声明:本书为八零电子书(txt8080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《我打造了盛世王朝》 第1章 皇子也有暴脾气 “哎,你说这七皇子怎么是个疯子呢......” “谁说不是啊,好好的一个皇子,居然突然发了疯,可惜了苏小姐那样的美人儿。” “死鬼!王管家有念想也就罢了,连你也居然惦念苏小姐,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!” “怎么会啊,玲儿,我的心里只有你......” ...... 门外的悄声嘀咕不断,屋里端坐的青年端坐,身着满是灰尘的锦丝长衫,唯有一脸懵逼,茫然打量着破旧的古色陈设,直到海量的记忆来袭....... 他穿越了。 正如那两人所言。 本是蓝星程序猿的秦风,穿越成为异界大秦朝的七皇子。 这位皇子因母亲出身卑微不受待见,哪怕天资聪颖发奋苦修,十六岁就以文武双全而名满京都,也难博得皇帝赞赏,莫名其妙的发疯之后,处境更是一落千丈。 一名锦衣玉食的皇子,眨眼就流落到了荒凉北塞! 说是封为北王,实则只是皇帝嫌他碍眼,有损皇室颜面,随便挑了个小城打发而已。只有数千人口的邺城,加上属地也不过方圆数十里而已,却是身处于动乱边境,北有匈奴,西有吐蕃,时刻都有遭受兵乱的可能。 而作为藩王,秦风手下唯有百余兵士,还因神志不清,大权旁落在了管家兼王傅宋千秋的手里。 那宋千秋本就是个投机之人,略有一点才学,靠着见不得人的勾当,方才得到了王傅的职位,如今天高皇帝远,他仗着七皇子痴傻,很快就显露了狼子野心,将一切事物尽数揽于手中。 半年以来。 府中人只知宋管家,不晓北王秦风,连城里百姓也是如此,几乎就已经认为宋千秋才是一城之主。 面前的桌椅破旧无比,上面还放着些残羹冷饭,也不知是从谁嘴里抠出来的,原主恐怕也是被囚禁而死。 秦风深刻体会到了现实的残酷,也知道自己处于何种境地。 门外的嘀咕还在继续。 “玲儿,我怎么敢对苏小姐有念想啊,人家是名门之后,又是准王妃,虽说天生病秧子,可也是国色天香,哪里是谁都能配得上的......” “这倒也是,若不是苏小姐患病,也轮不到七皇子这个傻子,眼下的王府里,也只有宋管家能配得上。” “你是说?” “嘘!这事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!宋管家近日来多次去往后院,任凭苏小姐性子再烈,估摸着今日也得就范了。” “真是畜生,可恶啊......” ...... 声音渐行渐远,秦风的脸色阴冷起来。 堂堂一个皇子,落得如今地步,成为了一个被囚的疯子,绝不会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,而那位苏小姐,秦风没有任何印象,可人家不离不弃地追随而来,也算是自己名义上的王妃,绝不能坐视不理。 宋千秋那个狗奴才,以下犯上在先,欲图不轨在后,真是该死! 秦风前世只是个程序猿,碍于生活每天遭受压榨,可今生成为了皇子,即便处境不妙,也是地位尊崇,绝不可能再任人欺凌。 那个发疯的七皇子已是过去,今后只有北王秦风。 在他回忆之时,门外再度响起了轻柔的脚步声,那声音越来越近,不断向着屋里靠来,秦风立刻装作了曾经的呆滞模样,垂着头盯向了桌面。 “咯吱......” 房门被缓缓打开,拎着食盒的丫鬟悄声而入。 少女很是本分,小心地将一碗冷饭取出放在桌上,又看了一眼秦风,眼见皇子毫无异状,无奈地愁眉细语。 “殿下......不是玉儿忘恩负义,实在是无能为力......王府早被掏的干干净净,用度都被宋管家掌管,能有这口饭食也很不易了......” 见到秦风还是一如既往地呆坐,少女欲言又止,只得轻叹一声,收拾东西缓缓关上房门而去。 待到脚步声远去。 秦风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。 宋千秋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小人,堂堂的北王府,几乎已经改姓宋了,愿主子却连一口饭食都吃不上。 跳梁小丑居然压在了皇子头上? 如此忘恩负义的犯上狗贼,真是欺人太甚,若不是因为七皇子当初痴傻,宋千秋哪怕有是个胆子,也不敢做出这种事。 可惜,如今的北王再也不是那个傻子! 往日的欺凌历历在目,七皇子痴傻不懂所以,可记忆却是清清楚楚,这笔账早就印刻在了脑海之中,该是时候清算了! 透过门缝,眼见四处无人。 秦风悄声溜出房门,向着宋千秋前往的后院而去,原主痴傻太久,那狗奴才又得势多时,任何人都不能轻易相信,唯有他自己出面解决! 哪怕势单力孤,秦风毕竟是皇子。 在大秦朝的国土,这种身份就代表了无上的地位,哪怕皇帝心有嫌隙,也决不允许他人挑衅皇室威严,真要有什么争端,面对当朝皇子,任何人都得掂量一二,这就是秦风天生的资本。 照着记忆穿过几道侧门,秦风来到了后院。 但见蔷薇蔓延,院中紫竹轻摇,颇有几分雅致趣味,未入其中,已然令人心旷神怡。 更引人注目的是,还未近前却看见院门被打开,秦风稳步迈出,只听院中响起了尖锐的言谈声,正是宋千秋那个狗奴才,语气得意至极。 “呵呵,苏小姐,在下对您仰慕已久,今日有幸再见芳容,真是不枉此生了~” 话音刚落,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。 “宋千秋,我乃是北王妃,你仗着北王神志不清,胆敢私闯后院,已是僭越大罪,如今又擅闯我院门,更是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,死罪难逃!” 这话语声冷词厉,心中的怒火不言而喻,苏小姐虽是女流,又身患顽疾,倒也不失刚强性情,不愧是武将之后。 可宋千秋却是不以为意,传出愈发张狂的笑声。 “死罪?” “哼哼!苏颜霜,实话告诉你,如今我就是这北王府之主,整个邺城也得看我脸色,谁敢治我的死罪?难不成,你还指望那个傻子来救你?” “哈哈哈哈哈哈!” ...... 在刺耳无比的笑声中,苏小姐再无言辞传出,丫鬟也是气得咬牙切齿,似乎陷入了某种绝望。 “你......你!” 就在这时。 一道身影慢步踏入了院门,温润的声音很是平和,像是极其寻常地言谈,却有着巨大的能量,让一切趋于平静。 “你,也敢自称王府之主?” 第2章 本王的女人谁敢动 轻声一语很是熟悉。 听来平平无奇,却令人心里一颤。 唰! 笑声戛然而止,宋千秋猛地回身相望,正见北王秦风慢步而入,神色步态大不相同,似乎有些异于往常,并不像疯癫之人。 可疯子行事哪有什么道理可言,粗看也难辨真假。 眉头紧皱观望几息,又见秦风衣着如常污旧,几缕青丝散乱垂过眉尾,和往日并无区别,宋千秋方才心里安稳稍许,带着一丝谨慎试探出言。 “你怎么会一个人来到此处,莫不是今日的饭食还未送去......?” 秦风只是冷冷一撇,淡漠看着宋千秋的表演。 这种木然,却给了宋千秋更多的信心,神色再度放松了起来,脸上露出了虚惊一场的笑容,小胡子笑得微微发颤。 “呵呵呵,到底是个疯子,问了也是白问,也不知那些废物是干什么吃的,居然让一个傻子跑到这里,真是一群蠢猪!” 咒骂之间,宋千秋再度望向了准王妃苏颜霜,眼里的贪婪极为明显。 “苏小姐,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,如今在下执掌王府,邺城又地处荒凉,若你从了我,保证今后锦衣玉食,此后神仙美眷岂不美哉?” 得意之情溢于言表。 宋千秋大有势在必得的自信,态度极为嚣张,丝毫没将秦风这个疯王放在眼里,当面就开始利诱准王妃,可谓是小人嘴脸十足。 秦风心中怒火升腾,恨不得顷刻杀而后快,可他却是先耐着性子,装作不经意地瞥向了苏颜霜,如今的王府无人可信,他要看清一切,方才好为将来做打算。 悄声窥视下。 只见那长裙及地的女子静立门前,身姿窈窕,容貌绝美,柳眉间浮现丝丝冷意,竟隐隐让人感到几分杀气! 红唇轻启,决绝之声无比清冷。 “混账!你这无耻小人,今日就是你的死期!” 宋千秋早已胜券在握,哪里会在意美人的愠怒,反倒觉得愈发刺激,笑声张狂无比,当即就背着手缓缓前行。 “啧啧啧,王妃还真是性情刚烈,果然韵味十足,不是庸脂俗粉能比啊,小生甘愿赴死~今日先一解相思之苦,哈哈哈哈!” 眼见得意的小胡子慢步向前,苏颜霜眼中怒火升腾,袖中粉拳紧握,杀意变得无比浓厚,仿佛周身笼罩名将虚影。 随时,都有可能血溅当场! 初次见到未婚妻这般模样,秦风心里颇为意外,在他的记忆中,少言寡语的苏颜霜只是名门闺秀,从未展露武力,反倒是身体羸弱,长年需要静养。 若不是那副病恹恹的憔悴模样,再加上原主突然发疯,他们两人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,更别说同到北塞,在这小城做了苦命鸳鸯。 造化弄人,却也是天意如此。 如今见到苏颜霜这般决绝,秦风也大概知晓了未婚妻的忠诚,这就已经足够,又亲眼目睹宋千秋的无耻作为,心中杀意已绝。 猛然上前几步,抬腿一脚重踏宋千秋的后背! “嘭!” 一声闷响传遍小院! 莫说苏颜霜和丫鬟为之一愣,连宋千秋本人都未反应过来,只觉背后巨力袭来,瞬间扑了个狗吃屎,痛得脸色苍白! 哀嚎几声过后,宋千秋方才颤颤巍巍地回身而望,眼中怒火升腾,有气无力地拼命呼喊求救! “来人,来人啊!” “疯了!北王殿下又发疯了,快来人将殿下关好!”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,苏颜霜和丫鬟悄立注目,神色有些难以置信,她们也曾见过北王发疯,不过也只是呼喊乱跑而已,从未见过动手打人的情形。 据说北王年少尚武,皇子虽不征战,苦练多年终究武力不俗,哪里是宋千秋这种酸文人抵得住的,一脚恐怕就已经伤筋断骨,趴在地上半天脸色苍白。 今日的北王实在是有些古怪,莫名就将宋千秋踹成重伤,固然大快人心,却总让人有些匪夷所思,就好像这位皇子是有意而为,并不像是疯癫作为。 莫非......? 苏颜霜美眸为之一颤。 她还未做多想,已经有数名家丁丫鬟闻声而来,男男女女十多号人顾不得礼节冲向了后院,见到眼前惨像惊得面面相觑。 “嘶......” 往日不可一世的宋管家,竟犹如死狗般的趴在地上,嘴角流血不说,那有气无力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威风。 身旁,北王殿下负手而立,神色冷漠无比,怎么看都不像是疯子...... 十多个人当场就楞在了门前,大眼瞪小眼半天,也不知该如何是好,也无人敢擅自迈步而入,进退两难。 见到众人这般怂样,宋千秋气得脸色涨红,哪怕疼得凉气倒吸,也忍不住恶狠狠地咒骂出声! “你们这些废物!北王发疯了,还不立刻动手,在等什么!” 这才有几人咬牙踏出步子,向着秦风紧张靠近过去,手里拿着麻绳,似乎打算又像往日那般动粗,把这位疯王五花大绑。 可他们哪里知道,秦风早已脱胎换骨。 不等几人近前,他只是冷冷一撇,上位者的气势猛然爆发,威严的语气给人以莫大的压力,连一步都难寸进! “大胆!本王乃是当朝皇子,皇命敕封的北王,谁敢以下犯上?!” 咯噔! 十余家丁惊得心中一纠。 目光对视之下,竟心生惬意,哪怕心知北王发疯已久,此刻却是惊惧万分,一时不敢有丝毫的冒犯。 这,便是皇权之威! 秦风独身而立,虽是衣着不堪,眉宇间的贵气却是更胜往日,长身玉立当前,胜过千军万马,一眼隔断芸芸众生妄念。 小院突然陷入了沉寂...... 悄声凝视着傲然的背影,宋千秋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,苏颜霜和丫鬟也是目露惊异,呆立在了原地。 北王真的恢复如初了? 惊疑回响在所有人的脑海,神色各异的众人竟不知如何是好! 几息之后,宋千秋情急无比,慌乱无比地猛然起身,也不知哪来的气力,战战兢兢地伸指出声,声音都有些颤抖! “他.......他是疯子,他胡言乱语的,你们绝不能听信一个疯子的话语!” 人群里评议四起,不少人开始为之动摇,唯有一名丫鬟鼓起勇气,满目期待地望向了北王殿下。 “殿下,您真的......” 见到小丫鬟眼含泪光,往日的点滴尽在心头,方才送饭时的关切还在眼前,秦风缓缓露出一丝微笑。 “我自然已经恢复如初,我就是大秦北王,你便是本王的贴身丫鬟玉儿。” 此言一出,众人愈发色变。 小丫鬟闻声泪落,激动之情溢于言表,满眼的欢喜顷刻爆发,立即向着殿下碎步而去,乖巧地静立身旁,可人的容颜娇过蔷薇。 眼见事出诡异,心愿扑空又遭重创,宋千秋喘着粗气,眼里爆发出了狠色! 也不管北王是否真的康复,宋千秋当场就急得脸红脖子粗,多日积累的威势尽数爆发,恶狠狠地呵斥起了家丁,吐沫星子飞溅! “一群废物!” “他不过是个疯子,说的话岂能当真?!还不速速将这疯子拿下,稍后疯病更甚有个闪失,你们全都是死罪!” 家丁们闻言满脸纠结,又见宋千秋语气笃定,惊惧之下,有几人只得咬着牙迈出了步子,眼看就要踏入院门。 情势危急不已,贴身丫鬟玉儿紧护身前,身后的苏颜霜和丫鬟也神色冷峻,已然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。 危难之间见真情。 秦风并未将宋千秋之流放在眼里,唯有小丫鬟的忠心让他感受真切,正要挺身而出,却是听闻一声震呵响起! “放肆!何人胆敢犯上作乱!” 第3章 史上最穷的藩王 震呵声犹如炸雷! 家丁们吓得浑身一僵,连忙让开门口,所有人齐齐闻声注目,只见一位中年人身着官服而来,身旁不仅有甲将相随,还有十余名军士! 见到这种阵仗,家丁哪里还敢妄动。 而看到领头文官之后,宋千秋的脸色也变得愈发难看,很是不满地出言讥讽,眼里怒意更甚。 “哼,方大人,你不在城外查看民情,何故擅闯王府!” 文官目露威严。 仅是一撇,就先望向北王殿下,见到衣着如常满是灰尘,不免有些许失落,还是立于门前向着秦风做礼,随后再向苏颜霜做礼。 “参见北王殿下,参见王妃。” “微臣听闻这贼子有僭越之心,特请守城将士前来,令殿下和王妃受惊,微臣有罪。” 听闻此番进言,几名女眷柳眉稍稍舒缓。 秦风也才想起...... 此人名方诚,乃礼部员外郎,当朝正六品官员,为人忠直,多次敢言直谏,深得同僚敬佩,可谓是有名的贤臣,就是脾气有点倔,时常与人争执不下。 这位倔臣本属礼部,奉皇命随同原七皇子而来,一为办理就任相关事宜,二为操办先前订好的婚约。 以方诚的倔脾气,自然不被当今皇帝喜爱,却被授以重任,皆因此人行事坦荡,人如其名,也或许有这一层原因,他还被破天荒的外派任命,成为另一位北王王傅。 不出意料。 方诚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第三种使命,那便是监视北王秦风。 皇帝向来不待见七皇子,哪怕后来无故疯癫,流落到了北塞小城,也难逃皇帝的猜疑,时刻都要被执掌动向,而方诚的忠直就在此刻派上了用场。 这一招极其高明,既打发了烦人的方诚,又让这个倔臣发挥了极大的效用。 哪怕心中不喜,皇帝老子依然能人尽其用,不被心头所好左右,平定天下的一代帝王绝非是庸碌之辈,常人难及的谋略和城府也早已烂熟于心。 最是无情帝王家,君王之下皆蝼蚁。 纵然远离京师,以王傅之名贬至北塞,方诚依然忠心可鉴。 他今日能请兵前来护主,足见值得信任,在记忆中,秦风也曾听闻家丁言及此人,若不是方诚多次斡旋,那宋千秋不知嚣张到何种地步。 望见中年文官做礼如常,秦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。 “无用多礼,起身吧。” 平静的一语惊得方诚身子轻颤,缓缓抬头注目,只见北王殿下神色平静,哪怕衣着脏旧,却难掩天生的贵气,目光清澈一如当年。 见到这般神态,方诚双手都止不住地发颤,难以置信地望向身旁,只见小丫鬟也是眼带泪花,面有喜色。 “方大人,殿下康复了!” 听闻此言,方诚威严的眉眼间舒展开来,又见秦风微微点头,即刻五味陈杂地深深做礼,激动之情挂满面容。 “微臣......恭喜殿下!” 这种场面看得人感怀不已,既为忠臣的可敬所动,也为北王殿下的多舛命运而叹,在场众人皆是静立不语,神色各异地僵立原地。 唯有目光聚集的北王殿下,神情是那般的平静,经历了诸多磨难,似乎变得成熟老练,与曾经的傲气少年略有不同。 缓缓侧目,秦风瞥了一眼满脸呆滞的恶奴,目光触及的瞬间,宋千秋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! “宋千秋,今日你死罪难逃。” 轻声一语不带喜怒。 就是如此,却有如江河奔涌,威势惊得家丁和丫鬟们头颅更低,大气都不敢喘一下,小院里瞬间蔓延着沉重无比的气氛! 康复了...... 北王殿下真的康复了!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切惊得毫无声响,包括前来的兵将和家丁,甚至连少有面缘的准王妃苏颜霜都楞在了原地。 那位文武双全的天之骄子,真的回来了。 面对这从未想过的景象....... 往日的罪恶涌上心头,宋千秋只觉有如泰山压顶,瞬间面如土色! “怎么可能......这怎么可能......” 眼见大事不妙,宋千秋呢喃几声猛然惊醒,拔腿就跑,他的大脑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,被满满的求生欲驱使,发了疯一样地冲向院门,看起来无比的疯癫! 可家丁哪里肯放过他。 无论是为了划清界限,还是遭受欺凌真的恨之入骨,众人无需军士出手,自发上前挡住去路一通拳打脚踢,就将这贼人绑回了院落,摁住瘫跪在殿下面前! 不过眨眼功夫。 宋千秋已然面目全非,脸肿得像个猪头,又被五花大绑瘫跪在地上,连话都说不利索,浑身颤颤巍巍。 “殿......殿下,小人......小人一时鬼迷心窍,还望殿下开恩啊!” 惶恐的模样根本引不起秦风的同情,相比之前的张狂,此刻宋千秋满脸的急色和惊惧只让他感到厌恶,杀意愈发决绝。 “来人......!” 门外的将士应声做礼,大步近前驾起宋千秋,却被方诚拦了下来,近前做礼劝解出声。 “殿下,此贼死不足惜,可也是朝廷命官,僭越之罪.......不至死。” 望见方诚神色严肃,秦风自然明白其中缘由,打狗也得看主人,眼下宋千秋的罪名确实难定死罪。 既然方诚出言,他也就借机应声,好顺便整顿一下乌烟瘴气的王府。 “先将此贼收押,稍后本王亲自审问!” 一语既落,秦风便命玉儿伺候洗漱,大步离开了闹哄哄的院落,恭送的众人神色尊崇无比,喜忧各异的神情不敢显露。 直到殿下离去。 呆立的准王妃苏颜霜还是有些恍惚,也不知静立了多久,绝美的面容里浮现复杂神色,也不知是喜是忧,却在心头对这个曾经的天骄皇裔好奇了起来。 而她好奇的北王殿下,此刻已然落座于大厅。 洗漱过后的秦风更为英武,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天生的贵气,眼眸微垂,气定神闲地端坐大椅,那份沉稳和老练,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,同时也让大厅的气氛愈发凝重! 下方左侧座椅,方诚和守城副将依次端坐,诸多家丁丫鬟于大厅静立,神情肃穆无比。 直到下人将账簿轻点完毕,通报声恭敬响起。 “启禀殿下,经由清点,王府尚存库银,唯有......唯有十两。” 嘶....... 大厅里惊异之声不绝,所有人都被夸张的库银存余惊动,没人能想到,偌大的王府亏空至此! 可秦风并未应声,只是轻轻摆手。 而这种反应在众人看来,却是那般的骇人,宛如暴风雨前的征召,大厅再度陷入沉寂,宛如死一般的寂静! 一息...... 两息......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。 宋千秋仿佛经历了百年的煎熬,急切满溢在了脸上,汗珠不断地滑落两鬓,只能哆嗦着嘴唇不断求饶! “殿下......” “小人......小人自知罪孽深重,先前的作为简直猪狗不如,可小人随您至此,也曾尽心尽力多时,求您......求您念在小人的往日苦劳开恩啊!” 第4章 铁血手段 苦劳? 将王府挥霍一空,连自己的主子囚禁如犯人,甚至活活饿死,真是天大的苦劳啊! 纵观前世历史,秦风也从未听闻,有哪个藩王遇过此等恶奴,王府如今沦落到仅剩十两纹银的地步,恐怕连一个商贾之家都不如,险些落得家破人亡。 如此奸恶之徒,不杀不足以泄愤! 秦风眼眸微抬,只是淡漠一撇,宋千秋惊得脸色更为苍白,死亡的预感无比强烈,涕泪纵横地哀嚎求饶,也顾不得任何脸面。 极尽谄媚的笑容挤出脸上,宋千秋的小胡子不断颤动,却是比哭还要难看,奉承的嘴脸只会让人感到恶心。 “殿下!” “若您能网开一面,小人定会戴罪立功痛改前非,但凡有命愿效犬马之劳,哪怕.......哪怕要小人求助家族也在所不惜!” “对......对,小人还大有用处,若殿下能得到我宋氏一族的相帮,您将来再返京师也不可能,还望殿下三思.......” 宋家? 为了活命,这奸贼无所不用其极,居然还搬出了宋家的名号,狗急跳墙还真不是一句空话。 可惜啊。 这话要是被曾经的七皇子听到,或许还会有一丝犹豫,但却是落在如今的北王耳中,只会是可笑至极的废话。 在这个平行世界,一切几乎与前世古代无异,大秦朝坐拥十九州,皇权至高无上,可也忌惮于“苏赵陈洛,宋王李周”八大世家,那八大世家乃是历代传承的豪门士族,历经数百年底蕴惊人,确实势力极大。 宋千秋也确实是出身宋家,却不过是个毫无分量的微末之人,有何能力动用宋家资源,不过是为了活命胡口蛮缠而已。 历经两世为人,秦风对于人心看得更清,一眼就将这奸贼的所谓保命之策看穿,一次不忠终生难信,这种小人唯有死路一条。 翻阅着核对完的账簿,秦风眼里浮现冷意。 哪怕他拥有前世的知识和眼界,可眼下连吃饱饭都有些勉强,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秦风就算有天大的韬略也难施展,甚至生存都有了问题...... 短暂沉思之际。 秦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副图画,屋檐错落,水榭楼台,有些熟悉的场景都被简单的描绘出来,一眼望去而知全貌,尽数笼罩着淡淡的金色光芒,神秘而又真实。 画中之景,似乎正是自己的北王府? 细细望去,图画左上角还有金色铭文浮现,印证了部分猜想。 北王府。 十亩。 二十九人。 ...... 那图样模式不仅今生熟悉,放在前世也有种眼熟的感觉,就好像某种争霸页游的既视感,将一切的应有属性标注其中。 不等秦风细看,又有一道金芒从图样之中闪耀而出,汇入了脑海之中,记忆凭空多出了一截,粗略一扫,竟是制造精盐的技艺。 这种东西,在当今的时代可是宝物,价值难以估量。 莫名有了神奇的图样,尽管还不懂其中的奥妙,但能确定对于似乎助力不小,再配合前世的知识和眼界,必能踏出一条大道。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! 流落到塞北又如何,塞上也会有明珠。 眼见殿下沉默不语,方诚有些担忧地起身做礼。 “殿下,恕臣斗胆,如今您身处北塞荒乱之地,行事不可太过莽撞,这奸贼出身宋家,若是冒然处死,恐怕稍有不妥。” 宋千秋被骂的脸色难看,却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,哪怕双手缚于身后,也立刻弯腰躬身,一脸急切地求饶。 那模样看起来就好像个人虫,滑稽到了极点。 “对对对......” “殿下,方大人所言极是,您万不可为了小人动怒,不值当的......” 两人先后出声,秦风只是望向了方诚。 “方大人,以下犯上,私吞俸银,僭越皇权,辱骂皇室......这数罪并罚,你觉得该如何处置?” 这一问,在场之人齐齐一僵。 宋千秋汗如雨下,满脸急切地望向左侧,却见方诚也是一脸震动,震撼于殿下的果决,神色渐渐坚毅,再度做礼应声。 “禀殿下,如此大罪,诛九族也不为过。” 话音刚落,宋千秋当场就吓得脸色煞白,他自然知道绝不可能诛九族,但自己的性命难保! 情急之下,人虫模样的宋大管家连连磕头如捣蒜,哭喊声不绝于耳! “殿下......殿下!” “小人知错了,小人知错了,小人再也不敢了,求殿下给小人一次机会,方大人,求您念在同僚之情,再为小人宽解几句啊!” “殿下,小人再也不再敢了!” “带走!”秦风眼神闪过一抹冷声,对着守城副将挥挥手。现在王府一盘散沙,必须要杀人立威! 宋管家的哭喊声越来越远...... 直到耳旁清静,秦风再度环视大厅静立的众人仆人丫鬟,目光所及之处,无人敢于抬头,直到看见一名脸色涨红的丫鬟,目光方才停留。 “你是玲儿?” 小丫鬟吓得浑身一僵,根本不用多问,立刻就跪下求饶。 “殿下饶命......” 秦风懒得多言,只是轻声一问。 “另一人是谁?” 不等丫鬟出声,身后的家丁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浑身颤颤巍巍。 “小人该死......小人该死......” 这两人正是先前厢房门口嘀咕的仆人,想来也是见王府动乱,日经月累下来难以本分,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勾搭在了一起。 说是人之常情,却难容于王府,身为王府仆役,早有明律在先,知罪而犯实难饶恕,若是不罚,今后难有威信。 秦风淡漠注视。 “来人,拖下去杖责二十,自今日起,这二人不可再踏进王府一步。” 两人闻声脸如白纸,只得磕头谢恩,再度被拖出了大厅。 雷厉风行的下令过后。 大厅变得无比沉寂,如玉儿那般忠心耿耿的仆役自然问心无愧,只觉得天朗气清,可曾有不轨之心的下人却是瑟瑟发抖,心中实难安稳,只觉得愧疚万分。 旁观多时。 方诚的神色也变得严肃无比,但他的心中却是有些敬佩,殿下先后两令严正无比,却又是分寸有度,若是换做他,未必能做得更好。 这位殿下确有几分君王之相,也不枉当年名噪一时的文武双全之名。 可惜如今沦落至此,连王府都穷困潦倒,莫说大婚,就连像样的日子也难有,俸银还要来年才有,前路又该如何是好? 身为王傅,方诚也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触,严肃地做礼问询出声。 “殿下,恕臣斗胆一问,您可有何打算?” 第5章 佳人浅笑如酥 秦风摆手屏退下人和门外军士。 片刻之后,大厅之中唯有他和方诚主次分座,待到四周清静,秦风方才神色严肃地望向了这位忠直之臣。 “方大人,如今王府亏空,邺城百姓也多穷苦,当务之急是发展民生,以求温饱,随后方可着手治理封地,以求百姓安居,邺城富足,再顾其他。” 方诚深以为然地做礼应声道:“殿下所言极是,臣也以为当是如此,只是这邺城地处西北,土地贫瘠,三年五载或难改善民生。” 说着,这位面容方正的文官面露愧色。 “殿下恕罪,微臣并无良策,胸中仅有耕种之法......” 这种想法中规中矩,也无差错,天下百姓自古就以耕种为立命之本,寻求温饱往来都是看老天爷的脸色,可在如今的邺城,却是并不适用。 放下手中茶盏,秦风只是平静出言。 “邺城地处边境,已然临近荒漠,自然不适耕种,我已有应对之策,只是尚需人手,不知你可有推荐人选?” 已有对策? 纵然七皇子曾经名动一时,才学武力俱佳,可突然妄言能带领民众富足,方诚还是有些难以相信,心头有些疑虑。 奈何主上发话,他只得尽人臣本分,起身做礼应答。 “禀殿下,邺城副将王勋可堪任用,此人幼年曾于我门下就学,生性纯直,后又经沙场历练,行事稳妥,殿下若有重任,可托付于他。” 秦风微微点头。 方诚的推荐自然信得过,既然他能如此赞誉,那王勋必定有过人之处,即便暂时不能全信,放手一试倒也无妨。 反正在这封地之中,生杀大权都由秦风所掌,即便对方手中有兵,也不敢轻易担起犯上作乱的罪名。 就在两人言谈之时,身着铁甲的武将大步立于门前双手做礼,动作利落无比。 “禀殿下,贼人宋千秋已伏诛!” 秦风满意点头,望向方诚,但见对方恭敬点头示意,自然明了来人身份,随即沉声看向了门口武将。 “王副将,你可愿为本王效命?” 王勋高声应答,面色丝毫不改。 “禀殿下,末将乃邺城守将,深受皇恩,自当为殿下效死命!” 一问一答,得力的下属就这么敲定,封建社会还是有它的便利之处,皇权的威严极其管用,尤其是在面对地方官员,简直有如天命。 见到实情如此顺利,秦风也不再虚晃试探,立刻就命王勋进门相谈,顺便将自己的大概打算缓缓道出。 “王将军,本王处境困顿,邺城百姓更是生活穷苦,当务之急便是尽快脱离此等困境,民以食为天,吃穿便是头等大事,若能解决此事,你就是邺城头等功臣。” 民以食为天...... 简单的话语,包含着深刻的道理,此刻经由北王殿下说出,方诚和王勋都有一种亲近之感,无形中距离拉进了几分。 这位殿下,似乎深懂民间疾苦,不像寻常权贵那般高高在上,即便坦诚私心尚存,但能有如此爱民之心,实在难能可贵,这般坦率道来,反倒更显真挚。 方诚起身做礼,王勋也紧随其后。 “殿下仁德......” 可回想着这番话,王勋却是有些面露难色。 “殿下恕罪,末将只会上阵杀敌,若说驱除蛮夷,末将就是肝脑涂地,也绝不退却半步!可这百姓吃穿,末将实在一窍不通,也不知如何......” 话未说完,秦风轻笑抬手。 “无妨。” “此事其实简单,只要尽力而为,必能有所收获,王将军,你可愿效此命?” 王勋即刻做礼应声。 “末将愿为殿下赴汤蹈火!” 到底是疆场武将,做事应命都来得干脆,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,但凡军令所出,从未犹豫丝毫。 方诚尽管忠直,奈何文人性情浓厚,虽是面无异色,可眉宇间的疑惑已然出卖了内心,相比之下,王勋就直截了当许多。 秦风并未介意这种差别,无非是个人性情之别而已,何况他初次下令,自然难得两人坚信,倒也是人之常情。 缓缓起身,向着王勋近前几步,悄声将制盐的材料和原料依次交代,秦风就命他立即动身。 王勋哪里听过这些玩意儿...... 即便殿下说得很是详细,他也牢记在了心头,可仍旧听得摸不着头脑,只能应命行事,大步退出了客厅。 匆匆几语交代,民生大事就这样结束,方诚更是看得满头问号,二十多年的为官经验好像都没了效用。 眼见殿下不再多言,他也不好多问,只能满腹疑虑地告退而去,期望所谓的应对之策能有点成效,以免这位天骄贵胄深受打击。 两人先后离去,大厅空荡无比。 突然的清静之下,夕阳隔窗洒落而来,秦风这才感到了阵阵饥饿,肚子也开始了不争气的抗议,这是身体本能的反应,他也无可奈何。 自从苏醒过来,本就虚弱的身子强撑多时,要不是曾经多年习武,恐怕早就连路都站不稳。 还好,准王妃苏颜霜已经端着食盘走了进来。 “殿下,您一定饿了吧?” 身后两个丫鬟相随,玉儿脸上带着甜甜的可人笑容。 “殿下快吃吧,这可是王妃刚刚亲自做好的饼子和清粥!” 说着,食盘放在了椅旁茶桌上。 秦风根本顾不上多话,立刻就拿起酥饼咬了一大口,外酥里脆,清香怡人,简单的饼子在此刻胜过了世间一切美味。 或许是饿得太久,连吃了两个饼子,秦风差点被噎住,连忙端起了清粥猛喝了一口,粥汤清香怡人,大米的甘甜更是令人满足。 整整一大碗清粥,还有五个碗大的酥饼,片刻就被风卷残云,秦风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感受到自己真的活在世上,心里有着小小的满足。 可见到殿下这般吃相,看呆了苏颜霜,玉儿的眼眶里也微芒打转。 “殿下......您受苦了。” 回眸而望,佳人身着素色长裙,面容略有清冷,眼中的温柔却是显而易见,大家闺秀的体贴毋庸多说,绝美的身形和容貌也是无可挑剔。 在如此艰难处境里,这样的人实在太过可贵,今生能得贴心知己,也算是一种莫大的安慰。 秦风罕见地露出了暖心笑容。 “无妨,正所谓苦尽甘来,将来一定会很好。” 这话说得苏颜霜眼里一愣,呆呆地看着北王殿下俊美的容貌,那豁达的笑容令她动容,良久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,面露红晕地轻轻应声。 “殿下说得极是,将来一定会很好。” 那一日,沐浴在夕阳中的佳人浅笑如酥,仿佛雨过天晴,醉人得有如画卷。 第6章 江湖是人情世故 晨光微露。 往日清冷的王府门前热闹无比,各色各样的人静立等候,均穿戴整齐,怀捧礼盒,排队立于府门之前,也不知已经等了多久。 陆续还有人前来,同样不敢造次,恭敬无比地紧随长队。 几十号人都着考究,其中不乏佣人相随的大族子弟,甚至还有身穿官服的官员,粗看就知都是邺城中举足轻重的人物。 突然的异状,引得不少民众远远停步观望,敬畏的议论声嘀咕不断。 “今日北王府究竟发生了何事啊,居然有如此多有头有脸的人前来?” “你竟还不知晓?据说北王疯症已经痊愈,昨日诛杀了宋千秋,如今已经重掌王府,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啊!” “嘶......疯症居然也能痊愈?!” “如此说来,今后咱们邺城就是北王说了算?” “邺城本就是北王的封地,宋千秋那狗贼不过是鸠占鹊巢,仗着王府的威势欺压百姓,眼下这贼人伏诛,但愿将来咱们能有太平日子。” “疯症能够痊愈,看来也是上苍眷顾,能手刃奸贼立威,让这么多大人物来拜见,依我看啊,这位殿下很是厉害......” ...... 七嘴八舌的评议愈发激烈,衣着破旧的平民们满眼好奇,敬畏的议论声里充斥着激动,也不知是期望还是感慨。 王府门前的众人已然恭候将近半个时辰,渐渐等得有些心烦气躁,却是不敢失礼,只能在心中埋怨,宋千秋的前车之鉴就在昨日,没人愿意触霉头。 “咯吱......” 丈高的红门终于打开,门房的王府家丁做礼相请。 “诸位,北王殿下已经起身,请随我来。” 领头几人悄声对望,立即做礼相还,谨慎地随着家丁踏入了府门,其余人也照样学礼,依次而入,不敢表现出丝毫的埋怨。 俗语有云:宰相门前七品官。 身居高位者,府中下人也已经超脱了寻常的身份,拥有着极大的权利和便利,宰相府看门的家丁不亚于七品县令,何况素未谋面的北王乃是邺城之主,生杀大权尽在一手,府中门卫自然身价更高。 经历了宋千秋的传闻,所有人都对北王更为好奇,哪怕今日还未得见,已然遭受了半个时辰等候的下马威,心中敬畏渐生。 一路前行,历经雕栏走廊,再穿过一道院门,沿路花卉盛开,王府的华美令人赞叹,商贾乡绅们敬畏之心愈发明显,不敢妄自窥视。 直到立于大厅之前,门房家丁的做礼禀报,再度让众人牵紧了心神。 “启禀殿下,有客求见。” 紧张恭候下,只听屋内响起了温润之声,儒雅而不失风度,令人如沐春风。 “请他们进来吧。” 单单一个“请”字,众人只觉得受宠若惊,能被当朝殿下如此礼待,实在是莫大的荣耀,与之相比,方才那半个时辰的久候也算不得什么,立即懂事地将各自礼物放于门外桌台。 一干人满心欢喜地踏入了大厅,由县令薛松涛领头,前行数步,再度双手做礼,齐齐躬身拜见。 “下官邺城县令薛松涛,参见殿下!” “草民参见殿下!” “学生参见殿下!” ...... 形形色色的二三十号人齐齐做礼,此刻表现得心悦诚服,恭候之间,只听平静之音再度响起,令人心中紧张消散大半。 “免礼,赐座。” 薛松涛等人缓缓起身,这才望见端坐大椅的俊朗青年,五官如玉,青丝如瀑,淡然落座,浑身已然散发着超凡的气度,眉宇间的贵气令人望尘莫及。 这位就是传闻中的北王殿下,曾经被誉为文武绝巅的天骄皇裔,如今看来,果然传言不虚,疯症也已经痊愈。 一眼惊艳。 薛松涛谢恩落座,心中波澜渐起,丝毫不敢有托大之心,相随的商贾看不出端倪,他却是大为不同。 历经官场磨炼多年,又在北塞边城为官数载,薛松涛自问见多识广,也算得上阅历丰富,却从未见过如此沉稳之人。 这位年轻的殿下,先以未起身为名,下马威试探众人,消磨来人耐心,又以平和之言拉进距离,令人放松心神,一切看似自然而然的举动里,实则蕴含着极深的城府,谈笑风生间就将一个人看得清清楚楚。 这份手段,当真是有些不俗,而且还是出自一个年方弱冠的青年,皇室之中无庸才,世人所知的话语,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。 原本听闻宋千秋之死,薛松涛心中震动,忌惮于宋氏一族的声势,并不愿前来,奈何身为当地命官,又辖制于北王,他无从选择,只能硬着头皮参见,心中紧张不已。 可今日初见,薛县令却隐隐觉得,此行似乎是来对了...... 沉吟之间。 薛松涛打起了几分精神,尽他县令的本职,起身做礼通报起了邺城的概况。 “启禀殿下,下官听闻殿下康复,特来请安,如今邺城动乱百废待兴,还望殿下主持大局,下官无能,上任多年仅能尽力维持百姓生计,邺城属地今有在籍人口三千余户,共计8562人,耕牛68头,商户百余......” 一番讲述下来,邺城百姓的穷困愈发的清晰,商业的发达却是有些出乎意料,似乎是因处于大玄朝、吐蕃、匈奴三国相交的特殊地境,商业流通十分便利,也算是占了地利。 秦风淡淡点头,看不出喜怒。 经由薛县令领头,其余略有声望的家族子弟也依次向着殿下做礼,多是说出些奉承讨好的场面官话,看起来心悦诚服。 这些人的来意,秦风心知肚明,至于没来的某些乡绅商贾,也在他的预料之中,无非是害怕宋家的报复而已。 看似简简单单的拜见,实则是一张众人心知肚明的拜名帖。 若是求见与王府,那便是站队北王,今后承认北王所辖的邺城民众身份,若是不来,则表明宋千秋之死不被承认,有讨好宋家之意,但一切远没这么简单,即便这些前来的人里,未必就是人人忠心,见风使舵的大有其人。 邺城只是边疆小城,却因地境特殊而龙蛇混杂,若想甄别出值得任用的人选,还需要更多的试探。 待到丫鬟们上了清茶,秦风笑着看向了众人。 “诸位的心意,本王已经知晓,只要将来恪守本分,邺城自然会庇护尔等,如今本王有一件大事,不知谁愿助力?” 众人闻言一僵,缓缓抬头注目而来,脸上的神色变得精彩纷呈。 第7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 大厅突然沉寂。 众人悄声交流着眼神,竟无人敢于应声。 多数人前来,看似为表明效忠之心,不过是碍于大势的流程,真要说起为北王尽心尽力,眼下并未这种觉悟,宋氏一族和流散王爷孰轻孰重,人人心中都有称量。 短暂的沉寂下,不少人流挤出了尴尬的笑容,目光不自觉地聚集到右侧首座的中年人。 但见那人缓缓起身做礼,脸上带着平静的笑意。 “启禀殿下,草民钱大海只是一介商贾,不懂家国大事,有心尽忠却是无力,还望殿下海涵。” 秦风闻声轻笑,淡然地点了点头。 “无妨。” 经由昨日玉儿的讲述,秦风对邺城有大概的了解,钱大海是邺城首富,又从商多年威望不小,在这个特殊的小城,连县令也要给几分薄面。 眼下此人出口婉拒,也算规避了宋家威势带来的风险,行事稳妥,不失为一个合格的商人,可惜胆小多谋,这种人必不能用。 见到北王殿下这般大度,接连十余人同样起身致歉。 “殿下恕罪,在下也是才疏学浅,实在无力相助......” “殿下恕罪,草民只会经商......” “殿下恕罪。” ...... 无论何人起身致歉,秦风始终都未放在心上,见到钱大海带头告罪请辞,也未有挽留之意,全程神色平静,又不失大度。 十多人接连离去,心中感慨不已,也有人暗暗感到不安,仿佛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。 转眼大厅仅剩十人。 方才的热闹消散不少,周围回荡着寂寥的气息,除却一直端坐的县令薛松涛,只剩一位儒生,还有几位衣着讲究的来人,看模样多是商贾,面容里透露着几分坐立不安,却又进退两难,仿佛每一刻都遭受着巨大的煎熬。 秦风依旧平静而坐,波澜不惊地品着清茶。 这般沉稳的姿态,再度令薛松涛感到了惊艳,眼前的北王殿下年纪轻轻,却能这般老道,似乎早早就看破了一切,哪里像是个青年人,更像一位难以捉摸的人精。 若是这位辖管邺城,或许能有一些变化? 感慨之下,薛松涛渐渐坚定了心中的选择,起身双手做礼。 “殿下,下官才疏学浅,愿竭尽全力,为殿下分忧。” 见到中年县令逐渐坚定,秦风心头略微赞赏,缓缓放下茶杯注目而来。 “薛大人有心了,可惜此事不过是一笔生意,经商之事你或许难以出力,这份心意本王自会记下。” 听闻此言,薛松涛眼有意外,可已经博得好感,也算不虚出言,立即再度应声。 “下官惶恐,今后定当尽心尽力。” 两人的言谈响起在大厅之中,其余人听得面有异色,有人开始轻捏衣角,好奇起了殿下所说的生意。 奈何宋家的威名在前,迎上北王殿下目光的瞬间,多数人就慌张地低下了头颅,似乎仍然不敢拿定主意。 短暂的再度沉寂之下,唯有一位青年人起身做礼。 “启禀殿下,草民陈默,世代经商,愿为殿下分忧!” 到底还是有人才。 陈家虽比上不钱大海,也是邺城数一数二的富户,祖上还曾有过功名,影响力不可小觑,再观那青年神色沉稳以表堂堂,举止不失礼节,又能果断表态颇有血热。 这种人可堪任用。 大浪淘沙始有金,今日的一切算是没有白费。 秦风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,当即投去了赞赏的目光。 “好。” 经由陈默的带头,其余人也咬牙做礼,依次表明了态度。 秦风这才缓缓起身,环视了一眼仅剩的十人,慢步向着门外走去,心头渐渐有了几分热度和期待。 “诸位,随我到侧院一行。” 众人不明所以,但也不敢多问,只得心中忐忑地追随而去,绕过精美走廊,再经由几道院门,方才依次进入左侧宅院。 秦风负手慢步而行,其余人紧步相随。 待到进入小院门,准备好一切的副统领王勋立即上前,干练无比地抱拳做礼通报。 “启禀殿下,一切已准备妥当。” 秦风微微点头。 放眼望去,小院里放置着各种器具和原料,大锅、土灶台、果壳木炭、乱七八糟应有尽有,甚至还不知从哪弄来了一车矿盐。 但凡是秦风所说的东西,一切都准备就绪,行伍出身的好处体现透彻,只要下令就能办得干净利落。 可这些玩意,却是看懵了一干人等。 一堆破铜烂铁,还有毒性极大的矿盐,这就是殿下口中所说的买卖? 莫说前来的薛松涛等人一脸懵逼,就连准备一切的王勋本人也是摸不着头脑,根本不懂殿下要做何用途,一干人大眼瞪小眼,满腹狐疑却是不敢出声,只能呆呆地站在一侧。 陈默看得脸色涨红,心里有种草率了的怅然,身侧的商贾们同样一脸无奈,不知如何是好,眼里有些埋怨地看了过来。 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。 秦风却是毫不在意,命令府中下人各自动作了起来,有人烧水,有人加矿盐搅拌,还有人将果木壳的炭包于布中。 一系列的蜜汁操作,直接看得众人满脸问号。 他们活了这么多年,就从没见过这种东西,矿盐放入水里搅拌,然后倒来倒去的,那不还是矿盐,殿下这是准备毒死谁? 该不会......是疯症未愈吧? 可他们也不敢说,问也不敢问,只能静静地呆在一旁。 在观看神经病的目光中,王勋只觉得老脸发烫,再看看完全不懂的古怪操作,只能接着机会悄声凑近了过去,贴近身侧忠直地劝解出声。 “殿下.......” 话还未说完,秦风只是轻轻摆手。 “勿用多言,此事记你大功一件,静候片刻就是。” 王勋脸色更僵。 他这是想邀功吗? 他只是想劝殿下别胡来啊,也不看看大家都什么眼神了,这样下去,明日自己也得成笑话。 搭上府里仅剩的十两银子,结果就弄出这一堆把戏,叫个什么事儿啊! 秦风懒得向众人解释,只是紧盯着不断蒸发的盐水。 经由脑海中的新知识,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制盐的过程,说起来并不困难,只要经由溶解和反复除杂,再通过活性炭吸收微量毒素,而后多次提纯,足以制出新盐。 眼下就到了最后的步骤! 看着殿下无比关切,众人心中五味陈杂,却也被那副认真的态势所吸引,顾不得各自的猜疑,悄声凑近了跟前。 只见...... 锅中沸水不断蒸腾,逐渐开始有白色的块状东西出现,洁白无比,又让人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! 众人愈发好奇,又见王府家丁将那东西放入石臼捣碎,顷刻就化为了粉末,愈发令人感到熟悉...... 一片好奇的注目下,北王殿下的温润之声再度响起。 “成了,这就是新盐。” 平静之声犹如雷击,众人猛然惊醒,质疑的眼眸齐齐聚集,向着面带笑意的殿下注目而去。 第8章 技术专利价值十万两 盐? 这种东西能是盐?! 满目惊疑的所有人猛然抬头,脸上的各色表情无比清楚,惊疑和震动不断凝结,目光齐齐聚集于秦风。 只见北王殿下缓缓落座,平静看着众人。 “这自然是盐。本王方才曾言,有一件大事要你们相助,便是此事。” 这...... 一群人面面相觑,互相瞪了半天也没个答案,脸上的惊疑愈发浓厚。 都说北王疯症痊愈...... 如今看来,或许此事有假啊! 世人皆知,矿盐剧毒无比,味多苦涩,若是冒然食用,轻则腹泻呕吐,重则神志不清,甚至可能会闹出人命。 在众目睽睽之下,北王殿下将矿盐一番操作,竟敢声称是盐,这不是指鹿为马? 若说将此东西看作食盐...... 要么是无知之人,要么就是信口雌黄者,或者是一个真的疯子所说,自然就毫无道理,也更符合现状。 满目惊疑的几人悄声退步,脸上满是一副忌惮的神情,显然已经将秦风看作了疯子,也压根不信这番话语。 薛松涛和陈默还算镇定,可也被这事惊得全无主意,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声。 眼见众人一脸犹豫,大有见了耗子药的架势,秦风只得看向了王勋。 “王将军,你可愿尝试一番?” 王勋被问得脸色一僵。 吃矿盐? 这不是找死吗...... 可见到殿下含笑注目,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,云淡风轻的气度远胜众人,他不禁想起恩师方诚的严肃叮嘱。 “今后你要尽忠竭力,万不可托大,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!” 天地君亲师,师命所在,王勋不敢不从,哪怕心中对于矿盐忌惮无比,但他知晓殿下绝不是疯子,只得狠下心头,伸出手指沾了几粒盐。 又见那盐粒晶莹无比,与寻常矿盐的粗杂截然不同,王勋心头多了几分勇气,两眼一闭,就将沾了盐粒的手指放入嘴里! 这一幕看傻了所有人。 本就矛盾重重的内心,在此刻愈发地激荡,不祥的预感渗透了众人的心间,只觉得大事不妙,一位将军要就此殒命! 骇人场景从未听闻,惊得个别人脸色苍白,差点就要喊出声来! 在众人万事休矣的绝望注目下,王勋紧皱的眉头却是突然舒展,脸色也变得缓和许多,甚至渐渐变为了愉悦,不自觉发出一声惊疑。 “咦?” 舌尖的纯净咸香扩散,不带丝毫异味,不仅没有令他感到苦涩,反而有种难得的清香味蔓延口腔,令人欲罢不能。 意外的猛然睁眼,再看那新盐晶莹无比,细如沙白如雪,生平从未听闻,简直有如神物。 回味之下,健壮的将军满眼颤动。 “好盐......好盐啊!” 真是盐......? 众人惊得瞪大了眼眸,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,直到望见王勋一脸激动,方才如梦初醒,连忙上前细看。 近看之下,那盐果然纯白无比,与矿盐大为不同。 薛松涛看得眼眸震动,又见王勋毫无异状,也鼓起勇气沾了一指,顿时浑身一僵,眼中喜色难以掩盖。 身为当地命官,他对于百姓吃盐之难深有体会,如今见到这般纯白的精盐,如何能不为之激动? “天佑苍生,天佑苍生啊......” 县令大人激动不已,接连的尝试验证之下,众人也开始学样试盐,顷刻为之色变,震动更是强烈,惊呼声不绝于耳! 也不知过了多久...... 一群人才勉强从兴奋当中抽离,想起殿下的神奇技艺,不明觉厉之感满溢心头,再无丝毫不敬之心,齐齐俯首做礼赞叹。 “殿下大才,天佑苍生!” 秦风缓缓摆手,严肃望向了众人。 “本王欲以盐业兴旺邺城,奈何财力不足,此事还需诸位相助,若你们能出资制盐售盐,这制盐之法本王也可倾囊相授。” 这话一出,在场之人无不满脸震惊! 大玄王朝历经风雨,民生艰难,食盐更是弥足珍贵,一斤寻常成色的食盐就要二两银子,如此巨资足够三口之家一年用度,盐比肉贵已是人所尽知。 众人多为商贾,其中的利润自然清楚,眼下的这种新盐制法简单,又品质极高,若是推广开来,一斤卖价五两都不为过,而且必然风靡四方。 狂热无比的注目而去。 众人的眼里仿佛不再是雪白的食盐,而是白花花的银子! 唯有陈默还算清醒,瞥见薛松涛踌躇的神色,先行做礼,向着秦风请示出言。 “殿下,此事草民愿尽微薄之力,只是先恕草民斗胆一问,这新盐成本几何,您又打算定价几两纹银?” 这小子虽是古代人,倒也不愧是经商世家,一语就问起最关键的成本和售价,好为将来的利益谋划,算是颇有眼界。 秦风注目而去,神色严肃无比。 “新盐定价五百文一斤。” 咯噔! 所有人被这话惊得心里一纠,呆滞注目之下,眼里的颤动愈发明显! 如此的精盐,竟然只定价五百文......? 能放弃巨大的利益,并未是北王殿下痴傻,恐怕也是为了百姓着想,方才以如此低廉的售价卖出,可谓是爱民如子啊。 薛松涛一脸愧色,动容之间只得深深一拜,感念自己今日前来极其明智,又为邺城百姓感到庆幸,浑身微微发颤。 可众人多是商贾,虽说有些敬佩,利益才是重中之重,再度望向殿下的眼里,不禁闪过了一丝迟疑。 这点小心思和眼界都太过浅显,秦风也早有预料,只是淡淡地出声。 “新盐成本如尔等所见,不过寻常之物,一斤产盐不需十文大钱。” 嘶...... 陈默都被这话惊得脸色大变,场中甚至有人吓得倒吸凉气! 十文大钱成本,售价五百文,这就是几十倍的利润啊,他们也算是久经商场,却从未听过这等暴利的买卖! 这还是做生意吗,简直就是抢钱! 仅是一语,一群人急忙凑近了过来,脸上的狂热难以抑制,殿下还未开口,连王勋都看出了其中的利益,不免有些感慨。 “这东西真是神物啊,也难怪殿下能舍下十两银子筹划,倒是末将浅薄了......” 耿直一言,顿时惊得所有人心中一紧。 万众瞩目下,只见北王殿下深以为然地点头,果然说出了并不简单的条件! “正是如此。” “这制盐之法珍贵无比,本王也是意外所得,自然不能白白相授,你们需筹出十万两白银,今后再按利润六成上缴,此事方可成。” 十万两! 一番话说得极其沉稳,众人像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。 无语地瞥了一眼王勋,心里有天大的火气肆虐而出,却是忌惮王勋的武将身份,只得憋在心头,恨不得将这个铁憨憨一顿爆锤! 奈何事已至此,陈默等人也是无计可施。 多年默契下来,彼此眼神确认,就只得应下了这份差事,十万两的巨款极其恐怖,足以令他们掏出几代人积攒的多数身家,可对于暴利的盐业来说,完全值得一试! 陈默当即就咬牙表态做礼。 “禀殿下,一切就如殿下所言,不知除去银钱,土地门面可否抵数?” 秦风轻笑应声。 “自然可以。” 一切商定,众人齐齐做礼,急忙接连退去筹备巨款,王勋和薛松涛也是心中波澜,各自告退离开了王府。 本该皆大欢喜的一日,王勋却感到众人的不满,又对殿下的仁德百思不得其解,奈何知识超纲,只得一头雾水地策马踏上了返程。 眼看就要达到邺城府门,王勋却是望见了恩师方诚外出归来,即刻下马问候,顺带说起了今日见闻。 “恩师,今日殿下可是厉害,制得了新盐,却仅以十万两的价格让与一众商贾,您说殿下是不是疯症未痊愈啊......?” 第9章 这位殿下不简单 殿下疯症未愈? 原本方诚照旧外出探察民情,一天的劳累已经口干舌燥,见到学生才有些许兴致盘问,结果竟听到这种大逆不道之言! 严肃面容立即浮现怒色,双目瞪圆。 “混账!你怎敢妄议殿下,说出此等大不敬之言!?” 声色俱厉的一喝,震得王勋挺立当场,脸上的费解神色也收敛大半,露出愧色静候恩师教诲,不敢再胡言乱语。 见到弟子收敛数倍,方诚紧盯了几息,才将将消散了几分怒火,眼中浮现不成器的无奈之色。 身为人师。 他对于这个学生知根知底。 王勋年幼好动聪慧,直到少年方才心性沉稳。 本以为能有所成就,好歹考个功名,谁知这货性子是沉稳了,却连曾经的那股聪慧劲也没了踪影,死板得像个榆木脑袋,用尽办法愣是装不下三两淡墨,当初气得方诚头皮发麻。 好在王勋也算开了新窍,少年从军报国,算是出人头地,混了个从七品的副统领之职,师徒再聚邺城,勉强也让方诚心有安慰。 如今见到学生呆劲又犯,胆敢评议北王殿下,品性忠直的方诚气得不轻,足足瞪了老半天,才板着脸问起了缘由。 “你且细细道来,新盐是何物,十万两又是怎么回事!” 王勋连忙将一切的见闻尽数道来,丝毫不敢隐瞒,从殿下的吩咐准备杂物,一直讲到了今日的售出新盐配方。 巧制新盐之事闻所未闻,实在是奇思妙想,又能以区区五百文定价,足可见殿下爱民之心,至于出让配方,更是眼界超凡...... 一通讲述下来,方诚听得眼中异彩连连。 见到恩师面有异色,似乎同样心有震动,王勋也壮起了胆子地再度出声:“恩师,您说殿下是不是被那群商贾占便宜了?” 意犹未尽的方诚满眼赞叹,听到学生这种言辞,眼中失望之色再现,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了一口气,随即才瞪眼而去。 “你这榆木脑袋......” “新盐一本万利,诸多商贾不计一切地应允条件,连你都能看出其中的巨大利益,难道殿下会看不出来吗?” 这一问终于是点醒了王勋,可他的眼中依旧迷茫。 “对啊.......那这......?” 眼见学生猛抓后脑勺,方诚忍下心头怒火,只得将其拉倒了一角,旁观无人,才语重心长地悄声道来。 “殿下如此作为,其中的远见常人难及。” “新盐物美价廉,将来必定名躁四方,但其中牵扯人力物力太多,一人之力难以支撑,此为出售配方的缘由之一。” “其二,如此宝物一经出现,必然引起各方觊觎,轻则引得流寇蛮夷侵扰,重则传出当朝皇子买卖食盐,必定触怒龙颜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 “其三,新盐一经问世,必定会招致诸多麻烦,巨大的财富往往招致极大的祸患,十万两不少,六成的红利才是大头,即便将来邺城商贾获利,殿下也不会亏损,此举看似莽撞,实则如君子不立危墙,自有远智。” “如此一石三鸟之策,既得到了不菲的财富,又能置身事外,眼界和智谋何其高明,所谓‘怀璧其罪’世人皆知,放弃一切却是常人难为。” “殿下之智,世所罕见啊。” 感慨不已的话语,终于是让王勋恍然大悟。 “嘶......” “殿下这一招,竟有如此深奥的道理......学生汗颜!” “只得钱不干活,甚至还不用本钱,此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!殿下先有了十万白银不说,而后又能白白收取六成红利,这手段真是了得啊,地主听了都流泪!” 区区地主,岂能与殿下相提并论! 不学无术....... 当真是不学无术! 方诚脸色一黑,立刻厉声教训! “混账!” 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殿下能定价五百文,爱民之心可鉴日月,那些商贾士族的银钱皆出于平民,用于殿下有何不妥?!” 又见恩师恼怒,王勋连连陪笑谢罪。 “恩师教训的是......学生混账了.....” 见到学生嬉皮笑脸的模样,方诚也知其死性难改,感慨于北王的过人智谋,方才多嘴叮嘱了几句。 “殿下仁德英武,你今后断不可再胡言乱语,能得殿下重用,是你的莫大机缘啊,切记遇事三思。” 王勋深感赞同的点头应声。 “恩师教诲,学生定当铭记,今后定会向殿下多多学习。” 普天之下,能被恩师这般夸奖的人屈指可数,在经由方才的言谈,他也对年轻北王的高深莫测更多了认知,心中早已叹服。 师徒就此分别,心中波澜渐起,对于将来的邺城充满了期待。 ...... 夕阳西下。 余晖洒落的王府格外热闹,不断有忙碌的人影来回走动,数个大木箱被抬下马车,经由挑夫运进宅院。 直到十三口木箱整齐码放于客厅,齐齐打开。 恭敬站立的陈默双手做礼,动作不敢有丝毫失礼,眉眼间有几分忐忑。 “启禀殿下,今有银钱共计六万八千四百两,地契七百亩,城中门面十二间,总共价值白银十万两,请殿下过目。” 通报完毕。 陈默将桌上小箱奉上,经由王府家丁之手,双手奉于北王殿下。 面对海量的财富统计,秦风心中也是略微激动,却并未太过在意,没急着清点,一群商贾岂敢欺瞒当朝藩王? 只是看着眼前的数口大箱,耀眼的银色闪耀动人,秦风心头才有些意外,对于陈家公子的行事效率略微赞叹。 十万两是个不小的数目...... 即便整合几位大商贾的身家,历经数代的积累,想在短短一日之间,就凑齐如此巨大的资金,绝不是轻而易举之事,哪怕其中有地契房契抵数,也不会这般容易。 想必,除去新盐的巨大利润之外,陈默也很得其余人的信任。 此人年纪轻轻,能有这般声望和果决的气势,做事也是雷厉风行,倒还真是个人才,新盐的制作售卖必定见效极快,算得上是意外之喜。 恭敬等候多时,始终不见殿下出言,陈默的神色紧张起来。 “殿下,十万两数目巨大,草民凑齐已是不易,若有不周之处,还请殿下海涵......” 秦风轻轻一笑,将袖中图纸交于家丁。 “无妨,依照约定,制盐之法归属尔等。” 陈默闻言难掩喜色,在巨大的财富面前,青年人接过图纸的双手都开始微微发颤,可当他一脸激动地看清图纸,却是愣在了原地。 只见草图唯有几个步骤,标注也是清晰明了,伴有“将矿盐溶于沸水”之类的说明之词也是简单易懂,看起来好似孩童随手所作。 亲眼见过全程,陈默自然知道此图不假。 可如今捧在手中,那薄薄的纸张却是犹如草芥,压得他心里一沉,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不动,有种上当了的错觉....... 十万两买得的宝贝,就这? 足足过了几息,陈默才算勉强缓过劲来,这图确实简单,可若不是殿下恩赐,他又如何得知? 千百年来,天下人也从不曾知,世间有如此妙法。 真是高才啊。 这图,值得十万两! 连忙收起烫手的宝图,陈默面带激动地谢恩做礼,即刻告退而去。 忙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所有人。 待到来客离去,玉儿满眼好奇地前来,见到十几箱白花花的银子,惊得轻捂红唇,好半天没反应过来。 后脚而来的苏颜霜和丫鬟也是呆立原地,楞得没了声音。 连身份不俗的几女都是这般反应,足可见王府近来穷困到了何种地步,秦风微微一笑,随即命人唤来了所有家丁丫鬟,下令依照曾经所欠的薪银发放,又每人多补了一月薪银。 顿时北王府道谢声震响不断,群情激动溢于言表。 王府里处处蔓延着发自内心的尊崇,静候的下人们欢喜不已,端坐的殿下英武非凡,赏善罚恶之举深得人心。 一向淡漠的苏颜霜看得失神,曾经呢喃的话语浮现脑海。 “将来一定会极好。” 美眸注目的北王殿下却在此刻神色呆滞,似乎陷入了沉思,就好像想到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一般,所有人都不敢惊扰。 他们哪里知晓,秦风只是脑海中再度浮现神秘图样...... 第10章 城主是个刺头 秦风的脑海再现金色图样。 这次却不再仅仅是北王府,而是包括王府在内的一整条街,王府依旧栩栩如生,长街如在眼前,甚至连两侧门面都清晰可见,一切的景象都尽收眼底,犹如当空俯瞰。 与之相对,图案左角的字迹也发生了变化。 北长街。 二十亩。 十万两。 五十三人。 类似统计的概况一经出现,再度引起了秦风的好奇。 依字样来看...... 这次不仅名称随之改变,还多出了新的字样,十万两的字迹正好对应今日的收入,而且还是以换算为银钱显现,似乎颇为神奇。 先前却是不曾出现这种字迹,或许是因为十两太少? 疑虑之际,耳旁的轻唤响起。 “殿下......殿下?” 秦风回神注目,才见准王妃苏颜霜面带忧色立于一侧,其余人也是满眼紧张,心里的担忧不言而喻。 一群人都这么紧张,也不知自己发呆了多久,秦风轻笑着打了个哈哈。 “无妨,本王只是有些劳累。” 听了这话,众人这才释然点头,苏颜霜眼中一愣,想起殿下曾经的艰难过往,又念及这两日的忙碌,再度柔声相劝。 “殿下,你要保重身体,不可太过操劳。” 玉儿也是满眼忧色地注目而来。 见到未婚妻和贴身丫鬟都这般关切,秦风心里暖意顿生,回想着之前的穷困处境,不禁略微感慨,对于这些不离不弃的人心存感激。 随即大手一挥,命人外出置办酒肉菜品以及各种日常物什,而后命账房开始发放银钱。 一时间,王府中谢恩声如浪潮震天,千恩万谢的仆人们满眼欢喜,大有苦尽甘来的激动,为殿下的康复和英武感到庆幸,忠诚之心更甚从前。 待到银钱发放完毕,酒肉也置办了回来,上等的酒菜留在饭厅,普通的肉食则赏给了下人们,即便只是普通酒菜,家丁哪里舍得吃过,激动之情愈发动荡,感恩声直到夜色降临方才平息。 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。 点着烛火的饭厅里,饱餐一顿的秦风品着香茗,身旁的苏颜霜也难得地喝了一本,面带红晕媚态可人。 虽未举行婚礼,两人只有婚约,经历了诸多磨难,又见北王殿下重振雄风,苏颜霜只觉老天不薄,心中感念,已然有了接纳之心,与曾经的任命有所不同,如今是一缕淡淡的欢喜。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。 短暂的成功只是开始,佳人的柔情令人动容,再加上还有玉儿这个忠诚无比的丫头,红粉知已一堂相伴,秦风的心情很是舒适。 见到左侧的少女也吃得开心,还不忘礼节,时刻照料自己,秦风几乎有种夫复何求的念头。 可他心里清楚,自己的前路并不坦荡,犹如逆水行舟,宋家和朝中都有隐患,眼下绝不能停下脚步,一旦心生懈怠,将来悔之晚矣。 只是小酌两杯解乏,秦风就不再饮酒。 沉思的俊朗面容映在苏颜霜眼中,星眸闪动着迷人的精芒,不由得令她芳心微颤,经由殿下讲述新盐之后,苏颜霜忍不住轻声赞叹出言。 “殿下大才,新盐得利丰厚,殿下却能忍痛让出,又定价低廉,实乃邺城百姓之福。” 面对未婚妻的夸奖,秦风只是笑着随口一言。 “其实也没什么,我手中还有更好的制盐之法,今夜恐怕有不少人难以入睡,将来更会有人无法入眠。” 苏颜霜听得一愣。 她能想通其中的各种利弊,也能权衡得出转让配方是最好的选择,却是没想到殿下竟然还有更好的制盐之法! 苏颜霜美眸为之颤动。 她以为看清的一切,居然是最为浅薄的表象,世人震动的新盐技法,竟然也只是下等技艺,恐怕无人敢想事实竟是如此...... 苏颜霜何其聪慧,她能看清一层、两层、甚至常人难及的第三层深意,已经是千难万难,却是没想到,其中还有最为重要的第四层。 所谓的眼界,在这位面前似乎显得无比肤浅,也不知有多少人,自以为是地看清了殿下高招,实则只是庸才。 这位殿下...... 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? 于此同时,城府侧院夜读的方诚莫名连打两下喷嚏,不由得一头雾水。 ...... 不知不觉已过了七日。 制盐之法交付陈默之后,几大商贾合力而行,雇佣劳工日夜制盐,又有尽心尽责的王勋派人送去矿盐,哪怕只在试验阶段,仅有几天的功夫就已经让新盐面世。 新盐一经出现,物美价廉远超想象,立即在邺城引起了波动,不少民众闻声哄抢,甚至于连周边都有人问询而来。 整整三日以来。 每日夜里,都有数百两白银的分红送入王府,即便远不比十万两来的震撼,也是令人心中激动,对于新盐的将来充满了期待。 可就在第八日。 陈默却在正午登门求见,而且还是一脸难色。 立于饭厅之外,双手恭敬做礼,额头的汗丝肉眼可见,显然已经急切到了相当的地步。 “启禀殿下,今日新盐问世,不少商贾私下问询,也有西域商队欲要大量购买,不知此事是否可行?” “再者......矿盐自昨日就未送来,草民也不知何处能寻得此物,一时愁苦不已,眼见民众拥堵于店门之前,却是无盐可卖,求殿下定夺......” 放下手中碗筷。 秦风轻轻擦拭嘴角,望着青年一脸的急色,自然明白事关紧要,西域商队向来财力雄厚,奈何矿盐断了供应,新盐必然无法产出,逐渐热情高涨的买主们岂能罢休,巨大的利益眼看就要不翼而飞。 这种事确实极其严重,也难怪这年轻人如此慌张,想必也是到了焦头烂额的地步,否则不至于这般急切地求见。 如此看来,当初的决定无比正确,若不是当了甩手掌柜,这一摊子烂事就落到了自己头上。 可眼下事态紧急,新盐又处于起步阶段,绝不能就此断了产路,秦风不能真的袖手旁观,至于所谓的西域商队,也不过是眼前小利而已。 淡然注目,秦风平静地拒绝了提议。 “眼下就大量卖出食盐,断不可取。” 陈默听得眼里一愣,根本不懂其中缘由,却也不敢多问此事,只得继续请示。 “这......草民谨记。” “卖盐之事并不急切,可矿盐断绝影响极大,还望殿下指点.....” 既然是矿盐出了问题,那必然和王勋脱不开干系,而王勋又为人忠厚,不可能失职擅离,为今之计,只有去驻军所在的邺城府一看究竟。 略一沉吟,秦风就沉声出言。 “此事本王已经知晓,待本王一去城府便知究竟。” 听闻殿下发话,脸色惊慌的陈默才算有了主心骨,连连做礼谢恩。 “谢殿下......” 秦风即刻吩咐下人准备软轿,临行之时,又命人带了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,而后乘上软轿,径直向着邺城府而去。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,软轿停靠。 秦风慢步出轿。 汗丝密布的陈默紧张不已,却见殿下这般淡定,似乎已有心中之策,又想起殿下统辖整个邺城,方才猛地一拍脑门,暗道自己急昏了头,即刻满是崇敬的紧随身后。 门口将士见到殿下软轿,即刻躬身做礼,不敢有丝毫怠慢。 抬头瞥见颇有年份的匾额,邺城二字历尽沧桑。 秦风稳步迈步,神色很是平静,身后陈默几人紧步相随,无形中也感到了莫名的安定和信心,慌乱之色平息不少。 一行人经由带领行进多时,方才来到后院沙场,只见军士正在操练,领头的王勋神色复杂,瞥见殿下前来,更是浮现愧色。 军前有一美髯壮汉叉腰而立,浑身煞气十足。 听闻下属通报,此人方才大步走来,做礼拜见,声如洪钟。 “末将邺城统领许朝元,参见北王殿下!” 众人都被这气势一惊,不自觉地心生惧意。 秦风平静注目。 “许统领不必多礼,本王前来别无他事,只为向你借用副统领王勋,还有......” 谁知不等这话说完,络腮胡将军就毅然应声,脸上满是坚决之色! “殿下毋庸多言,此事绝无可能!” 第11章 大将之才 绝无可能? 秦风淡漠注目,眼里渐渐浮现一丝笑意。 此人能果断抗命,倒是有几分脾气,凡事性情怪异之人,必然身怀才学,自古以来皆是如此,恃才方能傲物。 身后,躬身相随的陈默却是惊得猛然甜头,白净的面容变得急切起来,粗略看来已经有些气不可耐,青红交替的面容很是显然,眸子里也映现几分火光,大有上前理论的架势,与往常的不俗风度判若两人。 此种异状也是情有可原。 陈默如今牵头数家商贾,身背十万白银,自然不可能平心静气,又见盐业遭受挫折,更是急得五内俱焚,眼下还能勉强稳住神情,已是难能可贵。 若是换了常人,见到这般情形,或许早就气得破口大骂,无论公私,定要与这络腮胡大将喷个高低不可,比试一番看看,到底谁才是邺城第一喷子。 终究是年轻人,沉不住气啊。 只是几息,陈默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。 闻声侧目,秦风余光淡漠一撇,陈默方才惊醒过来,立刻收敛了神色,等候在了一旁。 秦风再度看向面前将军,语气有几分冷意。 “徐统领,邺城乃是本王的封地,你身为邺城守将,自当听命,如今出言反驳,莫非是想造反?” 此言一出,在场军士无不色变。 包括王勋在内,原本静立的几十号军士全都紧张注目,目光中带着些许隐忧,气氛突然变得严肃了数倍。 这话分量十足,又出自当朝藩王之口,一旦有所差池,落得个谋反之罪,必将身首异处! 谁知许朝元却是十分沉稳,抱拳做礼声如洪钟。 “启禀殿下,微臣早有听闻,殿下文武双全,实乃当世奇才。” “奈何殿下久病初愈,邺城地境特殊,殿下一时之间恐难熟知,纵有千古将才,也恐难施展。再者,邺城常遇流兵侵袭,蛮夷强骑屠戮百姓,末将身为邺城统领,理当以守城为重。” “俗语云:将在外,军令有所不受。殿下仍需时日修养,邺城之兵仅有百人,却是不敢玩忽职守,命军士开采无用矿盐之事,末将断然不能允诺!” 朗声之言回响武场。 在场军士面露崇敬,眼中的热烈十分明显,先前曾去开采矿盐的个别军士,也被这番话所动,脸上满是愧色。 陈默呆立原地,一时竟然语塞,原本的怒火消散不少,却是急切难平进退两难,站在原地手中汗丝直冒。 可当他悄声望去,殿下还是那般沉稳。 秦风平静而立,望着身前抱拳的健壮将军,不由得愈发赞赏。 许朝元方才的话语,先扬后抑,以夸赞开场令人易于接受,情商可见一斑,又将拒绝的缘由说得井井有条,无论公私之情,还是逻辑推论,几乎都是无懈可击。 断然拒绝是为勇,早有说辞则为谋。 谁能想象,一个糙汉子竟能有这种水平? 若是但看外表,恐怕有不少人要吃暗亏,再观此人能得诸多军士敬佩,显然治军有道。如此有勇有谋又知措辞之人,实在是有些难缠! 可惜,时代的局限注定了许朝元眼界有限,无形的天平在一早就开始了倾斜。 秦风平静的负手前行,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。 “邺城地处河谷,背靠北山,自带地势之利,南城墙高有四丈,纵然年久失修,蛮夷散骑也难奈何,徐将军,这些可是实情?” 许朝元眉头微皱,抱拳沉声应话道:“殿下所言俱是实情。” 秦风继续前行。 “邺城驻兵共计一百零二人,不擅马战,唯有据守邺城,任由蛮夷月月叫阵,以弓箭驱赶,可是实情?” 许朝元脸色一僵,隐隐浮现一抹怒意,沉吟间侧目瞥向队首王勋,但见那小子低头咧嘴,只得黑着脸应声。 “也是实情!” 说着,许朝元似乎被戳了痛处,眼里怒火渐起。 “我邺城将士甲破刀钝,粮饷不足,可也有男儿热血!我等兄弟据守城池多年,死保城中父老,自问不敢有丝毫疏忽,殿下此言,可是在耻笑我边疆军士?!” 秦风缓缓停步,立于许朝元身前两尺,神色严肃数倍。 “本王并非耻笑众将士,说出此言,一为证明本王知晓邺城明细,二为道明来意。今后,邺城不会坚守不出,而要出城迎敌,清扫流寇散骑,将来犯之敌尽数诛灭!” 唰! 所有人被这话惊得齐齐注目而来,百余双眼睛瞪圆,武场突然变得一片沉寂,好像根本无人在此。 出城迎敌? 众人满脸惊异,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惊天大事。 嗖嗖~ 直到一阵清风吹过,许朝元惊异的面容里浮现笑意,笑声中带着傲气十足的不屑。 “哼,北王殿下果然不凡,末将难望项背,可邺城上百兄弟,均由末将带来,绝不能三言两语就以卵击石,落得马革裹尸!” “空口白话谁都会,殿下勿用多言!” 话语间逐渐火气十足,武场的气氛也陡转之下。 众人面目紧张,只感到眼前已有几分剑拔弩张之势,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,一边是跟随多年的统领,一边是皇命敕封的藩王,所有军士陷入了两难! 就在这种紧张气氛中,秦风脸上神色却是愈发平静。 许朝元接连出言,倔强的像头野驴,话语里却是拳拳热忱,对于部下和百姓视若手足,甚至不惜抗命,面对当朝皇子而不退缩。 这种人极为执拗,可若是驯服,将来必能重用! 短暂的沉寂让气氛更为压抑,除却了风声再无任何动静,商贾出身的陈默立于场中,后背都感到了一阵凉意。 目光聚集下。 北王殿下却是嘴角微翘,以一种极其平和的声音,说出了令紧张气氛攀升数倍话语。 “许朝元,你要如何才肯听命?” 许朝元似乎也没想到殿下会如此直接,倒也有几分行伍之人的爽快,索性一股脑地说出了心中真意。 “殿下若想即刻就统帅邺城守军,除非打赢末将!” 不出预料的答案脱口而出。 秦风也毫不犹豫,当即就点头应声。 “好。”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,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,两人已经达成了赌约,眼见就要真的动手,剑拔弩张竟成了现实! 所有人全都被这一幕惊呆了,心跳的犹如锣鼓,紧握着双拳注目而去...... 第12章 以理(打)服人 居然......真的答应了? 原本眼带不屑,许朝元也只是随口一语,就为借故拖延,先打消这位皇室天骄的新官火气,以免邺城军防出了岔子,军权还是得交,不过绝不能是现在。 可他实在没想到。 这位被王殿下,竟然二话不说就应了比试! 好家伙...... 许朝元两眼一愣,心头滋生出骑虎难下的尴尬。 他自然知晓北王武力不俗,在京师颇有声名,但那也不过是世人传言,又有几分可信,贵族习武向来华而不实,何况是皇室后裔? 花架子应战军武杀人技,这还有什么可比的? 这位殿下就算少年成名,理应有几分自知,再加上久病初愈,怎么说都该有些忌惮才是,知难而退才是正常逻辑啊...... 如今倒好。 殿下居然这般果决答应,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,反倒是许朝元身为人臣,岂敢真的全力动武,若是有个闪失,他一家老小都担不起罪名,奈何话已出口,军中无戏言。 若是就此作罢,今后威信何在? 感受到兄弟们的目光齐聚而来,许朝元只感到满腹的憋屈! 看着许朝元犹豫的神色,秦风自然知道对方心中忌惮,再度朗声出言。 “许将军,无论比试结果如何,本王恕你无罪,勿用心有顾忌,出招便是。” 许朝元意外地注目。 只见殿下一脸平静,似乎根本没将这场比试放在心上,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云淡风轻是气势,好像获胜犹如探囊取物。 他也是历经沙场二十年的老将,岂能被人如此轻视! “好!殿下小心了!” 说着,许朝元退后几步,相距两丈方才停步,再度抱拳做礼,眉眼间严肃数倍,一双大眼直瞪而来! “殿下,恕微臣失礼!” 话音刚落,许朝元猛然前踏,脚下沙尘滚滚,蹬地声噔噔作响,铁拳从右侧挥出,携带风声呼啸而去!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。 两人竟已仅距尺余,碗大的铁拳虎虎生风,几乎就要触及秦风心头,众人看得是心惊肉跳,双拳都握得微微颤抖! 王勋屏吸注目,见到统领这般威势,自然知道动了真劲吗,当场就吓得心都快跳了出来! 千钧一发之时。 却是只听一声闷响。 “嘭......” 威势惊人的铁拳,竟停在了殿下身前,寸步不能前移! 百余目光惊讶无比的望去,只见那铁拳被殿下单手而握,死死地卡在了半空之中,对比之下,殿下的左手白净许多,给人以莫大的反差之感。 看起来就好像虎爪被猫掌所挡,显得无比荒诞,却有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。 “嘶.......” 也不知是谁一声惊疑,清晰无比地响起在武场之中。 王勋看得眼里一愣。 统领从不徇私,平日里威严无比,居然也懂得谦让殿下,难怪能成为邺城统领,看来正如恩师所言,处处都是学问啊。 看来,今后定要好好学习才是...... 可他哪里知道,本就满目惊讶的许朝元,听到这细微之声,只觉老脸无光,也顾不得多想,再度用出了三分气力! 诡异的是,秦风依旧分毫不动。 他将近九成的气力,竟好似泥牛入海,全然没有丝毫反应,连殿下平静的神色都难撼动,反倒是自己逐渐力竭,后槽牙都快咬碎了! 殿下,居然有如此神力? 许朝元满心震动! 这种武艺,绝不可能是世人所知的花架子,能简简单单接住如此一拳,许朝元自问生平罕见。 若想习得如此武艺,其中的艰辛常人难想,身为皇子的北王则要舍弃更多,过人的毅力和付出,远超常人百倍不止...... 武艺超绝,当真是名副其实! 一招而知真假。 先前的怒火消散大半,许朝元唯有满心的敬佩,也不在意他人眼光,收力撤回右拳,即刻低头做礼。 “殿下武艺高超,末将认输了!” 此言一出,武场瞬间哗然! 紧张注目的众人神色各异,有人满腹猜疑,有人满眼震撼,也有人一脸呆滞,没人想到竟会是如此结局。 直到此刻,所有人还在为刚才的猛然一招心跳不已,迟迟没回过神来。 见到许朝元坦荡认输,秦风含笑点头。 “许将军过谦,既然如此,王勋等人运送矿盐之事,今后可有疑问?” 行伍之人多性情耿直,看似粗犷实则多男儿热血,在将士眼中强者为尊,以武服人便是亘古不变的准则。 许朝元闻声抬头。 眼中的敬佩浮现,沉吟几息过后,语气稍显平和,却是继续婉拒出声。 “殿下,末将以为,我等军士当以军务为重,那毒盐取之无用,此时断不可取。” 秦风有些哭笑不得。 经由这番话,他总算彻底领教了许朝元的执拗,也有些理解,为何如此厉害的武将,从军多年只是个小小的六品统领。 普天之下,能犟得过许朝元的人恐怕就不存在。 眼见多说无益,秦风只得大手一挥,身后的家丁立即抬来了木箱,打开铁索,白花花的银锭光芒四溢,闪得许朝元眉头微皱。 “殿下......这是何意?” 秦风轻笑注目。 “许将军,这些银子,正是由矿盐得来,本王以军士运送矿盐,有私欲不假,也有公理之心,欲为众将士,为邺城百姓谋得生路。” “如此说来,你还觉得运送矿盐是无用之举吗?” 许朝元惊得突然呆立。 难以置信地看着大箱银锭,忍着心中的热烈,只觉得殿下在说笑言,可抬头瞥见陈默一脸怨气目光投来,就好像他自己犯了天大的错。 似乎,确有其事......? 毒盐很值钱?! 震动之间,许朝元的脑海里响起了王勋的支吾解释。 ‘殿下有大事托付,末将不敢推辞,若是耽误一日,便有数百两银子飞走......’ 本以为这话不过是王勋的托辞,如今看来,好像竟是真事,早知如此,王勋何不如实道来,害得自己险些误了大事! 这混小子! 短暂回想之下,许朝元又愧又气,猛然回头望去,只见王勋一脸赔笑的心虚模样,更是将他气得脸色涨红,络腮胡子吹得直发颤! 余光之中,百十号兄弟早已被白花花的银子所吸引,双眼都有些发直,破旧的鞋子无比碍眼,看得人心中刺痛。 军士也是人。 大家有保家卫国之心不假,也能凑合着破旧甲兵死守,可邺城穷困多时,王府又曾被宋千秋所掌,月俸欠了半年有余,所有人肚子里早就没了油水。 而普通军士卖命报国,随时有可能身死他乡,月俸不过区区一两白银而已! 此刻见到足足数百两银钱,巨大的震撼蔓延在所有人心中,最原始的渴望尽数爆发,口水都忍不住吞咽连连,比见到美娇娘还要激动。 许朝元眼中刺痛酸涩,羞愧和自责顷刻湮没了一切,转身低头深深抱拳,咬着牙低声进言。 “殿下恕罪,末将......末将知错......末将愿承担一切罪责,此刻厚颜相求,还望殿下不计前嫌,赐予众将士些许俸银,以表众人护城之忠......” “若能如此,末将虽死无怨!” 第13章 北王的手段深不可测 秦风动容轻言。 “许将军勿用如此,这些本就是众将应得的俸银。” 许朝元闻声一僵,猛然抬头,眼中的惊异远胜之前,数百将士也被这话惊得呼吸一滞,热烈的目光齐齐聚集! “殿下......殿下此言当真?!” 眼见大汉满目热忱,秦风严肃点头,随即转身望向了众多军士,朗声之言响彻武场! “众将士,此处有白银五百两,正是你们的月俸,本王久病初愈,令奸人得势多时,众将受苦了!” 不断扩散的浩然之声回响耳畔,所有军士却是呆立原地。 经历了长久的艰守,时刻都要面对凶蛮的外族骑兵,还要忍着捉襟见肘的处境,邺城守将几乎已经到了米尽粮绝的地步! 数百七尺男儿挺立,浑身的衣着破旧,铠甲也是难以遮体,远看就连流寇都不如,就是如此艰难,所有人仍不忘保家卫国,死守着残破的土城墙! 只因,他们身后有着百姓灯火! 此刻。 听闻北王殿下之言,亲眼目睹那有些陌生的闪耀银锭,众人只觉身在梦中,竟不敢相信眼前一切,唯有长久压抑的憋屈和痛苦,在心门裂缝中悄声溢出。 “月俸......” 不知是谁呢喃了一声,几乎快被遗忘的字眼,如同号角般牵动了所有人的心神,五味陈杂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。 “月俸,月俸!” “有银子了......有银子了!” “老子要吃肉,老子要买一斤羊肉,不......要买一条羊腿,狠狠地过把瘾!” “真的有钱了!” “呜呜呜,陈三哥,你在上苍看见了吗,兄弟们有钱了!” ...... 面对强敌毫不眨眼的七尺男儿,此刻接连落泪欢呼,也不知是喜是悲,将所有的心声爆发出来,个个涕泪纵横! 男儿有泪不轻弹,一文难倒七尺汉! 也不知有多少兄弟,为保家国洒进热血,临走之时却是含恨而终,他们不是倒在了外敌之手,而是倒在了憋屈之中! 亲眼目睹军士眼眶通红挺立,秦风切身感到了自己的责任。 他是北王,是这邺城之主,方圆民众就是他的子民,眼前军士就是他的亲兵,万余性命尽在手中,一招之错,便会致使千万家庭破碎。 前路漫漫,绝不能就此停留,也容不得丝毫懈怠! 秦风目露崇敬,环视着饱受磨难的大玄男儿,眼中肃杀之气突显,沉声之令响彻苍穹。 “邺城统领许朝元,即刻依名册发放月俸!” 许朝元早已满眼通红,即刻紧抱双拳做礼,高声应命! “末将遵命!” 一令一应,动容无比的军士们再度挺身列队,历经血战的素养一览无余,百人之列散发着令人起敬的肃穆之气。 随着军士接连点名上前,深深谢恩响彻武场,即便有人声音哽咽,也难掩将士英武,就连一向斯文的陈默都深受感染,挺身立于一侧。 捧着沉甸甸的银锭,军士们个个心神大振,再度高声谢恩,声浪犹如海潮! “谢北王殿下!” “谢北王殿下!” “谢北王殿下!” ...... 震动声响彻四周,连方圆鸟雀都为之惊动,武场不知又多久没这般热血激荡。 许朝元满眼感怀。 眼见军士个个喜笑颜开,他却是神色突然严肃,再度向着秦风深深做礼。 “殿下,微臣愚钝,险些毁了邺城大计,请殿下治罪!” 突然的请罪惊得武场再度沉寂。 方才绽开的一丝笑容,都僵在了军士们的脸上,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担忧,连手中的银锭都好像没了分量。 紧张注目下,只见殿下竟平静微笑。 “许将军尽职尽责,此事岂有罪责?” 闻言,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,许朝元满脸愧色地轻舒长气,有种死里逃生的意外感,可还没等他谢恩,殿下的声音却是突然严肃。 “不过,矿盐之事虽然无罪,但冲撞之罪绝不可免!” 这?! 军士们惊得满目急切,眼看就要忍不住求情,许朝元微闭双目,大有万事休矣的觉悟,心服口服地做礼,等候降罪。 谁知,却等来了一句轻笑。 “许朝元,你冲撞本王罪责难逃,罚没五月俸银,以儆效尤!” 众人听得一脸懵逼。 连缓缓抬头的许朝元都难以置信,自己冲撞藩王,妥妥地大不敬之罪,居然就只是罚没了俸银......? 可当他壮着胆子抬头,看到北王殿下正垂眸微笑,瞬间也就明白了过来,当即感怀做礼,心悦诚服地接受了重大制裁。 “谢殿下恩典!” 突然的谨慎模样很是罕见,虚惊一场的结局也深得人心,众人也连连谢恩,武场一片欢愉。 再度望向前来“找茬”的俊朗殿下,所有人的心中唯有叹服。 这位殿下才德兼备,能为百姓和众将士谋得福祉,又能公私分明胸襟大度,如此英明的藩王,实在是令人敬佩不已。 就在一片喜庆之中,许朝元却是渐渐眼中失落。 望着下属们个个眉开眼笑,言语里商谈着今夜的美酒肉食,他听得口水都快流了出来,再看见众人手中的大银锭,一股酸涩涌上心头。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,此刻的体会尤其深刻。 许朝元尽管满脸郁闷,却是不敢有丝毫异议,他深知殿下大恩,能有如此明主,兄弟们的将来也就有了盼头,邺城百姓必能安居乐业,能有这种梦般的日子,他的心里唯有安慰。 可谁知王勋这憨货却是伤口撒盐,一脸苦逼地凑了过来。 “统领,这事儿你不能怨我,殿下的大事,我又怎么敢走漏风声,你也别眼巴巴看兄弟们了,我也没有俸银......” “这下子,咱们也算扯平了啊......” 直来直去的话语听得心烦,许朝元气得老脸发黑,也勉强算是有些同病相怜,没有再多埋怨王勋,只是略一琢磨,却是感到有些古怪。 这货又没得罪殿下,怎会也没有俸银?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,北王殿下已经负手慢步而去,懒散的声音缓缓响起,落在众人耳中却是分量十足。 “王勋,今后你就在王府当副将,俸银去账房领。” 乖乖...... 这货真是走了大运...... 居然得到了殿下的赏识,成为了王府中人? 那将来,何止是飞黄腾达啊! 众人听得两眼冒绿光,只觉得手里的俸银也不香了,许朝元心头的亲近瞬间消散,想破头也不明白,自己到底差在了哪里,怎么会比不过一个憨货?! 或许,这就是造化吧...... 遗憾之中,许朝元心头的落寞更为明显,看着王勋屁颠屁颠离去的身影,唯有满眼的羡慕,也为自己仕途的蹉跎感到苦闷。 眼见殿下渐行渐远,王勋和陈默满脸的敬佩,一左一右紧步相随,却是突然见殿下又停了脚步。 “许将军,明日一早到王府候命!” 许朝元顿时满脸惊喜,即刻做礼高声应命,眼中的目光变得无比纯净,不敢再有丝毫托大。 “末将遵命!” 直到再无人声,许朝元才缓缓起身。 哪怕此刻下属们都前来道贺,他的神色却是十分平静,呆滞凝望武场大门,心里的波澜难以平静。 五百两....... 难怪只是带来了五百两,原来一切早都在预计当中,除去他和王勋,剩余军士一百人,五月俸银相加,不多不少正是这个数目。 若说巧合也未免太过精准。 或许,还未来到武场,这位殿下就已经看到了一切,这种掌控一切的能力和自信,实在是世所罕见。 更令人胆寒的是,若无方才冷落的敲打,许朝元未必能认清所有,或许将来还会有些狂傲之气。 仅是初见,这位年轻的藩王就将人心看得这般透彻,又有着掌控一切的眼力,简直好像个历尽沧桑的老人,世间的一切都难逃那双星眸。 这位殿下,实在是高深莫测。 邺城的将来,必定不同凡响...... 第14章 以己之长克敌之短 清晨。 初春的寒意尚在,邺城笼罩在稀薄夜色当中,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冰凉,民众们还熟睡在梦乡之中。 北王府后院,此刻却是人影攒动。 早已起身的秦风习练着武艺,长剑在手中翻飞,翩若惊鸿,矫若游龙,一袭白衣胜过冬雪,远观犹如画卷。 也不知习练了多久,记忆中的剑招反复数遍,秦风的单衣被汗水打湿,身体却是已经习惯了一切,丝毫不觉疲惫。 王勋恭敬立于一旁,与仆人静候着殿下练武,眼里满是敬佩。 而在侧院门前。 门房家丁正奉命领着许朝元大步前来,许朝元衣着虽是破旧,却也干干净净,显然经过精心准备,不敢有丝毫的失礼。 大汉踏进院门,见到殿下潇洒俊逸的剑法,忍不住看呆在了原地。 那剑法攻守兼备,集各家之长,招式简单实用却不失俊逸,定是寻访了无数名师,而后苦练方能有此成效...... 如此英武之人,绝不会是纸上谈兵的庸才,也不知殿下今日有何吩咐,又会对邺城军防有何见解。 许朝元心中感慨,忍不住期待浮现。 直到秦风剑法习练完毕,才立于原地抱拳做礼。 “末将许朝元,参见殿下!” 秦风闻声侧目,轻笑着将剑交于王勋,随即落座于小院石凳,招呼出声。 “许将军无用多礼,落座详谈。” 亲切的话语令人好感倍增,本就崇敬的心情在此刻又浓几分,许朝元早已叹服,今又见殿下礼贤下士,仍以将军相称,心中唯有感怀。 立刻上前做礼谢恩,心神振奋地陪坐一旁。 只见殿下从丫鬟手中接过面巾,儒雅地擦拭着双手,举止间贵气十足,平和的话语缓缓传出,令人如沐春风。 “许将军,本王命你前来,只为邺城军务,依你所见,我邺城军士如何才能战胜蛮夷散骑?” 许朝元闻言脸色严肃,起身做礼,语气严肃无比。 “禀殿下,末将以为,关键就在于骑兵身上。” “我大玄军士多自中原,历来善于陆战,奋勇冲锋无所畏惧,可惜善骑射者不多,军马又价值不菲,蛮夷流寇仗着军马之威,屠戮百姓,数名军士埋骨他乡......末将与众军士据守邺城,也是无奈之举。” “若能有军马,再经由善骑射者指点苦练,末将自信,大玄军士面对蛮夷铁骑也有一战之力,奈何此事难如登天,只能嘴上空谈......” 许朝元面色凝重,语气间有几分自嘲意味,曾经的失败涌上心头,血仇历历在目,眼中的敌恨分外明显。 简短一言,将军力的差距说得清清楚楚,也将这位大汉的驱夷憾事尽数道来,秦风神色严肃,也有几分切身之感。 邺城军士甲兵破旧,能坚守城池定然历经血战,远比寻常军士付出千百倍之多,而蛮夷仗着军马之威,肆无忌惮侵扰周边,其中的可恨和可悲谁能忘却。 邺城地处特殊,数十里外就是吐蕃和突厥,这两国都是游牧民族,自幼善骑射,战力彪悍又不讲道义,犹如豺狼集群。 铁骑本就是威力极大,满覆铠甲的骑兵冲杀起来,于战场之中驰骋纵横,岂是寻常军士能挡,一骑可抵十卒,而骑兵成阵冲杀,更是犹如山崩海啸,席卷而来的漫天杀意吞噬一切,铁蹄齐鸣足以摧毁多数人的战意,威势叠加数倍,百骑胜过千军。 许朝元之语并无差错,对于骑兵的认知很是清楚,敌我的悬殊也说得无比真实,可惜却是出了偏颇。 身后静立的王勋却是被这话挑起了心头火气,很是忿忿不平地赞同应声。 “殿下,许统领说得都是实情,那些蛮夷只会乱冲,也就仗着军马欺辱我等,若咱们也有军马,百骑对战,定能战胜来敌!” 秦风并未介意憨货的耿直插话,只是淡淡反问。 “若邺城也有军马,众将士策马迎敌,真的就能战胜蛮夷?” 两人正被国恨血仇所染,仅此一问,立刻就要做礼应声,可话到嘴边,却是不自觉地闷在了唇边。 几息之后,王勋方才一脸不服地嘟囔出声。 “若我等有军马,操练数月,未必不如蛮夷.......” 秦风并未应声,只是看向沉默的许朝元道:“许将军,你也如此认为?” 许朝元陷入了凝重,脸有愧色地抱拳应声。 “禀殿下,蛮夷虽未教化,行事毫无人之常礼,所过之处尸横遍野,所为人神共愤,却是极为擅长骑射,末将......自叹不如。” 这一语说出,王勋也低下了头颅。 眼见两人认知清楚,秦风方才继续出言,将两人偏颇的眼界引领回来。 “许将军,吐蕃突厥皆善骑射,此乃天生长处,只因他们生来就是游牧之国,而我大玄民众世代农耕,自然不善此道。” “若硬以骑兵向对,绝非明智之举,先不提军马之资,眼下的胜负勿用多言,师夷长技以制夷固然高明,却需时日。” “眼下之策,理应将目光放于制衡军马,发挥我大玄民众巧思妙技,以己之长克敌之短,此方为上策,若能制衡军马,铁骑有何惧哉?” 唰! 两人悄声对视,眼中的恍然之色齐齐迸出。 以己之长克敌之短...... 对啊。 若能如此行事,方才算得上军机良策,也合乎用兵之道! 许朝元心中隐约有所明悟,惊叹于殿下的独到高见,一言过后愈发钦佩,殿下那份清醒的认知,令他自愧不如,而这番话语,更犹如醍醐灌顶,彻底惊醒没仇恨蒙蔽的心神。 可短短几息间,许朝元对于如何具体克制骑兵,仍然未有头绪,只得谦逊请教。 “殿下,恕末将驽钝,不知您有何高见?” 秦风缓缓招手,玉儿心领神会,向着小院书房而去,片刻后就将一张图纸双手奉上,图纸置于石桌,沉声之言震动两将。 “这,便是克敌之法。” 许朝元严肃注目,粗略一撇之下,只见纸上绘着新式兵器,看得他眼中惊艳无比,当场惊得起身而立。 第15章 骑兵克星 纸面浮现一柄长刀,刀柄似枪杆直挺,刀身浑厚厚重,依图样来看,不仅模样新奇,也远长于寻常刀剑。 图下还有小字备注。 双手带,通体铁铸,共长七尺有余,柄长四尺,刀长三尺。 许朝元和王勋看得眼中火热,身为军将,他们对于兵器的重视远超一切,如今亲眼目睹这新式武器,难免好奇万分。 不等秦风说明,王勋就急不可耐地做礼问询。 “殿下,此物是何兵器,又如何克制骑兵?” 秦风神色严肃看向两人。 “这刀名为双手带,顾名思义,需以双手相持方能使用,刀长七尺力重非凡,下扫马腿上砍骑兵,若以此刀对战骑兵,胜算几何?” 两人闻声目露惊疑,悄声对视更显喜色。 这刀虽然奇异,确是实用无比,一寸长一寸强,蛮夷就仗着军马之利手持狭长弯刀作战,寻常军士根本无法近身,若有了此刀,不仅可以限制军马,也能占尽优势砍杀骑兵,真是奇思妙想! 奇兵...... 奇兵啊! 许朝元满眼震动,立即起身做礼。 “殿下高明,若我等能有此神兵,那便不在受制于兵器,曾经的劣势大减,再次面对蛮夷铁骑,未必不能一战!” 到底是驰骋沙场的老将,一眼就看出了关键所在。 秦风心有赞赏,却是看着桌上图纸面露惋惜,许朝元是一名将才,邺城守军也战力不俗,可惜他所知晓的最佳兵器唯有这双手带而已。 若是说起最强骑兵克星,必属大唐陌刀! 可惜,大唐陌刀年代久远,经历历史变迁早已消失在时间长河,那神乎其技的工艺已然失传,前世的秦风根本无缘得知,就算是被两人如此赞誉的双手带,也不过是陌刀后代演化得来,威力和工艺大不如前。 带着一丝遗憾,秦风颇有感慨地看向壮汉。 “许将军,自从矿盐开采以来,本王就料想到了迟早会与蛮夷接战,如今虽未到来,却是为时不远,眼下来看,这双手带是最好的克敌之法,还望你能尽心打造。” “至于开采矿盐之事,守军就不用再去了,本王自会命陈默自行招揽劳力。” 许朝元很是赞同地沉声点头。 “殿下所言甚是,如今即将入夏,边境冰雪早已消融,依往年惯例来看,突厥安顿牛羊迁徙完毕,比有小股骑兵流窜掠夺。” “您能未雨绸缪,末将深感敬佩。” 两人你来我往,短短几言听得王勋眼中放光,也难得地灵机一动,借着机会称赞出声。 “殿下高明!” “蛮夷劣性难改,如今邺城又有新盐,这可是人人都稀罕的宝贝东西,那群蛮子往日就看得极其重要,他们将来必会进犯,这就是怀璧其罪的道理!” “殿下尽管放心,既然有了克敌之法,我等必会全力打造双手带,将来定要一血前耻!” 一番话说得是有头有尾。 许朝元怔怔注目,眼珠子都瞪圆了不少,他只觉得王勋这个憨货有些陌生,以这货曾经的愣头青作风,得罪了人都不自知,眼下居然能明白“怀璧其罪”的道理,还能说得有模有样...... 这简直就有些不可思议! 世人常言: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。 一个人的变化,往往与接触的身边人有莫大的关联。 只是,王勋的变化也未免太快了,快得让人猝不及防,莫不是殿下太过英武,所以才能化腐朽为神奇......? 惊异之余,许朝元才勉强定住心神,面带愧色地同样抱拳表态。 “殿下大才,我等定不负所托,倾力打造双手带,一血前耻,为曾经阵亡的英魂和百姓讨回血债!” 外族铁骑嚣张多年,邺城又处于荒凉边塞,对于大玄朝而言犹如鸡肋,向来都不予以重视,无论军需粮饷都是敷衍待之,能坚守到如今几乎是个奇迹。 曾经的血泪历历在目,许朝元的心中怒火数年难平,国恨死仇犹如刀绞,令人无数日夜反复,如今希望乍现,怎能不为之激动。 只是细看着新奇的夸张大刀,许朝元的脸上不免浮现出一丝犹豫。 “殿下,请恕末将多嘴,这双手带从未见闻,看外观也是凌厉非凡,就是此物实在不小,若打造一柄此刀,恐要不少生铁......” 穷困的窘色乍现眉眼,王勋也听得一脸凝重,似乎心有同感。 不等许朝元把话说完,秦风就笑着轻轻摆手。 “此事不难,稍后你们离去,于王府账房支取银钱便可,至于铁料用度,若有困难可向陈默问询,想来他不会借口推脱。” 此言一出。 许朝元和王勋齐齐面露喜色,立即做礼道谢。 “多谢殿下!末将替所有兄弟与邺城百姓,谢过殿下!” 秦风淡然一笑。 “邺城乃是本王封地,打造兵器和一切用度皆由本王调配,此事理所应当。” 说着,秦风缓缓起身,神色严肃了几分。 “许朝元,本王命你购得军马,再设立烽台,于南北河道山峦十里一台,邺城将士轮流值守,若有敌情来犯,即刻点燃烽火通报,单烟为百人众,双烟超百人,若有骑兵,则燃有色狼烟!” 许朝元严肃抱拳声如洪钟。 “末将遵命!” 殿下此令极为关键,曾经邺城银粮短缺,甲兵匮乏,自保已然耗尽了九牛二虎之力,根本无暇顾及其他,如今却是大不相同,既已有了双手带,将来面对蛮夷骑兵也有一战之力,烽台报信很有必要,只需沿用荒废的旧墙烽台,轻松便可得到来犯之敌的讯息。 兵法有云:知己知彼,百战百胜。 此举看似简单,却隐含着极高的军事素养,也对将来的邺城大有裨益,再者以轮值制度施行,也能避免军士疲惫偶出差错。 殿下,果然无愧于文武绝才之名。 暗暗赞叹中,沉声之言再度响起。 “王勋!本王命你,即刻寻找城中铁匠,整合邺城军士,尽快秘密打造双手带,将双手带交于军士操练,以求早日熟练!” 王勋同样抱拳应声,威势十足! “末将遵命!” 眼见殿下起身负手慢步而去,两人即刻应命退出院落,自账房领了一笔银钱,满怀信心地各自行事,心头振奋无比。 仅仅过了半日。 邺城府武场边就忙得火热朝天,铁匠们不断更替,军士也看得满眼火热,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新兵器了,手中的钝刀实在是难以见人,如今看到打造兵器,个个都激动着上前围观。 经由王勋悄声说明,众军士才知正在打造骑兵克星,顿时愈发激动,操练起来也是虎虎生风! 所有人,都期盼着骑兵克星面世的那天。 第16章 磨刀不误砍柴工 转眼三日已过。 武场之中。 邺城将士齐聚,个个精神抖擞静立犹如苍松,任由微风拂面,丝毫不减肃杀之气,展现有多年未有的全新面貌,令人观之一震。 方阵前列,统领许朝元身披战甲,前踏一步抱拳做礼。 “启禀殿下,末将幸不辱命,如今邺城南北河道已有烽台,三十里外来犯之敌皆难避开!” 秦风微微点头。 “好。” 如此小事不过举手之间,许朝元又是多年老将,再加上邺城南北河谷两侧高山皆有残垣断壁,曾经废弃的烽台节省了不少功夫,此事可谓是水到渠成。 秦风之所以任用许朝元,也不是大材小用,而是看中他丰富的经验,能选出最佳的烽台设立地点而已。 而今天的重点,则是另一件关乎邺城将来的大事。 端坐于武台之上的大椅,秦风缓缓注目而去。 王勋感受到那平静的光芒,脸上的兴奋已经有些难以掩藏,即刻前踏一步做礼,声音无比激动。 “启禀殿下,末将奉命打造双手带,连夜赶工下来,已有三把成品,还请殿下过目!” 一语完毕,王勋向着一侧招手。 三位健壮的军士持刀而来,立于两将之侧躬身做礼,静候着殿下的军令,那闪烁着寒光的长柄大刀一经出现,立即吸引了众军士的目光。 所有人的眼中,都闪耀着期待的光芒。 直到秦风微微点头。 三位军士持着长刀走向草人,齐齐用力一挥,草人犹如纸片,一刀两段,切口整齐无比,锋利程度惊骇众人! 许朝元也被这景象惊得不轻,即刻走上前去,接过一把长刀,望着刀锋映照出的寒芒,不禁神色严肃,一手抽出腰间长剑! “王勋,你来用此刀劈砍!” 王勋被这话惊得一愣,带着问询目光看向殿下,只见殿下含笑点头,这才应允上前,接过双手带,朝着长剑用力一劈! “噌!~~~~~~~” 一声脆响传出,嗡鸣声传遍武场。 长剑被瞬间劈断,好似木棍般干脆,半截断借力飞出,直向这许朝元的面门飞去,若非许朝元反应迅速连忙侧头,当场就要闹出大事不可! 就是如此,仅仅擦过鬓角的短剑,仍然扫落了一缕青丝,惊得众人目瞪口呆,甚至连许朝元也背后发凉! 足足呆立了几息,手持短剑的许朝元才气骂出声! “你这憨货!试刀而已,竟用了这么大的力,你他娘的要借故行凶不是?!” 王勋被骂的尴尬挠头,一脸歉意地连连致歉,可许朝元也知这货秉性,瞪了一眼就不再理会,只得哭笑不得地低头望向长刀。 这一看之下,竟才发觉刀身丝毫未损,不由得满眼动容。 “好刀......好刀啊!” 两兄弟先后细细观看,不仅刀身崭新如故,就连长剑的断痕也是整齐无比,与那草人一般无二,能有如此威势,既与王勋那憨货使出全力有关,也和双手带本身的威力密不可分! 重达二十斤的长柄大刀,经由那全力一挥,本身的锋利加持着挥动的力量,威能再上数个层级,若是这一刀砍向骑兵,必能一击奏效! 粗略一想,两人就满眼激动,即刻向着殿下高声做礼! “殿下大才,此刀在手,何愁蛮夷,邺城幸甚,百姓幸甚!” 全程都被军士们看在眼里,一场虚惊过后,所有人也同样一脸振奋,高声向着殿下做礼! “殿下大才,邺城幸甚,百姓幸甚!” “殿下大才,邺城幸甚,百姓幸甚!” “殿下大才,邺城幸甚,百姓幸甚!” ...... 呼声犹如浪潮,直到秦风抬头方才平息。 望着一干热血将士精神抖擞,他也感到了几分欣慰,邺城虽然地处荒凉,若是人人尽心,未必不能有更好的明天。 短短三日,就将双手带打造的有模有样,军士们知耻后勇之心显而易见,邺城未来可期。 当即,秦风缓缓起身,向着将士朗声下令。 “众将士听令,自今日起各司其责,不可有丝毫懈怠,有功重赏有过必罚。” 百余人齐齐做礼应声。 直到殿下离去,一群人仍然兴奋难平,围着新奇大刀议论不绝,言语间满是崇敬,对未来也有了新的期望,曾经年少时立功建业的笑言,似乎有了真切实现的可能。 一切,都是那位殿下的恩德。 ...... 北王府。 秦风自武场归来,心情十分平和。 下属们尽心尽力的态度,给他真切的成就感,对于保家卫国的军士而言,认同和赏罚缺一不可,有过先前发放俸银之举,说话确实管用了许多,与众将的忠诚相比,区区数百银钱根本不值一提。 心情愉悦地慢步回府,秦风正准备享用午饭,也不知今日有什么美食,却是见到门房家丁上前通报。 “禀殿下,陈默公子已在客厅等候多时。” 秦风微微点头。 陈默是盐业的关键运作人,他早就吩咐下人,一旦前来无需在门前久候,这算是一种殊荣,也能让对方感到尊重,细微的差别里有着极深的含义。 如今陈默再度上门求见,必是为了盐业发展。 秦风早已预料到了一切,新庭信步地向着客厅走去。 还未进门。 闻声注目的陈公子就急忙起身,深深地做礼拜见。 “草民陈默,参见北王殿下。” 秦风稳步前行,向着主座大椅走去,落座再度看向来人,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。 “无须多礼,你前来所为何事?” 温润的声音响起,言语简单,却令陈默感到十分舒适,殿下何等尊贵,能对他一介商贾这般看重,特意嘱咐家丁优待,能独自在客厅等候,这已是莫大的荣光,说是耀祖光宗都不为过。 如今又能这般亲切问询,更是让陈默心中感怀,连忙恭敬应声。 “启禀殿下,草民与诸多同行多日熟悉,已经将盐的销路打开,也与周边城池的商户们达成约定,准备将新盐售往四处,不知殿下有何高见?” 秦风泯了一口茶水,缓缓看向了厅中躬身静立的青年。 那青年还是如往常般一丝不苟,衣着举止都无可挑剔,本分中透露着谨慎,静候在原地,眼里有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。 能整合邺城商户,再向着周边散发盐业,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种事,确实是很不一般。 可惜啊。 眼下就将盐业大肆地流向周边各城,未免有些太过草率。 虽说这陈默和众人身背十万银钱,自是压力不小,急切也算是情有可原,还能先联合周边商贾,准备开始就垄断市场制定价格,颇有从商经验,总归还是被时代限制了眼界,略微有些稚嫩。 放下手中茶盏,秦风露出一抹笑意。 “此事可行。” 陈默闻言,脸上的笑意难以自制,就算极力掩饰,谢恩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。 “草民谢殿下......” 话未说完,秦风却是再度出声。 “此事可行不假,但你要有三点原则。” 第17章 饥饿营销 原则? 陈默听得眼里一愣,笑容连忙收回,谨慎地做礼问询。 “草民斗胆,还请殿下明示......” 见到这位商户公子颇有耐心,言语也一直十分得体,盐业又关乎自身利益,秦风有了提点的兴致,推过茶盏沉声出言。 “其一,推行新盐必须少量供应,不可大量送往其他城池售卖;其二,新盐定价必须如旧,不可私自再涨;其三,不可放任其他城池商户买卖,必须将新盐售卖紧抓手中。” 简短一言共有三条,说得是清清楚楚,陈默却是有点犯了模糊,琢磨了半天,只得再度做礼请教。 “殿下,恕草民驽钝......定价如旧这一条,草民还能明白其中缘由,殿下爱民如子之心,草民深为敬佩。” “可是......若新盐少量供应,售出必然不足,我等又该如何赚取银钱?再者,不让其他商户参与买卖,新盐流通必定缓慢数倍......这......” 瞥了一眼陈默吃瘪的尴尬模样,秦风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。 “陈默啊,你可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?” 嗯? 此言一出,陈默脑海里好像闪过了灵光,震动地注目而来。 只见殿下淡笑如常,轻笑间贵气十足,好似看透了世间的一切,星眸里精芒内敛,平静地讲述出声。 “若新盐打量供应,仗着本有的品质,短期确实能收益不小,可是却会错过一次极为有利的舆论。” “你不妨试想一下,若你普通民众,突然见到有如此物美价廉的新盐出现,是否会争相而购?若是这盐本身量少,争相恐后之心是否更甚?” 嘶...... 陈默本就是经商世家,其中道理一旦说出,仅是粗想就已然明了,当场惊得倒吸凉气! 是啊。 若是依此行事,一旦新盐流向周边城池,经由百姓之口相传,争相恐后之心更甚百倍,新盐买卖必定趋之若鹜! 听到这里,陈默已然明白了其中的高明之处。 若是如此行事,这里面的巨大利益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数倍,莫说周边城池一扫而过,就连整个塞北的银钱也几乎装入了钱囊,其余盐商根本无力相争! 这般庞大的买卖,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名传千里,金山银海近在眼前,怎可容他人插足?! 震动无比,陈默当即满脸喜色地愧疚谢礼,神色极其复杂! “谢殿下提点!” 眼见孺子可教,秦风也知无需多言,笑着微微点头,再度随口嘱咐了几句。 “这就叫做饥饿营销之法,今后你若有任何难处,随时可来王府,若能尽心尽力,将来还有更大的买卖。” 咯噔! 陈默听得心头巨震。做礼的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! “草民......定当竭尽所能!” 饥饿营销...... 此言实在是栩栩如生。 新盐限量卖出,买主们总有人买不到,就如嗷嗷待哺的幼崽,那份心头的饥渴难以满足,只需几日,新盐之名必定席卷四方诸城。 殿下这一招,实在是高明! 难怪当初,殿下拒绝了西域商队大量购买新盐的提议,原来其中竟有如此深奥的道理,后知后觉,陈默心中敬佩难以言喻,只觉多年的经商有如儿戏。 只要将新盐死死把控在手中,那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财富,可笑至极竟为了曾经的眼前利益,一时有些鬼迷心窍,实在是太过肤浅! 殿下真乃神人啊。 深深一拜。 陈默心潮澎湃地告辞而去,直到离开王府回头遥望,青年脸上的感慨和振奋仍难消散。 他庆幸,当初的选择无比正确,也坚信,将来必然会铭记今日言谈! 春日下的邺城无比灿烂,久违的生气蔓延在小城之中,劳作的民众们渐渐有了笑声,街头巷尾满是议论新盐做工的美差,听闻是殿下之令,人人为之感怀。 ...... 半月犹如白驹过隙。 历经多日的平静,邺城逐渐有了几分生机,比起曾经的死气沉沉,如今更像一个边远小镇,多了些商贾走动的身影和劳作的含笑百姓。 北王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。 夕阳下的院落里。 陈家人照例送来了数百银钱,家丁们都已经见怪不怪,唯有王勋还看得两眼发直,惹得玉儿嗤笑出声。 王勋虽然憨直,也知玉儿身份不俗,贴身丫鬟听起来是丫鬟,却是殿下的人,自然不敢多做计较,只得一脸尴尬地挠头,继续忙活着穿起了肉串。 也不知殿下是怎么想的,上好的羊肉居然要穿在铁棍上烤制,这不和煮熟是一个滋味么,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? 到底是出身尊贵,就是会享受啊...... 心里暗暗地羡慕赞叹,王勋瞥向了躺在长椅上的殿下,那俊朗的容貌一如既往,远观犹如画卷中人。 王勋有时候真的想过,这位殿下是不是太过妖孽,武力高强也就是罢了,据说文采也很了得,还懂得行军打仗,连做生意也头头是道。 反观他自己,却总被恩师嫌弃,见面就是一种朽木不可雕的眼神....... 都是人生的,差距怎么就这么大。 或者这就是龙种的利害之处? 感慨间,铁憨憨青年无奈叹气,又羡慕又辛酸,仰望着四十五度的天空,不自觉心头酸涩,神情是满是明媚的忧伤。 可就在他郁闷之时。 眼里的忧伤却是渐渐被惊骇所取代,眼看又转变为了严肃,连手中的肉串都丢在了盘中,猛地瞪大了双目,肃杀之气蔓延周身,整个人大变模样。 “殿下!有敌情!” 秦风闻声睁开双目,只见天边有单股的黄色狼烟直上。 百人骑兵么。 不出预料,必是蛮夷散骑,果然还是来了。 缓缓坐起身子,秦风神色严肃无比,星眸望向早已挺立的王勋,沉声之言脱口而出。 “王勋,传本王令,邺城将士持双手带出击设伏,来犯之敌一个不留!” ...... 与此同时。 远在万里之外的京都宋家气氛凝重,礼部侍郎宋雨亭查看着北塞送来的加急书信,待到书信阅览完毕,眼里的冷意好似玄冰,双拳紧握得咔咔作响。 “欺人太甚!我宋家子弟竟被人如此轻易残害!一个流王竟敢如此行事,简直目中无人!” 惊闻起身的子嗣不敢言语,只觉雷霆大作,眼看就有风雨欲来之势,不出意料,明日的朝堂定会掀起波澜...... 第18章 患难见人心 “蛮夷来犯!” “蛮夷来犯!” “蛮夷来犯!” 单骑奔腾,经由城池方圆,而后自东城门而入,一路狂奔于邺城之中,百姓闻之色变,急忙闭户。 纵然已历经多次战事,动荡的小城仍为敌情所惊,不少自东城门而入的民众神色紧张,向着各自的家中而去,只求老小平安。 于此同时。 早已看到狼烟的邺城府同样一片忙碌,轮休的所有兵士穿好甲胄,在统领许朝元的带领下列队而出,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事。 将士们踏出府衙,闻询而来的方诚神色凝重。 径直走向统领大人道:“许将军,这敌情可是真事?何以此次敌情能未到而先知?” “自然是真,本将奉殿下之命,早已设立烽火台,三十里外便可知敌情。”许朝元神色严肃。 听闻此言,方诚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。 “殿下有此远见,实乃邺城百姓之福,既然蛮夷又来进犯,唯有仰仗将军,老夫与县令这就安抚民众,若有任何差遣,将军但讲无妨。” 见到这位京都而来的文官一脸肃穆,语气丝毫不慌,言谈间满是真挚,许朝元也心中敬佩,抱起双拳谢礼。 两人随口几言,就将城中事务划分完毕,以应对来犯之敌,默契十足,眼看敌军已至三十里外,许朝元不敢托大,就欲准备前往城楼布防。 就在这时,府衙前的动乱长街上,却是有几十号人大步走来,领头的人面容清秀,正是陈家的大公子陈默。 陈默立于台阶之下,颇有英气地抱拳做礼。 “将军通报军情之恩,草民无以为谢,我等虽不懂行军打仗,也愿尽绵薄之力,与众将士一同守护邺城!” 许朝元意外望去,只见一干人衣着破旧,却是个个精神抖擞,正是邺城的百姓,也就是近日来在北山运送矿盐的劳工,算是城中的壮劳力。 想来,这些人先前就在城外北山劳作,听闻敌讯方才返回城中,也算是逃过了一劫。 不见将军有所表态,一干人也学着模样抱拳做礼。 “我等愿与众将士一同守护邺城!” “我等愿与众将士一同守护邺城!” “我等愿与众将士一同守护邺城!” ...... 朗然之声响动长街,连往来逃离的百姓都为之惊异,闻声注目而来。 许朝元看得心中感怀。 自打他驻守邺城以来,为邺城流了不知多少血汗,以往遇见民众固然深受爱戴,却从未有这般齐心协力的场景。 眼见这些人能有如此气魄,确有保家护国之心不假,但也和如今的活路分不开干系,自从矿盐开采以来,百姓中有不少人获益,工钱丰厚自不用说,连珍贵的新盐都人人能有,实在是做梦都未曾想过的好事。 日子越来越好,谁又愿意被外族欺凌,曾经被恐惧支配的爱国之心,都在突然的敌情面前猛然爆发。 短短数日,竟有如翻天覆地之变。 这一切,都要归功于北王殿下。 感受着从未有过的热切支持,众位将士呆立原地,心头五味陈杂,连许朝元也为之动容,同样抱拳回礼。 “本将谢过诸位,既然大家有护城之心,这便一道前往城楼!” 此言一出,军民齐齐振奋,方诚目露精芒,诧异旁观的路人百姓都为之感染,不自觉握起了拳头,只觉心中热血激荡。 眨眼。 气氛突然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,本该曾经令人惊惧的敌情,似乎激起了所有人的热血,劳工与军士列队而行,不分彼此的默契脚步中,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振奋。 民众自觉让开道路,立于两旁眼中满是敬意。 就在人人振奋的时候,正前方拐角却是疾行而出一辆华贵马车,眼见距离军列不足数丈,驱车之人急忙勒马止步! “吁!!!!!” 骏马嘶鸣,眼中满是惊惧,马车之中更是传出不耐烦的咒骂声! “废物东西!你到底长没长眼!” 刺耳的声音引得众人注目。 只见马车门帘猛地掀开,一脸不耐烦的富态中年人目露凶光,锦缎珠玉加身也难掩眼中狠色,驱车的家丁连连做礼赔罪,任由斥骂不敢出声。 那人正是邺城首富钱大海。 往日威望十足的首富老爷,显然也刚从城外慌忙逃了进来,哪里还有曾经的高高在上,一脸的慌乱显而易见,本就满心的怨气,此刻恰好发泄在了莫名背锅的仆从身上。 可他还没骂几句,却是发觉四周静立着千百民众,面前还有诸多军士,正以难以言喻的目光望了过来。 狼狈模样展露世人面前,钱大海脸色尴尬,可他毕竟从商多年,也算见过不少场面,立刻就挤出了笑脸,跳下马车向着许朝元拱手问候。 “许将军见笑,在下牵念家中老小,一时情急失态,将军可是要去城楼布防?可惜在下一介商贾,军机大事实在一窍不通,邺城还得多多仰望将军啊......” 皮笑肉不笑的话语满是油光,轻描淡写就将尴尬揭了过去。 许朝元自然知道这厮是在惺惺作态,钱家乃是邺城的首富,拥人家将数十人,哪里又会任何差错,哪怕敌情在前,钱府向来都是高枕无忧。 但钱大海毕竟声望不俗,又是纳税大户,还有着诸多家将,对于邺城帮助不小,许朝元也就给了面子,随口应了一声。 “钱首富过谦,你府上家丁众多,不知可愿为我们邺城略尽绵薄之力?” 这话一出,立即引得不少人注目而去。 先有陈默自发守城,诸多劳力忠心相随,后有统领大人亲自出言,人力财力最为雄厚的钱大海自然难逃关注。 人群里,断断续续响起了低声评议。 “就是啊。钱首富府里家丁有好几十人,个顶个的都是好手,那要是都去守城,咱们邺城这次一定毫发无损啊!” “算了吧,他哪次不是说得好听,但凡有敌情,必定躲在府中!” “哎,倒也是......” “这......咱们不都是为了邺城?如此小事,对钱首富来说易如反掌,又不会损失分毫银钱,想来不会拒绝吧?” ...... 七嘴八舌的评议中,钱大海面不改色,淡笑着抱拳做礼。 “呵呵,许统领高抬在下了。” “在下只是一介商贾,若说买卖之事,或可尽力相帮,可这守城驱敌的大事,实在无能为力,何况此事本该由将军定夺,在下岂敢插手?” “若说略尽心意......在下倒是有一言向告。” 真是个投机耍滑的小人。 连城中百姓都知奋力守土,蛮夷来犯的关键时候,这位最有能力的首富,却一心只想躲个清闲,想要作壁上观! 许朝元脸色阴沉,冷声注目道:“但讲无妨。” 第19章 首富的嘴脸 许大海无视众人不满的目光,淡淡地抚须而笑。 “如今蛮夷来犯在即,将军理应关闭城门,以免敌军前来出了差错,几粒糙米与满城粮仓孰轻孰重,想必将军心有定数。” 几粒糙米......? 门外百姓还在往城中避难,到这肥头大耳之人的嘴里,竟就变成了几粒糙米,如此的羞辱之词,实在混账到了极点! 所谓首富,果然眼中从未有过普通百姓,想必在他眼里,普通人的性命也不过草芥! 百姓们虽说罕有识字之人,可听到这般直白的话语,也是心头一清二楚,不少人气得怒目相向。 许朝元紧握双拳。 冷冷地盯了那胖子一眼,懒得再和这种人废唇舌,即刻就要带领众人前往城楼布防。 就在此时。 身后远处响起急促马蹄声,同时还有一道振奋人心的将令响遍长街。 “殿下有令!” “邺城将士持双手带出击设伏,来犯之敌一个不留!” “殿下有令!” “邺城将士持双手带出击设伏,来犯之敌一个不留!” 出击设伏.......? 这........ 从未想过的军令,此刻清晰地响遍长街,无论百姓军士,全都惊异万分地回头注目。 只见曾经的副统领王勋正策马而来,眉眼间满是肃杀之气,洪亮的军令不断响起,在长街上回荡不停! “殿下有令!” “邺城将士持双手带出击设伏,来犯之敌一个不留!” “殿下有令!” “邺城将士持双手带出击设伏,来犯之敌一个不留!” ...... 许朝元呆立几息,直到确认耳中之言,眼里的精芒乍现,浑身散发着多年未有的煞气,与先前的沉稳相比,更多了几分沙场猛将的彪悍! 转眼间。 军马穿过呆立千百人的长街,径直奔向军列,干练飘逸的翻身下马,王勋上前做礼,再度朗声传令。 “殿下有令,邺城守军即刻持双手带出击设伏!” ...... 数十军士呆立,难以相信地望着眼前一切,虽说心中期盼多时,为报血仇国恨,无数日夜想着上阵杀个痛快,此刻听在耳中,却觉得很是虚幻。 至于千余百姓,早已惊得全无声息。 历年以来,邺城守军向来坚守不出,他们知晓军士断粮少饷,甲胄也多破旧,能坚守邺城已是奇迹,心头唯有感激和敬重。 可如今,殿下居然下令,命守军出击设伏,面对蛮夷铁骑,守军们哪有一战之力,这不是以卵击石吗? 北王殿下,莫不是疯症又犯了......? 一干人神色各异的呆立,眼里浮现莫大的惊疑,比起先前的异色更为浓厚,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 甚至,连钱大海的脸上,都露出质疑满满的轻笑。 “呵呵,王副统领,这军令当真是出自殿下之口?恕草民斗胆,凭如此荒唐之言,就要守城将士以命相搏,未免太过儿戏了吧?” 王勋闻声侧目,眼中冷意十足,与往常好似判若两人。 “大胆!殿下军令,岂容你一介商贾评议!” 钱大海被骂的脸色一黑。 可这话在他听来,更是可笑万分。 军令? 北王不过是个疯癫落寞皇子,就算真的走了狗屎运,疯病突然康复,以多日来的处事判断,却也不见得真是如此。 那位殿下说是疯病痊愈,却先一意孤行地杀了宋千秋,此乃一大蠢事,宋千秋可是宋家之人,又身负皇命是朝廷命官,就算是封地制成,岂是一个没落皇子随意可杀? 眼下,这位殿下又要邺城守军出击,面对蛮夷铁骑不固守城池,令众军士以卵击石,这不是自寻死路,要整个邺城灭亡? 种种行事来看,这位殿下根本就是疯症未愈,甚至比起先前还要癫狂! 眼前的王勋更是可笑,居然对一个疯子言听计从,还这般大动声势地传达所谓军令,简直是不知死活。 要知道,宋千秋之死已然传开,想必要不了多久,宋家就会向朝廷施压,是个人都清楚,当今陛下绝不会为了一个疯癫儿子,与宋家撕破脸皮。 到那时,区区疯王必然落得惨淡收场。 钱大海心里冷笑不止,却是知晓许朝元为人执拗,绝不会听从这种疯癫之言,眼里只是露出戏谑的笑意,所谓的军令,在他眼里就像一场猴戏。 场面突然僵持。 方诚听闻此令,心中也感诧异,却知军令绝不会有假,否则王勋不敢这般大张旗鼓,只能向着这个榆木脑袋的学生悄声投去眼色。 谁知,王勋却是面容不改,眼中坚定一往无前,大有几分猛将气度。 “邺城统领许朝元听令,即刻出击!” 这还是那个朽木学生吗? 方诚看懵了...... 可见到这般坚决,又经历了先前的种种惊艳,许朝元对殿下早已心中叹服,眼下接到军令,丝毫不再犹豫,立即抱拳应命! “末将遵命!” 随即,许朝元大手一挥,众军士满眼振奋,各自返回邺城府,依令装备双手带,准备大战一场! 莫名的变化太过突然,所有人都被这般举动惊得楞在原地。 居然......真的要出击了?! 突然的举动,瞬间引起了无数评议,悄声地嘀咕嗡嗡作响,满目惊异的百姓们分列道路两旁,甚至忘记了先行避难,眼里的震撼溢于言表! “我的天......” “不会吧?殿下,居然要守军出击?!” “蛮夷着实都是杀千刀的恶贼,可他们的骑兵厉害的紧啊,咱们邺城的守军兄弟,怎么可能敌得过!” “完了......咱们还是早点逃难吧!” “哼!我就不信,咱们大玄的军士比不过蛮夷?” “对!眼下日子越来越好,老子死也不走,大不了和蛮夷拼了!” ...... 一片评议声中,民众的情绪愈发激愤。 静立当场,钱大海满脸的惊讶久久难以平息,他是真没想到,连许朝元都会听信疯王之言,竟然真的要出击送死! 若是如此,邺城岂能存留?! 钱家的偌大的家业,历代人积攒的财富,苦心经营的一切,岂不是一夜要化作废墟? 莫大危机涌上心头! 钱大海也顾不上脸面,脸色尴尬地赔笑上前,向着一脸严肃的许朝元拱手做礼。 “许统领,众将士守城多年,邺城百姓人人感恩,若将军此次能照旧守城,不冒然出击,在下也愿尽绵薄之力,命家将相助!” 这点小算盘,在场多数人一眼就能看透,钱大海无非就是怕邺城被攻破,钱家受到牵连损失财物,所以才答应出人守城。 先前向邀你不愿,如今不需反自来,这人一旦情急,还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。 许朝元淡漠一撇道:“军令如山,本将岂敢擅自篡改,出击迎敌万不可改!” 碰了一鼻子灰,钱大海的脸色很是难看。 可他知晓许朝元性情执拗,虽然不知那疯殿下到底灌了什么迷魂汤,可眼下他是无论如何也劝说不动的,唯有将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。 钱大海一脸急切,立刻扫视在场的所有百姓。 “谁愿守城,我就愿出钱,每人一两银子!” 第20章 殿下亲自出战 守城就给银子? 这话在此刻说出,百姓们只会嗤之以鼻。 守城之心固然多数人都有,不少人也愿为邺城尽力,却是没人向这位只顾自己的首富老爷尽忠屈膝,千百人一声不吭,冷眸相对! 气氛莫名的统一,大有几分同仇敌忾的架势,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,将邺城的军民紧紧拴在了一起,拧成一股麻绳,连银钱都毫无作用! 疯了...... 这些人全都疯了! 一群残兵苦农,居然妄想直面蛮夷铁骑,存心是要找死啊! 钱大海顿时有种万事休矣的凉意,再也顾不得多做停留,吓得脸色青红交替,立即颤微爬上马车,向着自己的高宅阔院而去,准备逃亡之路....... 马车疾驰而去,众人看得神色冷冽。 这位首富,从平日就不曾将百姓放在眼里,如今的关键时期,更是不会与大家同舟共济,恶臭的银钱只能让人厌恶,此刻的离去反倒让人心情平和许多,所谓眼不见为净,正是这个道理。 在这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里,所有人都看清了真相,心气也更为统一,即便有少数人悄声离去,多数老少爷们却是神色严肃,已然做好了誓死守城的打算! 短短数息过后。 装备双手带的数十军士踏出府门,长柄冷刃的大刀一经亮相,立即引来了无数目光聚集,方诚见到这般利器,心头才算有了几分明悟。 原来,殿下早已秘密派人打造了兵器,似乎有了克敌之法,难怪今日突然下令,要出城迎敌! 百姓们不知玄妙,只是看着新兵器出神,不用多说,八成是殿下手笔,神奇的新盐带来的生活的巨变,这新式的兵器,必然能一改邺城守军颓势! 悄声交流着目光,多年来的恐惧消散大半,百姓们的眼里振奋浮现,齐齐随着守军前行。 南城门。 许朝元带领六十人持长刀列队而出,在千余百姓注目下,步履沉稳无比,一门之隔,给人以莫大的萧瑟之感。 纵然有新式兵器在手,蛮夷铁骑的恐惧还在心头,此战胜负如何,无人能知结果,历经血泪的老兵奋勇出征,众人眼里唯有崇敬,不少青年热血激用,挺立凝望。 眼看许统领坚定率队而出,学生王勋也严肃随行,方诚在此刻五味陈杂,眼中的军士都是普通男儿,却要为保家国一往无前。 此刻,这位文官也心生热血,深深向着远方一拜! “众将士,邺城等你们凯旋而归!” 这话一出。 早已心中激荡的城中百姓眼中发红,忍不住高声附和,声浪直传门外,做礼之人络绎不绝。 “众将士,邺城等你们凯旋而归!” “众将士,邺城等你们凯旋而归!” “众将士,邺城等你们凯旋而归!” ...... 许朝元闻声停步,转身抱拳,眼中肃穆更甚几分,驻守邺城多年,此处早已变成了他的第二故乡,如今听到百姓真挚相祝,不觉心中动容。 可他是一军统帅,眼看就要面对强敌,绝不能心有杂念,千言万语,唯有化作一声长呼。 “风!” 包括王勋在内,众将士应声,长刀顿地,呼声犹如千军万马! “风!大风!” “风!大风!” “风!大风!” ...... 这些军士都是许朝元自关中带来,关中人的执拗和坚毅从不改变,在这种时候,被艰苦岁月冲淡彪悍的战意猛地爆发,连空气中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氛围。 城上军士眼眶发红,城中老少满目动容,浑身的热血都在此刻激荡,恨不得即刻跟随而去,一同浴血奋战,将那些来犯蛮夷诛杀殆尽! 就在这时,众将士望着百姓,却是突然神色震动起来,众人顺着惊异的目光望去,只见一位容貌俊朗的青年稳步踏来,身着干练素服,气度超凡。 “殿下......” 许朝元轻声一语,再度掀起了波澜! 殿下这是来亲自送行? 不等满目诧异的众人出声,秦风走过自动让开的人群,从一位年纪稍大的老兵手中拿过长柄大刀,向着众人沉声一语。 “出发吧!” 本就震动的众人,在此刻心跳加速数倍! 殿下居然要亲自出击,与众将士一同迎战来敌?! 此刻,所有人都被这景象惊得心潮澎湃,连诸多老兵都热血激荡,军心受到了极大的鼓舞,百姓中不少热血青年为之动容。 秦风却是十分平静,浑身不见丝毫杀意,径直走向队伍之前,向着南方进发! 眼见殿下如此坚决,众将只得紧步相随。 方诚满眼震动,却在此刻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冷静,既然殿下如此决定,他也知多说无益吗,只能在心里不断祈祷,远远注目,咬牙下达了命令。 “关城门!” 历经官场多年磨砺,即便只是文官,方诚的眼力和判断向来出众,此时此刻,他只能做到死守城门,只能以最后的理智保证邺城不失,力求万无一失! 缓缓闭上双目。 身着官服的方诚心情复杂,却是不敢有丝毫停留,即刻率领众人登上城楼,依照许朝元的叮嘱再次布防,以保完全。 望着老兵队列疾行而去,向着河谷之南进发,逐渐绕过山头,消失在了视线当中,城楼陷入了沉寂。 无论军士还是百姓,都持兵器备好巨石而立,手中双拳紧握,满目紧张地死盯南方。 方诚的神色无比严肃。 北王殿下既然下令出击,必有几分把握,以那位的眼界和智谋,断然不会轻率下令,而且许朝元也应命而动,更说明此战或有胜算。 但愿,众将能凯旋而归! 但愿,此战能扭转乾坤! ...... 南河道。 距离邺城五里之余,列队疾行至狭窄河谷,两侧都是高山险坡,唯有眼前一条丈余长道,许朝元下令停步,命令众军士于道路两侧山坡埋伏。 眨眼功夫,几十号人隐没于草丛矮林间,销声匿迹,静候着敌军到来。 等待是无比煎熬的过程,何况又要面对就战不胜的蛮夷铁骑。 秦风倒是神色平静,可老兵们却难安定,即便久经沙场,也感到一种明显的压力,不少人杀气止不住地露出,令四周寒意阵阵。 一战关乎生死,更牵扯到邺城万余民众存亡,没有人能轻松面对。 “兄弟们,蛮夷不过是仗着军马之礼,如今咱们有了殿下赐予的神兵,专克骑兵,咱们又经历月余苦练,手中的血泡就是底气,稍后对战,只要铭记要领,定不会再落下风!” “这一战,我们要一血前耻,让那些畜生葬身于此!” 许朝元沉声叮嘱,军士们方才稳住了心神,紧握着手中长刀,心里有了底气,往日血仇涌上心头,人人神色肃穆。 可等待了多时,始终不见骑兵身影,连马蹄声都未从河谷中传出。 王勋不由得心里焦急,不敢向着殿下出声,只得悄声看向趴在身旁的老大哥。 “统领,咱们会不会等错了地方?怎么还不见蛮夷前来?” 许朝元严肃无比地盯向前方。 “绝不会有错。” “只有南河谷烽台燃起,来犯之敌定是吐蕃贼人,同往邺城之路也只有眼前一条,除非他们半路折返。” “不过,以吐蕃人的好战贪婪性情,久攻邺城不下,绝不会就此放弃。” 这话听得众人默默点头,秦风眼里闪过赞赏。 到底是历经沙场的老将,对于战局的把握确实老道。 王勋这才稳住了心态,一时不再多言,可眼下始终不见敌人,心中不免焦急,年轻人毛躁的性情又犯,只觉心如猫挠。 就在他准备再问之时,远处却是传来了马蹄声! “噔!噔!噔!噔噔噔!!!!!!” 那马蹄声越来越密集,越来越近,连身下的地面都开始了轻微的颤动,所有人闻声色变,立刻收敛了心神注目而去。 只见远处的山角,有骑兵蹿出河谷,正向着邺城方向而来! 第21章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那些人衣着半露长肩,手持锃亮弯刀,策马奔腾间动作轻松,高超的马技和显眼的装扮一眼就表明了身份,正是吐蕃骑兵。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,肆意的嬉笑也渐渐传入了耳中! “你们急个什么,非要喊着先来邺城,可惜让那个小娘们儿溜进了山里!” “一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,只要拿下邺城,城里有的是!” “你懂什么,那女人可是水灵,真是可惜了!” “猪脑子!邺城里多是富户,攻下邺城,不仅金银无数,还有成千上百的女人,任你享用便是,据说还有王妃在这里呢!” “王妃?!啧啧啧,据说大玄贵族女人细皮嫩肉,享用一番在做军粮,想想都滋味十足!” “哈哈哈哈!!!!!!” ...... 张狂的笑声传遍河谷,近百骑兵好似闲游,言谈里满是得意和放肆,好像屠灭一城在他们眼里已是家常便饭。 秦风脸色阴沉无比,潜伏的军士们人人怒火喷涌,不少人牙关紧咬。 听着这番禽兽之言,曾经的血泪历历在目。 相比大玄子民,蛮夷多为游牧出身,又不懂礼法尚未开化,奈何天生善于骑射,又多战力彪悍,在塞北之地驰骋无敌。 本就没有礼教和道德的约束,再加上过人的战力,但凡被蛮夷所破之城,男丁尽数被屠戮,女子受尽屈辱而死,死后也不得全尸,如畜生般的作为,早已是天人公愤,人人得而诛之! 此刻,凶悍蛮族近在数里,军士们早已双目喷火,几乎已经难忍心头血仇! 许朝元却是压着杀意,以眼神安顿所有军士,令众人想起先前叮嘱,双手带威力极大,又是克制骑兵的神器,却不能追击,只有等来敌近前,方能一举而出奇效! 再者,殿下有令,来敌一个不留。 这里面既有屠灭来敌的国仇之恨,也有未免蛮夷增援的后顾之忧,既然出击,就绝不能有任何闪失。 但凡来敌,必要诛杀殆尽! 所有人都在此刻压抑着仇恨,紧握手中长刀,死盯着肆意大笑而来的骑兵! 千丈...... 百丈。 百尺! 直到不足三十尺的时候,秦风猛然持刀起身暴喝如雷击! “杀!!!!!!” 一声震喝,许朝元和王勋立即应声而动,数十军士也从道路两旁腾跃而出,吐蕃骑兵从未想到有此般变故,惊得齐齐色变,不少骏马腾起嘶鸣! 秦风早已等候多时,此刻紧握长刀上前,按奈的战意奔涌全身,向着疾驰而来的马腿全力一砍! 瞬间! 锋利的长刀营级而上,马腿撕裂两段,一击有如横扫土屑!本就高超的武艺,再加上双手带的过人威力,一击灭杀骑兵犹如天神下凡,看得军士们心神大振! 身旁。 许朝元更是勇猛无敌,直挥大刀向着吐蕃骑兵腰间而去,寒光一闪,血溅七步! 两将身先士卒,威猛惊骇四方。 众多军士见状,无不心神大振,手握神器更觉战意澎湃,顷刻间河谷哀嚎连连,尸首分离着比比皆是,吐蕃骑兵大惊失色,奈何此处道路狭长,前路被尸首所拦,后路也被断绝,已是一片修罗场! ...... 余晖洒落。 千百人死守的邺城一片凝重,足足等候了诸多时辰不见人影,望眼欲穿的军民心中忐忑,不知战况如何。 不少人已经急得来回踱步,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兵手中也渗出了汗丝。 寂静无比的邺城,充斥着凝重的氛围,就连四周的风声都很是懂事地安定不少,好像在安抚着众人急切不已的心神。 突然间。 稀疏的马蹄声响起,由南方河谷传出,回荡之声无比清晰! “噔!噔!噔!” 怎么会有骑兵通过河谷! 难道...... 此战败了?! 众人满目惊疑,不自觉地紧握双拳。 方诚双眼一皱,急忙向着远处望去,却不见有任何突厥骑兵,唯有几个零星骑士,领头两人的身形轮廓似乎有些熟悉。 直到骑兵近前几里,那熟悉的面容才算看得真切,既让人感到惊喜,有有种莫名的感动和喜悦! 只见在夕阳映照下,满是血迹的一干军士意气风发而归,领头的秦风意气风发,身骑骏马英武不凡,浑身的血迹更添男儿气概! 身后,许朝元和王勋满眼疲态,却是同样骑着高头大马,说不出的英武和豪迈。 千百军士见状呆滞,足足盯了好久才回过神来,欢呼声震响邺城东门,直上云霄! “殿下!是殿下归来了!” “许统领!还有王参将!” “三哥!三哥!!!” “打......打赢了?” “打赢了......我们打赢了吐蕃铁骑!!!” ...... 听着耳畔震响的欢呼,方诚也深受感染,只觉得眼眶发热,早已沉寂的内心在此刻火热无比,即刻沉声下令! “打开城门!迎接众将凯旋!!!” 百姓和军士们一片欢腾,手忙脚乱地冲下城楼,打开了已经有些破旧的城门,欢呼声引得整个邺城惊骇。 秦风率队入城,向着方诚点头致意,简略交代几语后续之事,向着北街王府而去。 而策马相随的许朝元等人,被民众们在道路两旁夹道欢呼,纵然有些力疲,也难掩心头振奋,军士们相继而入,享受着英雄般的待遇,荣耀和喜悦满溢身心,曾经的不甘和屈辱一扫而空! 经历一次血战,许朝元才深刻感受到了双手带的威力,即便百姓欢呼不断,也没让他敢有半分居功自傲之心。 若非殿下指点,怎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胜利? 望着身前策马慢行的青年,军士们满眼的叹服,百姓的欢呼直上云霄,整个邺城都为之震动。 少年英雄,就在所有人的眼前! 这一日,注定被牢记在邺城近万人的心中,也注定揭开了蛮夷骑兵的落幕之时。 秦风策马前行,享受着百姓们的夹道欢呼,神色却是十分平静,胜利早在预料之中,唯有脑海中再度浮现的金色图样令他动容....... 第22章 版图扩大紫星再现 秦风的脑海中再现金色浮图,北王府在其中犹如光点,绘图比起先前宏大了数倍,也更为负载,街道楼台,城门围墙,邺城所有的景象都生动地描绘其中。 与之相对,左角的金色铭文再次发生了变化。 邺城。 一千三百亩。 六千五百四十三人。 九万八千九百六十两。 秦风看得心中微热,逐渐明白了绘图的些许原理,这图似乎预示着他所辖制的领地大小,其中的标识正是各种关键指标,包括人口、土地面积等等。 依图来看,他如今就是真正的邺城之主,整个绘图都已经完全点亮。 欣喜之余。 又有两道金芒于图中浮现,融入了秦风的脑海,新的记忆再度出现,又是两种全新的技术,给予了秦风不小的鼓舞和信心。 短暂的欣喜藏于心底,回神环视着道路两旁,只见男女老少面带崇敬恭立,激动的神色里满含崇敬,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。 “殿下英武!殿下英武!” “打赢了!咱们以后再也不用怕蛮夷侵扰了!” “这都是托了殿下的福啊,要不是殿下和诸位将士拼杀,谁能把那些畜生斩于马下,殿下真是神人!” “爹!您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!” “谁说不是啊,殿下这般俊朗,又武艺超凡,真就是天神下凡来保佑我们邺城的!” “狗日的蛮夷也有今天,真痛快!” “殿下英武!” ...... 激动不已的高呼不绝于耳,百姓们性情淳朴,只能用最真挚直接的话语表达心中所想,更令人感到亲切和真实。 策马慢步前行。 紧随着北王殿下,许朝元和王勋感到了无比的荣耀,曾经的屈辱洗刷殆尽,连百姓们的眼中都有了光芒,让他们感到无比的欣慰和振奋。 身为军士,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,今日,他们做到了,他们战胜了不可一世的蛮夷铁骑,小小的胜利给予了每个人心头莫大的期望! 不自觉地,每个人疲惫的身躯又有了难以言喻的力量,步伐愈发地坚定和沉稳,紧随殿下而去。 直到北王府之前。 闻询急切赶来的县令大人薛松涛上前做礼,望见众人满身血污,眼中更露崇敬。 “参见殿下!” “殿下英武,一战而安邺城方圆,下官不通武艺,未能上阵杀敌,亲眼目睹殿下风采,实乃一大撼事。” 秦风翻身下马,对于场面话并未过于在意,轻声问询起城内的状况。 “百姓可曾有过慌乱,是否有投机之徒趁乱作歹?” 薛松涛被问得心中叹服。 这位殿下实在是心思缜密,战后立即就能想到城中会发生何事,以往蛮夷来袭,都是由他这个县令安抚民众,监管城中动向以防有变,仅是如此,就让他忙得焦头烂额,何况殿下经历血战,竟还有精力顾及到这种细微之事,所问俱是关键之处。 如此放眼全局的洞察力,实在令人敬佩。 再度做礼,薛松涛如实地通报了一切状况。 “禀殿下,城中百姓略有慌乱,所幸并无动乱发生,听闻殿下得胜而归,人人欢喜不已......” 说着,薛大人的眼里却是闪过一抹尴尬。 “唯有......唯有首富钱大海与诸多家眷不知所踪,据民众所言,似乎是从北山而逃,不知去向。” 也不是薛松涛太过谨慎,实在是这事有些难以启齿,大敌当前的紧要关头,好不容易得胜归来,城中首富却独自潜逃,摆明了对邺城毫无信心,对北王殿下满腹质疑。 如此之事,在大庭广众下道来,实在是颜面无光,他这个父母官也得落个治民无方的风评。 可薛松涛哪里知晓,自从当日王府初见,秦风早已将钱大海看得透彻,那位首富就差脸上写着明哲保身四个大字,危急关头逃亡,再也正常不过。 这种人,根本不会被秦风看在眼里。 就在秦风准备随口下令之时,王勋却是踏步凑近了几步,似乎被这种临阵脱逃的事气得不轻,眼里都有些冷意,沉声抱拳做礼。 “殿下,那钱大海自视甚高嗜钱如命,丝毫不将百姓安危放在眼里,先前还曾动摇军心,此人罪不可恕!” 秦风闻声回首,见到王勋一脸严肃,再度看向了许朝元。 “许将军,可有此事?” 许朝元也抱拳应声道:“禀殿下,确有此事!” 无需再多言语,身后满是血迹的军士早已满目怒火,连围观百姓都听得满脸火气,秦风自然看在眼里,当即沉声下令。 “薛县令,即刻派人将钱府抄查,查明钱大海的去向!” 这声军令,立刻引得百姓们拍手称快,保守首富压迫欺辱的众多平民连连叫好,愈发叹服与殿下的英明。 这位殿下,疯症康复或有上苍庇佑,眼下又得民心拥护,又打败了来犯蛮夷,如此才华超绝之人,绝不可能永远做一个边塞流王,将来不可限量啊...... 薛松涛连忙应命,一脸感慨地率人离去。 王府门前一片欢腾。 秦风环视众人,眼下军机政务已了,来敌尽数诛杀,城中事务也算处理妥当,唯有庆功以振民心。 当即朗声下令,响彻门前长街。 “传本王令,今日邺城大庆,但凡守城之人,无论军士百姓,皆有奖赏,上阵杀敌者,以功论赏,王府设宴,不醉不归!” 此言一出,欢呼声直上云霄,军士们激动不已,百姓们压抑已久的各种情绪也在此刻尽情释放,谢恩声久久难平。 后世有记:四月十三,邺城大胜,百姓弹冠相庆,灯火彻夜不息。 ...... 京师。 摘星楼。 九层高楼平地而起,经皇命耗费三年而成,立于皇城之外,虽难比皇城巍峨,也可一览京都,夜色尽收眼底,唯有星辰凌于当空,看似触手可及又遥有万丈。 纵是深夜,顶层依然有烛火摇曳,室内熏香怡人。 高雅的环境之中处处透露着神秘色彩,星图纹饰随处可见,一桌一椅皆是名贵木材,看似平平无奇,实则价值连城。 作为钦天监观星之用,摘星楼承担着为皇家观测天道的重大使命,所用所得皆是绝品,莫说平民终生难见,就连寻常权贵也未听闻。 屏风之后。 正有两人轻声言谈,沉稳的声音里透露着惊人的讯息。 “殿下,下官观测到今夜北方有紫星闪动,紫星昭示帝王之相,若能遇左辅、右弼、文昌、文曲,他日或会登临紫薇,踏入至尊之位。” “自数年前,唯有七颗紫星出现而已,北方地处荒凉,突现紫星绝无可能。不出意料......此星应与北王有关。” 娓娓道来之下,一道平和之音轻笑响起。 “噢?” “如此说来,那个不成器的七弟果然康复了?今日也曾听闻,老七诛杀宋家之人,原以为是谣传,没想到竟是真事。” “呵呵,也罢,明日朝堂之上,就向宋家送个顺水人情。” 简短几言,雅室再度沉寂,除去阵阵醉人熏香,还有一种阴冷的隐晦杀意弥漫在空气之中。 第23章 朝堂风波 日出东方。 耀眼的金芒撕裂驱散黑暗,于地平线散向八方,将天地撕裂,巍峨壮丽的皇城沐浴晨光,散发着熠熠的光辉,琉璃映彩,飞檐生霞,远观好似仙宫,雄壮而堂皇。 天玄殿。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而立,皆身着官服手持玉笏,人人神色肃穆,队列之首另有诸位皇子悄立,恭敬俯首。 九龙玉台之上。 当朝天子秦政身着龙袍落座龙椅,垂眸俯瞰着殿中臣子,神色淡漠而不失威严,纵然已经年过五旬,两鬓间浮现花白,仍然精神抖擞。 就算这位帝王单手依额,看似有些随意,却给人一种莫大的威压,无人敢有任何失礼。 身为开创了一代盛世的霸主,秦政年幼登基,以铁腕执政,多年厉兵秣马征战四方,硬生生扩张版图,大玄王朝方能坐拥如今天下十九州沃土。 这位帝王,更是被誉为大玄朝历来功绩最为卓著之主,获青帝之名,意为真龙天子。 哪怕听闻着臣子的禀奏,秦政只是微眯双目,偶尔看似随意的简短应声,却依旧给人无比的威压,百官无比谨慎万分,敬畏中崇敬浓郁无比。 每一分每一刻,人前显贵的百官们都经历着极大的考验。 朝会多时。 朝堂大事已奏禀过半,眼看就要到退朝的时辰,百官们也渐渐放松下来,却是突然冒出一名谏官做礼,禀奏声响彻大殿。 “启禀陛下,上月初,北王随意斩杀王傅宋千秋,似有疯症更甚之嫌......宋千秋乃王命所封官员,北王此举,实难逃藐视皇威之罪,杀害朝廷命官之责,望陛下明鉴。” 嘶...... 此言一出,不少官员为之大惊,只觉风雨欲来。 龙座上的陛下也缓缓睁眼,好似猛虎苏醒,双目炯炯有神地望向做礼之人,声音缓缓传出。 “竟有此事?” 轻声一语,将本该放松的众人心神瞬间紧绷,朝堂中散发着紧张无比的气氛。 做礼之人急忙应声,面容紧张万分。 “禀陛下,此事千真万确,臣不敢妄言!” 随即,又有诸多谏官出列,也相继禀告着类似的话语。 接连的进言不断响起,俯身静听的当朝官员只觉冷汗直出,好似身处风暴,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。 无论文臣武将,能立于此殿之中,无不是经历多年广场磨砺之人,眼下的局势自是心中已有察觉,这些谏官看似言辞公正,背后却都有着宋家的影子...... 北王,要为宋家之人的死讯承担罪责! 身为数代传承的豪门,宋家的影响力难以估量,哪怕在朝堂之中也有着巨大的分量,甚至已经到了这种众官附势的地步。 一边是煌煌天威,一边是百年大族,百官们只觉得身处无形旋涡,无人敢擅自出言。 短暂陈默之下。 皇帝陛下面容不改,一双星目掠过大殿,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注目,并未将百官众态放在眼中,只是打量着前列静立的诸多皇子,似有考量之意地平静出声。 “你们,以为如何?” 大皇子秦仁出列做礼,语气严肃道:“启禀父王,儿臣以为,此事需当查明,此后才可定论。” 其余几人也多是如此之言。 五皇子面容里有些病态的苍白,也出列做礼应声。 “启禀父王......儿臣以为,七弟生性淳良,其中或有误会,理应先行查明真相......” 诸位皇子早已过了弱冠之年,大玄朝却仍无储君,看似简简单单的问询,或许就有着深刻的意味,无人敢托大,所答俱是不露差池。 陛下听完诸位皇子之言,神色里依旧看不出端倪,想起那个出身低微的小儿子,眼里闪过一抹不喜。 事已至此,唯有看着百官沉声开口。 “拟旨,命大理寺少卿宋雨平前往北塞查明此事。” 沉声之言响起,殿侧的官员即刻动笔,大殿陷入了再次的沉寂,百官们的心头宛如压下了巨石。 宋雨平乃是宋家之人,此事虽未有宋家人出列奏禀,却依旧有不少痕迹显露,陛下如此下令,其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,显然是要给宋家一个说法。 陛下果然早已看清一切,实在是天家无情...... 听闻此言,百官们的心情无比沉重,礼部侍郎宋雨亭心中恨意略微消散,不出意料地轻舒了一口气。 可就在他暗暗得意之时,却听陛下之言再度响起。 “再命,太傅姜太渊为辅,同去北塞查明真相。” 宋玉亭心里一愣,却是不敢有任何的异议。 百官也听得一头雾水,不明其中道理,太傅姜太渊德高望重,既有帝师之名,又是当代大儒,德行堪称典范,绝不会有徇私之举。 陛下多次一举,似乎是想真的查清事实? 或者,是为了以姜太傅之名断绝非议,给宋家一个交代,哪怕北王因此获罪,天下人也难以评议? 无人能想到的一言,令所有人感到巨大的困惑。 帝王之心难测啊...... 百官始终难懂其中奥妙,只得齐齐附身做礼应声。 “陛下圣明!” 随着陛下起身龙椅,负手慢步而去,一声悠长的退朝响起在大殿之中,百官们附身颔首恭送,各怀心事的众人神色凝重...... ...... 午时两刻。 邺城。 北王府。 正院饭厅里,苏颜霜知礼静候多时,始终不见北王殿下前来用膳,绝美的容颜里也不见丝毫急躁,端坐得十分得体。 反倒是打点吃食的玉儿踏进门内,脸上带着歉意劝解。 “苏小姐,殿下昨夜设宴,与众将饮至深夜,恐难起身,您不如先用膳吧......” 苏颜霜自然知道其中缘由。 她虽因未婚只得依礼节独处后院,却也听闻得胜喜讯,昨夜的欢笑无比真切,也为邺城百姓和殿下感到高兴,自然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。 眼下见殿下的丫鬟这般知礼,正准备回礼婉拒,却是听到门外轻笑声响起。 “好你个玉儿,竟敢在背后说本王坏话,到底是谁的丫鬟?” 几女闻声注目,正见殿下大步踏入。 经历血战过后,殿下似乎比起以往愈发英武,更添几分男子气概,好似少年英雄,玉儿听闻质问,不由得一脸羞红,低头不敢出声。 苏颜霜见到殿下前来,不免有几分担忧。 “殿下,你久病初愈,又经历血战,何不多歇息片刻?” “无妨,这点事算不得什么,苏小姐久候多时,本王岂能令佳人独坐,再说邺城如今百废待兴,本王也难有闲暇之日。”秦风轻轻一笑。 话音刚落,门外就传来了下人的通报声。 “禀殿下,县令大人求见。” 还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,秦风有些哭笑不得,只得胡塞了几口,在几女的呆滞注目下先行离去,向着前院客厅而去。 第24章 查抄首富 秦风踏步前行,穿过门庭走廊,行至客厅门前,只见薛松涛恭敬而立,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册,连忙上前做礼。 “下官参见北王殿下。” 只是一撇,秦风就知薛松涛的来意,必是钱家抄查已经有了结果,财物也统计完毕,方才敢登门求见。 不得不说,这位县令虽无惊人才学,却是办事牢靠高效,算得上过人之处。 微笑应声过后,秦风就先行踏入了客厅,薛松涛恭敬相随,待到各自落座,丫鬟奉上了清茶退去,薛松涛方才起身近前,双手奉上账簿。 “禀殿下,钱府已被查抄,银钱财富均列于账簿之中,还请殿下过目。” 说起这事...... 那可就有了兴致,连肚子都不饿了。 秦风当即接过账簿,粗略地翻阅了起来。 白银三百两,大钱五百贯,楠木桌椅十套,上等绸缎七十匹....... 各色的财物都被详细地罗列其中,一览可知详尽数目,即便是在前世,也罕有人能做得这般细致。 翻阅了数息之后,秦风缓缓合上账簿,眼中闪过一丝赞赏。 “薛大人,有劳了。” 薛松涛闻言心中激动,将功抵过总算如愿以偿,曾经治民无方的愧疚方才消散几分,连忙做礼应声。 “殿下谬赞......” “殿下明鉴,如今这些财物还在县衙安放,是否先将其移送至王府,还请殿下定夺。” 这话又问到了点子上。 钱大海确实不愧是邺城首富,即便卷着家财慌忙而逃,留下的东西也不是寻常百姓能想,单就这些剩余的财物,粗略估计也得有近万两白银。 离谱的是,这还多是搬不走的家具花瓶之类,足可见其财力有多惊人。 破船也有三千钉,古人之言诚不我欺。 这么多的财物,放在王府固然算是不错的选择,也能安慰一番秦风连日的操劳之心,可他如今已是真正的坐拥金山,还有着新盐这种取之不尽的财富,暂时无需再贪求银钱。 略一沉吟,秦风就照着先前之令,向着薛松涛沉声叮嘱。 “薛大人,你将这些财物尽数换为银钱,然后交于许统领,以作抚恤军民之资,对昨日之战守城出战者更要重赏,剩余银钱,则按人头分与城中穷苦百姓。” 薛松涛闻言一愣,眼里的震动分外明显。 如此巨额的财物,少说也有近万两,殿下却能轻易拒绝,将之用于军民,这般爱民之心和仁德之义,实在难以想象。 深深一拜,薛松涛双手发颤,激动之情溢于言表。 “殿下高义,下官自愧不如......” 随即,秦风命人唤来了王勋,交代了一番详细事宜,又叮嘱其随后带许朝元前来,就命两人即刻出发。 王勋听闻有分银子的露脸美差,自是满心欢喜,连连应命,如同打了鸡血般冲出了王府,拽着薛松涛就直奔县衙而去。 ...... 夕阳西下。 邺城府武场人影攒动,乌压压的人群足有千人之多,议论声如同煮豆,军民脸上满是惊喜,感恩的言论从未断绝。 “殿下真是仁德啊!” “老汉活了几十年,没曾想,还能有一日分得这么多的银钱,这都是托了殿下的福!” “可不是嘛,若非殿下,我们兄弟那敢想能战胜吐蕃骑兵,真是长脸啊!” “有了活路不说,殿下还发银钱,大恩大德,我张三这辈子都报答不了,呜呜呜!” “是啊,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!” “嘿嘿嘿,等俺娶了媳妇,将来一定请殿下吃酒!” “孙老二,你可真敢想啊!” “那有啥!下次吐蕃骑兵来,俺再去守城,吐蕃人多来几次,俺就有钱娶媳妇,也能请殿下吃酒了!” “这......哈哈哈哈哈!” ...... 老少爷们欢声笑语不断,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吐蕃铁骑,再经历一次战胜过后,也不过变得那么可怕。 望着接过银钱的军民们连连谢恩,监督发放银钱的王勋心里美滋滋的。 在邺城驻守多年,他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么风光,虽说众人是在谢殿下,可他身为王府参将,同样感到与有荣焉,那感觉比自己得了银钱还高兴。 远处。 许朝元和方诚静立观望,脸上的笑意难以消散。 两人从未敢想,邺城会有今日的风光,也从未曾想过,会有亲眼得见军民欢颜的一日,只觉得这才是为官之本,报国所求。 只是瞥见咧着一嘴白牙的二傻子王勋,当老师的方诚只觉有失风范,跟随殿下多日,风度却是丝毫没有长进,连殿下的言传身教都难影响,也不知这货究竟哪里出了问题。 碍于喜庆之日,只能无奈地轻笑叹息,背着手摇头离去。 “嗨......朽木不可雕也啊......” 许朝元听得心里偷乐,倒是不觉得有何不妥,反倒认为王勋这般才显得亲切,更有几分军旅之人的亲近之感。 当即远远高呼,将王勋唤了过来。 “王勋!” 憨货正在兴头,听到老上司这般呼喊,也只得先忍痛放下长脸差事,大步跑了过去。 “许大哥,何事?” 经由一次血战大胜,两人本就深厚的友情更添几分,私下里已经以兄弟相称。 许朝元轻笑道:“你先前曾言,殿下有令,命我二人稍后前去王府,不知所为何事?” 突然的一问,王勋也没什么头绪,只得下意识地如实道来。 “我也不知啊......殿下只说,让我们独自前往王府,不可声张。” 闻言,许朝元神色突然严肃了几分。 沉吟了几息,方才心中热烈地连忙叮嘱出声。 “不可声张......殿下如此密令,必有军机大事!贤弟,你且安顿军士分发银钱,我等立刻去往王府拜见!” 王勋听得大眼一楞,这才后知后觉,猛地一拍脑门。 “军机大事?!” “哎呀,光顾着发钱过瘾,差点耽误了殿下的大计,等我交代一番,这便与你立即回王府复命!” 片刻后。 两人悄声赶往北街王府,心中的期待难以压抑。 自从昨日大胜,他们对于殿下简直叹服到了极点,曾经的崇敬更上一层,但凡殿下军令,绝不会有丝毫犹豫。 只是不知,殿下此次究竟会有何种军令? 第25章 殿下真是奇才 许朝元和王勋大步前行,未免招摇并未骑马,很快就来到了北街王府,王勋自不用多说,许朝元也是熟人,只是照着礼节经由门房通报,随后方才进入府门。 两人满心期待,有略微有些忐忑地一路前行。 经由王府家丁带领,终于来到了殿下所在的正院饭厅,只见殿下正享用着饭食,也不知是午膳还是晚膳...... 虽是饭点古怪,到底也是王府膳食,菜品色相俱全,屋中清香大作,一眼令人垂涎。 “末将参见殿下。” 眼见两人于门前做礼,秦风熟络地招呼出声。 “来,一起用些饭食。” 两人心中大为感动,知晓殿下抬爱,为此殊荣感到动容,却是不敢僭越,只敢应声进屋,呆立于饭桌之旁。 秦风不会在乎太过虚,又与两人一同经历了生死血战,所谓的君臣之礼并未被他放在心上,轻笑着望向两人。 “怎么?上阵杀敌不皱眉头,吃菜喝酒倒吓得不敢动作?” 两人悄声对视,被这调笑之言惹得心中轻松。 “谢殿下!” 这才谢恩落座,略微拘谨地陪在一旁,也学着样子享用起了难得的美食,一顿饭吃得是唇齿留香,舌头都止不住地发颤。 王勋向来就是直脾气,又没什么多余的心思,自顾自吃得满心欢喜,心头唯有对殿下的感恩,全程没做多想。 可许朝元却是犯了嘀咕。 将近一盏茶的功夫,他谨慎地依照礼节,食不敢言,吃得也算心满意足,却是疑惑愈发浓厚,就差脸上挂个问号。 接着替殿下斟酒的功夫,老许挤眉弄眼,瞥向了满嘴油光的王勋。 这就是军机大事......? 没心没肺的王勋哪里顾得上那隐晦目光,还以为老哥要替他斟酒,憨憨地连连婉拒,脸色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。 “不用不用.....殿下面前,我岂敢擅自饮酒......” 那是给你倒酒的意思吗! 许朝元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,只得憋着闷坐不语,那脸色红得比喝醉了还明显,此刻也对方诚的恨铁不成钢有了一丝深切体会。 朽木不可雕! 全程都被秦风看在眼里,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,封建社会的礼节实在有些深入人心,有时候难免尴尬,却也是这个时代的人之基本,若是没了礼数,那不就和蛮夷无异? 眼看也算吃饱喝足。 秦风自然知道两人心中的期盼,方才用方巾擦拭嘴角,唤来玉儿,去往书房拿来早已画好的草图。 将草图递与许朝元,沉声嘱咐道:“此图所画利器,乃邺城安身立命之本,今后蛮夷必会再犯,能否击退来敌,关键就在这草图之中。” 许朝元连忙起身,严肃无比地双手接过草图,身旁的王勋也急忙起身注目。 白纸之上,画着诸多图样,从简单局部构造,到整体的设计,全都无比的细致呈现,包括制作用料,具体的细节尺寸也有文字备注,一眼便可知明细。 只是粗略看来,繁杂无比的图样犹如丝线层层交织,就算有清楚的雏形,许朝元一时也难看懂其中玄妙,心中震撼无比,同样也感到莫大的困惑。 身旁,王勋耿直地疑惑出声。 “这好像就只是弓弩啊,怎么画得这般复杂......” 许朝元略有赞同、 只是这弓弩草图出自殿下之手,有了双手带的惊艳,许朝元自然不会认为此物平平无奇,奈何他终究不是匠人,一下看不出玄机,只得向着殿下请教。 “殿下......恕末将眼拙,此物形似弓弩,却有繁杂数倍,不知有何妙用?” 秦风严肃望向静立的两人。 “相比弓箭,弓弩在应对骑兵之时如何?” 两人从军多年,这种对敌经验之谈自然对答如流,立刻就先后应声。 “禀殿下,弓弩威力更强,可破骑兵铠甲,就是射程更短,需在近处施放。” “禀殿下,弓弩费力,拉弦之时寻常人必须躺在地上,以腿上蹬借力,容易扯着蛋!” 简短一言,许朝元就将利弊说得很是清楚。 王勋之言虽然角度略显刁钻,也算讲得不失偏颇,就是这说法实在太过直白,还好身旁无女眷在场...... 弩箭威力极大,在前世历史也铭记史册,历经千年风光,可惜就是有着明显的缺陷,一来射程有限,二来拉弦搭箭十分费力,所以才随着时代的绵延逐渐消失。 但就是如此,无论曾经的老秦人强弩,还是后世的诸葛连弩,都在历史的冷兵器记载中留下了辉煌的一笔。 无论如何,弩箭对于骑兵始终有着极大的杀伤力。 眼见两人都深有感触,秦风也就不再多言,只是轻笑着望向两人。 “两位所言,俱是实情,弓弩确实难以大批使用。” “但倘若是这世上有一种弓弩,能一次发射多枝箭矢,威力不减,拉弦又毫不费力,如此弓弩面对骑兵,又会是如何呢?” 两人闻声一愣。 一次发射多箭,威力不减,用起来还轻松?! 这种东西真的能存在于世上......? 许朝元和王勋听得眼睛都有些发直,并未他们不信任眼前的殿下,实在是这话太过匪夷所思,就好像听到了世间有会飞的耕牛一般! 足足过了数息...... 许朝元才蠕动了一下喉咙,无比严肃地应声出言道:“若真有如殿下之言的弓弩,射杀近前的骑兵简直有如屠狗!只需军士稍稍动作,千百骑兵顷刻就会千疮百孔无一生还!” 想象着不敢信的画面,连王勋都惊得直皱眉头。 “若真有此物,必是神器,绝非人力可为......” 两人震动之间,却见殿下脸上笑意更浓,不由得心头为之一颤,望着手中图纸,眼里愈发的震动,连忙惊醒问询出声! “殿下,莫非......!” 秦风含笑起身,沉声向着两人叮嘱。 “正是。” “此物便是连弩,正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利器,你们二人即刻秘密打造,他日蛮夷若敢再犯,便可有幸领教连弩之威!” 咯噔! 两人听得心头猛纠,剧烈的心头难以平息,捧着手中图纸,连手都止不住地发颤,兴奋和震动难以言喻。 若有此物,何愁蛮夷进犯! 奇才...... 殿下真是军事奇才啊! 也不知呆立了多久,连殿下离去都未察觉,激动不已的两人回过神来,不敢有任何延误,立即动身踏出了王府,开始着手打造那旷世神兵...... 第26章 钦差驾到 一晃就是月余。 邺城经历了战事再现新貌,百姓们焕发着别样的朝气,盐业也愈发兴旺,声名逐渐传到了周边城池,邺城的男女老少都对将来的日子充满期待,每日过得很是充实。 北王府一如以往的平和,日进斗金也已经被下人习惯,路过的百姓眼里无不崇敬,与曾经的单纯敬畏相比,更多了几分向往。 一切的变化,只因那位神人般的北王殿下。 午后阳光明媚,院中鸟语花香,初夏的空气中散发着阵阵温热,给人一种爽朗愉悦的蓬勃之感,唤醒了春天的乏困。 花园凉亭。 秦风用过午膳,正悠哉躺在长椅上小憩,再闻着桌上清茶雅香,说不出的惬意和自在,所谓饭后一杯茶,神仙难自拔。 其中的舒坦,非亲历难以体会。 近日邺城平静无比,秦风难得的舒坦小憩,有些困意来袭,却被一声远远传来的洪亮嗓门搅了兴致。 “殿下!” 睁开惺忪睡眼望去,果然是一脸兴奋的王勋大步跑来,高兴得像个吃饭没给钱的二傻子,这憨货什么都好,做事也很认真,就是眼力见实在太差。 只是见到王勋那般激动,秦风也料想到有好事发生,暂且收起了吐槽之心,淡笑着注目而去。 “何事?” 王勋三两步就穿过了小花园,立于凉亭下方才想起礼节,连忙抱拳做礼。 “启禀殿下,连弩已经打造完成,许大哥稍后就会带来王府请殿下过目!” 终于是完成了啊。 秦风闻言缓缓坐起,眼里有些期待,连弩做工十分精细,整体的设计巧妙而又复杂,以邺城的工匠手艺,即便有草图观摩,摸索月余就有成品,也是万分不易。 这其中的努力,足可见一斑,也难怪王勋会如此激动。 在两人的言谈之间,家丁前来禀报,随后许朝元果然被带入了小花园中,手里还抱着个漆黑的大木盒,看起来十分郑重。 “启禀殿下,末将幸不辱命,连弩已经打造完毕,还请殿下过目!” 说着,这中年壮汉打开木盒,从中取出了一把弓弩,外观就很是独特,仅搭箭的沟槽就深了寸许,连结构也复杂了数倍,大大小小的部件组装十分严密。 粗略一撇,早有融汇心中的秦风满意点头。 “不错,正是连弩。” “既然打造出来,你们可曾一试?” 这一问,让本就满心期待的两人越发激动,王勋自不用多说,许朝元都有些难以自控地紧张起来,毕竟是亲手打造出的神器,究竟威力如何,他们也很想知晓。 只是此物过于珍贵,又结构精巧无比,绝不是普通兵器那般粗鄙,两人根本不敢乱动,连忙就尬笑回声。 “禀殿下,末将还未尝试。” “殿下,这东西虽说打造了几把,可我们也不大懂,岂敢擅自乱动......” 见到两个武将这般谨慎,眼中的热切不减,一言一行却是十分谨慎,有些类似乡下人进城的窘迫,秦风无奈一笑,也就未多问。 连弩对于这个时代而言,确实有些过于厉害,甚至可以说是战场大杀器,这两人都是武将,打造出如此神兵,自然难以平静。 可既然他们有些怯场,秦风也只得自己亲自试验。 不等两人再言,秦风起身从盒中拿出连弩,配套的精短弩箭也快速装载其中,动作一气呵成,看得两人满眼火热。 双臂架起抬好连弩,瞄向前方无人水池,右手用力一扣。 “嗖!嗖!嗖.......” 接连七道破空声响起,弩箭犹如电闪而去,接连向着水池射去,几乎就在一瞬,水池中炸响一片,数道涟漪同时扩散,却是不见有任何弩箭浮出水面! 八成,弩箭都已经扎进了水底泥潭! 能连射弩箭已经是个奇迹,超越了常人的见闻,还能有如此威力,直射向水池之底,真是了不得啊! 这要是射向人身,眨眼还不变成筛子?! 亲眼目睹可怕的威力,许朝元被惊得目瞪口呆,哪怕早有设想,也被这骇人景象惊得连连咂舌,砸吧了几下嘴,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。 倒是王勋看得激动无比,当场就大声拍手叫好! “好弩箭,好连弩!” “殿下,若是咱们邺城守军人手都有此弩,就是上千铁骑前来,咱们也不放在眼里,哈哈哈哈!” 乐得咧着白牙笑出声,许朝元才被惊得回过神来,望见殿下一脸无语,他的脸色也很是无奈,只得敲打得愣头青一样的王勋。 “你这小子.......” “如此神弩,若非殿下交付,我等岂能打造而出?能有几把已经费尽了心力,耗费足足一个月的时间,还人人一把,那不得等到兄弟们七老八十?你倒是真敢想!” 王勋被怼得脸色涨红,挠着后脑勺连连认错,有话直说的率直不会令人生厌,两兄弟的斗嘴也颇有亲切趣味,惹得秦风轻笑。 见状,许朝元也是无可奈何,只得一笑了之。 “哎,罢了罢了,就当你说得会成真,将来咱们人人一把,哈哈哈......” 再得神器,秦风心情愉悦,两将也是激动不已,对于守护邺城更有信心,畅快的笑声响遍小院花园。 ...... 东城门外。 多日平静的邺城突然迎来了罕见的队伍,军士数百,车马如龙,所穿所佩俱是名贵无比,惊得守城兄弟都楞在了原地。 即便长队还未进城,远隔百尺之外,那恐怖的阵仗和气魄,就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,不论进出城门的百姓,还是历经战事的老兵,都呆呆地立于原地。 “噔!噔!噔!” “哒哒哒!哒哒哒!” 马蹄声交织着步伐音,不断响起了所有人的耳畔,越来越近的长队肃穆之气不同寻常,伴随而来的,还有巨大的无形威压,令百姓不敢妄议,唯有满眼的震动。 生平多年,邺城从未见过这般阵仗,哪怕是当日北王殿下前来,相比也有所不及...... 直到长队近在数尺之外。 守门的一位老兵才猛然惊醒,本着职责抱拳问询。 “敢问,来者何人,为何要进邺城......?” 谁知领头骑士身着银甲,面容冷峻无比,策马近前几步,居高临下地斥骂出声! “混账!钦差大人奉皇命前来公干,岂容你这无名小卒盘问!” 第27章 帝师亲至 钦差?皇命?! 一句说辞,直接吓得在场众人面如土色,人群里惊异之色接连浮现,本就让开的道路,更空旷了数倍不止! 从未敢想的大人物就在眼前,老兵们哪里还敢再言,一脸惶恐地让开了道路,再不敢有任何异议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率土之滨莫非王臣。 皇命所在,就代表着无上的权利和地位,这些人既然是为了保护皇命加身的钦差大人,相比也是了不得的权贵存在,就注定不是他们能够接触的层级,如遭雷击的门前守军们颔首静立两侧,只觉得心跳如鼓,眼里激动不已。 唯有先前被斥骂的老兵感到有些古怪...... 回想方才那位大人的那语气,似乎有着不对劲的意味,暗中试了个眼色,身后就有一年轻小兵心领神会,悄声向着北街王府溜去。 不论来者是谁,只要不是当今陛下,反正都没有殿下重要,他们一切只听殿下之令行事! 数百人长队自东城门而入。 从未有过的阵仗惊动了几乎半城的百姓,敬畏万分地于道路两旁远望着威严队列,无论军士随从,皆身着华服,车马也是华美无比,处处透露着贵不可言,简直比戏词里说得还要讲究。 如此阵仗,百姓们生平未闻,瞪大的眼里唯有敬畏,曾经羡煞旁人的邺城首富钱大海与之一比,只配称作土鸡瓦狗...... “究竟是什么大人物,居然有这么大的排场,了不得啊......” “听说是钦差老爷!” “钦差......和北王殿下比哪个大?” “看眼下排场,似乎比北王殿下当日来的时候还要厉害,可能钦差更大......?” “怎么可能!殿下可是当朝皇子呢!” “那我也不知道了.......反正,反正钦差老爷肯定是比县令大人要厉害的!” ...... 敬畏无比的目光中,偶有人悄声的接头接耳,却是不敢有任何放肆,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。 数千人围观的长街,唯有一种莫大的威压蔓延。 还不等好奇的淳朴百姓弄清谁大谁小,县令薛松涛已经闻询而来,身后诸多衙役紧张相随,众人慌忙的脚步趔趔趄趄,跑得早已满头大汗,气喘吁吁地在长队前附身做礼。 “下官邺城县令薛松涛,参见钦差大人。” 等待多时,却是不见有人应声。 薛松涛做礼恭候,汗珠滑落两鬓,依旧不敢起身,民众们也看得目瞪口呆,深刻体会到了谁大谁小的问题...... 百姓们的眼光并不重要,可今日之事实在蹊跷,薛松涛不由得愈发谨慎起来,不敢表露出任何的异状。 依常理而言...... 钦差奉命前方某地,必会先行通告,一来当地属官可照礼节提前恭候,而来也好为公务做足准备,以便钦差奉行皇命。 此次钦差到来,却是太过突然。 邺城不过边塞小地,人口不足万余,于整个大玄王朝而言,犹如沧海一粟,劳驾皇命亲敕钦差前来,只可能是为了北王殿下,但这般低调的突然前来,总给人一种莫名的诡异之感。 薛松涛虽属于北王封地官员,除当今天子,本不受他人辖制,奈何他也是当地属官,只得依例恭迎,哪怕来势突然心中紧张,他也不敢有何异议。 再加上莫名的肃穆气氛,初次恭迎钦差更给了他莫大的压力,久久不敢抬头。 直到过了数息。 长队中间的前列马车才传出一声平淡之言,似乎对如此态度还算满意。 “嗯,薛大人辛苦。” 闻言,薛松涛才算轻舒心中长气,严肃地连忙应声。 “钦差大人言重......下官不知钦差大人前来,有失远迎,实在惶恐,邺城地处偏远,驿馆破落,还请大人前往县衙暂住。” 老油条般的严密之语,终于得到了更多的应话,语气也算平和了几分。 “难为薛大人了。此行事出突然,姜太傅又不愿惊扰沿途各地,故而一路低调前来,如今也有些困乏,就依你之言,先往县衙暂住。” 一语既落,薛松涛即刻起身应命,也懒得计较“低调而来”的虚假场面话,前行带路而去。 不敢失礼的恭敬模样,引得无数民众惊异万分,震动之情更甚方才,甚至于在人群之中,路过悄声旁观的方诚也为之动容。 “姜太傅......” 失神呢喃一语,脑海浮现威压老翁,眉头为之一皱,即刻没入人群,向着北王府而去! ...... 北王府。 原本正气氛欢愉的小院突然严肃,经由军士禀报,得知钦差突然来到邺城的消息,秦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。 身旁。 王勋一脸激动,向着老大哥许朝元嘀咕个不停。 “许大哥......你见过钦差没?我还从没见过钦差大人呢!” “许大哥,你说这次来的钦差是哪位有名的大人?会不会是当朝宰相?!” “许大哥,咱们是不是该去迎接钦差大人啊......?” 一脸兴奋的王勋满眼激动,脸上挂满了兴奋,就差写上十万个为什么,许朝元却是神色凝重,逐渐有些习惯性地不耐烦。 “宰相亲临......想还是你敢想啊。” “我等乃是殿下封地驻军,只辖制于殿下和当今陛下,依先例而言,钦差前来无需前迎,你若想去,自去便是!” 莫名的烦躁怼得王勋连连尬笑,渐渐收敛了好奇的激动。 许朝元这才神色严肃地看向秦风,抱拳请示出声道:“殿下,钦差突然前来,我等可要作何应对?” 这话并非问得多余。 许朝元也算为将多年,又见识过官场的道道,当日殿下前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,自然深知这位皇子不受待见,谁知上苍眷顾,令北王殿下大病康复,带给了邺城百姓莫大的福祉,连守军都深受恩泽一雪前耻。 无论朝堂如何对待殿下,也不管殿下的处境如何,在这邺城之中,殿下就是神人一般的存在,是当之无愧的北王,绝不能有任何闪失。 如今钦差突来,唯一的可能就是为了殿下,这种缘由不知细节,却总让人觉得难以安心...... 第28章 来者不善 面对许朝元担忧的出言,秦风只是平静应声。 “无妨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且静观其变。” 这话才给了许朝元些许安稳,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,就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。 就在气氛稍稍缓和之时,王傅方诚却是急切地闯进了小院。 几人闻声注目。 见到方大人不顾家丁慌忙阻拦,也顾不上多余礼节,一脸严峻地大步前行,只向着花园而来,心中很是诧异,王勋更是惊得满脸意外,只觉得自己眼花。 事出有异。 秦风的神色变得严正几分,起身注目。 还未等他开口问及缘由,方诚已经大步走向身前,匆忙做礼沉声出言道:“殿下,大事不妙,钦差已经来到邺城,前来之人不止一位,姜太傅也在其中!” 此言一出,许朝元惊得脸色大变。 姜太傅...... 普天之下,能被如此称呼的人,唯有当朝太傅姜太渊一人而已,太傅乃是官职,既为帝王之师,身份尊崇无比,若不是嫌自己命长,谁又敢擅自冒认! 如此人物亲来,还是奉皇命作为钦差,到达邺城这种荒凉之地,所为缘由的分量不言而喻! 许朝元不敢再想,惊得脸色凝重无比。 身旁的王勋哪怕再怎么憨直,也被这话惊得突然紧张起来,细听之下当场石化,他想过会来大人物,却是没想到前来的钦差有这般天大的来头。 姜太傅,那可是连自己恩师都崇敬万分的大儒,堂堂的帝师啊。 凉亭突然沉寂。 秦风只感到失态无比严峻,立刻招手屏退了随方诚而来的家丁,沉声看向了方诚。 “方大人,你可知除了姜太傅,还有何人前来?” 方诚闻言目露凝重。 “下官还未知晓,方才薛县令亲迎,只见其人而不闻其声,言语听来得体,口音似是京都官员。” 听着讲述,秦风的心头再次一沉。 身为钦差,确实有着极高的地位和本钱,可以完全不将小小县令放在眼里,但能这般倨傲,连面都不露一下,骨子里的傲气已经远非寻常官员能比。 按理来说,能有这份底气的人,除非位列一品之上,或者背景及其了得。 可既然连姜太渊都动身前来,分量已经令人瞠目结舌,不至于还有一位当朝重臣相陪,否则那阵仗也未免太过惊人,邺城小地根本不配。 能有这般人物前来,前思后想,也唯有宋千秋之死这一缘由,来人必是向着自己问罪,除去宋家的威势和压力,邺城绝不至于迎来这种人物。 所猜不错,另一人必与宋家有关,起码背后有着宋家的影子! 自诛杀宋千秋那个奸贼之日,秦风就曾预料到会有后续,宋家也绝不会就此罢休,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,而且来势凶猛到了如此地步。 其中必有宋家的影响,也少不了某些人的推波助澜,看来还是有人不放心一个流落藩王,欲要置之死地而后快啊。 沉思片刻。 秦风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,向着一脸担忧的方诚注目而去。 “方大人,多谢你前来相告,本王心中已有定数。” 方诚欲言又止,只得回礼静立,眼下的局面实在有些骇人,他有心相助,却是无计可施,实在人微言轻,难有助力。 气氛莫名变得严峻无比,满心震动的王勋旁观多时,却是听得云里雾里,邺城不过小地,本该令人兴奋的钦差前来,怎会让众人一脸严肃...... 眼见几人不再言语,他也不好多问,只得心头暗暗打定了主意,稍后去向薛松涛探听一二。 ...... 夜幕降临。 本该沉寂的时辰,邺城却是反常地热闹无比,百姓们热议不断,沉浸于钦差到来的兴奋当中,言语间满是对今日阵仗的惊叹,感怀于陛下对邺城的重视。 与之相对。 县衙附近却是一片寂静,本就严肃无比的所在,此刻已被重兵把守,皆是身着精甲腰挎宝刀,偶有路人经过,也不敢多作停留。 准备探听消息的王勋暗窥多时,始终找不到机会潜入府衙,急得抓耳挠腮,心中好奇就好像蚂蚁噬心,令他难以平复。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。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,终于见到县令薛松涛走出府衙,看得王勋眼里一喜,暗暗远随走过街角,方才凑近打听起来。 “薛大人!你这是要去何处啊?” 薛松涛被喝得猛一激灵,回头见是王勋这个铁憨憨,方才拍了怕心口,惊魂未定地埋怨出声。 “原来是王副将啊......” “王副将何必明知故问呢,如今钦差大人住在县衙,本官岂敢叨扰,只得回府办理公务。” 王勋赔笑近前,露出标志性地憨直笑容,装作不经意地感慨惊叹。 “竟还有这种事? “不知钦差大人是哪位朝中大员,能让薛大人这般对待,想来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吧?” 这话问得巧妙,听起来很是自然,若是常人便会脱口应声,可薛松涛早就是老油子,只是惊讶于王勋的粗中有细,轻易就猜到了对方的心思。 奈何,他也是北王殿下的所辖官员,多日以来早已敬佩不已,索性就装作不知情地模样,凑近了几分一语道出真相。 “哎,自然是了不得的人物啊。” “一位是当朝大理寺少卿,而且......还是宋家之人!另一位就更是身份尊崇,乃当今帝师姜太傅!” 这话听得王勋心里一惊。 姜太渊前来他已知晓,但那位不露面的大理寺少卿是宋家之人,这一身份实在难以忽视,巨大的信息量瞬间涌上脑海! 宋家人前来,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啊,殿下肯定不知这种大事,又曾杀了宋千秋那个恶贼,搞不好要出事,明枪易躲暗箭难防! “薛大人辛苦了......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,就先告辞了!” 心急如焚,王勋随口胡诌就匆忙离去。 薛松涛见青年远远而去,只是轻叹一声就向着家中走去,实则心中早已忐忑万分,却也是尽力而为,再无计可施,只觉得邺城已经处于旋涡之中,犹如风雨欲来。 第29章 质问罪责 清晨。 热闹的邺城很是繁华,贩夫走卒来往不断,酒楼茶肆也已开张,叫卖声和言谈声交织响起,处处充满了活力。 一位白发老翁身着素服,经由健壮青年相陪,满目意外地慢步与街道一旁。 “怪哉,怪哉,边陲小城竟能如此兴旺,实乃异数。” 青年不敢应声,始终紧步相随,眼里唯有崇敬。 原因无他,那老翁正是当今帝师,名满天下的大儒姜太渊。 早在三十年前,姜太渊就已是门生遍天下,所收弟子不知多少,哪怕后来身为弟子不再纳新,在如今的朝堂,依旧有不少曾经的学生。 如此人物,岂是他一个护卫敢于冲撞的。 任由着老翁慢步前行,护卫只是忠心相随,一路而来,他对于老者的脾性略有了解,这老翁虽说身份崇高,却是吃穿勤俭为人谦和,而且关心民生,处处以民为本,仁德之心令人钦佩,德行无可挑剔,也确实配得上大儒之名帝师之位。 前行多时。 姜太渊所见所闻,唯有一片生机勃勃,民众热情高涨,人人眼里洋溢对生活的期待,简直有些儒家所言的“大同世界”雏形。 所谓知足常乐,或许正是因为邺城地处偏远,民众更能踏实生活,所求不多,故而才能这般不同? 心中疑惑不解,姜太渊却是顾不得多想,因有皇命加身,他只得先望向身旁推车青年,微笑着问询出声。 “劳驾一问,你可知宋千秋其人?” 孙二正为娶老婆努力奋斗,被这莫名一问扰得烦躁,但见是位陌生老者,又有几分儒雅气,好似个教书老先生,顿时火气消了大半。 他不过是个穷苦人,能被读书人这般礼遇,而且还是一位很有风度的老先生,这实在是不多见的奇事,说出去也脸面有光。 感受着四周羡慕的眼光,孙二连忙将双手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,就有模有样地含笑抱拳做礼。 “老先生有礼,小人只是知晓!那宋千秋就是曾经的王府管家,好像还是个官,叫什么什么傅来着!” 这话听得众人笑声连连。 姜太渊却觉得此言真挚无比,自知问对了人,微微点头,继续问询出声。 “宋千秋可是被北王殿下所杀?” 本就颜面十足的孙二听了这话,想起当日的痛快,更是来了劲头,立即就大声应话! “那还有假?!自然就是被殿下所杀!想当日......” 话刚说到一半,孙二脸上的笑容却是僵住,挥舞的手臂也停在半空,只见老翁身后远处有不少人马前来,好像正是昨日的钦差队列! 百余军士开道,还有几位身着官服的护卫大步前来,威势凛然! 那阵势当即就惊得平民退散两旁,孙二也被吓得满目惊惧,连准备好的吹嘘说辞都忘得一干二净。 姜太渊见转回首,正见几名护卫近前做礼。 “姜太傅。” 眼见队列已经准备向北王府而去,事实也经由百姓之口而出,姜太渊哪怕还心有好奇,也通情达理地点头等候队列前来。 待到软轿近前,老翁慢步乘坐而去,徒留一干吃瓜群众当场呆立。 直到队列远去多时,孙二才好像从梦中惊醒,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,想起先前的礼遇,脸上又变得涨红无比,只觉得家门有光。 百姓们都被钦差队列惊动,一路吃瓜围观,直到行至北街王府。 军士们将百姓隔开数丈之远,几百人更是将王府团团围住,看似有警戒之用,却给人一种莫名的肃穆,气氛突然变得很是凝重。 原本还图看个热闹张张眼界的民众,此刻全都陈默,一脸疑惑地悄声旁观。 只见。 在护卫开道之下,两顶软轿停于王府门前,不分先后,随后有一中年八字胡文官先行而出,白发素服老翁慢步后出。 两人俱是气度不俗,相比之下,姜太渊更显儒雅,白发苍苍的外表之中更给人一种超凡之感。 宋雨平唯有一脸严肃,冷冷地瞥了一眼北王府的牌匾,方才转身向着做礼,脸上带着几分恭敬之色。 “下官有礼,姜太傅先请。” 礼节周到,大家族的气度尽显无疑,淡淡的笑容却给人一种优越之感,莫名地令人不适。 姜太渊只是微微点头,随口婉拒。 “此为公务,不论私情,只分主次,不论官职。” 一如既往的严肃,给予了宋玉平几分安定,眼里的自信愈发明显。 帝师确实身份崇高无比,可惜早已不是当年! 想当初,姜太渊身为帝师深得帝心,而后又成王傅,教导大皇子的学业,若无差池,将来大皇子成为储君再登临大宝,姜太渊就是两朝太傅,地位必将达到空前的高度。 那时的姜太傅确实了得,人人为之崇敬,连自视甚高的宋雨平也不得不低头,甚至不惜放下宋家人的高贵身份,照着家族之命示好拉拢,哪怕被姜太渊厉声斥骂拒绝,几乎称得上狗血淋头,他也不敢表露不满,只得在心里记下屈辱。 曾经的嫉恨埋藏多年...... 直到后来大皇子出了错漏,招致陛下雷霆大作,姜太渊也受牵连,王傅之职被革,从此声望一落千丈,终于才让宋雨平心中大为痛快,仍然难消嫉恨! 风水轮流转,曾经高高在上的帝师,此刻不过是辅佐他办案之人,地位转变之快好似梦境,里面的暗爽和得意岂是寻常人能够体会? 款款做礼,宋雨平方才向着府门踏步而去,一手持陛下圣旨,一手负于身后,眉宇间冷意十足。 王府家丁都眼界不俗,自然认得这种排场,心知的朝廷大员奉命而来,当即僻让两侧,无人敢拦。 仅仅数息。 以大理寺少卿宋雨平为首,帝师姜太渊为辅,几十人一涌而入,高声之言响彻王府正院。 “奉陛下令,北王秦风杀害朝廷命官宋千秋,钦差查案,闲人退避!” 朗声之言震彻王府。 短短几息,早有预料的秦风上前做礼,王勋等人依次恭迎,甚至连准王妃苏颜霜,一干家丁也得应命做礼,个个神色严肃。 “儿臣领旨!” 秦风还未抬头,宋雨平已然急不可耐,冷声地注目而来。 “北王,你私自处决当朝官员,触犯皇威,无视律法,可知罪否!?” 质问之言惊得多数人心里一纠。 不需任何多余言语,苏颜霜已然感到了事态严峻,美眸之中冷色十足,静候之下,只听见殿下的沉声之言缓缓出口。 “本王无罪,又如何认罪?” 这般沉稳之音,方才给予了众人些许底气,就好像曾经的新盐与出战得胜,殿下总能掌控一切。 可如此的坚决态度,却是让姜太渊眼中浮现凝重。 曾几何时,他对于这位七皇子颇为赞赏,身为最出众的皇子,姜太渊对其寄予了厚望,谁知天意弄人,文武双全的绝才竟突然疯癫。 如今虽见当年俊才康复,气度不输当年,姜太渊心中略有欣慰,谁知却是见其性情大变,成为了一个信口雌黄之人! 他已经得知宋千秋之死的真正缘由,寻常百姓岂敢污蔑皇子,如今事实就在眼前,这位北王居然矢口否认。 姜太渊最恨不仁不信之徒,此刻听闻这般坚决之声,那一抹好感瞬间消散,平和的面容里浮现怒意,冷声质问出言。 “北王殿下,此事铁证皆知,你又何需狡辩?!” 第30章 将北王下狱 姜太渊沉声一问,在场众人全都心中震动。 如此身份的大儒,又是当朝帝师,亲口说出质问之言,其中的分量绝不容忽视,眼下又说得这般肯定,听起来有几分问罪的味道,更是令人心中紧张和费解...... 苏颜霜和王勋等人对姜太渊的声名早有听闻,知其品性刚直,德行无可挑剔,眼下却是突然问罪出言,语气间还有几分笃定的意味。 不由得,众人眼里的诧异已是难以遮掩。 堂堂帝师,大玄朝的当代文宗,难不成也和宋家同流何诬,欲要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殿下?! 秦风眉头微皱,感到了一阵压力,却是并未再度应答,冷冷地望着眼前老翁。 场面突然对峙起来,本就严肃无比的气氛更添凝重,在场之人全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,就好像泰山压顶,连呼吸都变得谨慎数倍。 唯有宋雨平听闻此言,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,渐渐被暗喜所取代,似乎连他也未想到,姜太渊会直接质问秦风,还是这般的语气严正。 无论缘由为何....... 可既然连这位都如此出声,那事情就变得更为简单了不少,似乎帝师也就不过如此,经由多年沉沦,也终于懂得了审时度势! 忍着心头的冷笑,宋雨平当即一甩长袖。 “来人,将北王押往县衙,稍后启程进京面圣!” 身后的护卫即刻应命上前,带着铁链枷锁,不由分说就要动手! 那阵仗极为骇人,护卫眉眼间的冷冽和杀意很是明显,惊得王府众人满眼惶恐,苏颜霜和玉儿即刻上前拦在身前,却还没来得及出声,就被秦风微笑轻声安抚。 “无妨,公道自在人心,你们且退下。” 苏颜霜神色一愣,但见殿下神色依旧稳如泰山,只得忍下心中急切,识大体地安抚着玉儿后退几步,眼看着护卫上前,心里紧张到了极点。 秦风就这样戴上手镣,毫不反抗地全程静立。 过程顺利得有些古怪,连原本满心失望的姜太渊都心头意外,实难理解为何这位皇子突然束手就擒,就这样坦率地认罪伏法。 难不成,真是杀人心虚......? 宋雨平哪会想这些琐事,既然已经大事已了,立刻就转身迈步,向着王府门外走去,准备心满意足地踏上归程,今后以宋家的功臣自居。 虽说还在万里之外,他却是已经能看到自己的地位水涨船高,功名利禄近在眼前,不由得嘴角上翘,脚下也有了几分龙行虎步的意思。 “殿下.......殿下!” 伴随着声声不甘呼唤,玉儿和一干下人们紧随而出。 以宋雨平为首,姜太渊为辅,一干人依次踏出北王府大门,引得百姓们热烈观望,评议声再度热烈。 可当大家看到身后踏步而出的殿下,居然手戴铁链,好似身犯重罪之人,无论男女老幼,眼里的激动和自豪却是猛然僵住,渐渐被惊讶和费解而取代! “嘶.......殿下?!” “咱们邺城可真是露脸,先有北王殿下来,成了王地,眼下又有钦差大人,将来肯定还有好事,就是不知......诶?!” “怎么会这样!殿下......为何戴着铁链?!” “看样子,殿下是犯了大罪......?” “放你娘的狗屁!殿下怎么可能有罪?我活了几十年,就没见殿下这样的大善人,怎么可能会获罪!” “那眼下这是......?” “这!原来钦差大人来咱们邺城,不是有什么好事,竟是为了治罪殿下?” “啊?!治罪殿下,这还有王法吗!还有天理吗!” “肯定弄错了......肯定弄错了!” ...... 再度响起的评议之声震动无比,围观人群猛然炸响,却是与先前的激动截然不同,千百人脸上都是震动和惊异,看向钦差大人的眼里,不再只是敬畏,隐隐浮现复杂的目光。 宋雨平哪会在乎这些愚民之言。 粗略一听,就觉得好似嗡嗡作响的蚊虫之声,吵得他有些心烦,瞥了一眼,路旁的护卫和军士们立刻向外施压,同时将本就让开的道路再扩几丈。 “让开让开!” “你们活腻了不成,竟敢评议朝廷命官?赶紧退后,不许再擅自出声!” ...... 百姓都是穷苦之人,哪里见过这种阵仗,厉声呵斥之下,又见对方数百人皆持刀枪,不由得令人胆寒,许多人收敛了话语。 民众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,目光却是大为变化,与曾经截然不同,姜太渊都看在眼里,心中愈发感到诧异。 略一沉吟,老翁就向着身旁的宋雨平沉声注目而去。 “即便铁证如山,如此就将北王殿下带离,或许有些草率,不如详问一二,再做定夺。” 宋雨平闻声轻笑,拱手敷衍道:“姜太傅多虑了,北王滥杀命官乃是实情,又何须多问?这些平民之言,不过无知之谈,无须理会。” 话是不假,姜太渊仍难安心,奈何无从辩驳,神色略微有些忧虑。 就在两人短暂商谈之时。 秦风始终一言不发,神色也是平静无比,星眸只是望向北街南口,等待着约定的时机,自打钦差前来,他就对来人的动机有了猜测,早就有了九成的预想,经由分析和昨夜王勋的报信,得知宋家之人前来,一切已经十分明显,也早就做好了部署。 可这份沉默,却被宋雨平以为是束手就擒,眼里的笑意已经忍不住开始浮现,转身抱拳做礼,语气很是得意。 “殿下,请吧?” 秦风缓缓注目,看着眼前小胡子的得意之色,不由得无奈摇头,还真是小人得志,嘴脸也不知道收敛。 百姓们紧张地注目从未改变,身后府中家眷的担忧急唤接连不断,秦风缓缓闭上了双目,任由着宋雨平的得意轻笑。 直到一声中气十足的震喊从远处传来! “谁人胆敢污蔑北王殿下!?” 那声音如春雷震响,隐含着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,惊得所有人齐齐回头注目。 只见身着甲胄的统领许朝元策马疾奔而来,神色冷冽无比,身后的数十军士个个杀气腾腾,同样喊声震天! “谁人胆敢污蔑北王殿下!?” “谁人胆敢污蔑北王殿下!?” “谁人胆敢污蔑北王殿下!?” 邺城将士......来了! 第31章 剑拔弩张 眼见熟悉的面孔疾奔而来,个个英武不凡,百姓看得满眼热烈,就好像看到了那日血战蛮夷的景象,无不为之心中激动。 再听闻那划破长街的震天高呼,大家这才坚定了自己的心头之念,果然是有人要污蔑殿下! 不过数个呼吸。 许朝元已然率领几十老兵疾冲而来,眼看不足十丈之遥,百姓们自觉让开道路,心头紧张无比,却又觉得浑身有热血流动,部分人下意识地向着老兵们靠去,眼里很是期盼。 可钦差卫队的护卫和军士们不知详情,只见到一股队列这般冲杀而来,又看老兵们步伐有力动作整齐,不容小觑! 本着护卫的职责,数百人瞬间齐齐拔刀而出,列为人墙立于前列! 一瞬间。 王府门前剑拔弩张,气氛更加危急! 这场面在邺城几十年难见,不少民众当场就吓得背后发凉,老弱妇孺更是惊得退让一旁,再不敢有任何声响。 几十老兵,就这样挺立原地,不皱眉头地争锋相对,给人以极大的压力。 可宋雨平长年在京都为官,见过的大场面不知有多少,眼下看着几十号甲胄破旧的残弱近前,不知死活地面对数百卫队,心里哪会有丝毫紧张。 立于王府门前,垂着眼眸打量了来人一眼,宋雨平轻抚着八字小胡,冷笑着厉声斥问。 “尔等是何人?!” “本官乃大理寺少卿,是奉皇命前来办案的钦差,尔等竟然阻拦皇命,莫不是要造反?” 面对顶着皇命的斥问,许朝元才翻身下马,官方地抱拳做礼沉声道。 “下官邺城统领许朝元,听闻有人污蔑,欲以莫须有之罪陷害北王殿下,特来护驾!” 护驾? 就这点微末人马,也敢扬言护驾? 来人不过几十老兵,个个甲胄破旧,看起来有如丧家之犬,也敢口出狂言,简直是天大的笑话,邺城还真是破落之地,难怪疯王会被流放至此! 宋雨平闻言心中笑意更浓,却是脸色严正几分,双手负于身后,摆出一副威严十足的模样。 “笑话!” “北王滥杀王傅宋千秋,亵渎皇威,无视法纪,此事铁证如山,有何污蔑可言!尔等还不速速退下,否则将你们以谋反罪论处,一并捉拿!” 此言一出,持刀的数百护卫向前踏出一步,刀刃寒光闪动! 老兵们神色凝重无比,却是无人后退半步,依旧挺立在原地,领头的许朝元更是抱拳朗声反驳,浑身的煞气愈发明显! “钦差大人明鉴,那宋千秋身犯数罪,趁北王殿下重病,半年来,那奸贼以下犯上,辱骂皇室,动用库银,欺压百姓......北王杀之,绝无差错!”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,宋家的脸面都受到了抹黑,宋雨平当场就听得眼中喷火,即刻斥骂出声! “混账!” “你一个小小的统领,岂敢在此混淆黑白!来人,将他们拿下!” 严令一出,钦差卫队应声而动,即刻向前压去,逼得老兵们连连后退,眼看就要大事不妙。 谁知百姓们听闻对话,也明白了眼下事件的缘由,不少人惊得高声惊呼,眼里的不解和气愤很是明显。 “原来竟是为了宋千秋那个奸贼!” “那奸贼坏事做尽,本就死有余辜,殿下杀了都算便宜他,结果还落了罪名......?” “殿下有罪?这有什么罪啊!” “那怎么办.......” “老少爷们儿!咱们做人得有良心,守军兄弟能为殿下站出来,咱们这些泥腿子也不能落后,知恩不图报,和畜生有什么区别?” “就是!要连报恩都不知道,和宋奸贼有什么区别!” “对!殿下没错!” “要是殿下就这样被带走,咱们邺城也就完了!” “兄弟们!咱们人多,不怕他们!” ...... 随着几人带头仗义高呼,不少人接连从旁而入,站在了老兵的队列中,眨眼就有了大几百号人! 历经先前守城,邺城男丁的血性已被唤醒,眼下殿下处境危机,有血性的百姓都忍不住站了出来,虽然只是部分,人数却依旧超过了护卫。 无论老少,都在此刻紧靠而立,军民一体,宛如当日守城之时。 黑压压的人群越来越多,护卫们被突然的阵仗镇住,并非是不敢动手,只因眼前的人实在太多,又有无辜百姓,一旦发生冲突,伤亡实在过大...... 何况身后的两位大人身份不凡,北王殿下又是皇裔,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,在场的几百护卫难辞其咎! 呆滞注目,护卫们手持宝刀,竟是难以前行! 望着一个个衣衫破旧的边城面容,他们竟不知如何是好,生平多年,从未见过如此阵势,区区一个小城,竟然军民齐心,还个个悍不畏死,实在是难以置信。 宋雨平被突然的阵势气得不轻,再听着一口一个“宋奸贼”的骂声,脸色青红交接,即刻就要下令! 就在这种关键时候,脸色严肃无比的姜太渊先一步踏出,望向领队而立的许朝元。 “你所说的可是实情?” 许朝元恭敬做礼。 “禀姜太傅,末将所言俱是实情,不敢有任何欺瞒!” 身后的众人也顾不得任何礼节,高声地附和不断! “都是实情!” “殿下绝无差错,那宋奸贼本就该杀!” “钦差大人,千万不能冤枉北王殿下啊,殿下.......可是一位好殿下!” “是啊,殿下杀了宋奸贼,这怎么会有错啊!” “不能带走殿下啊!要是没了殿下,咱们邺城哪会有好日子,殿下可是好人,一定不会有罪行的......” “呜呜呜......钦差老爷,求求您放了殿下吧!” ...... 七七八八的言语不断响起,话语中的真挚和急切很是明显,百姓和老兵一脸紧张,甚至有人被这阵仗所惊,难免有些怯场,妇孺被刀阵吓得脸色苍白声音颤抖,却依旧不断地为秦风喊冤。 亲眼得见此情此景。 一手策划的秦风心头百感交集,平心而论,他确实想着让邺城更好,却也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,并未做到鞠躬尽瘁那般的伟业。 可就是如此,百姓们此刻却是接连挺身而出,还有不少人问询从四方而来,不断地加入到队列之中,只为力保自己。 穷苦的大众很是淳朴,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安稳的日子,吃饱穿暖而已,能给他们这些的人,或许已经犹如神明...... 心中惭愧,秦风不得已为之的计策让他体会到了百姓的真情,也坚信了自己曾经的作为正确,对将来更为坚定。 此事过后,他定要让邺城人人安居喜乐,将这曾经的小城,促成世间羡慕的安乐之土! 而这些都是后话。 眼下能否渡过难关,一切的重点就在姜太渊身上! 静静注目而去。 只见姜太渊果然神色动容,侧脸上浮现一丝被欺瞒的震动,夹带着明显的愧色,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。 不等千余百姓再多言语,那老翁立刻转身,冷目望向宋雨平。 “宋少卿,如此看来,此事另有别情,理当详议再做定夺,绝不可这般草率,就将北王殿下定罪!” 宋雨平脸色阴沉了几息,挤出轻笑敷衍摆手。 “姜太傅,此言差亦~” “这些人的一面之词,岂可轻信?他们不过是无知子民,方才根本不敢言语,眼下经人煽动,满足胡言又如何能当真?” “北王滥杀命官,此事铁证如山,无需再议!” 话音刚落,姜太渊脸色一沉,浑浊的眼眸微微眯起,好似有剑芒闪出! 第32章 绝地逢生 混账! 简直混账! 千百人之口动情喊冤,军民齐心直面寒刀,如此坚决的情势,其中的真假一眼而辩,怎么可能是经人煽动的胡言! 面对邺城数千百姓,目睹如此危急事态。 宋雨平竟还能说出这般言语,一口咬定千百人说谎,这才是真正的混淆黑白,摆明要做睁眼瞎,简直混账到了极点! 姜太渊一生清誉,品性端直,怎能忍受这种人在此胡言乱语! 别人他不清楚,宋雨平这种无耻小人,眼里哪有公义! 定睛注目,老翁脸上的神色都严肃了数倍,出口之声无比低沉,好似循循善诱,又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莫大威严之感。 “宋少卿,邺城数十军士作证,千余百姓不顾安危而出,如此种种,你可看在了眼里?老夫劝你,切莫一意孤行!” 放在往日。 这种话必会让宋雨平掂量一番,思虑过后方才敢好生应答。 可此行目的明确,他又身负皇命大权在握,还身兼家族之望,荣华富贵近在眼前,功名利禄唾手可得。 如此利势尽占的大好局面,宋雨平岂会罢休。 只是平和一笑,就很是轻松地应答出声,语气里有一丝尽在掌握的隐隐得意。 “呵呵,太傅多虑了。” “邺城守将乃北王属下,其言不可信,眼前众人也是北王之民,又多是不识文字、不通道理的卑贱之民,所言更不足取。” “何况,姜太傅先前也曾言,此次奉命行事,本官为主,您为辅。依本官之见,北王之罪勿用再议,即刻押往京都!” 姜太渊听得脸色愈发阴沉。 原本风度儒雅的白发大儒,在此刻静立不语,冷冷地注目着眼前中年,神色复杂到了极点,微微张嘴,却是硬生生将话语吞下腹中,似乎有某种难以启齿的原因。 百姓们见状,本就激动的情绪再度暴涨! “好啊,原来还真是污蔑!” “大家听听!这位钦差大人说出口了,他就认定咱们的北王殿下有罪,准备将殿下带回京都!” “回京都?殿下肯定要吃亏啊......这不行!” “赵二哥,如今可怎么好啊.......?钦差老爷发话了,就是要将殿下知罪,我们不过是平民百姓,能怎么办.......!” “如此轻易,就将殿下定罪!这......这还有什么道理可言!” “他娘的!哪还有什么王法!” ...... 邺城不过边塞小城,常年处于动荡之中,曾经也有过易子而食的悲惨,对于皇权也就是老辈人口中相传的心底敬畏,并未过多真切感受,最多也只是渺茫的憧憬而已。 所谓天高皇帝远,这话并不夸张。 在百姓心中,皇帝和朝堂着实了得,也让大家心头敬畏无比,可远没有县令老爷来的让人惧怕,此刻听闻这般话语,曾经的不忿也在瞬间爆发,怨气和不满蔓延四周。 灾年望穿秋水,不见皇恩天律,殿下撑起了邺城,反倒要被论罪? 如此的律条,不听也罢! 老少爷们满脸怒火,骂声响成了一片,不过片刻只见,就连畏惧于刀枪的残弱妇孺们,都被复杂的情绪感染,逐渐鼓起勇气站了出来! 事态越闹越大。 宋雨平却是丝毫不慌,眼里的高人一等已经十分明显。 一路北行而来,宋雨平之言无人敢于违逆,心里早就被大权在握的满足填充,眼里早已容不下寻常角色,连帝师也得听命。 何况,这邺城的区区贱民? 就算眼前贱民狗急跳墙,也不过是手无寸铁的待宰羔羊而已,与训练有素的军中好手相比,他们只是亡魂罢了,何足道哉! 功成名就近在眼前。 手握乾坤的舒爽不断流淌在心中,宋雨平自觉已然看清了一切。 区区几百条边塞贱命又算得了什么,既然他们想找死,也怨不得旁人,此事无论如何评议,绝不可能是他有错,身为大理寺卿,宋雨平对律法还是极为熟悉,也早有了应对之策。 只要拿下无权无势的疯王带回京都,权势名誉必将手到擒来! 得意之际,宋雨平冷笑一声,瞥向了逐渐面露激愤的数千城中军民,小胡子笑得微微发颤,丑陋的嘴脸完全显现。 “王法?就你们也配谈王法二字?本官......” 装逼至极的经典台词还未说完,身旁却是响起了沉声之言! “宋雨平!” “老夫劝你,即刻令护卫收起刀枪,将北王殿下的手镣解开,否则必将铸成大错。” 这一语声音并不是很大,言辞中却夹带着浩然之气,连混乱的场面都突然安静,数千目光呆滞齐聚而来。 宋雨平皱眉回首。 看见帝师动怒的模样,他只是心头闪过一丝下意识的惧意,而后觉得很是可笑,随着心头的优越作祟,脸上的笑意再度浮现。 “哼哼,姜太傅,莫说本官不提点出言,此刻你恐怕忘了,我等正在处理公务,一切当以本官为首! “此事,恕难从命!” “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,本官劝你莫要自误!” 宋雨平轻笑注目,根本不将老翁的严肃放在眼里,轻视之情已经无法在心头压抑。 不得不说,那份得意实在是到了极点,所谓上苍欲灭其人,比先另其疯狂,宋雨平此刻就已经达到了那种程度。 堂堂帝师就在身前,宋雨平的张狂却是越来越离谱...... 秦风看得实在无语,静静注视这货装逼多时,本不愿多做理会,奈何到了此刻,也不由得有点敬佩。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过节,为了几句话就针锋相对,可姜太渊能被皇帝老子下令前来,绝不可能是表面那般简单。 若只是辅佐查探,这种做法看似出于稳妥,却并不合乎两人身份。 不出意料,其中必有深意才是。 莫说秦风早已看清了一切,哪怕随便换个有脑子的,也能明白辅佐只是个说辞,以姜太渊的身份,前来边塞小城处理这种事,监督都有些纡尊降贵! 这宋雨平,是在作死啊。 在秦风暗叹之时。 姜太渊终于不再沉默,看似神色平和了几分,却是不怒自威,冷冷瞥了一眼宋雨平,就从袖中拿出一张金色丝绢,双手恭敬平托! “奉陛下密旨,老夫随行查案,此行若有变故,可全权处理,任何人不得抗命,此为陛下密令!” 密令?! “这......这怎么可能.......” 宋雨平闻声一僵,难以置信地注目几息,好似才反应了过来,连忙躬身做礼,面如土色,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! “微......微微微臣,接旨.......” 突然的情景毫无征兆,众人也被惊得楞在原地,四周变得一片沉寂,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! 混乱的北王府门前无比安静。 陛下居然还有密旨? 照旨意来看,似乎姜太傅才是此行之首,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深意......?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,难以置信地呆立在了原地,只能大脑空白地看着乾坤倒转,没人想到事情会变成这般模样。 唯有秦风,依然神色平静。 那般云淡风轻之态,与宋雨平的惊慌色变对比鲜明,一眼望去,就好似白鹤比于山鸡,宋雨平的惶恐被无限放大,数十年为官,竟还不如一个弱冠青年,实在令人难以入目。 姜太渊瞥见宋雨平的惊慌模样,对这个宋家之人彻底看透,神色有些复杂,最终还是化作了心头一叹,沉声之言缓缓响起。 “宋雨平,如今你可愿为北王松绑?” 第33章 后发制人 “宋雨平,如今你可愿为北王松绑?” 再次响起的话语十分平和,却比先前更多了分量,有着不可拒绝的力量,清晰地响起在王府门前,听得每个人都激动注目。 一瞬间。 本就安静下来的数千军民,全都望向了宋雨平,四方八方传来的目光,就好像针芒刺来,让他感到无比的羞愤。 方才,宋雨平还能神情得意地冷声拒绝,此刻却情势突变,面对手持密旨的姜太渊,他哪敢说出半个不字,就算心中万般不愿,也只得作礼应声。 “这……这是自然……” 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,宋雨平连忙向着身后护卫使了个眼色。 他的眼里很是憋屈,明明到手的大功,居然就这样突生变故,甚至可能就此溜走,实在是可恶至极! 护卫依令而行,正准备将秦风的手镣解开,秦风却是将双手转向一旁,淡漠地沉声出言。 “且慢!” “本王乃由皇命敕封,是大玄王朝的藩王,先前随意被人戴上手镣,如今三言两语就又要解开,如此儿戏,何谈法度?” “这手镣戴上容易,摘下却不简单!” 护卫被怼的呆立原地,根本不知如何应对。 紧张注目回头…… 只见钦差宋雨平也是满目异色,阴沉的脸上都快滴出水来,听闻这话,眼里的惊讶比护卫还要浓烈,显然压根就没想到会有如此局面。 不过几个呼吸,宋雨平心头起伏不定,连挤出的笑容都没了踪影。 堂堂钦差,先是被密旨打脸夺去主权,再被原本的就擒疯王反向质问,接连的变故令宋雨平只觉颜面尽失,仿佛从云头跌落到了地面,脸色难看无比。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…… 经由秦风这声反问,身后紧随的王勋立刻带头高呼,邺城军民们见状也都开始接连附和,声音一浪高过一浪,一切就好像商量好的那般,熟练得令人发指! “对啊!殿下身份尊贵得很,凭什么就任由他们,说绑就绑,说放就放! “真不愧是殿下……竟然能质问钦差大人!” “殿下说得好!就该让那个钦差大人讲个清楚,我们不懂王法,殿下懂!” “戴上容易,摘下不易!” “戴上容易,摘下不易!” …… 声援越发激烈,不过眨眼之间,数千人都围在王府门前,高声重复着秦风的话语,神情十分的坚决。 自打站出来开始,邺城的军民就已经有了觉悟,要护殿下周全,哪怕被钦差宋雨平羞辱不断,甚至面对着极大的危险,穷苦百姓们也绝不后退。 此刻眼见局势大变,殿下也有了往日的英武,百姓更有了底气,将方才被嘲笑的话语反问而出,誓要为殿下讨个公道,以报恩德! 声声呼喊犹如浪潮,顷刻就将王府门前淹没。 宋雨平听得眼中冒火,对于这群不知所谓的刁民嫉恨不已,却是已经大权旁落,不敢再擅自出声,只得咬着牙冷眸相对,脸色有些涨红。 在这种极其尴尬的局面下,姜太渊神色严肃地一瞥,终于压倒了宋雨平心头的薄弱自尊。 “民心所向,公理昭昭。” “宋少卿,你不顾老夫劝解,擅自给殿下戴上手镣,眼下如何化解?” 这…… 宋雨平听得猛然抬头,双眼瞪得比起方才大了一圈! 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的问罪之行,功名利禄唾手可得,却突然变得走向迷离,彻彻底底地脱离了他的掌控。 姜太渊所说都是实情,他却深知此事绝不能低头,更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…… 一旦他出言请罪,不仅推翻了北王的罪名,家族之令化为泡影,回去无法交代,连他自己也要落个大不敬的僭越之罪。 偷鸡不成蚀把米,这种事宋雨平岂能接受! 本就身份大变,宋雨平经历了极大的心理落差,思绪已经有些混乱,此刻又被逼得骑虎难下,低头沉思间,眼里闪过了一道决绝无比的狠色。 悄声咬牙,宋雨平硬着头皮接过问话。 “禀姜太傅,下官一时情急,还请太傅明察。北王身负人命乃是事实,就算……就算有多人出言力争,也不过是一面之词!” “于情于理,北王擅杀朝廷命官仍有嫌疑,下官行事略有草率,却也是职责所在,其中并无过错。” 姜太渊听得眼眸微眯。 经历数千军民力争之变,他心里已经清楚事实如何,也知道这宋雨平不过是在狡辩,以求免去先前私绑北王的大不敬之罪。 面对事实还能狡辩至此,足可见其人脸皮之厚。 姜太渊心中震怒,却也知这话并无纰漏,就算明知对方胡搅蛮缠,他却没有任何办法戳穿,小人的奸佞之处就在于此,往往行事无所顾忌,也不被道德品行束缚,占尽了优势,令人望而难逐。 姜太渊只得向着秦风劝解出声。 “殿下,依老夫之见,此事……还当从长再议。” 秦风静立依旧,神色看不出喜怒,只是礼节性地出言婉拒。 “姜太傅,本王心意已决,此事无需多言。” 听到这话,姜太渊神色为之一愣。 再看秦风神色坚定,不曾有丝毫动摇,他只得无奈点头。 “也罢。” 轻声一言,姜太渊心头的诸多话语都压了下去。 眼下这事已经有些棘手,要讨回公道绝不是易事,先不论宋雨平如此狡诈,单就拿出足够证据就已经难如登天。 宋千秋死于数月之前,想必当初也是秦风一时气愤,才不顾宋千秋的身份,当即就将那恶贼诛杀,经由诸多时日,当初的罪证恐怕难以搜集,哪怕让大理寺派查案高手前来,或许也得三五日之久。 如此的复杂之事,岂是言谈间就能解决的? 这位殿下竟想立刻就解决此事,甚至降罪宋雨平,此事无异于空想,到底还是年轻气盛,难免沉不住气啊。 场面再度沉寂,氛围舒缓不少。 旁观之下,宋雨平暗暗轻舒了一口气,有种为自己急智的庆幸蔓延心头,挺身而立,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场面之言。 “姜太傅明鉴!法理讲求证据,下官行事一向严谨,无论何时都问心无愧!” 百姓们注目多时,见到事情竟无定论,心中猛然失落,再看那姓宋的一脸虚假,只觉得很是憋屈。 恶人诬陷出言,甚至冒犯殿下,就这样轻易脱罪。 王法,就是这样……? 在一片沉寂之中,唯有秦风的温润声音再度响起。 “好一个法理讲求证据。王勋何在!” 第34章 他的罪丧尽天良 早已等候多时的王勋应命而出,自身后踏步向前,双手奉上一本书册,高声之言响彻门前! “末将在此,宋千秋罪证就在这账簿之中!” 宋雨平惊得猛然注目,看清书册上明晃晃的“王府账簿”四字,心中瞬间紧绷,一股没来由的凉意自背后直冲头顶…… 账簿! 居然……真的有罪证? 满目惊讶的宋雨平呆立原地,刚刚放松的心神紧绷起来,只是看了书册一眼,就感到心跳陡然加速,浑身僵在了原地。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,同样目露惊异的姜太渊已经接过账簿。 姜太渊实在没想到,这位殿下竟然真的拿出了宋家人的罪证,如此的手段,倒是有些令他意外,看来这位殿下颇有城府,似乎不像普通青年那般意气用事。 略一赞叹,姜太渊即刻神色严肃地翻开了账簿。 粗略地翻阅之下。 老翁满是皱纹的眉头微皱,本就威严的神色更为浓烈,就好像看到了厌恶无比的事情,连一向平和的浑浊眼眸都散发着怒色! 随着翻阅下去,姜太渊脸上的怒意愈发明显。 而旁观的宋雨平,也被那细微变化的神情牵动着心神,眼都不眨地紧盯着老翁的动作,似乎想要得知究竟记载了什么。 姜太渊每翻一页,愠怒就添几分,惊得宋雨平愈发紧张,心中的紧张愈发明显,那破旧书页上记载的不仅是宋千秋的罪行,更是他自己的罪证! 翻阅数息。 姜太渊停下动作,猛地合上账簿。 “一个小小的王傅,竟敢私吞挥霍王府库银,足足有五万两之多,数目之大令人心惊!” 低沉之声震动四方。 百姓们一片哗然,全都被这话惊得满眼怒火,得知如此庞大的盗窃数目,男女老少谩骂不断,人人为之震怒! 转眼间,四周已经骂声一片! 宋雨平听得脸色涨红,却是顾不上太多,也管不了数千人对宋家的骂声,连忙出言辩驳,想要为宋千秋开脱! “姜太傅……宋千秋竟然吃里扒外,实在可恨至极!此事下官实不知情,但宋千秋也罪不至死,北王以此杀掉王傅,于法不合吧……” 满脸的急切都被众人看在眼里,宋雨平已经有些抠字眼的强词夺理。 他急了。 握着手中账簿,姜太渊冷眼相望,心里很是清楚,此人不过是趁着机会狡辩,既落实北王乱杀王傅的罪名,又让他自己脱身出冒犯皇裔的大罪。 眼下的情势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,必将有一方获罪! 可姜太渊不得不承认,就算是抠字眼,宋雨平的话依旧有道理,北王能拿出罪证确实令他略微惊艳。 可惜,单单就此一条,仍洗刷不去擅杀官员的大罪。 沉吟一撇,姜太渊正欲出声。 看穿一切的秦风却是先一步出声,继续平静地唤出一人。 “王傅方诚何在?” 咯噔! 又有人来? 这话一出,还在努力争辩的宋雨平心里猛纠! 嘴唇颤抖了几下,宋雨平连话都堵在喉咙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感到大事不妙! 无需等他回头,方诚已经从人群中走出。 同样,立于人前的方诚手持一本书册,向着姜太渊双手奉上! “方诚在此,下官手中之物乃宋千秋罪证!” 竟还有罪证? 姜太渊神色愈发惊异,震动之余,立即向着护卫示意,有一本书册被递交而来,翻阅下来,种种罪行均在其中。 “十月初八,宋千秋于福顺酒楼面见商贾许某,收受百两文银,卖出王府丫鬟一名!” “十月二十五,宋千秋欺压百姓,掳走平民少女至北街民巷欲行不轨,致使少女咬舌自尽,平民碍于权势只得远走他乡,恨莫能助!” “十一月初九,宋千秋威胁家丁,趁北王神志不清,将北王禁闭于侧院,言辞间谩骂不断,无力助殿下脱困,愧对皇恩,唯有蛰伏以待良机!” …… 种种事迹记载详细,时间地点皆在其中,均有证可考,绝不可能有半点虚假。 方诚为人忠直,时刻铭记皇恩,曾经与宋千秋水火不容,碍于权势和身份之差,无力驱除奸贼,只得将每日具细记载下来,却在今日发挥了极大的效用。 浏览着条条罪行,姜太渊只感到了触目惊心! 下到平民百姓,上到当朝皇子,宋千秋所犯罪行涉及极广,几乎每一条都是大罪,即便姜太渊见过无数奸佞小人,也难想象世间会有如此忘恩负义之徒。 这种丧尽天良的畜生,妄读圣贤诗书,不知以何种方式得了主傅之职,竟还要辅佐皇子学业,这已是莫大的讽刺! 更可恨的是,此人不但不知恩报皇恩,居然犯下了如此之多的大罪,简直有辱斯文,甚至不配为人! 至于极力辩驳的宋雨平,同为宋家之人,想必早就对宋千秋略知一二,却能颠倒黑白地借以污蔑北王,显然也是一丘之貉! 还未看完所有记载,姜太渊只觉五味陈杂,怒火涌出心头,双目里杀意乍现! “如此奸佞,不杀不足以平民愤!” 这话响彻了王府门前。 真切的恨意和怒火引得百姓共鸣,骂声接连不断,对姜太渊的赞扬也同样声声相接! “说得好!” “宋千秋那狗贼,曾经可是作威作福,不知道欺负了多少人!” “对!咱们邺城可被那狗贼害得不轻,连殿下都吃了大亏,当初那奸贼恶名远扬,三岁小孩听了宋大人来,哭都不敢哭!” “该杀!那种奸贼自然该杀!” “能说出这种公道话,那位钦差老爷一看就是好官,才叫真正的钦差大人呢!” “对对对!真正的钦差大人本来就是那位老爷!” “殿下是清白的!宋狗贼该杀!” …… 七嘴八舌的激动评议响起。 百姓们的脸上浮现振奋,有种公道地见天日的激动,四周变得一片热烈,连钦差卫队都渐渐放下了刀枪,对阵的紧张气氛开始消散。 众望所归的定论之下,所有人都觉得心中舒畅。 唯有被众多目光包围的宋雨平,听着嘈杂的议论声,只突然大脑嗡嗡作响,大事不妙的预感成了现实,浑身冷汗直冒! “这不可能……这不可能……” 第35章 完美反杀 无论他如何呢喃,始终都想不明白。 为什么姜太渊会有密旨,为什么北王会准备这么多的罪证,为什么一切手到擒来的一切竟不翼而飞…… 明明…… 明明此次奉命前来全程低调,根本不可能有消息泄露啊! 短短的一瞬间,无数的罪证就好像凭空冒出,罪证如浪潮侵袭,一浪高过一浪,惊得宋雨平措手不及,根本没有任何头绪和机会,再去做最后的辩解。 他已经无力辩驳。 完了…… 全完了! 万事休矣的直觉涌上心头,宋雨平脸色苍白无比,突然一下没了力气,就好像被抽空了一眼,瘫软之下,他只觉得天旋地转。 “嘭!” 小胡子宋雨平脸色苍白地瘫坐在了地上。 此刻的他心跳如鼓,耳旁呼喊声一片,却说明都听不进去,心跳得好似擂鼓,好像就要跳出喉间。 摇摇晃晃挣扎了几息,也只能艰难抬头,一脸惊惧地向着姜太渊望去。 “姜……姜太傅……” 垂眸一瞥,姜太渊只是缓缓闭目道:“明日启程返京,面圣之时,你自己请罪吧。” 宋雨平眼眸呆滞,脑海嗡鸣不断…… 身获大罪已难反转,却又听闻要自己向陛下请罪,此言可谓是断绝了所有的念想,无异于杀人诛心。 就这一瞬,宋雨平彻底没了挣扎的念头。 巨大的羞辱蒙上心头,这位宋家大员的脸上再无血色,火气攻心,只觉喉间一甜,两眼一翻就倒了过去。 护卫们急忙上前,将其抬出了人群,向着县衙急奔而去。 眼见水落石出,姜太渊却是没有太多轻松愉悦,向着秦风告罪请辞,道明自己失察之过,随即命人松开镣铐,自觉无颜立于欢呼不断的人群中。 就此,一场危机以闹剧收尾。 听闻着百姓的欢呼,终于被允许踏出院门,王府的众人一脸激动地向殿下道喜,庆幸着劫后的安宁,围在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。 看着殿下向军民道谢,又让众人一脸崇敬地回礼,那种处变不惊的风度实在令人叹服。 焦急远观多时,苏颜霜同样满眼动容上前,难得地露出动人笑容,此刻终于见到事态平息,聪慧过人的她却是渐渐察觉到一些端倪。 待到众人迎接殿下回府,各自端坐于客厅之中,侧坐的苏颜霜才问出了心中疑惑。 “原来殿下早有对策,倒是我们担心有些多余了……只是妾身有一事不明,殿下何以笃定,一切就会如同所料呢?” 秦风微笑注目。 望着苏颜霜绝美的面容,又听闻她直言担忧,秦风心里感到一阵温度,招致未婚妻这般紧张,却是难免有些愧疚,直接讲明了其中的利害。 “此事说来话长……” “先前听闻钦差到来,又有帝师姜先生同行,本王就察觉到事态不凡,经由猜测和王勋的机巧打探,得知有宋家人主事,前来目的就已经很是清楚。” 听到殿下夸奖,右侧次座的王勋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。 “嘿嘿,殿下过誉了……其实我也没做什么,只是随口一问,薛县令就全说了出来,要说也是薛县令嘴上不牢,或许是托了殿下福,才能这般容易。” 秦风淡淡一笑。 托了自己福? 或许是吧。 薛松涛为人谨慎,绝不可能口风不紧,再加上多年的为官经验,能在邺城这种复杂的地方历任多年,早就混成了人精,王勋那点心机,怎么可能探得出虚实。 不出意料,必是薛松涛自愿道出真相,虽然这两日碍于钦差在前没来王府,却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。 看来从当初王府拜见之时,这位县令大人已经想清了很多事,从道出钦差身份这件事来看,就算比起方诚、许朝元等人,薛松涛的可信程度也丝毫不差。 轻笑点头,秦风继续讲述出声。 “确定了来人的意图,再知晓具体的身份,本王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之事,必会经历问罪之事,只需提前备好证物,借由姜太傅便可度过此劫。” 一番话说得很是简单,但经历一切的众人依旧觉得凶险无比,此刻听闻殿下这般轻易道来,心中感到无比叹服,同时也有阵阵后怕。 莫说王勋有些惊魂未定,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将许朝元也感慨不已。 “殿下料事如神,末将深感敬佩,只是此招实在太过凶险,若稍有差池,或者太傅大人没有密旨,后果不堪设想……” 苏颜霜深以为然地微微点头,方诚也神色严肃无比。 众人的反应几乎如出一辙,哪怕一切顺利解决,仍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,秦风却是不再多言,只是笑着打了个哑谜。 “一切自有天意。” 众人闻言一愣,悄声交流着眼神,各自的脸上浮现不同的神色,陷入了沉思之中。 轻抿了一口茶水,秦风的心头同样思绪万千。 这一次,确实有些凶险。 他敢赌变数就在姜太渊身上,只是因为姜太渊本人前来,事实就是这么简单,却是有些让人难以置信,若是旁人听了,或许会以为自己真的疯了。 其实不然。 一代帝师,甚至差点成为两朝太傅的文宗姜太渊,地位绝对不是普通人看到的那般肤浅,皇帝老子的信任也从来没有太过变化,否则绝不会派这位前来。 看似是以姜太渊的严正堵住悠悠众口,给宋家一个说法,实则也是利用了姜太渊的品行,以免宋家借机发难谋害当朝皇子而已。 秦风历经两世为人,早就看透了俗世的观念,对于真相的洞察更为冷血,也更为敏锐,关乎性命的大事,往往能以最具利益的角度去看待,一切的杂念都能被他摒弃。 皇帝能让姜太渊携冷而来,自然有利用的成分和私心,却不是出于保护秦风这个儿子,只是出于保护皇室血脉和颜面的私心,并无任何亲情成分,单纯就是为了化解宋家的小套路而已。 无论是宋家,还是想借题发难的某些皇子,一切自以为聪明的高招都被那位陛下看得透透彻,只需要以姜太渊之名,就将一切计谋化作了尘埃,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间,甚至于连秦风这个亲生儿子的生死,也不过是宣示皇威的工具。 “朕不允许的,谁都不可以妄想。” 这就是当朝皇帝想要透露的讯息。 皇威天道,容不得丝毫触犯! 俯瞰大玄的皇帝,眼中根本不存在任何人的城府,高坐朝堂龙椅,一切心机犹如曝晒在烈日之下,随意一令,便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。 帝王霸主最为无情,也是开拓了当今盛世的唯一道路。 经由姜太渊此行,朝堂必然会沉寂多时,各方人士也不敢太过张扬,甚至于多数人根本就看不清其中的深意,还自以为是地窃喜高明…… 感念诸多,秦风对于出身皇家的无奈体会更深,同时也认识到了眼下弱小,立即向着众人沉声出言。 “此次化险为夷,诸位功不可没,百姓同样居功至伟,本王铭记于心,但这只是一时取巧,绝非长久之计。” “若再有人心怀不轨前来,绝不能以百姓之躯面对寒刀铁甲!” 苏颜霜缓缓起身,望着秦风英气勃发的模样,预感到将有大事发生,神色变得严肃起来。 众人闻言同样神色肃穆,起身高声作礼! “末将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!” “下官愿为殿下竭尽所能!” 众人期待注目下,秦风眼中精芒闪过,眉宇间肃杀之气凛然。 “传本王令,自今日起,邺城依律例征召私兵!” 与此同时。 县衙客房。 姜太渊静坐沉思,无心去关注内院手忙脚乱的诊治过程,脑海里唯有今日的惊艳见闻,颇多感受汇聚,心境始终难以平静。 静候多时,贴身护卫终于从门外踏入,悄声作礼通报。 “禀太傅,北王在邺城所作所为,属下俱已查明!” 第36章 太傅震动夜访王府 抬头注目。 见到素服青年躬身作礼,姜太渊放下手中棋子,立即沉声出言,眼中浮现一抹好奇之色。 “一一道来,不得有任何疏漏。” 护卫应声作礼,将探听到的一切如数讲出。 “禀太傅,属下经由探听得知,北王自去年秋日来到邺城,初至之时,与在京都无异,言语疯癫行事古怪,疯症毫无起色,后又被宋千秋禁闭,从未有外人的见!” 姜太渊微微点头。 这些事他并未意外,也和今日见到的某些宋千秋罪证吻合。 护卫的讲述还在继续。 “北王就此再未出府,外人根本不知府中详情,直到今年初春,北王突然疯症痊愈,亲自下令将宋千秋诛杀,惊得邺城各方翌日前去王府拜见,其中有县令、商贾、儒生。” “自从那日拜见过后,不出几日的时间,邺城之内突然有新盐售卖,供老百姓食用,定价……只有五百文一斤!” 新盐? 还售价五百文一斤! 姜太渊突然眼眸一滞,手中的动作也停在了半空。 哪怕游历天下四方,见识过诸多奇人异事,姜太渊也从未听闻过只有五百文一斤的盐价,在这个盐比肉贵的时代,如此价格简直就像是在说梦话。 姜太渊亲耳听闻,当场就被惊得心绪难平,好似湖面丢下了石子,涟漪层层扩散,心境动荡得更胜方才。 带着心头的震动和惊疑,他即刻放下棋子沉声询问,声音里有几分急切。 “你且细细说来,这新盐有何新奇之处?售价五百文一斤,又是为何缘由?” 护卫连忙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布袋,将其放置于面前桌上,接着才神色难平地继续讲述见闻。 “禀太傅,这布袋之中的便是新盐。” “新盐乃是一种邺城独有的食盐,属下也从未见过……此盐不仅细如沙白如雪,而且没有任何苦涩杂味,品质上乘,哪怕是价值千金的京都一等盐,与之相比也有如糙土!” 话音刚落,姜太渊眼里的震动更为明显。 皱纹密布的双手抓向布袋口,动作小心翼翼,打开之后,只见其中满是纯白细沙,果如护卫所言,再度惊得姜太渊眼眸颤动。 他哪怕身为太傅,即便是在皇宫之中,也从未见过这般纯净的食盐! 这真的是盐…… 心中激动愈发明显,姜太渊只觉得不可思议,急忙用手指沾了几粒白沙,放入嘴里,一股从未品味过的纯净咸香蔓延舌尖。 真的是盐! 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袋中白沙,姜太渊的眼里火热无比,就好像看到了绝世珍宝,难以平复激荡的心情,连双手都有些轻轻发颤! 如此绝品的宝盐,若是放在京都售卖,哪怕出价数十两一斤,也会被一抢而空,甚至不出一日,价格还会暴涨数倍! 而这种从未听闻的新盐,竟出现在名不见经传的塞北小城,而且还以区区五百文的低廉价格售出! 震惊。 极度震惊! 亲自尝试见闻过后,学识渊博的帝师姜太渊陷入了莫大震撼当中,久久都未出声,心中的动荡好似惊天浪潮! 以五百文的价格,便可得到这种雪盐,哪怕是他都感到了莫大的惊喜,又何况穷苦的普通百姓? 这新盐突然出现在邺城,又恰恰是在北王康复,商贾拜见后的几天…… 无论发生的时间地点,都看起来很不寻常,神奇的新盐,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巧合,隐隐间,直觉指向了突然康复的北王殿下! 自从今日归来。 姜太渊的心绪始终难以平静,王府门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,回想之下,他发觉北王秦风从未表现出惊慌,就好像一切都在预料当中,心中有着极大的自信去掌控一切。 整个事件过程中。 那位年轻的殿下最初看似束手就擒,与寻常青年无异,如今想来只是示敌以弱,等待着恰当的时机,一举扭转了局势…… 说是简单的过程,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智谋和手段,虽然那位殿下年轻,或许并不知晓帝心,却是早先备好了罪证,直到宋雨平得意忘形,缜密的心思和过人的预料先机之能,令人感到可怕。 如此沉稳的心机,绝不是年轻人能有,宋雨平被玩弄在股掌之间,也算不冤。 纵观整个事件, 智谋起到了关键作用,邺城军民的齐心拥护也不容忽视,而能让邺城军民这般拥护,答案恐怕已经呼之欲出。 食盐极为珍贵,天下间无处不缺,大玄王朝国力雄厚,也困扰于此,民众望盐止步,只得以盐布蘸水度日。 眼前的新盐,品质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,价值更是难以估量,但既然能以极低的价格卖出,除却收买人心的小人猜测,背后必定有着不同寻常的制作之法支撑。 否则的话,以五百文售于邺城百姓这般宝盐,亏空绝非万两能够计数,罕有人能够承担! 若是能将此法查明,由朝廷推广施行,真能产出低价新盐,哪怕品质远不如此,也是天下百姓的福音,大玄社稷的造化啊! 震动之余。 姜太渊心中打定了主意,连忙将布袋收起,眼里根本容不下往日最爱的棋盘,立即就向着外门走去。 护卫哪见过太傅这般动容,只是不敢多问,紧随而出。 ………… 北王府。 秦风与众人商议了今后大计,将一切具体事宜交代得七七八,出于今日大家的卖力相助,心中感激之下准备设宴款待。 眼看酒菜备得七七八,兜里没钱的许朝元和王勋看得哈喇子直流,心里别提有多美,方诚也是心情舒畅,难得的配合气氛答应喝个痛快。 一群人满眼笑意,正要向殿下道谢。 门外却是传来了家丁神色紧张的通报。 “启禀殿下,姜太傅前来拜访!” 这话一出,王勋和许朝元愣在了原地,大眼瞪小眼了老半天,也没敢发出一点声音,哪怕心里有些怨气,谁敢对太傅语出不敬。 可这姜太傅也真是会挑时候,居然在这种时候来,不是成心捣乱? 秦风不知此人来意,只是略有猜测,毕竟帝师上门,他也心中不敢大意,瞥了一眼王勋哭丧的面容,就知部分人心中无奈,立刻撂下话语转身而去。 “你们悄声在此宴饮,本王独自前去迎接姜太傅即可。” 王勋自然乐得欢喜,也顾不上恩师方诚恨铁不成钢的怒目相向,当即就坐下来,依照殿下的军令吃吃喝喝。 事已至此,众人也只得配合气氛,好像做贼般地悄声享用起了美味,就算不去迎接帝师,只要不被发现,也无伤大雅…… 就在众人悄声饮酒之时。 隔壁的客厅之中传来脚步声,几句言谈过后,中气十足的问声响起! “殿下,新盐可是出自北王府?” 那话语虽是隔墙传出,却是依旧清晰无比,几人闻言一愣,各自的动作僵在了空中,心里有种隐秘暴露的危机,神色紧张了起来,静候着殿下的答复。 新盐可是殿下的秘密,也是如今的邺城之本,绝不能有任何闪失。 谁知就在这种关键时候,王勋却被这话惊得双眼一突,满口的酒水喷了个干干净净,音量远胜方才! “噗!~~~~~~~” 许朝元等人如闻雷音,瞬间吓得脸色大变! 第37章 帝师灵魂发问 隔壁客厅。 秦风与姜太渊同坐,丫鬟上了清茶,刚聊了几句,就见这老翁直截了当地问出声来。 “殿下,新盐可是出自北王府?” 突然的严肃一问,给秦风莫大的压力。 姜太渊可是当今帝师,不仅本身影响极大地位崇高,身后也有着皇帝老子,面对这种人,所言所行必须要谨慎万分。 新盐之事一旦暴露,一切就要泡汤! 秦风心中波澜起伏,哪怕新盐曝光极早,却已有所预料,神色很是平静,俊朗的面容里看不出丝毫端倪。 如此的镇定神色,令姜太渊感到了惊艳,这位年仅七旬的老翁眼眸紧盯而去,平和的面容里露出威严,似乎想要发觉任何可能的破绽,以确定心中所想。 一老一少端坐大厅,看似短暂沉寂未发一言,实则早已开始了交锋,空气里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氛围,凝重得远超往日。 就在气氛无比微妙的时候,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响动。 “噗!~~~~~~” 模糊的喷音惊得两人神色一愣。 还在沉吟的秦风心头尴尬,知晓是隔壁几人听闻此言失态,若是他们被姜太渊发现,难免要落得个失礼之名,连他自己也要受牵连。 以姜太渊的地位和声望,此事一旦传开,对所有人必将造成极大的影响! 注目而去。 果然见老翁闻讯转头,盯向墙壁神色严肃无比,隐隐间有几分怒色。 谁知恰好又响起了一阵骚动。 “吱吱吱……吱吱吱……” 姜太渊闻声一愣。 见此情形,秦风立刻接过了话头,脸上带着一丝歉意的笑容。 “姜太傅见笑,王府经历半年动荡,近日才算安稳下来,偶有鼠患,实在失礼……” 老翁闻言点头,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。 随即。 姜太渊也才回过神来,不管突然的插曲,继续抚须轻笑,问出了心中的疑惑。 “殿下言重。” “老夫前来叨扰,只为心中疑惑,还望殿下开解,不知这邺城新盐,可是出自王府?” 或许是刚才意外的原因,气氛变得缓和了许多。 姜太渊含笑注目,语气十分平和,好似寻常的谈话,给人一种随口而问的亲切之感,再配合上满是皱纹的和蔼面容,不由得让人好感倍增。 可这只是表象。 那老翁的目光平静而来,隐含着莫大的威严,始终不给人以喘息和躲避的机会,一旦说出谎话,必将被其识破。 秦风心里很是清楚。 他面对的老翁,不仅仅是个和蔼的老者,更是当今天下的文宗,地位无比崇高的帝师,经历过不知多少动荡,所见之人难以计数。 若论阅历和学识,恐怕天下间罕有人能相提并论。 面对这样超绝天下的人物,秦风自知很难瞒过,更别谈将谎言说得毫无错漏,一次就难如登天,若要将谎言隐瞒到底,就得以无数个谎言去掩盖真相,其中的难度,绝非人力可为。 眼见老翁注目而来,仔细地观察着一切细微之处,那架势已经分外明显,摆明了不会被人轻易骗过。 秦风坦然一笑,索性就道出了真相。 “正是。” 轻声之言传遍大厅。 客厅却是无比的安静…… 哪怕声音消散多时,姜太渊的眉宇间闪过异色,久久都未应声,僵坐于大椅之上,眼里的惊奇分外明显,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前。 居然……承认了? 邺城新盐,果然是出自北王府! 在这短短一瞬间。 身处于无比安静的客厅之中,姜太渊眼中异色闪动,心头动荡不已,莫大的震撼和惊异悄然生出,充斥着这位当代文宗的内心! 先前亲眼目睹新盐,他切身体会过新盐的超绝品质,自然知晓其中的巨大能量,经由思索之下,也只是得出一些猜测而已,不敢确认。 此刻。 亲耳听闻真相,姜太渊心中的激动已经难以压抑! 天下缺盐久矣。 无论大选王朝,抑或是周边列国,都困于食盐奇缺的现状数百年之久,哪怕大玄朝允许公私共营,各州都有盐井无数,却碍于工艺的缺陷和原料的匮乏,难以供应百姓用度,至于吐蕃突厥之类的游牧之国,根本不懂工艺,历来将盐看得比金子还重! 若得新盐制法,天下百姓便可一脱困境,实乃是万民之福。 如此重大的事件,甚至已经上升到了关乎国策的地步,小小的新盐蕴含着无数的财富和福泽,一旦传开,无人不为之震动。 姜太渊此刻听闻真相,与心头猜测无异,感到了极度的庆幸,同时,也有一种难以理解的震惊蔓延心神。 不过几个呼吸,老翁激动得难以平复,身形都有几分晃动。 他难以理解。 既然北王有制得新盐的神技,那就意味着掌握了难以计量的财富,甚至还有万民归心的可怕前程。 如此人人梦而不得的天理,他为何会如实道出? 惊喜。 震动! 惊疑…… 各种各样的情绪瞬间交织,姜太渊也在此刻陷入了疑惑之中,竟不知如何再度开口,呆坐多时,生平从未有过的失态于人前。 并非是他大惊小怪,实在是此事牵扯太过惊人,已经关乎到整个天下和难以计数的财富,任何人都难以平静,即便是换做当今陛下在此,同样难以避免震动。 原本,姜太渊此问极为高明,开门见山而入,不给秦风任何喘息机会。 此招就如同对弈妙手,落子已占尽先机,无论对手如何布防,始终被动而随,迟早都会显露破绽,落地满盘皆输。 姜太渊相信,任何的谎言都难逃他的洞察。 谁知这位殿下竟行事怪异无比,当场就承认了新盐出处。 此举看似中门大开,已经有束手就擒之势,却与今日先前之事如出一辙,给人一种莫名的不安感觉,明明无懈可击的一手,就好像打在了棉花上…… 疑惑和不解涌上心头,姜太渊只觉得此事有些扑朔迷离,无法猜到这位殿下要如何出招应对。 可事关天下的新盐就在前行,震动难平的情绪激荡不已,姜太渊心中挂怀百姓疾苦,也顾不得多想,继续发招落子。 沉声一问,紧逼向了秦风! “既如此,殿下可愿将新盐制法交出,以造福苍生?” 第38章 以退为进 老翁沉声一问。 严肃注目而来,浑浊的眼眸里精芒微露,期待肉眼可见,语气真挚无比,足可见其对新盐的热烈和盼望。 姜太渊不愧为当世大儒,所言所行坦荡磊落,心中牵挂天下疾苦,听闻新盐出处,立即就直言相问,为国为民之心热忱无比。 若是换了旁人,听闻世间有新盐制法,恨不得立刻据为己有,以得金山银海,这位老翁却是只念百姓。 如此大义,实在令人动容。 即便一切仍在预料之中,亲眼见到这般圣贤之人显露出高风亮节,秦风平静的神色也有一丝波动。 微微点头,秦风严肃应声出口道:“自然可以。” 姜太渊愈发震惊。 这位殿下实在是高义,竟如此直接就答应了这般大事,好像那海量的财富在他眼里一文不值,如此气节和仁德之举,实在令人肃然起敬。 原来这位殿下竟一早就打算交出新盐…… 可笑自己,竟还以为对方有不为人知的博弈在其中,如此设想,实在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。 汗颜…… 老翁心有愧疚,眼中精芒闪烁,当即就起身作礼。 “殿下……高义!” “天下万民得此新盐,必将从此脱离缺盐之苦,老夫愿向陛下请命,为殿下扬名,将此大义之举传扬……” 话未说完,秦风却是起身作礼打断。 “姜太傅且慢。” 姜太渊眉头一皱,心道殿下莫不是要反悔,急忙严肃无比地注目而去,只见秦风同样作礼,眼中有几分凝重。 “新盐本王可以交出,但太傅要依三件事,此事方可成行。” 原来如此。 新盐这般利国利民的重宝,交出就意味着损失巨大财富和声望,讲点条件也无可厚非,算是人之常情,理应如此。 姜太渊心里轻呼了一口气,很是理解地含笑点头。 “殿下但讲无妨,老夫必当尽力而为。” 眼见老翁已经上钩,秦风面不改色地相请落座,随即才不疾不徐地道明条件。 “新盐制法简易,所需条件并不苛刻,若是流传开来,必能盛行于天下,以解万民之苦,本王只要三个条件,就愿交出新盐。” “但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,甚至关乎到了新盐的根本。” 流传简单,必将盛行于天下? 听了新盐制法这般神奇,又有了亲身见闻的经历,姜太渊心中愈发的激动,不自觉的神色动容,立即就满口答应了下来! “莫说三个,就是三十个,老夫也一定尽力而为!” 一切不出预料,秦风的心中放松数倍,声音也变得沉稳无比。 “其一,新盐制法必需由朝廷掌控,绝不可落入士族名门之手;其二,新盐绝不能流入吐蕃和突厥,将那些野心蛮夷带离缺盐困境;其三,新盐定价绝不能超过五百文,只能降价,不能再涨。” 经由讲述下来…… 姜太渊听得极其认真,将所有话语就记在了心头,眼里却是渐渐开始犯难,细想之下,愈发觉得条件苛刻无比,绝不像听起来这般简单。 这条件一共有三个,前两个他都能理解,无论是保密配方还是不外流向敌寇,都是理所应当,通过陛下铁腕和朝堂各级监管,或许还能勉强做到。 可最后一条,实在难以实现。 大玄王朝坐拥十九州,三万万子民归于治下,盐业又涉及广泛,各州情况均有不同,哪怕王命严苛,将来新盐施行,必定难以天下同价。 再者而言,五百文的定价闻所未闻,几乎低廉得难以想象,若新盐仅以此价售出,势必遭到朝堂官员反对。 姜太渊地位极高,在朝中也颇有威望,却无自信能以一己之力平朝堂众议,此事根本无法允诺。 一边是近在眼前的万民之福,另一边是无法调和的复杂国情。 姜太渊沉思多时,满是皱纹的脸上难色浮现,隐隐感到有种上当的错觉,再度望向秦风,神色严肃了数倍。 “殿下之言,实在有些过于苛刻,老夫无力允诺,不知可否将第三条更换?” 秦风并未正面应答,只是沉声问话出声。 “姜太傅,以您所见,何为人之根本?” 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,可眼前人绝非寻常皇裔,又身怀天下百姓福泽,姜太渊也只得先耐下性子,严肃地望了过去。 “殿下此问,但凡读书之人都可答出,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是为五常,即为人之根本。此事人所共知,殿下又何必多次一问?” 终于还是上当了。 秦风微微点头,心里淡然一笑。 大玄王朝与前世不同,却也相差不大,历史走向和文化基本如出一辙,再加上记忆中的各种学识,就算面对大儒,他也有了几分胜算。 眼见老翁已经有几分急切和不满,秦风也配合气氛露出几分难色,朗声讲出心中所想。 “姜太傅明鉴。” “本王于邺城康复,实乃上天眷顾,梦中的新盐制法,经过验证之后方才施行,奈何人力财力有限,只得与诸多商贾合力推行。” “新盐利于天下万民,本该交付于朝廷,此事理所应当,也是大义所在,吾辈义不容辞,可当初本王感念上苍,又见百姓疾苦,故而定价五百文,并扬言绝不涨价,若是此后变故,虽不是本王之令,也由本王所致。” “经由朝廷推行,新盐要是涨价,邺城百姓会如何看待本王?天下百姓得知,又会如何作想?” “言而无信,朝令夕改,本王今后又该如何统御邺城?” …… 几句反问下来,姜太渊陷入了沉思,眼里的期待渐渐被凝重掩盖。 “此事……确实如此。” 见到老翁无可辩驳,急切之意燃上眉头,秦风心里暗笑,但为了大计,他只得继续添了一把柴火。 “哎,太傅所言极是。” “此事实在为难,本王也心有困顿,失信于邺城百姓只是其一,当初推行新盐之时,本王曾让利与众人,商贾们也曾以重金出资相助,如今新盐推行不过数日,就将配方交于朝堂,固然成全了大义,却是失了邺城小义,致使众人血本无归,此为不仁。” “若是盐价难保,本王将配方交出,此后不免落得个不仁不义不信之名,五常失三,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?” 这…… 姜太渊听得眼里一愣! 第39章 忽悠太傅 “五常失三,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?” 交出新盐制法,其中居然有这么大的牵连? 甚至于,这话听起来头头是道,也无任何错漏去辩解,就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! 姜太渊一时竟被这话堵住了嘴,连心心念念的制盐之法,都在此刻不好意思问出,心头被极大的压力覆盖。 连番讲述下来,他算是明白了北王的难处,也对其犹豫的处境深有所感。 莫说身为皇裔,就连寻常读书人都无比注重名节,若真如北王所言,就此成为不仁不义不信之徒,必将沦为天下间的笑柄。 面对这般严重的后果,姜太渊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劝解之词,再不敢以无法保证的允诺作为条件。 上苍所幸,令这位文武双全的天骄重塑光彩,也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才有今日安稳,甚至比起曾经还要沉稳几分,其中的艰辛必定常人难受,实在不易啊。 若是姜太渊为了心中所想,再度令北王名节尽失,此后无颜面对邺城军民...... 这种小人行径,与宋雨平之流有何异?! 可若就此放弃新盐,姜太渊也难以释怀。 几经沉思之下。 姜太渊只得看向秦风,神色凝重地问询起来。 “既然如此,殿下作何打算?莫非,新盐交付万民之事就只能作罢......?” 见姜太渊再次相问,语气了少了几分强势,哪怕还有威严,却是带着一些商讨的意味,与先前大为不同。 秦风知道,这事儿已经十拿九稳。 今日在王府门前,姜太渊面对宋雨平的小人作为而难出口,就因为他没有证据,又深受儒家影响,行事讲求君子之风,不以猜测评定功过。 这般风度和德行,固然值得世人推崇和效仿,也是天下文人的典范,却是容易被条条框框所限,行事太多顾忌。 眼下,秦风接连发问,以儒家为人之本做论,几番话语反问下来,姜太渊自然难以招架,其中有秦风的诡辩之才,也有姜太渊的被动之处。 以五常反问,姜太渊怎么可能违背。 要知道,五常可是先贤之言,世人公认的基本准则,但凡读书人,无不将其奉为安身立命之本,哪怕是当朝帝师也不例外。 以姜太渊此生坚信的准则去辩驳他自身,这种做法确实无解,哪怕有人以类似的做法来对付秦风,他也未必能有应对之策。 可惜,整个天下再不会有第二个秦风。 我打我自己...... 千百年来,这样的难题始终都没有答案,类似于鸡先蛋后、白马非马,绝不可能有人能答出其中的道理。 秦风出此下策确实有点无耻,也是被逼无奈,他实在无从选择,只能这样应对,盐业乃是邺城目前的根基所在,绝不能就这样失去。 此刻 听到姜太渊问询出声,秦风也少了几分城府,将心头的计划尽数道出,同样带着商议的语气。 “姜太傅,本王以为,新盐配方必须交由朝廷,方可发挥最大效用,令天下万民早日脱离困境。” 原本经历复杂心情,姜太渊以为秦风不会将配方交出,还处于忐忑和煎熬之中,听到这句答话,心头瞬间豁然开朗,连眼里的动容也更为明显。 敬佩地看了好几息,方才动容地作礼称赞出声。 “殿下......高义!” 只是这话一出口,老翁的脸上也同时浮现了愧色。 毕竟秦风为了天下百姓,拿出新盐配方,此后必将名节受损,这份气节和决心令人动容,让姜太渊深深感到敬佩,同时也很自责。 我不杀伯仁,伯仁却因我而死。 秦风将来必会处境堪忧,固然不是姜太渊亲手所致,也和他今日之行息息相关,面对如此严重的后果,姜太渊不禁有些犹豫。 “只是......殿下若是交出新盐配方,将来又该如何是好?” 听到这般恳切之言,秦风心有所感,笑着安抚出声。 “太傅过虑了。” “我有一策,可解其中危急。只需一年时间,邺城商贾想来就能赚回利钱,王府也能收益不小,无论将来如何,邺城盐价绝不上涨。” “待到一年之后,我既能将新盐交付朝廷,不失大义,又能免去邺城的诸多忧虑,可谓是两全其美。” 姜太渊听得眼前一亮。 是啊。 要是如此行事,好像还真如这位殿下所言,确实算得上是个两全其美之法。 实在是妙策啊...... 沉吟了几息,姜太渊在心中将此事推敲一番,很是意外地轻声点头。 “如此一来,倒也可行......” “嗯,老夫也好趁此机会,再斟酌一番盐价之事,一年光景下来,或许能有解决之道,也不枉殿下为民初衷。” 到底是见过场面的大人物啊。 凡事一点就通,根本无需过多说明。 见到老头这般上道,秦风当即起身作礼。 “如此,就多谢姜太傅了。” 姜太渊起身回礼,心里的大事终于有了着落,好像巨石落地,突然无比的轻松。 “殿下言重。” 可话刚出口,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很是古怪的顺畅感,就好像这位殿下早就想到如今的局面,所以才能以极短的时间道出难题,而且解决方案也是无比契合,让人难以反驳。 难道......自己中计了? 预感闪过脑海。 姜太渊的心头很是不安,看着眼前俊朗青年彬彬有礼,一如当日京都之时的惊艳,又多了几分老练的沉稳,能将国家大义放于万事之前,他却是无法过多猜想。 感念着北王难得的爱民之心,不论出于何种缘由,都足以令人敬佩,老翁心头也产生了一丝好奇。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,才愿放弃海量财富,只求百姓安稳? 莫不是心怀天下图谋王位? 不由得,姜太渊面含笑意,看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。 “殿下,交出新盐之后,不知您将来有何打算?” 严肃的话题突然展开,秦风的心中感到极重的分量,神色里并未表露,只是将清澈双眸迎上老翁视线,语气变得真挚无比。 “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。” 此言一出,姜太渊的笑容猛地一僵。 第40章 让太傅惊为天人 难得...... 难得啊。 大玄能有这位殿下,实在是万民之幸! 姜太渊僵立原地,此刻心头震撼无比。 他方才也曾想过,北王宁愿放弃海量财富,也要将新盐交付于社稷,为万民求得福祉,令大玄百姓不再受制于食盐困境。 如此的高义,实在令人敬佩万分。 可若是平心而论,其中的勇气和果决,世间又有几人能有,放弃难以计数的财富,又岂是这般轻易就能下定决心的? 除非,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追寻。 自然而然地,姜太渊想到了权利,唯有那至高无上的皇权,才能胜得过金山银海的诱惑,令世人甘愿放弃眼前利益。 他可万万没想到,北王只是说出了一句人所共知的先贤之言! “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。” 这话很是简单,甚至人人都懂。 一个人若不得志的时候,只需修身养性,但若是志向能有机会施展,便要为万民请命,努力让百姓得到益处。 就是这般简单的道理,甚至于但凡读书人都烂熟于心,却是罕有人能够做到。 此刻经由北王说出,却是那般的贴合。 这位落寞皇子,由一位名动朝堂的天骄皇裔,突然得了疯症,流落到邺城这种边塞小地,引得无数人唏嘘,可谓是失意到了极点,索性上苍眷顾康复,又于梦中得到新盐制法,心中为民请命的愿望才得以小小实现,邺城百姓无不感恩戴德。 所行所历,正与此言无比契合。 若是此刻听闻豪言壮语,或者某些冲天之志,姜太渊并不意外,也并不会觉得不妥,毕竟人心如此,谁都向往得意旧时。 可出乎意料的是,本王只是说出一句先贤之言,并无太多的意气风发,唯有一种历经铅华之后的沉稳,力所能及的行事之愿,让人感到了真切。 此时此刻。 他的心头被莫大的震撼所填充,比起先前言谈之时的多次震动更为强烈,也更打动心弦,在姜太渊的心里,此言胜过千金万银! 独善其身,这位殿下已经做到了。 兼济天下...... 曾经熟悉的字眼浮现脑海,姜太渊不由得有些激动,心里生出了莫名的期待,甚至有些难以自制,想要看看那一日究竟会是何等模样。 就是这样心性通达的仁德皇裔,却被他多次臆测,实在有失风度。 姜太渊再度汗颜...... 呢喃感慨之间,历经无数起落的大玄文宗,眼里浮现光芒,仿佛找到了曾经的初衷,在此刻犹如醍醐灌顶,心中澎湃难平。 当即,动容无比地颤声赞叹。 “好,好啊......” “殿下历经磨难,还能有此心志,实在难能可贵,邺城能有殿下这般的藩王辖制,实乃万余百姓之福,还请受老夫一拜!” 说着,姜太渊双手做礼,就要附身下拜! 秦风见状,立即伸手搀扶,惊得也是心里不轻。 “姜太傅言重了,此礼万万不可。” 这位大儒确实可爱,行事出言正直坦率,却是有些小孩脾气,率直地有些离谱,若是秦风真的受了这一拜,今后又得是个大麻烦...... 天下文人何其多,秦风被文宗所拜,单就抛开帝师的崇高身份,也必然会被口诛笔伐,喷的体无完肤。 喷人他倒是不怂,可谁喷的过整个大玄王朝,文人多善笔墨,喷起人来有如利刃相加,鲜有人能招架得住。 这就是专业对口的优势,世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此。 好在秦风及时劝阻,才免去了一场不易察觉的灾祸,知礼自谦的态度,也引得姜太渊愈发赞赏。 言谈间,老翁甚至都开始为他着想。 “殿下风度依旧,老夫深感欣慰。” “只是.....区区一年光景,殿下真有办法令商贾们收回利钱?新盐推行事务繁多,也不急于一时,殿下就算心怀大义,也不能因此失了邺城军民之心啊!” 真是个好人啊。 眼下只是周边市场,每日就能得数百两收益,一年下来,再拓展更多的盐市,秦风自己都不知道能赚多少钱,这位大儒居然还担心时间不够。 早知道就个三年五载了....... 秦风心中感动,正准备应声,隔壁饭厅又传来异响。 “噗.......” “吱吱吱......吱吱吱.......” 伴随着已经有些熟练的老鼠声,异响被压了下去。 秦风心知又是那许朝元几个憨憨搞怪,连忙接过话茬,随口打了个哈哈,准备亲自将姜太渊送出了王府,以免露出马脚。 “多谢太傅,新盐供不应求,一年想来理应足够回本,今日与太傅商谈,我心中振奋无比,还想再多请教一番,奈何府中又有鼠患,实在有些失礼......我稍后就亲自带人灭鼠!” “如今天色,我先送太傅出府,他日有幸得见,再向太傅请教。” 这话说得是礼节十足,又给了客人充足的颜面,连见惯大场面的姜太渊也很是受用,含笑抚须,投去了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。 “殿下言重了,他日得见,老夫定与殿下秉烛夜谈。” 两人相互作礼,含笑而出,片刻就穿过庭院,于门前送别,经由一见已有互相欣赏之意,眼中都有几分依依不舍, 君子之交淡如水,情到真时难自觉。 眼看就要离去,收获巨大的姜太渊只觉不虚此行,立于王府门前感慨颇多,同样的地点,不同的时间,却给了他天差地别的心境。 今日得见这位殿下,只感到无比的惊艳,也为万民庆幸。 临别之时,老翁方才有了几分曾经的严肃,向着北王叮嘱出声,言语间对于今日的言谈略有遗憾。 “送君千里终须一别,殿下请留步。” “殿下,还望珍重。府中鼠患着实可恶,必须尽早除灭!只是您身体初愈,稍后处理府中鼠患,务必命他人动手,绝不能姑息!” 秦风郑重回礼。 “多谢太傅,太傅珍重!” 目睹着老翁缓步而去,身后唯有一人跟随,看似有些形单影只的寂寥,令人心里感慨颇多。 也不知何年,才能再次与这位爱国爱民的可爱大儒相见。 转身踏步,秦风向着点上灯火的王府而入。 转眼就再回正院,来到饭厅门前,还未进屋,就听到几只大老鼠窃笑连连,听声音都快人仰马翻! “噗!!!!!” “吭哧........” “咳咳........” ...... 秦风听得哭笑不得,当即推门而入,准备敲打这些差点坏了大事的邺城巨鼠! 第41章 殿下心有凌云志啊 “哐!” 房门被猛地推开,许朝元等人连忙止住了笑声,目露惊异地回头注目。 见到是殿下踏步而入,几人方才轻舒长气,接着笑得难以自制,就连作礼之时也忍不住浑身轻微发颤。 “参见殿下......” 看着几人憋笑辛苦,秦风也就不讲究这些虚礼,轻轻挥手,先行落座于饭桌之旁。 “行了,都坐吧。” 亲切平和的话语让几人放松不少,许朝元和方诚还算举止得体,王勋依旧笑着面目狰狞,扶着额头立于原地,脸色憋得涨红。 对于这个铁憨憨的异常表现,秦风实在有些忍无可忍,佯装怒意地白了一眼。 “何事这么好笑?方才的声音,就是你发出来的吧?差点让姜太傅察觉,我们几人几乎落得个失礼之名。” 若是被姜太渊认定失礼,将来必会招致天下文人的评议和抨击,后果难以想象,几乎就和被在朝堂弹劾相差无几。 想到后果如此严重,王勋立刻收敛了笑容,面有愧色地做礼致歉。 “殿下恕罪......” 所幸有惊无险,秦风也知这货只是一时失态,就没多怪罪。 “罢了。” “方才之事,确实也不能全怪罪于你,幸好有鼠声发出,及时糊弄了过去,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急智,算是将功补过。” “殿下英明!属下也没想到,大名鼎鼎的帝师竟然这般好骗,就好像一个无知老头,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......”王勋连连道谢,脸色缓和了不少。 失礼之言被方诚听在耳中,板着的面容越发阴沉,立刻厉声教导起来。 “放肆!” “姜太傅岂容你这般无礼评议!?” 连老师都动了肝火,嬉皮笑脸的王勋再不敢多言,他也深知老师最为崇敬姜太傅,只得赔笑着立在一旁,向着老哥许朝元求救。 面对这种事态,许朝元也是一脸无奈,忍俊不禁地严肃叮嘱起来。 “咳咳......王勋啊,今后不可再这般莽撞,若不是方大人刚才急智相救,我等都要受到牵连。” 话是说得无比严肃,脸上若隐若现的笑意却是将许朝元出卖,浓眉大眼不时地瞥向方诚,眼看就要笑了出来。 见了三人奇奇怪怪的模样,秦风这才明白,感情刚才的老鼠叫声是方诚弄出来的......? 感受着殿下惊异的目光,方诚老脸一红。 “殿下恕罪......” “下官曾在京都为官,多年前初到礼部任职,人微言轻,只得以在旧库中看管礼部杂物,长年累月与鼠蚁为伴,方才一时情急出此下策,实在有辱斯文,若有失礼之处,还望殿下见谅.......” 三言两语,秦风听得忍不住有些笑意滋生。 没想到啊。 一脸严正的方诚也有这种绝活,实在是人不可貌相,平日里一本正经,玩起花活比谁都溜,看来此人也不像表面看来那么古板,倒有几分机灵劲,也是个老油子啊。 京中有善口技者,古人诚不我欺。 三人注目憋笑,方诚老脸更黑几分,窘迫中夹带着些许无奈,只得将话题一转,顺便揭过这不堪议论的丢人焦点。 “殿下,恕下官斗胆一言,姜太傅虽与殿下定有协议,还有一年的光景,但新盐注定被朝廷掌控,到那时,邺城的百姓和商贾又该如何?” 听闻着恩师的言语,王勋也严肃了几分,不敢再放肆。 “就是说啊......姜太傅肯定一言九鼎,一年之后邺城也能赚得不少银钱,殿下早就富甲一方了,可是殿下到时真的要交出新盐配方吗?” “不是我多嘴啊,就这样把配方交出去,也怪可惜的.......” 许朝元并未出言,同样神色凝重,眼里明显有几分不舍。 秦风看着三人一脸的肉疼,心里有些理解,他们三人身处邺城多时,经历了不少的穷苦岁月,也见过百姓的艰难生活,好不容易有了新盐支撑,大家的日子都变得好了起来,手头也不那么拮据。 要是将新盐配方交于朝廷,眼前的好日子就要到头,换谁都不愿意。 见到三人突然沉默下来,气氛变得有些凝重,秦风笑着斟满了自己面前的酒杯。 “新盐已经被姜太傅得知,能拖延一年的时间,已经很是不易,要不是姜太傅德高望重,本王的策略必定无法奏效,无论如何,待到一年之后,新盐必须交于朝廷。” “只是你们也不用如此垂头丧气,新盐能由朝廷管控,天下百姓也能享尽实惠,于大玄国民来说,未必不是一件好事。” “哪怕将来邺城没有新盐,也有其他的东西替代,甚至比起新盐更有利益,邺城也不会一蹶不振。” 几人还沉浸在失落之中,听闻殿下这话,立刻眼里放光,渐渐想到了什么,一脸激动地注目而来。 “殿下所言可是当真?!” “原来殿下早有布局!” “倒是我们白担心了一场,殿下所言确实不错,能瞒过姜太傅,属下实在是佩服之至,就是不知能不能真的有一年光景,殿下所说的新东西,又是何物......?” 经历了新盐和双手带的神奇过后,三人早已对秦风言听计从。 此刻听闻秦风早就不在意眼前困局,他们也是受到了不小的鼓舞,顷刻就从失意里走了出来,哪怕对于新盐的将来还有些不舍,心思却是开始投向了未知的新事物。 秦风见他们终于脱离出来,这才笑得道出了新的方向。 “一年不过是缓兵之计,以姜太傅的阅历和智谋,很快就能明白他中计了,好在算是定下了协议,这一年绝不会有变数。” “至于新的东西,便是酒!” “明日,许统领立即着手招募兵士,条件予以优待,邺城必须有自保之力,否则将来难以生存。至于酒的相关事宜,就由王勋着手操办。” 许朝元和王勋立刻起身应命,心头激动无比。 三人听闻酒这一字眼,脸上绽放的笑意里期待无比,若是旁人说出这话,他们并不以为然,可殿下能道出的酒,必定和新盐一样有特殊之处,绝不是凡品! 见到殿下再度下令。 方诚的神色舒缓了数倍,同时心头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振奋。 当他们还在纠结新盐的时候,殿下早已将眼光放到了很远的将来,一年的光景之后,布局恐怕也已经在心中产生。 殿下能在此刻如此沉稳地道出新的方向,必是早就看清了前路,眼界非常人能及,能舍得新盐带来的巨大财富,其中的果决难以想象。 而这一切的背后,一种难以想象的伟大宏图似乎正在隐约浮现...... 殿下,心有凌云志啊。 方诚心中震撼,不敢再多出言,静听多时,早已萌芽的期待在此刻开枝散叶,无比迅猛地占据了他的心神。 谈笑酒席间,方诚被那俊朗青年的沉稳气度彻底征服,只感觉自己从来都不是在面对一位青年,而是跟随着一位历经起伏的智者。 举杯共饮,方诚的心中无比叹服。 这位殿下不过弱冠之年,却能将帝师设计辩服,为邺城拖延足足一年光景,甚至连前路都布局得清清楚楚,如此智慧,普天之下恐怕再不会有第二人。 古人曾言近智于妖,大抵也就莫过于此了。 有这位殿下在,邺城必会一片繁盛,就是不知即将产出的新酒又会是如何神奇,将来的邺城又会到何种地步...... 第42章 招兵买马 清晨。 天色还未明朗,稀薄的夜色里微风拂过,给人几分爽朗之感,邺城百姓还沉浸在睡梦之中,却是已经有不少人踏出城门。 浩浩荡荡的钦差队列经过东城门,县令薛松涛依例送行,全程不敢有丝毫的怠慢,言行十分得体。 此次钦差低调前来,全程都由薛松涛接待,他不过是七品小官,自然处处小心谨慎,有得知来人为图殿下,更是时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。 好在北王殿下智谋过人,才能化险为夷,过程惊险无比,说起来还是不免令人后怕,宋雨平阴谋败露,落得个污蔑皇裔的罪名,到现在还病恹恹地躺在马车上。 静立一旁,躬着身子的薛松涛心里总算有种尘埃落定的安稳,就算宋雨平身后有宋家,此事也已经再无波澜,落得个一身病罪也怨不到他的头上。 这一切,既要归功于殿下的谋划,也和姜太傅的公正威严脱不开干系。 眼看钦差卫队全部走出邺城,车马停步于门外大道,即将开拔远行,薛松涛连忙带着衙役上前,朝着前列的马车躬身做礼。 “姜太傅慢走,邺城地处荒凉,下官只能略备薄酒以表心意,还望太傅勿要嫌隙。” 他要为姜太傅送行,以谢太傅全程的公正严明,将来万一有变故,也有这一层情分在其中,遇事还能有点转圜的机会。 官场就是人情世故,为官多年的薛松涛自然清楚这个道理。 恭敬道别声响起,马车素帘缓缓揭开。 面容沧桑的姜太渊注目而来,见到县令躬身做礼于眼前,态度极为恭敬,又见同行衙役手捧托盘,上盛两杯水酒,很是简单,显然只是纯粹的送别之情,也就并未拒绝。 “薛县令,有心了。” 在护卫的搀扶下,老翁缓缓下车。 略微整理了一番衣着,姜太渊近前,接过薛松涛双手奉来的酒杯,却是神色有些复杂,望着倒映在酒杯中的面容,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。 他万万没想到,自己会被一个年仅弱冠的皇子摆了一道。 自从昨夜返回府衙。 姜太渊的心情很是激动,对于一年后的新盐推行期待万分,也对于心有百姓的北王殿下有些欣赏,可就在激动不已的回想下,他却是发现自己中计了....... 原本还算正常,自打他进入北王府,一切都照着预想发展,开门见山问出新盐,主动展开了影响不小的谈话,就如同围棋之道,先行落子占尽了先机。 出人意料的是,北王却并未着急,就好像放弃了一切般地坦率回答,好似中盘认输的架势,任由对方发难,甚至答应了把新盐交付于朝廷的提议。 不得不说,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有点高明。 就从那一刻起,姜太渊逐渐由主动转为了被动,由于对新盐的看中,恰好被秦风吃死,一步步地落入了陷阱而不自知,从一开始的主动发问,变成了后来的被动听由对方提议,直至最后敲定了一年的期限。 全程回想下来,他彻底被北王算计了! 或许自打进入王府,从他问出新盐开始,就已经落入了陷阱,一步步地照着北王的预想靠近,本以为占尽先机的一手,实则是最大的败笔,当他孤军深入以为得胜之时,却正中北王下怀,只是占有了一片空地而已。 这里面的关键之处,就在于暴露了自己对新盐的看重,天然的优势瞬间化为了泡影,而北王却早已看透了这一点,极其巧妙地利用他新盐,达成了心头的目的,看似两全其美的一年约定,也全都在算计之中。 能在谈笑风生间,将全程进展得无比自然,需要极其沉稳的心境,而能将人心利用得这般细微,就更不是说出来那般简单。 最可怕的是,做到这一切的,仅仅只是个弱冠之年的落寞皇子。 看来,经历诸多变故也未必是坏事。 起码那位殿下沉稳了许多,已经有了远超年纪的睿智。 姜太渊目露笑意,说不清心里是欣赏还是无奈,却是对于北王愈发地看中,如此不拘一格的行事作风,更适用于家国大事,也令他感到无比的惊艳。 只要新盐能交付于朝廷令百姓免于困境,他就达成了心中所想。 至于那一年光景所为何事,他倒是并不在乎,无非就是为了多赚些银钱而已,利国利民的新盐都要交出,多赚点银钱又算得了什么。 遥望身后邺城。 姜太渊的浑浊眼眸里略有期待,若有机会,他定要和北王对弈一局,看看那个年轻人在棋盘山究竟表现如何。 或许,将来的邺城会大变模样啊。 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,老翁目露笑意地看向身前县令。 “薛县令,多谢。” 薛松涛诚惶诚恐,哪里敢有半点托大,连忙恭敬回礼,等他再度起身,帝师已经乘车而去,唯有沉声之言回响。 “薛县令,能在邺城为官,或许是你最大的机遇,既已心有所向,就望你今后造福百姓,好自为之。” 最大的机遇么...... 连姜太傅都这般感念,薛松涛心中愈发坚定,也庆幸自己曾经的选择,深以为然地再度做礼,直到车队沐浴晨光远去,消失在了南河道山口。 尘埃落定,门外的道路再无人影。 突然的空旷带着几许寂寥,就好像置身于梦境当中,令人久久难以回神,唯有看见熟悉无比的邺城旧墙,听着城中逐渐响起的动静,众人才感觉到了真实。 权贵皇威只是一时,犹如过眼云烟,面前的小城日常才是生活啊。 再度踏入东城门。 漫步于邺城长街,薛松涛的心情十分愉悦,有种说不出的充实和振奋,正准备前往县衙,处理近日因搅扰而未完的公务,却见不少民众向着城府的方向跑去。 “征兵啦,征兵啦!” “征兵?咱们邺城也终于要征兵了?!” “这可是好事啊!吃粮当兵,当兵吃粮,如今这年景,当兵入伍比什么都来得实在,起码饿不死,说不定还能立功成家呢!” “有这好事?!我也去!” “哎?孙老二你起什么哄啊,那可是当兵,要上战场的!” “老子要攒钱娶媳妇!” “走走走!我们也去看看!” ...... 四面八方的民众都向着城府方向涌去,激动的言语不断响起了街上,那场面比过年差不了多少,热闹得有些离谱。 薛松涛旁观多时,不由得眼里生出异色。 朝廷往往都是在秋后征兵,邺城地处偏远,已经有三五年没有征兵,也没听说有公文示下,怎么突然就开始征兵了? 带着疑惑,县令大人和几名衙役也赶上前去。 待到邺城府前,长街早已是人山人海,激动的言谈声难以平息,直到统领许朝元披甲而出,面露威严地宣布军令! “奉殿下之命,征召兵士,但凡入伍之人,即可享有一两月俸,若立军功,月俸再涨,有大功者,可分良田!” 此言一出,群情震动无比! 第43章 军商两开花 “入伍就能有一两月俸?!” “立了军功,月俸还涨,甚至能得良田?!” “我的老天爷!” “我只听说过,入伍超过十年的老兵,才能有一两的月俸,没想到这次征兵待遇这么好?!” “真的假的啊......我想去入伍!” “废话!这等好事谁不想去?只是从没听说过从军有如此优待啊,统领大人应该不会口出戏言吧......?” ...... 民众们团团围在城府门前,激动的言语从未停歇,都惊讶于丰厚无比的待遇,逐渐眼里生出了疑惑,却是难掩激动,脸上满是期待。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。 早起的百姓们全都闻讯而来,有人看着告示激动议论,有人听着许统领的话语满目惊异,无论是贩夫走卒,还是男女老少,都被这罕见的大事所惊动。 事关大好前程,优厚的待遇又令人震动,没有人不为之动容,就连混在人群里薛松涛都听得两眼发直。 月俸一两,又许以良田,如此的待遇,根本不可能是边城小地驻军能有啊。 除非...... 殿下是要征召私兵! 想到这里,薛松涛心跳猛然加速,同样激动难平地注目额而去。 许朝元立于门前,身旁军士林立,见到民众问询而来,人人热情高涨,不出意料的场面令他充满信心。 环视了一眼满目期待的众人,继续朗声解释了起来。 “诸位父老乡亲,此乃殿下军令,军令所出,岂能有假!” “殿下欲要征召私兵,但凡入伍者,即为殿下所辖,于邺城本地驻守,一代待遇从优,若能立军功,良田大宅近在眼前,成家立业之日可待!” “他日若能立下大功,光宗耀祖也非难事!” ...... 这话一出,门前的人潮直接轰动了起来! 百姓们多不识字,也不通什么太过深奥的大道理,只是听说这般直白的话语,良田大宅之类最为质朴的愿望响起耳畔,心里的渴望立刻燃烧起来! “良田大宅......我要入伍!” “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!哪怕将来不能立功,每月都有一两银子,一年就有十二两,入伍几年也能置办点屋田,将来好好过日子啊!” “我也要入伍!!!” “孙二,这你不去入伍?上好的机会就在眼前,将来不想娶媳妇儿了?!” “听起来是不错,可这私兵是个什么意思啊......?” “这你就问对人了,俺也不知道!” “俺也一样!” ...... 顷刻间。 几十号健壮青年挤在了前列,激动面容涨得绯红,也有不少人满眼迟疑,对于新奇的说法充满了观望,更倾向于看看热闹。 奈何许朝元所说的待遇实在太过优厚...... 大玄王朝扬言百万雄师,实则勉强够数,边远之地的驻军往往处境困顿,银饷发放不及常有发生,邺城就曾因北王疯癫,将近半年未有月银。 至于军功晋升之类的美事,也只是对于某些名将所部而言,老弱残兵根本无人在意,莫说极难战胜外敌立功,哪怕真的奋勇杀敌,到头来也只有亡魂见证而已。 此刻听闻全新的待遇,不仅丰厚而且实际,比起虚无缥缈的所为爵位和职位,真金白银的吸引力更为恐怖,也更能让人有几分真切之感。 面对良田大宅的诱惑,部分邺城青年激动无比,就连衙役们也忍不住兴奋议论起来。 “哥几个?这事儿怎么说.....!” “说什么?难不成你还想去入伍?可别忘了,咱们弟兄已经身在县衙,这种美事就没有资格再想咯!” “哎,可惜啊!” “对啊,白白错过了良田大屋!” “恐怕也没那么简单,能有这般优厚的待遇,应该比寻常军士要艰难得多,就是不知这私兵是个什么说法,难不成殿下要......?” ...... 几人的话并未说得太过细致,可里面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,就连身旁的民众也是听得投入,渐渐有种殿下要谋反的猜测,顿时静了下来! 眼看气氛微妙,衙役们还在各种八卦,悄声说着隐晦的猜测,一副天高皇帝远的先前模样。 薛松涛听得老脸一黑,立即严正训斥出声! “混账!” “殿下乃是皇命加身的藩王,按律本就该有私兵护卫,名额足有两万!莫说这眼前区区千余人,就是整个邺城全为私兵,也在情理之中!” “尔等再敢妄议,休怪本官不念旧情!” 衙役们这才惊醒,连忙做礼告罪。 短暂插曲过后,民众们的困惑方才解开,得知私兵是护卫殿下,更是热情高涨了数倍,眨眼就有数百人涌上前去,挤得争先恐后,人人都想入伍! 好在邺城老兵维持秩序,如火如荼的场面才没有失控,长长的队伍犹如苍龙,登记造册的青年一脸荣光,等候的百姓们也都带着无比激动的笑容。 仅仅半个时辰,就有近百人登记造册,成为了邺城的新兵。 ...... 午后。 北王府正院。 用过饭食的秦风一脸满足,正享用着玉儿备好的清茶,动荡过后的生活更显珍贵,一切都变得滋味更足。 王勋一脸激动地立于大厅,通报着今日份的工作。 “启禀殿下,属下已经依令,以市价收来高粱五十石,大缸、蒸笼等各类器具都以准备妥当,全部放置于左院当中。” 秦风放下茶盏,满意地微微点头。 “嗯,不错。” 王勋这货虽然有点憨憨,做起事来确实认真,只要吩咐下去,必定能一丝不苟地完成,听起来有些死板,却是天生适合军旅的人才。 军人,以服从命令为天职,王勋的性格,就注定了他适合从军,死板也算是一种独到的天分。 听闻殿下这般赞赏,王勋也很激动,好奇地请教出声。 “多谢殿下!” “殿下,既然一切都已准备妥当,可否开始酿酒,不瞒您说,自从听说殿下您要开始酿酒,我昨夜可是一宿没睡......” 秦风笑而不语。 这货还真是急性子,刚准备妥当,就要琢磨琢磨酒的滋味,酿酒哪有这么容易,不过王勋能有这种干劲,也确实是眼下最为需要的。 眼下征兵已经开始,盐业在将来也要拉下序幕,新的产业必须尽快发展,无论何时,银钱是行事的动力和根本,打仗和发展都需要银钱。 既要着手军事,商业也绝不能有丝毫停留,两开花的梦想就在今世实现,若是伟大的六学先生得知,说不定也有有点羡慕。 含笑注目,出于鼓励士气的打算,秦风准备讲述脑海中得来的酿酒初始步骤。 就在这时,门外响起了家丁的通报。 “启禀殿下,商贾陈默自宁县而来,说有急事求见殿下!” 第44章 古代商业的恶性竞争 陈默? 听闻家丁的禀报,秦风神色严肃了几分。 陈默身负盐业使命,近日来从未登门,甚至也没有在邺城露头,似乎已经去往了其他地境发展新盐买卖,势头好像不错。 这种情形合乎常理,秦风也未太过在意。 毕竟身为甩手掌柜,对于商业的具体操作,他无需太过费心,一来可以给予下属充分的自由,以便于更好发展,二来也好分出更多精力,发展其他。 事必躬亲有什么意思,躺着收钱他不香吗?! 本以为能轻轻松松的董事长之路,终究还是出了点问题。 眼下陈默突然归来登门,又说有急事求见,不出意料,必定是新盐的发展遭遇了难题,陈默自己又不敢做主,这才回到邺城前来请示。 能让陈默如此急切,恐怕事情不小。 略一沉吟,秦风先将酿酒之事放在一旁,向着家丁沉声下令。 “带他进来。” 家丁应命而去。 没多大功夫,就见陈默带着一干挑夫走过院前壁影,十几口大箱极为显眼,领头的陈默也是风尘仆仆。 即便多日未来,陈默也不敢失了礼数,立于门前做礼参见,经由殿下应声,方才独自踏步而入。 立于客厅之中,再度躬身做礼问候。 “草民陈默,参见殿下!” 近前细看,只见陈默面容里少了几分儒雅,变得黝黑了不少,显然为了盐业历经劳顿,秦风露出平和的笑容。 “近日来辛苦了,盐业进展如何?” 陈默闻声目露喜色,言语间有几分惶恐,连忙讲述起了具体现状。 “殿下言重了......” “数日以来,草民和诸多邺城旧友分头行事,将产出的新盐分批次运往不同地方,再开设门店售出,周边八县已经都已有新盐上市。” “新盐物美价廉,一经面世就遭到了百姓的热烈追捧,每日各县都有人争相购买,仅这几日下来,八县的新盐得利就远超之前数倍,银钱共计有近万余两!” 说着,陈默的脸上有些激动,连忙招手示意门外挑夫。 十几口大箱子接连被打开,装满了银钱的场面震撼人心,由于百姓多拮据,买盐所用基本都为铜钱,几乎装满了所有的木箱,视觉效果堪称炸裂,看起来无比的骇人。 王勋静立一旁,只是一撇眼睛都有点发直。 听闻生意这般顺利,秦风并不意外,继续盘问起了盐业的状况。 “看来倒是收获不小,你可曾擅自卖出超过预算的食盐?” 沉声一问惊得陈默连忙做礼。 “殿下明鉴,草民岂敢擅自作为......” “自从各县开始售卖新盐,每日获利无数,众人也曾亲信进言,欲要卖出更多新氧,草民谨记殿下饥饿营销之法,绝不敢擅自做主,全部予以回绝!” “众人大为不解,甚至有好友对草民颇有怨言,听闻是殿下之令才不敢造次,也正是因为我等依命行事,不过几日光景,各县都对新盐热烈追捧,人人争相购买之景更甚先前,新盐之名传遍了凉州大半!” “这几日获利并未大涨,大家却是再也不提加卖新氧之事,人人皆赞殿下高瞻远瞩,唯殿下之命是从!” ...... 一番讲述声情并茂,陈默的脸上都有些涨红,亲身经历过后,他才懂得了饥饿营销的威力,彻底地叹服于殿下高明。 王勋旁听多时,并不懂经商之道,只觉得有些云里雾里。 “不多卖明明赚钱少啊,怎么反倒是好事了......?” 秦风懒得向这个憨憨解释,只是一笑了之。 陈默见殿下并未在意,就悄声提点了几句,措辞更为浅显,听起来十分简单。 “王将军,这正是殿下的高明之处啊。” “要是新盐加量售卖,眼前确实能得利更多,可邺城的产出也就难以供应,时日久了,人力和物力跟不上足足九县的盐业,风评必受害,长此下去,百姓固然还会购买新盐,倒不会太过在意!” “可若是限量卖出,很多人望而不得,对新盐的看重就不可同日而语,只需月余,新盐的声名便无可替代,不仅免去了眼下的财力所限,就连将来,各县民众也会以购得新盐为心头大事,盐业岂能没落?” 王勋渐渐听得眼里有光。 原来小小的差别里,竟然有这么多的讲究,表面的看似得利,实则有着不小的危害,反倒是限量供应益处无穷,将人心头的欲望彻底勾起。 难怪说无商不奸,真是门道深得离谱! 可想起这种妙计是殿下所出,王勋又觉得理所应当,转念认为区区商贾不外如是,邺城富户经商也就图一乐,真要赚大钱,还得看殿下! 三言两语间,王勋对于殿下的敬佩愈发崇高,心头地位已经无人可比。 见到两人各有笑意,气氛也活跃了不少。 秦风先行命人收下今日的红利,随后问向了陈默此行的真正目的。 “陈默,你可是遇到了难处?” 问话刚一出口,陈默的脸上浮现震动,转眼就被愧色掩盖,躬身做礼。 “殿下......真是料事如神!” “殿下明鉴,我等与各县设立门店,依照饥饿营销之法行事,新盐之名已经遍传半个凉州,附近八县的盐业风头都被新盐抢占,早已是囊中之物。” “原本,众人商议之后,就要去往凉州开设门店,想要以州城开始扬名,谁知却是发觉,早有人暗中从各县收购新盐,于凉州城内售卖!” 这就有了冒牌产品?! 秦风眉头一皱,有种危机感涌上心头。 “当真是新盐?那些人售价多少?还有什么特别之处?” 陈默闻言,脸色更为难看。 “启禀殿下......那盐就是我邺城新盐!凉州城内的门店售价更低,只要四百文!最令人气愤的是,他们竟自称是凉州新盐!” “草民等人听闻,无不火气上涌,奈何那些人财力雄厚,我们也不知哪个是百姓,哪个是凉州来人,只能眼睁睁看他们在凉州城冒名卖盐!” ...... 几句气愤不已的话语说出,陈默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,不仅有被人欺辱的怒火,也有对于殿下的愧疚,自责和愤怒交替,眼眶都有些微红。 眨眼间,大厅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。 王勋眼见如此事态,只觉得心有气愤,可细细想来,又觉得很是古怪。 “那些人莫不是脑子有病?五百文买去,又四百文卖出,这哪里生意人,分明就是大善人啊......” 秦风微微摇头,并未出言。 事情绝不是那般简单,既然凉州城中人这般强势,能做出如此事情,显然就不是为了图钱,而是为了打出新盐的名号。 万一将来陈默等人去往凉州,便会沦为“冒名”的骗子,绝无立身之处。 这一招可谓是无比险恶,根本不打算以货比货的公平竞争,也或许一开始就是忌惮于新盐的物美价廉,早就预谋好了,要以价格战将新盐扼杀。 有财力,有图谋,又有组织...... 凉州城商家的背后,必定有着不小的势力支持,一场恶性的商业竞争已经开始。 面对这般急切的态势,秦风只是淡淡一笑,向着陈默安抚出声。 “陈默,此事勿用急切,既然他们想买,就继续卖出新盐,凉州城开店之事,将来再议。” 陈默闻言一愣,眼里的疑惑放大了数倍,惊得双目瞪圆。 第45章 暗度陈仓 明明凉州商人已经意图明显,准备以低价压死新盐的生路,那赔本赚吆喝的居心何其歹毒,将来新盐绝无生路啊...... 这种事连陈默都能看得出来。 他坚信,以殿下的才学和智谋,也必然能够看得一清二楚,知晓凉州商贾的险恶用心。 可出乎意料的是,殿下竟然下令,让他继续卖出新盐? 陈默懵了。 呆立在原地数息,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,始终不懂其中深意,新盐的危机就在眼前,邺城众人的急切历历在目,陈默根本无法安心应命。 挣扎之下,只得硬着头皮做礼。 “殿下,恕草民斗胆,凉州商贾已经摆明了要大力收购新盐,我等若是继续售卖,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?” “长此以往,将来凉州城里......恐怕再无邺城新盐的落脚之地啊。” 话语里满是急切,青年的脸上也忧色明显。 就连王勋,也被这种明显的情绪所扰,切身地体会到了情势的危机,可当他看向殿下,又见殿下一如既往的平静,只是端坐于大椅之上淡然品茗。 这般熟悉的模样浮现眼前...... 王勋顿时安定了下来,心里也变得底气十足,只因他清楚,殿下一定有了对策! 期待之下。 只见殿下望向陈默,神色很是平静。 “本王售卖新盐,既有为了脱离困顿现状的私心,也有福泽百姓的公义,如今新盐被凉州商贾收购转卖,并不妨碍本王的初衷。” “他们不过是为了挤占盐市,那便任由他们去,只要盐价不涨,邺城新盐销路不断,与先前又有什么区别呢?何况百姓能以更低的价格买得食盐,也算一桩美事。” “至于你们的担忧,也全无必要,管他来人是谁,照常卖盐便是,该得的利益自不会少,无需在意其他。” 陈默听得眼里茫然,揣摩之下也觉得有几分道理。 是啊。 眼下他们能赚钱,百姓也能得实惠,与先前并无太大区别,道理似乎也正是这样...... 只是细细琢磨片刻,陈默始终对于凉州商贾的不凡手笔难以释怀,总觉得有种来者不善的架势,做礼应声时神色难以平静。 “殿下所言甚是.......” 那份不安都被秦风看在眼里,笑着问出声来。 “你可是觉得本王只顾眼前小利?” 陈默连忙俯首应声,面容里有些惶恐。 “小人不敢,小人绝不敢如此做想.......” 不论这话语是否出自真心,秦风只是一笑而过,随后继续道出了对方的担忧,几乎一针见血。 “无妨。” “本王知晓尔等心中忧虑,无非就是担忧将来盐业被凉州商贾掌控,邺城的新盐没落,致使你们无法得利,甚至连身背的巨债都难以抹平。” 这话简直说到了陈默的心坎,当场就惊得他不敢应声,只能俯首静立。 “此乃人之常情,本王也不会怪罪,凉州商贾财力雄厚,以低价相争你们必难招架,眼下的局面实则已经危如累卵。” “既然事情到了如此地步,本王也就开门见山。” “新盐只是眼下的产业,在不久的将来,就会被其他东西替代,利益更大,也更容易产出。” 轻声之言缓缓道出,本就满是忧色的陈默惊得猛然抬头,眼里浮现震动。 他没想到....... 整个邺城的商贾,甚至连凉州城的商界巨头恐怕都想象不到,炙手可热的新盐,众人眼里的财富来源,居然只是殿下眼里的临时产业? 要如何了得的东西,才能将这般品质超绝的新盐替代,而且利益更高?! 陈默无法想象。 一连串的问题涌现心头...... 陈默已经惊得两眼发愣,杂乱的心绪愈发的混杂,唯有一种明显的担忧涌上心头,才让他感到了几分清醒,眼里急色更甚。 “殿下!若是如此......那我等一干人?” 看着儒雅的青年一脸急色,秦风自然知道他担心什么,笑着安抚出声。 “你们无须担心,盐业还会继续发展一段时日,仅凭凉州百姓,也能带给你们足够的利益,何况,你之前不是曾言,又西域商旅表明大量购入的意愿?” “眼下,时机已经成熟了。” 话说到这里,陈默的眼里方才有了光彩,仅仅回想,就已经觉得恍然开朗。 “殿下英明!” 两人几番交谈,言语间变幻不断,陈默的神色更是经历多次细微变化,看得王勋一愣再楞,只觉得愈发玄乎。 直到一句莫名道谢,彻底让他摸不着头脑。 “陈公子......不就是卖出新盐,至于这么高兴嘛?卖给谁不都一样啊......” 陈默心头困惑解开,又有了新的大买主,自然满心欢喜,立刻就向着王勋解释了起来。 “王将军,你这话是也不是......” “殿下准许我们卖盐给西域商队,西域人多阔绰,又非我大玄子民,价格自然不能与先前等同,其中的利益自然远胜从前!” “若是能将新盐卖给西域商队,自此利润倍增,而且还能不再理会凉州城商贾的阴谋,简直就是一举两得,殿下这一计实在是高明无比!” 王勋这才明白过来,暗道商人果然奸狡无比,可惜还是殿下更为高明,想到这里,他也不甘落后地学着拍起了马屁! “看来还是殿下技高一筹!” 连浓眉大眼的王勋都开始吹嘘,秦风有些哭笑不得,不过这话他倒是听得毫无愧色,当即就再度出言看向两人。 “陈默,近日来你也辛苦了,先行整顿休息,随后再操办新的生意,只要尔等尽心尽力,本王绝不会忘记,将来的邺城必定繁盛,你们也会达成心中所望。” 这话说得有几分画大饼的味道,却在此刻极有鼓动姓,经由秦风之口而出,更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信服力。 陈默神色振奋,立即做礼应声。 “草民遵命!” 俯首做礼,陈默心头的震撼更为浓厚,原以为殿下及时应对已经很是难得,谁知却是还有后手,连新生意都已经开始布局。 这种应变能力和智谋,简直惊为天人....... 可笑那凉州城的富户商贾,此刻恐怕还在自以为是的囤积新盐,以为能凭借这种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得利,沉浸在仗财欺人的优越之中。 实际上,他们不过是一群无知的乌合之众罢了。 那群人做梦也想不到,他们眼中珍贵无比的商机,殿下根本就太没放在心上,不仅早就有了对策,而且连新的生意都已经开始布局。 殿下到底是皇裔出身,眼界不是常人能及,这位曾经名动天下的七皇子,无论智谋才学,早已远超凡人,行事更不是俗人能预料的。 心中敬佩不已,陈默听闻新生意又感到充满了干劲,不禁有些难以自控地好奇出声。 “殿下,恕草民斗胆一问,新生意又是.......?” 第46章 凉州首富 陈默言辞谨慎,神色恭敬无比地做礼相问。 “殿下,恕草民斗胆一问,新生意又是.......?” 听闻这话,秦风本不愿意应声。 奈何见到这青年浑身风尘,为了盐业日夜操劳,又能力排众议听命行事,可谓对自己忠心耿耿,哪怕有利益牵扯,那份日渐牢固的忠诚也是肉眼可见...... 感念之下,秦风也就随口应了一声,也好给予对方几分安定。 “新生意便是酒。” “这几日你且修整一番,与西域商队约定新盐买卖,相关事宜明细都得考虑得当,如无意外,大概下月便可去往凉州城开设酒坊。” 竟然只需月余,就能去往凉州开设酒坊,这产酒的效率确实不凡,既是殿下看重的美酒,想必绝不会比新盐品质逊色,到时必将引起一番新的轰动。 到那时,凉州城的商贾们听闻邺城美酒之名,又会是何等神色? 想必定然是分外精彩! 听闻着殿下的沉声之令,陈默思绪纷飞,心头感到了无比的振奋,对于将来期待不已,几乎已经能看见财源滚滚。 而殿下能将如此大事坦率道来,对他可谓是信任有加。 陈默自知身份低微,他不过是个商贾,能与皇裔共处一室已是莫大的荣幸,如今共事得利每日心中自豪,又被这般信任,只觉得心中感怀难平。 激动之下,陈默脸色都有些涨红,连忙深躬做礼! “殿下......草民定为殿下鞠躬尽瘁!” 见此动情做礼,秦风已经知道不用再多言语,轻轻点头,就屏退了来人,好让这位历经劳苦的青年好好休息,也好准备酿酒的事宜。 待到大厅再无旁人。 秦风正欲向着王勋吩咐出声,又见那憨憨一脸异色,似乎有几分动容,就像个沉思的木头,不禁莞尔一笑。 “何事令你这般在意?” 王勋闻言才被惊醒,立刻应声做礼。 “殿下,末将本以为商贾都是奸狡小人,没想到陈公子竟也懂忠义,实在令人刮目相看。” 这话说得秦风满头黑线。 实在是没想到啊,古代的地位鄙视链竟然这么离谱,连一个铁憨憨都能在潜意识里鄙视商人? 拜托...... 人家陈默长相清秀,言谈斯文,脑子也好使,除了出身名义上不怎么好听,哪点不如一个糙汉子? 秦风嘴角一抽,也懒得多做吐槽。 在这个时代,儒家风气盛行,世人皆知士农工商,商人向来就被冠以投机之名,但凡从商之人,自然而然地就带上了奸诈的职业歧视标签。 这是难以改变的陈旧观念,也是客观存在的现状。 秦风知道三言两语难有改变,只能无奈地笑着应声。 “王勋,你且记好了,但凡我大玄子民,以自身劳力过活,都是响当当的汉子,绝无三六九等之分。” 这话听得王勋眼中呆滞,好像受到了莫大的震撼。 足足过了好久,才似乎很有感悟地郑重抱拳道:“殿下所言极是,属下受教了!” 在王勋听来,如此切实的言语更为亲切,也胜过了恩师教导的先贤之言,哪怕听起来令人难以置信,却有种震撼人心的力量悄声蔓延。 小小插曲过后。 秦风向着王勋讲述起了酿酒的过程,以初步的制曲最为关键,脑海中的各种细节毫无遗漏地讲述下来,王勋听得眼中放光,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。 难得的,他生平第一次没有照令死记,而是确实领会了其中的道理,就好像榆木脑袋开窍了。 不出半个时辰。 王府左院就开始忙碌了起来,众人在王勋的指挥下工序顺利无比,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。 ...... 凉州城。 城南。 华美的庭院里满是奇花异草,走廊雕栏栩栩如生,一眼望去,处处给人一种无比奢华的观感,又有一种金钱充斥的世俗。 这里就是凉州首富宋雨才的府邸,也是凉州商会约定的集会所在之地。 夕阳西下。 沐浴着霞光的宋府熠熠生辉,引得无数城中百姓远望欣羡。 而在正院大厅之中,同样坐着满目崇敬的十余宾客,哪怕人人都是凉州出名的富户,落座于华美的客厅里也显得有些拘谨,有种乡下人进城的紧张。 不仅因为他们做客于首富宅邸,也因宋雨才出身宋家,就算是不成器的商人,被家族中人讥讽,也不影响其身份带来的威势。 端坐多时。 大腹便便的宋雨才目露得意,听着众人接连道出的吹捧之词。 “宋员外实在是高明啊,只需要动点小钱,就能将那般罕见的新盐纳入名下,哪怕那些邺城土著还在坚持,恐怕也不需几日了!” “哈哈哈,宋员外家财似海,邺城不过弹丸之地,萤火之光岂能比于当空皓月呢!” “依我看啊,不出七日,邺城那群乌合之众就得认命俯首,将那珍贵无比的新盐配方双手奉上,以他们的财力,岂能掌控如此的神物!” “这倒也是!恭喜宋员外!” ...... 一片奉承声中,面容富态的中年人满眼笑意,接连摆手战术谦虚,嘴上说着各种场面话。 直到众人渐渐沉寂下来。 宋雨才的笑意才算稍微平和了几分,眼中的得意难掩,望向了右侧首座一直静坐不语的秀美女子。 “唐小姐,若能得唐家相助,新盐配方到手,将来我愿让出一成的红利,不知你意下如何~” 这话一出。所有人都眼神狂热地注目而去。 整整一成的红利,那就是难以计量的财富啊! 在场的都是凉州商界名流,商界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,也从未见过新盐那般高品质的食盐,自然知道其中蕴藏着何等巨大的财富。 听闻宋雨才语气优越地示好,他们怎么可能不知其中的深意。 如今新盐唾手可得,宋雨才几乎已经坐拥了金山银海,却能将如此巨大的利益让出,缘由无非就是一个色字。 这位凉州首富对唐家大小姐的美貌垂涎已久,奈何唐映容也是商界奇才,哪怕只是女流之辈,却是硬生生地将唐家的生意打理起来,甚至成为了凉州第二富户,压根就不将金银看在眼里。 此刻却是大不一样,坐拥海量的财富,宋雨才的底气更足了数倍,一脸得意地注目而去,贪恋很是明显。 在场众人心中嫉妒,同时也为那巨量的财富疯狂,顺着目光紧紧望去。 就在万众瞩目下。 静坐如兔的唐映蓉却只是面带浅笑,如往常般客气而又淡漠地拒绝出声。 “宋员外高抬了。” “小女子无才无德,又无任何功绩于贵府,岂敢受此大礼,若无他事,小女子就此告辞,诸位慢议。” 居然又拒绝了......? 一群人惊得满目呆滞,悄声望向宋雨才,只见首富老爷面如猪肝,额头的青筋都已经暴起! 第47章 好一个如意算盘 震怒! 挤在大椅上的宋员外满目震怒! 死死地盯着唐家大小姐多时,纵然有万般怒火,却是根本发作不出来,就好像千斤之力打在了棉花上,只有满心的憋屈...... 眼中的女子面若桃花,眸如媚丝,樱点红唇玉砌容,杨柳腰肢青葱指,完美无瑕的面容和姣好的身段简直美如画卷,无论何时得见,总能让人惊艳不已。 也就是因为绝世的容貌,唐映蓉一介女流经商,不仅没有遭受世人评议,反倒得到了不少赞扬。 “谁说女子不如男”、“女中英杰”、“商界奇女子”...... 各种各样的光环加身,令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凉州绝色声名登峰,要不是因为商贾的低贱出身,唐映蓉早就被贵族豪门纳入宅中,享受着人人羡慕的生活。 宋雨才垂涎多时,也只是望而不得,甚至于无计可施。 眼下再被拒绝,这位凉州首富脸面无光,阴沉的肥硕面容轻轻发颤,盯了几息,只得狠狠地挤出笑容应声。 “好.......” “既然唐小姐还有要事在身,我也不便多留,此事还望小姐三思!” 一语既落。 大厅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。 唐映蓉面不改色地做礼而去,倩影令人遐想,剩余人静候几息,也觉得有些压抑,吹捧安慰了几语,就接连告辞。 他们可不是傻子,心里清楚的很,分得红利的好事,绝无可能落在自己头上,宋雨才召集众人,无非是为了道明对新盐的意图,点醒其他人勿要多事,再来也就是借此机会,向唐映蓉再度示好罢了。 眼见戏份已了,商贾们也就各自道别而去,哪怕心有嫉妒,也得掩藏于心底。 不过片刻之间。 原本欢愉的大厅突然沉寂,宋雨才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,全无方才勉强挤出的笑容,大手一拍,身后里屋有一人应声而出。 正是曾经的邺城富户钱大海,脸上的笑容无比谄媚。 “宋员外~” 宋雨才侧目而视,眼角瞥向了弯腰静候的邺城土包子,鄙夷中带有几分试探。 “钱大海,你也算是咱们凉州商会的老人了,想必应该知晓我的脾气,若是敢瞒骗我.......” 话还没说完,钱大海立刻面露惧色地连连做礼,声音愈发谄媚。 “宋员外明鉴啊!小人能入商会,全凭您当年的提点,哪里敢瞒骗您呢!” “那新盐的的确确就是邺城所出,当日邺城众人前去参见北王,陈默那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,居然从此有了制盐之法!” “他们也不看看自己都是什么货色,一群人加在一起也没几个银钱,小打小闹而已,竟然就妄想染指盐业,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!” “依小人来看,新盐应该由宋员外您这样的人掌控,否则就可惜新盐这样的神物啊!” 这话实在是说到了心坎里。 宋雨才听得越来越舒坦,刚才的失意有了几分安慰,往日的高人一等浮现面容,轻笑着侧目打量而去。 “好,量你也不敢胡言乱语!” 得到了些许肯定,钱大海脸上笑得堆出了褶子:“宋员外明鉴,小人和北王有大仇,邺城旧宅都被抄查,岂会对您有二心!” “依我看啊,那本王根本就未痊愈,甚至疯得更厉害了,迟早都要惹下大祸!” 听到北王的名头,宋雨才的眼里也终于有了几分同仇敌忾的意味,变得严肃了起来。 “哼,区区一个没落皇子,岂容他作威作福,北塞可不比京都,皇子算得了什么!他胆敢杀我宋家之人,早就已经惹下了大祸!” “我看要不了多久,那疯王必将麻烦缠身!” 在两人言谈间,门外家丁禀报而入。 “老爷,这些是今日从各县收来的新盐!” 宋雨才闻声而起,隔窗望着门外几车布袋,早已见识过新盐的品质,又见这么多新盐入库,眼里立刻变得热烈无比,哪怕这些盐将被亏价卖出,肉疼之色只是一闪而逝。 身旁,颇有眼色的钱大海见状道喜连连。 “恭喜宋员外,财色兼收近在眼前!” 宋雨才听得满脸得意,眯着眼眸目露贪恋,仿佛眼前不再是一个个布袋,而是一座座金山,上面坐着一位绝色佳人...... ...... 邺城。 北王府。 夜色降临,灯火初上。 饭厅里时不时响起阵阵言谈声,给人一种亲切温馨的感觉,曾经清冷落寞的王府,只是经历短短几月就大变模样,多了几分繁盛和烟火气,也多了几分家的感觉。 吃饱喝足。 秦风舒坦地享受着玉儿的柔肩,向着未婚妻关切问询。 “颜霜,若有任何需求,就命人去账房支取银钱,眼下王府也宽裕了起来,不必向曾经那般拮据了。” 舒坦的生活里逐渐有些腐败气息,秦风就好像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渣男。 倒不是秦风本性如此。 实在是他的身份所限,皇子本就有贴身丫鬟,区别于普通丫鬟的职责,一切亲近的举止都是合乎礼法,将来纳为妾身也是在正常不过。 要怪,只能怪这个可恶的封建社会! 苏颜霜出身名门,性情大度,自然不会计较这种小事,只有亲昵的称呼听得她眼里一愣,脸上带着一丝红晕点头应声。 “多谢殿下。” 曾经所说的好日子来得极快,时至今日,苏颜霜还有些难以相信,感念于上天待她不薄,也对眼下的生活很是珍惜。 略一思忖,不禁贤惠地劝诫出声。 “殿下,古人言:‘由奢入俭难’,如今王府财力丰厚,却也不能太过奢靡,日穿用度颜霜已经很是满意。” 话语说得委婉,到底还是苦日子过久了,难免担忧将来,秦风露出暖意地微笑。 “这话说得有理,只是好日子才刚刚开始,颜霜你也不用太过担忧,等到月余过后新酒酿出,盛况更甚当前。” 苏颜霜闻声震动。 新盐已经足以令人惊讶,所得财富远胜从前,今后也难想象,新酒居然还胜过一筹? 注视之下。 她只觉得这位康复的天骄皇裔好像充满了秘密,浑身有着无数的惊奇之事,无论如何都看不透。 不由得,苏颜霜对这位殿下愈发好奇,也对将来更加期待....... 第48章 看谁耗得过 转眼十天已过。 邺城充满了生机,到处忙碌得不可开交,无论军民,人人脸上带着振奋的笑容。 清晨。 城府武场。 近五百人正在习练拳法,老兵在前列示范引导,邺城新兵有模有样地列队操练,经由多日下来,已经有了几分雏形。 无论高矮胖瘦,新兵已经脱胎换骨,身形气质不再是曾经的平民百姓,喊杀声震响武场,一招一式里干练无比,哪怕还显粗糙,却是已经有了军士的雏形。 “杀!” “杀!” “杀!” ...... 操练无比认真,武场终于有了几分想象中的模样,数百人方阵齐齐动作,肃杀之气蔓延四周! 静立于武台。 许朝元手握腰间刀柄,面容威严无比,心里却是激动得难以平复,细细观看着军士们的操练,只觉心潮澎湃! 这种规摸,才算得上驻军之名啊。 就在他暗暗振奋之时,身旁不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,闻声注目而来,是打造兵器的工匠和军士,抬着大箱而来。 为首军士上前抱拳做礼! “禀统领!连弩二十把打造完毕!” 又有二十把连弩! 加上近日来打造的,一共就有九十把连弩,可别小看区区九十把的数目,薛朝元亲自上手,深刻感受过连弩的威能。 每把连弩能连发八箭,威力极大,眼下邺城有九十把连弩,几乎等同于七百多弓弩手,又有城池地利,可以说面对数百骑兵也无惧色! 邺城,已经能够自保,百姓,可以不用再惧流寇散骑! 许朝元心头愈发振奋。 向北遥望而去,眼里的崇敬的敬佩满溢而出,这一切都是殿下所赐。 若非殿下,邺城也不可能有今日,他做梦也不敢想,曾经甲胄破旧的邺城军士,有一天能有如此神器! 不少军士见状,也心中感到激荡不已,感念于殿下的恩德,满怀对于未来的期待,愈发奋勇地操练起来,喊杀声震动苍穹! 而他们心心念念的殿下,此刻也正在王府左院汗如雨下。 宽敞的院落已经布置完毕。 两侧房屋里铺满了粮食制成的曲块,空气中都散发着阵阵的微甜气味,伴随着温热的气息铺面而来,充斥着整个侧院。 王勋历经了多天的熟悉,已经弄懂了酒曲的制作。 眼下酒曲就如同殿下所说,正在发酵之中,逐渐浓郁的淡淡甜味就是证明,只是屋中闷热难耐,本就开始炎热的初夏,在此刻也变得毒辣了起来。 一干人陪着殿下检查酒曲,只是来回走动,连久经战场的王勋也被屋中的闷热湿透了全身。 感受着难熬的环境,王勋很是忠直地出声抱拳相劝。 “殿下,属下已经学会了制作酒曲,如今发酵正常,只需等待时日便可取出酿酒,屋中闷热难耐,还请殿下移步。” 秦风闻声回头,见王勋神色严肃,其余几人也是一脸恳切地抱拳应声,心里有些欣慰。奈何这酒曲是酿酒的关键所在,他必须经常前来亲自查看一番才能安心。 向着众人轻声一笑,秦风就继续闷头前行起来,任由汗水渗出后背。 “无妨,酒曲是我们邺城今后的关键,万不可有任何马虎,本王与你们无异,此刻只是劳工而已,众人各行其事,不得有任何特殊之处。” 众人闻言心中动容。 殿下能以万金之躯,与众人同劳同行,他们岂敢有任何的马虎,何况酒曲关乎重大,众人愈发感到了责任和荣光,浑身充满了干劲。 小小的侧院里,绝世美酒正在酝酿而出。 ...... 凉州城。 宋府。 午后的眼光有些毒辣,端坐在凉亭里的宋员外气喘吁吁,哪怕身旁有两名丫鬟煽动着扇子,仍感觉不到太多凉意。 心烦意乱下,宋雨才向着身旁家丁挥手招呼。 “快去弄些冰!” 家丁连忙应声而去,不一会儿就有一小盆冰放置于凉亭里,方才让宋雨才感到舒坦了许多,脸上露出几分惬意和优越。 酷夏难耐,富庶人家才能以冰消暑,奈何冰极为珍贵,冰窖也非人人能有,如今只是初夏,就更舍不得随意拿出冰块。 宋雨才能这般轻易拿出冰块,固然是因体胖难耐,却也是雄厚财力的体现。 瞥见下人和钱大海的羡慕,这位凉州首富的神色愈发倨傲,浑身都发散着几分与生俱来的高贵,不仅仅是因他财力过人,宋家的出身就注定不是常人能望。 少女扶风,寒冰驱暑。 享尽人间福泽的宋雨才依靠长栏,心情很是舒坦。 突然花园外响起了阵阵脚步声,似乎有些急切。 兴致被这般搅扰,宋雨才面露不悦,不耐烦地注目而去,见到管家小跑而来,立于凉亭之前,一边擦着额头汗丝,一边面带惶恐地担忧通报。 “老爷......各县又有新盐收来,今日还照四百文一斤卖出吗......?” 还有新盐?! 宋雨才听得眉头一皱。 眼看已经收了十多天,从各县收来的新盐几乎每天都有上千斤之多,哪怕是个猪头,都能明白被人挤兑了吧,怎么还有新盐卖出? 该不会,邺城的乡巴佬都是傻子?! 悄声回首,钱大海也是满目疑惑地呆立原地,不敢应声。 几个呼吸过去。 宋雨才肥胖的脸颊浮现阴沉,声音低沉地问向管家。 “近日来亏空多少银钱?” 管家一脸肉疼地悄声禀报道:“回老爷的话,不算今日,近来倒卖新盐,再加上人力工钱,府里亏空几千两银子.......” 嘶.......! 宋雨才瞬间听得蹿了起来,满脸肉疼地紧盯而去! “什么?!” 管家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,慌忙地擦着汗珠应声。 “老爷,各县运送本就耗费人力,在加上倒卖新盐每斤就亏一百文.......算下来,这些天已经亏了将近三千两银子.......” 三千两! 听了这个数目,宋雨才心里一纠,哪怕他家大业大,也顶不住这么耗下去,不问还没感觉,这一问却是吓了一跳! 短短十日,就是三千两,这要一个月还不得一万两?! 不由得,宋雨才对钱大海的情报充满了怀疑,冷眼回身注目。 钱大海哪里明白其中的道理,自然百思不得其解,根本不明白为什么邺城的那群人还能死撑,明明是一条死路啊! 就算那群人一直努力产盐,到头来也只是为宋员外做嫁衣,生意人那会做这种蠢事! 不应该...... 不应该是这样啊! 钱大海惊得心绪杂乱,根本毫无头绪,碍于眼下的危机,未免宋员外降罪,他只能咬着牙赔笑出声。 “宋员外......想必是邺城那群人咬牙死撑,还对新盐舍不得放手!他们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,恐怕根本不知道您的财力!” “依小人看,最多再熬半个月,他们也就放弃了!” “几千两确实不少,可对您来说只是九牛一毛,将来新盐在手,更就不值一提了,到那时,你可就是双喜临门啊~” ...... 宋雨才闻声沉思,似乎也有几分道理,想起即将到来的双膝临门,也就咬了咬牙再度下令。 “好,那就继续耗下去,我就不信,还斗不过一群乡巴佬!” 与此同时。 凉州城的其余商贾也密切关注着新盐的动向,多数人都有种看好戏的热闹劲,也有个别人察觉到了古怪,对邺城的坚持心有疑惑....... 第49章 暗流涌动 唐府,简单大气的客厅里,唐家家主唐运德端坐大椅,下侧众多商界同仁陪坐两侧,气氛很是微妙。 等候了良久,终于有人忍不住起身做礼。 “老会长,新盐远胜如今市面的食盐,价格又低廉无比,要是继续放任宋雨才作为,那这天大的生意就要落入他手了!” 这话一出口,所有人都注目而去、 无论老幼,在座的商贾们全都望向两鬓斑白的唐运德,期望这位老会长能够带头,整合众人财力,将新盐从宋雨才的手里抢占回来。 哪怕宋雨才成为凉州商会会长多年,背后有着宋家撑腰,众人并不服气,何况新盐的利益实在太大,很多不愿就此放弃,只是差了些许底气,没人敢带头,唯有将希望寄托在老会长身上。 唐运德早就不过问生意,卸任凉州商会会长多时,感受着数道期待的目光,心中有几分热烈,沉吟片刻,将目光投向了右侧首座的女儿唐映蓉。 “蓉儿,依你看来,此事是否可行?” 问话响起,所有人又将目光移向了唐家大小姐。 如此重大的事情,连老会长都这般信任,要听取唐小姐的意见,众人也不觉得奇怪,毕竟唐小姐早就掌控了唐家的生意,展现的才能人所共见。 心心念念的盐业大事,就由眼前佳人定夺,一介女流力压众人,看起来十分诡异,却又是那般的理所应当。 此刻。 所有人的眼里唯有期待,心跳也在不断的加速,客厅突然变得安静无比,那份对于庞大财富的热烈将要呼之欲出。 就在这种氛围下,唐映蓉依旧分外的冷静,绝美的面容看不出端倪,红唇轻启道出了南辕北辙的答案。 “父亲,女儿以为,此事并不可行。” 一语出,满场哗然。 神色各异的一干人悄声交流着目光,有人眼露不满,有人面有不甘,也有人一脸不解,悄声的争议嗡嗡作响。 “嘶.......” “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宋雨才独占新盐?” “新盐售价低廉,将来还有极大的利润,其中的财富难以想象,要是就这样放手,我心难安啊!” “不然又能如何......?徐兄难道自认为比得过宋家?” “这.......!” ......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,为了新盐争论不休。 就算唐小姐当场表态,他们也根本听不进耳中,若是换做平日,众人对唐映蓉心服口服,肯定言听计从,眼下面对着巨大的利益,自然不能同日而语。 争,还是让? 两难的选择摆在眼前,众多凉州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坐立难安,很快就有人吵得脸红脖子粗。 眼看局面变得混乱起来,门外却是响起了一道得意无比的笑声。 “哈哈哈!” “就凭你们,也妄想染指新盐?难不成你们不知晓,宋员外已经许诺,将盐业的一成红利让给我们唐家~” 纷乱被笑声所平,场面突然沉寂。 一干人注目而去,见到浑身酒气的唐二爷踉跄踏入门内,脸上带着放浪形骸的笑容,径直想到客厅前列。 唐二爷满眼得意,一脸亲切地望向了唐映蓉。 “蓉儿啊,往日是二叔眼拙,咱们好歹还是一家人,将来你得了一成红利,可别忘了二叔啊!” “嗝~宋......宋员外说了,只要你点头应声,完事都好商量,这可是二叔我费尽心力争取来的好事,到时万不能忘了!” 冲天的酒气熏得一干人捂着嘴鼻,眼里流露出明显的厌恶。 这位唐二爷正是唐家家主的亲兄弟,虽是一母同胞,品性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,整日就知挥霍家财,流连于烟花之地。 若不是他烂泥扶不上墙,前两年唐小姐也不至于以女儿身撑起家业,说起这位唐二爷,整个凉州商界都敬而远之...... 眼下此人一脸谄媚,必然是和宋雨才暗中勾结,为了暗许的好处,吃里扒外也就罢了,还不惜出卖侄女的终生。 如此下作的手段,实在令人不耻! 无须唐映蓉发话,家主唐运德就已经双目冷意浮现。 “混账!” “此事早就有了定论,我们唐家财力有限,岂敢觊觎盐业,就算错过千金万银,我也不会让蓉儿误了终身!” 这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,唐二爷听得脸色一沉。 又见诸多商贾都投来鄙夷之色,甚至不乏有曾经熟知的旧交,他只觉颜面尽失,气得眼皮轻微发颤,伸出右手指向了老顽固一般的大哥。 “好......好!” “老大你是硬骨头,侄女儿也是硬骨头,我比不上你们清高!等到将来新盐流通各处,唐家被挤兑得无处容身,我看你们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!” 一个只知花天酒地的二世祖,也有脸面说出这种话? 平日里混账也就罢了,如此关键的时候,他竟然还向着外人,吃里扒外暗中勾结,对自己的家人威逼斥骂! 真是畜生啊! 唐运德被气得心口起伏,正准备骂出声来,却见唐老二火气更甚,几乎都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模样。 “我混账?也不知道谁混账!放弃数不尽的财富,还以为自己多清高!呵呵,等着吧!你们迟早会后悔的!” 唐二爷长袖一挥,涨红着脸色冲了出去,忿忿不平的背影看得众人眼里冒火,是坐也不得立也不得。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...... 众人亲眼目睹败家二爷的无耻作为,心头暗叹唐家不容易,同时也感到了无比的尴尬,他们已经见证了唐家的不光彩内幕,新盐的事也没着落,眼下就再不好多做逗留。 哪怕一干人心有不甘,也只得知情识趣地接连告辞。 待到人去屋空,唐运德的脸上才有了几分血色,望向女儿眼里露出愧疚,轻叹地安抚出声。 “蓉儿,是爹无用,这些年苦了你......” 唐映蓉眼眶微红的应声道:“爹说的是哪里话,女儿不苦。” 光环加身的商界奇女子,被庸碌世人崇敬多时,根本不懂其中的艰难,哪怕近在咫尺,也只有满心的敬佩和自叹不如。 背后的艰难和孤苦,却是从未有人知晓。 无论何时何地,唐映蓉始终是女神般的存在,世人只敢远观赞叹,近前便会眼露怯懦,这是一种悲哀,也是无奈的现实。 此刻听闻父亲致歉,唐映蓉心中动容,可惜长久以来已经习惯坚强,神色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异常。 见到女儿这般倔强,唐运德知道自己无力相助少女心事,只得将目光放在眼下大事,准备商议一番应对之策,沉吟间问出声来。 “蓉儿,你当真觉得新盐只能落入宋雨才的手里......?” 第50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唐家主沉声相问,其中隐含着诸多的不甘,同时也夹带着许多的疑惑和猜测,哪怕并未多说,同样被唐映蓉听得清清楚楚。 抬头相望,见到父亲眼中的异色,唐映蓉自知心中猜想无误,只得轻叹着应声起来。 “爹,新盐已成定局,无论我们如何不甘,注定不能插手,就算能压过宋雨才,得到眼前利益,将来宋家出面,一切绝无转圜之地。” “这事实在凶险,万一情势失控,失去银钱还是小事,弄不好还得落个家破人亡。” 轻声之言娓娓道来,唐运德听得眼中异色消散。 沉思片刻,两鬓斑白的中年人面容渐渐失去血色,一阵后怕涌上心头,眉宇间显露出一种后知后觉的微微颤动。 “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......” “蓉儿,你所言不错,眼前利益确实不小,只是此事实在太过重大,将来较真起来,若是宋家出面,那般庞然大物动动手指,一切对策都如飞灰!” “我险些就被利益蒙蔽双目,一失足成万古恨啊.......” 如梦初醒的唐运德浑身冒出凉意,惊醒过后感到了一阵后怕,同时也为女儿的明智和远见激动,心中很是自豪。 这几年来,唐家和宋雨才多有摩擦,生意间明争暗斗不断,看似不分高低的紧张局面,实际上只是女儿唐映蓉多次想让的结果。 缘由,就在于宋家那尊庞然大物。 唐映蓉年纪轻轻,就能懂得审时度势,做到了多数人终生难为的明智选择,眼界和智谋早就超脱了寻常层面,若不是忌惮宋家,宋雨才那点斤两,怎么可能成为凉州首富,险胜唐映蓉一成? 能做到这种不留痕迹的略逊一筹,女儿的手段和眼界,早就不是凉州商界众人能够比拟的。 唐运德一生阅历丰富,所见三教九流不知多少,罕有人能有这般智慧,哪怕是他这位曾经的凉州商会会长,也唯有自叹不如。 感念于此...... 唐运德心中自豪无比,同时又觉得万分可惜,若是他的女儿并未女儿身,或许能做到更多的事,将来的成就难以想象。 复杂的心情凝结,客厅莫名沉寂。 静坐了几息之后,唐运德终究还是忍不下心头的悸动,商人的寻利本性作祟,探寻着任何一丝可操作的路径,想要分得一杯羹。 “蓉儿,既然不能和宋雨才相争,能不能着手于邺城的商贾呢?” 眼见父亲仍不死心,唐映蓉心中也能理解,放任是谁都不愿放弃近在眼前的庞大财富,听清话语却也只能无奈摇头。 “也不行。” “邺城的商贾并无能人,得到新盐已是天大的气运,否则的话,他们要是早有新盐的配方,多年前就该富甲一方才是,新盐也早就名扬天下了,不可能到了如今才被人所知,不出意料,这一切应该和那位近来传闻康复的北王有关。” “无论北王还是邺城商贾,他们不可能有足够的家底支撑,面对宋雨才也没什么胜算,新盐注定会落在宋雨才的手里,这些天的苦苦支撑,气节令人敬佩,也不过是意气之争,能多赚点眼前小利而已......” “这般浅薄的眼界,又毫无壮士断腕的魄力,根本无法和宋雨才的财力相抗衡,大局难以撼动。” 话及于此,父女两陷入了沉默之中。 无论如何分析,一切似乎真的注定了结局,巨大的利益即将落入宋雨才之手,邺城又都是庸碌之辈,根本没有任何操作的空间。 预想着将来的情景....... 宋雨才挤垮了邺城,得到新盐配方坐收海量财富,从此一家独大于凉州,连唐家也将被逐渐压垮。 这种数次设想也无变数的结局浮现脑海,唐映蓉轻咬红唇,心里生出不甘,不仅仅是对于眼前的财富,更有关于她的将来。 难道她真的如同花天酒地的二叔所言,将来要委身与宋雨才,方能保全唐家? 拼尽一切坚持到了今日,到头来,竟还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可选? 天意竟是这样...... 不,绝不能就此认命! 想起宋雨才令人厌恶的无能嘴脸,曾经众人的各种讥笑和俗世浅见不断浮现,倔强的唐映蓉娇颜决绝,唤来了门外管家沉声出言。 “徐伯,近日你派人暗中打探,各县的邺城商贾动向,宋家购得新盐的数目,一切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。” 老管家应声而动,带着几人踏出了唐府。 唐映蓉远望几人离去,复杂的神色难以消退,渺茫的希望浮现美眸。 但愿...... 那位北王和邺城商贾能有血性,不让宋雨才轻易得逞。 ...... 邺城。 北王府。 左院的忙碌日复一日,几乎每日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工作,众人耐心地照看酒曲,等待发酵完成,偶尔也有些杂事进行,都在为酿酒做着准备。 直到夕阳西下。 日常查看完毕的秦风才回到主院,在玉儿的服侍下舒舒坦坦地洗了个热水澡,正准备小憩片刻,以消除浑身的闷热和疲乏。 如今一切都步入了正轨,王勋办事也很牢靠,家丁们已经掌握了关键所在,懂得了照料酒曲和注意温度,他也不用再过于细致。 今日的工作已经完成,甩手掌柜的舒坦滋生心田,就等休息片刻享用晚饭,安安心心地等待新酒酿出赚大钱...... 就在这种悠哉的时候,门外却是不消停地传来了通报声。 “禀告殿下,陈默求见。” 都快饭点了还求见,这不像是陈默的行事风格啊,实在让人不喜。 秦风哪怕脾气再好,也不由得有些郁闷,也就心知陈默求见应有要事,才压下心里的郁闷沉声相问。 “他前来所为何事?” 门外家丁应声而答。 “启禀殿下,陈默只说有要事禀报,同行的还有几名商贩,都是身着胡服高鼻大眼的外族人。” 外族人...... 难道,是西域商队的人? 第51章 西域商人 秦风闻声睁眼,心里闪过一丝兴奋。 既然陈默带着西域商队的人前来,就说明西域商人所求不小,新盐的买卖远超陈默的想象,他根本不敢擅自做主! 还真不愧的西域商队,上来就镇住了陈默。 感情是来了大买卖啊...... 要说这个事,那秦风可就不困了! 钱不钱的无所谓,主要是他这个人有上进心,又出身于皇家极为看重礼节,既然有生意......有客人上门求见,岂能不赏光呢? 迅速起身,秦风本着以礼待人的初心沉声下令。 “带他们前往客厅静候,本王随后就到。” 等到家丁应命而去。 秦风立即唤来了玉儿,在贴心的伺候下穿戴整齐,琢磨了几息来人意向,方才慢步向着客厅而去。 待到行至客厅,家丁很有眼色的通报声悠长响起。 “北王殿下到~” 客厅中的众人连忙起身做礼相迎,丝毫不敢有怠慢之心,陈默自不用多说,前来的四位外族商人也躬身行礼,挑不出丝毫失礼之处。 粗略一撇,秦风慢步而入,落于主座之上,方才语气平和地望向众人。 “诸位无须多礼,赐座。” 陈默带头,众人齐齐做礼。 “谢殿下。” 应声落座,两名西域商人目露惊艳,似乎是惊讶于秦风的容貌气度,一时看得有些失神,身后的两名随从不敢抬头,看起来并无异状。 几息之后。 面容相对儒雅的小胡子中年人,连忙起身做礼致歉,说着很是流利的汉语。 “殿下恕罪。” “草民阿姆鲁,来自波斯,长年在贵国边境经商,我们从没有过大玄皇裔,又看到殿下英武不凡,一时失态,还请殿下见谅。” 秦风淡然一笑,随即看向了陈默。 “无妨。” 陈默心领神会地起身做礼,讲明了这些人的来意。 “启禀殿下,阿姆鲁一行人长年经商,先前见闻新盐极为看重,欲要大量购入新盐,草民难以做主,只得冒昧带他们前来拜见殿下。” 不出所料,秦风微微点头,开门见山地问向了阿姆鲁。 “不知你们想要购入多少新盐?” 阿姆鲁略微意外地抬头,似乎没想到秦风会这般直接,和寻常大玄人委婉的交谈方式很是不同。 以笑容掩饰过细微的意外,脱口应答道:“回殿下,我们想要买一万斤,而且是长期买,大概一个月的时间买一次,您看怎么样?” 一万斤.......? 秦风心里一愣,也对这数字感到了意外。 一万斤的新盐,以眼下的定价来说,价值不算特别高,也就区区五千两而已,但要是放在大玄之外的地方,又经过这些波斯的人手卖出...... 到那时,价钱不知道会翻多少倍! 这还只是本身肉眼可见的价值而言。 若是再计算一万斤新盐的运送和沿途护卫,其中涉及到的财力和人力,已经代表着极强的实力,就是眼下的邺城,恐怕也有点勉强。 都说西域商人富庶,如今可算是亲眼见识了,这还是商人么,几乎都能算是一方豪强。 不过话说回来。 既然这些人有求上门,主动权就在秦风手中,不论这些人要卖盐去往何处,定价和眼前的利益都由秦风做主,一切条件他说了算。 淡然地泯了口茶水,秦风不急不慢地看向了中年小胡子,并未一口答应,而是先探起了对方的虚实。 “此事不难。” “只是有一件事本王要先言明,既然你们要大量购入新盐,必是卖往境外,定价就不能与大玄国土一概而论。” “每斤新盐......五两白银。” 五百文一口变为了五两! 转眼就涨了十倍,陈默听得双目震动,心跳都在此刻加速了数倍。 紧张余光撇去...... 阿姆鲁竟然神色不改,微笑着做礼应声。 “五两一斤,就依殿下之言。” 秦风感到对方有些不同寻常,星眸注视而去,继续加起了价码。想要看出一丝端倪。 “你们每次前来买盐,至少要两万斤。” 咯噔! 话音刚落,陈默心里猛地一纠,被这巨大的数字完全吓住了,甚至余光瞥见的阿姆鲁也惊得没了声音。 身旁的另一人同样目露震动,不自觉地将茶杯碰倒,茶水倒在了桌上。 “哐......” 一声轻响,几人才被惊醒。 两位领头的波斯人连忙起身告罪,身后的随从也自觉地收拾着翻到的茶桌。 “殿下恕罪......” 这种表现才算合乎常理,秦风也未意外。 “无妨。” “这种条件,你们可能答应?” 五两一斤,一次购入两万斤,那就要整整十万两银子,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的现银,绝不是一件小事。 就在继续的盘问之下,阿姆鲁竟然又答应了下来。 “此事......就依殿下所言,半月之后,我们就带着银子前来。” 秦风神色平静,听到这话心里却是起了波澜。 随随便便就拿出十万两,就算西域商队再怎么富庶,也罕有人能做到这种事,来人要么是波斯巨富,要么身份大有文章....... 不动声色地注目而去,不见两人有任何异状,言行举止和穿着看不出端倪,身后的随从却是有些古怪。 那人头戴毡帽看不清面容,收拾茶杯的手指纤细娇嫩,根本不是随从能有,更像是养尊处优之人。 原来他才是正主,还喜欢玩双簧。 这些人果然有问题....... 秦风不露声色的微微点头,应下了这些波斯人的提议。 “好,半月之后你们再来。” 两人闻声致谢,礼节十足地应声而退,身后随从低头相随,全程挑不出任何毛病,看起来就是普通民众。 直到一行人离去,陈默满眼兴奋地做礼道喜。 “恭喜殿下!” 秦风只是微微摇头,神色严肃地问话道:“这些人,你是如何结识的?” 莫名一问搞得陈默笑容僵硬,只得回忆着过往,一五一十地道明详情,说出是曾经在凉州做生意结识,对方谦逊有礼又很是大方。 秦风听了,更加确信心中猜想,严肃地叮嘱出声。 “这些人来历大有问题,且看他们此后有什么动作。” 陈默再度震惊,比起刚才更甚数倍,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细细回忆之下,曾经的结识涌上心头,一种极其古怪的舒适感涌现心头,就好像是故意讨好...... 瞬间,陈默瞳孔震颤不已。 邺城东门外。 一行马队远出,直到四处无人,领头的阿姆鲁才放慢行程,任由骑马的瘦小随从超过身旁,同时翻身下马,右手抵于身前向其做礼。 “公主,属下知罪,刚才多次失态,差点坏了大事,还请公主殿下降罪!” 第52章 北王又在搞好东西 阿姆鲁恭敬行礼,全程不敢抬头,身旁另一人也是如此,神色恭敬至极。 “还请公主殿下降罪!” 头戴硕大毡帽的随从身骑骏马,容貌掩藏于毡帽之内,居高临下地俯视两人,浑身散发着截然不同的高贵气质,与方才的卑微判若两人。 静静地盯了几息,瞥见两人一脸愧色,柔媚的声音才缓缓响起。 “哼,幸好没被看出破绽,不然你们万死难辞其咎,多年苦心一朝尽毁,你们担得起罪责?” 那声音柔媚无比,却好像有令人胆寒的威严,惊得两人再度低头,其余人也附身静候,不敢应声。 一时间,几十号人都被惊得不敢动作,面容里满是愧色。 似乎是见到众人态度恳切,波斯公主的火气稍减,语气也算是缓和了几分,有了几分体贴的意味。 “算了,也不能全怪你们。” “这位北王殿下确实不同凡响,难怪当初声名如日中天,能如此淡然地面对巨额财富,不负皇裔身份,而能接连试探出言,显然有点城府,勉强算是个人物了。” “就是不知道,他是否真如传闻所言,俊如天神。” 阿姆鲁闻声稍微安定了心神,连忙恭敬应声。 “启禀公主,这位大玄北王确实如同传言,俊朗不凡,属下从未见过那么俊美的男子,就容貌来说,此人当得起盛名......” 听了这话,身骑骏马的波斯公主轻声一笑,随即语气有冷冽了几分。 “哼......” “依我看来,他也就是如此而已了。你们务必牢记多年艰辛所为何事,眼下虽然没有探听了大玄军工机密,能得到新盐配方也是极大的收获!” “半月之后,务必调配备齐十万白银,以博得那位小王爷的好感,这次的新盐密谋绝不容失!” 阿姆鲁等人齐齐应命,神色坚毅无比! “遵命!公主殿下!” 回身遥望来路,毡帽下露出的嘴角上扬,勾勒出完美的弧度,未有任何妆容,仍然魅惑十足,势在必得的自信一闪而逝。 “依律律~~~~~~” 马队嘶鸣,片刻消失在荒茫河谷之中,唯有滚滚尘土飞扬。 ...... 转眼十天已过。 清晨的王府一片忙碌,左院之中蒸气升腾,空气中弥漫着醉人清香,伴随着阵阵甜味弥漫扑鼻。 屋中人影浮动,王勋等人不断地听由指挥动作,全程不敢有丝毫怠慢。 眼下已经到了最为紧要的蒸馏阶段,酿酒的成败在此一举。 秦风全程指挥,神色无比严肃。 酒曲经过了多天的发酵,已经完全成熟,又搀入了有谷壳的高粱饭,粮食的风味和各种糖分的混合发酵,就差这最为关键的蒸馏,成酒近在眼前。 等待着蒸馏的过程,目睹蒸气升腾而出的景象,秦风不由得有些激动了起来,其余人更是满眼兴奋和期待,不住地来回搓动着双手。 王勋经历这么多天的辛苦,此刻心情难以言喻,等待了许久已经焦急不已,不由得地凑近问出声来。 “殿下.......这般蒸下去,恐怕酒曲都熟了,又如何能有酒.......?” 秦风回头注目,只见这货一脸担心,不由得轻笑出声。 “这就是蒸馏之法,酒曲里的酒遇热,就会随沸水蒸气而出,等到蒸气升腾,遇冷化水,自然就会成为酒。” 王勋眼巴巴地呆立了半天,也没反应过来。 见转,秦风也知道这道理有点超纲,就算王勋善于动手,面对难以理解的现象,从知识层面一时间是无法滤清头绪的。 学霸强得如出一辙,学渣捞得百花齐放,无论哪个时代,像王勋这样的铁憨憨永远都有,始终还是难以理解超出智商的真相。 这种事无关紧要,是个人都有长短之处,只要王勋发挥所长,也不用计较其他东西。 眼见道理不能说通,众人也听得有些担忧。 秦风所幸不再赘述,而是动气手来,亲自揭开第一个蒸笼,在众人一脸疑惑的目光下,将蒸笼里的景象展现出来。 一干人见状立马上前,全都好奇地睁大了眼睛。 只见蒸笼里酒曲上放着的碗中,已经装着不少的水,正是由上方滴落而来,散发着从未闻过的浓郁酒香! 不等惊讶的一干人问话,秦风就将这碗水递给了王勋。 “这就是第一道酒了,尝尝。” 王勋眼见神奇一幕,只觉得难以相信,奈何殿下亲自下令,他只得接过大碗,凑近一闻,清香扑鼻,同时又有一种极其呛人的窒息感。 王勋闻得两眼放光,也顾不上太多,直接端起了大碗猛喝一口! 顿时...... 一股辛辣感蔓延唇舌,由喉间扩散开来,下至心口,上到头顶,无比强烈的冲劲肆意扩散,差点儿让他闭气! “咳咳咳!!!” 王勋当场就被呛得脸色涨红,不断地咳嗽出声! 好久才缓过神来,王勋浑身竟感到一种灼热犹如火烧,嗓子眼到头顶直冲而上,刚烈无比,比起这段时间的闷热还要强烈百倍! 身后的七八人直接看傻了...... 这动静哪里是喝酒,分明是喝了毒药吧,殿下这是酿出了个什么玩意儿啊! 就在一群人呆滞无比的注目下。 王勋却是渐渐缓了过来,浑身竟觉得舒坦了不少,连之前的疲乏感也轻松了数倍,还有一种醇厚的香味弥留口齿间。 惊喜不已地低头,王勋再度凑近空碗,熟悉的扑鼻香味还在弥留,却是让他感到不再刺鼻,反而有种上瘾的沉醉。 更神奇的是,他只喝了一大口,竟已经隐隐感觉到一阵眼花,就好像喝醉了一般! 这酒好霸道的劲力啊! 惊喜不已,王勋眼中精芒大作。 “这......这!” 激动不已的抬头相望,只见殿下正无奈地轻笑注目。 “怎么样?” 王勋即刻做礼应声,脸上的笑容难以抑制! “启禀殿下,此酒劲头十足,醇香无比,属下从未听闻如此好酒!” 得到铁憨憨的耿直评议,显然这酒的品质没有问题,秦风心中成就感滋生,同时也毫不意外地微微点头。 “自然是好酒。” “这才是第一道酒,还未调兑改进,口感劲烈无比,稍加改进之后,才能真正饮用,算得上是好酒,至于第二道酒......远胜眼下。” “普天之下,恐怕再没人能像你这般,如此豪迈地狂饮第一道酒,也算是你本事了。” 王勋这才明白这酒为何如此刚烈,意识到自己莽撞,刚才出了不小的洋相,不由得老脸一红,尴尬地挠起了后脑勺。 一群人见了这般情景,个个憋笑得很是辛苦。 “噗........” 不多时。 在殿下的命令中,众人接连参与到了品酒当中,亲手劳动的成就感和美酒的绝佳风味混合,笑声响遍了小院。 那笑声无比畅快又满怀希冀,所有人的心里都很清楚,邺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,一切的辛劳都有了盼头。 新酒已经出世,震动必将再起! 第53章 小人得志 凉州城。 广为人知的墨香阁门前,文人雅士闻讯而来,挑选文房四宝的同时,青年俊杰们都心不在焉,想要一瞻佳人风采。 墨香阁能如如今的声名,自然和唐映蓉的绝色分不开干系,在凉州第一绝色的加持下,这间书店才能生意蒸蒸日上。 书册笔墨售卖本是普通人难以插手的行当,几乎都被大家族垄断,哪怕在凉州这样的偏远之地,唐映蓉能开起墨香阁,其手段可见一斑。 凉州俊杰满心期待地问询而来,欲要一观佳人风采,奈何唐小姐今日神色冷清,就算照例前来墨香阁,也只是在后堂陷入了沉思,始终没有露面。 独坐于清静的屋内。 唐映蓉的美眸里浮现忧虑,与往常的沉稳判若两人。 身前,神色严肃的家丁满身风尘,自外县火速归来,悄声做礼禀报着近几日各处的情形。 “小姐,这半月以来,邺城的商人还在继续卖出新盐,不见有任何停卖的迹象,只是近来几日,才明显减少了售出的数量。” “八县的新盐从未涨价,近七成都被宋家的人买了去,转手以四百文的价格在凉州城里卖出,老百姓们都知道了凉州新盐的名号......” 唐映蓉听得眼里忧色更甚。 邺城的商人还没停止卖盐,只能说明他们没有勇气和宋雨才拼个鱼死网破,只能接受无奈的现实,尽可能地赚取当下的利益,而近来几天又减少了销量,不过是看懂了宋雨才的预谋而已。 看懂了又能如何呢? 邺城只是偏远小城,并没有上台面的人才,就算北王走运得了新盐配方,终究还是虎落平阳,没有了皇裔的器量,给宋雨才做了嫁衣。 明知对方仗着财力挤兑,却不舍眼前小利,还忍不住卖出新盐,犹豫和浅薄显而易见,皇子沦落到如今地步,实在有些可悲...... 一切都被看得清清楚楚。 唐映蓉心头感慨,感念北王落寞悲哀,更为唐家的将来和自己的命运感到沉重。 如今宋雨才即将挤垮邺城商人最后的坚持,新盐几乎已经落在手中,一旦宋雨才得手,财力愈发雄厚起来,唐家也必会遭受各种打压。 需要早日谋算退路才是,否则后果难以承受。 沉思片刻,唐映蓉向着家丁轻声交代道:“我知道了,今后你们不用再去各县探听情况,这几天辛苦了,下去歇着吧。” 家丁见到小姐这般沉重,也感到事情不妙,奈何连小姐都没办法,他一个下人又能有什么妙策。 欲言又止间,只得做礼告退。 谁知还未退出房门,墨香阁的掌柜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,向着唐小姐做礼通报出声。 “大小姐,宋雨才又来了!” 真是冤家路窄。 唐映蓉听得脸色清冷,心里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来意,明知无法躲过,索性起身踏出了房门。 掌柜的和家丁见状,只得一脸严肃地紧随而去。 待到三人来到前柜店中。 宋雨才正装模作样地翻弄着书册,一声上好的绫罗锦衣无比刺眼,行走在满是文房四宝的店中说不出的张扬,再加上腰带嵌着的硕大玉牌,浑身上下就突出了三个字——爷有钱。 极其浮夸的打扮一如既往,在雅致的书坊中显得格格不入,前来的书生和学子都避而远之,眼里露出嫌隙。 听到脚步声从内堂响起,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宋雨才连忙回身,见到佳人慢步而来,立即就放弃了翻阅书册的假斯文,近前几步堆笑问候。 “唐小姐,久违了~” 这一声引得众人也连忙回头,果然看到朝思暮想的女神唐映蓉前来,容貌还是那般的绝美,脸上带着礼节的笑容,距离感十足。 “宋员外,不知前来所为何事?” 见到唐小姐对宋雨才这般态度,文人雅士们的心头舒坦了不少,对于宋雨才的厚脸皮也心有敬佩,不自觉地注目而去。 宋雨才来过不知多少次,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。 再度见到魂牵梦绕的女神,眼里根本容不下他人,只是比起以往多了几分自信,挺直的富态身形给人一种淡淡的威严。 “呵呵,唐小姐太见外了,我宋某人的心意,你自然是清楚的,方才路过此处,见到小姐软轿停在门前,只是前来问候而已。” “本员外很快就要一飞冲天,想必宋小姐也应知晓,只要宋小姐愿意与我成婚,一切都好说!” 涨势逼人的话语缓缓响起,语气里自带着优越。 婚约是无比严肃的事,非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不可,能在光天化日下说得这般草率,而且还是面对着才貌双全的唐家大小姐,除了眼下的宋雨才,整个凉州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人。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,自然极为看重礼法,听了这话无不目露愠色,可他们那比得上宋雨才的身家背景,只能冷眼怒视而已...... 相比之下,唐映蓉倒是显得平静许多,哪怕心中万般屈辱,也知晓情势今非昔比,为了唐家,她也不能就此交恶。 轻吸了一口气,只能压下怒火,维持着笑容冷声注目。 “宋员外之言,小女子自是知晓,这一月来宋家手笔不凡,凉州城中人都惊叹宋家财力,连孩童歌谣里都有宋员外的善名,可惜小女子福薄,就不劳宋员外惦念了。” 宋雨才听得心口起伏。 他哪怕没有唐映蓉那般聪慧,也能听出话里的意思。 这女人分明是在讥讽他! 短短一月,为了挤垮邺城新盐,将新盐握在自己手中,宋雨才以财力挤压各县的邺城商贾,每日大量收购新盐,而后又低价卖出。 本就定价低廉的新盐,经由这么一出一进,每日损耗几百两银子,仅这一个月熬下来,整整一万两蒸发无影! 哪怕宋雨才家大业大,白丢了这么多钱也肉疼万分,若不是为了将新盐弄到手,他岂会做这种蠢事。 此事本就不怎么光彩,说出去难免遭到非议,无知平民传唱的善名,在他听来就是极大的讽刺、 此刻经由唐映蓉说出,更好似万针扎心痛彻神魂。 宋雨才气得头顶冒烟,脸色瞬间涨红! 可盯着佳人看了几息,他也只能将火气悄声咽下肚子,几年求而不得的折磨下来,宋雨才似乎对眼前女子的耐心远超他人。 何况如今大局已定,这种倔强方才让他有种征服的欲望,否则的话,未免不够尽兴! 就在宋雨才压下掀桌子的冲动,准备展露风度,言语间再度施压的时候,手下人却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。 凑近身前,语气急切地禀报道:“老爷,大事不好了,城里新开了一家酒坊,生意好得不得了啊!” 第54章 谁敢抢我家生意 就这?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,不过只是新开了酒坊,凉州城酒坊近百家之多,这种事值得什么大惊小怪! 宋雨才眉头一皱,侧目而去的眼神里满是鄙夷。 “瞎了你的狗眼!没看到我正和唐小姐商议婚事么!这点小事,也敢来打搅老子的兴致!?” 吐沐星子飞溅,下人被骂得狗血淋头。 恶劣的态度显露出本性,早就臭名昭著的宋首富愈发惹人厌烦,包括唐映蓉在内,书坊中的众人,都或多或少投去了厌恶的眼神。 可那下人根本顾不得太多,纠结的急切神情依旧难平,继续硬着头皮附耳再度悄声禀报。 “老爷,那酒坊生意实在好得厉害,名字......名字叫做邺城酒坊!” 邺城酒坊? 宋雨才闻声一愣,猛然回头,望见下人一脸反常的急切和震动,心中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! 邺城酒坊...... 邺城......酒坊! 惊疑暗自呢喃,宋雨才感到了一种无比诡异的不适。 他的下人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,能说出生意好的不得了,足可见那酒坊开张火爆无比,再加上那无法忽视的“邺城”二字...... 这事处处透露着古怪! 宋雨才能成为凉州首富,确实是依仗着身后的宋家威势,处处得了不小的便利,可他本身也不是省油的灯,否则绝不可能有今天的财富。 哪怕身在风口上,也不是每头猪都成起飞的。 这么多年的商场磨砺,宋雨才经商的本事自不用多说,寻常人根本无法比拟,细微的阴狠心思也是非比寻常。 此刻听闻邺城酒坊的名号,他瞬间就察觉到了一些端倪,连多余的问话也没出口,即刻露出笑容,装作若无其事地退出了墨香阁。 “宋小姐,本员外有些生意商谈,改日再登门相谈。” 莫名其妙地就此离去,一干人看得云里雾里。 好在惹人嫌的首富终于走了,墨缘阁就此清净了下来。 转眼间,往日的高雅气氛弥漫书坊,文人书生继续醉心书墨,也有人向着唐映蓉做礼问候,顺便出言安抚以展现不俗风度博得好感,看似简单的问候里,包含着几层隐晦的意图。 这般举动看似文雅,实则也是心思隐晦。 到底是文化人,做事总是深意十足,一出手就是老千层饼了。 唐映蓉何等的聪慧,自然能懂个别人的小心思,本着做生意的原则,她并没有戳破主顾们的小算盘,只是距离感十足的淡笑应声,让人生不出喜怒。 只是今日,唐映蓉明显有些心不在焉。 嘘寒问暖的情形她不知见过了多少,书生们尽管有些烦人,也还有些风度,不至于令人生厌,也就一笑了之而已,宋雨才的反应却是令人费解,能让这位首富急忙离去的,恐怕不是小事。 听由方才宋府家丁所言,似乎是因一家酒坊。 想来,宋雨才又是看中了人家的火热生意,准备以暗中挤兑的下作手段,将其纳入囊中。 唐映蓉无奈暗暗叹气,感同身受的气愤涌上心头。 任凭她聪慧过人,对于经商之道天生擅长,连曾任凉州商会会长的父亲都赞赏不已,她自以为能做出一番事业,到头来终究还是敌不过权势二字。 奸贼横行,仗势欺人,凉州城里今后注定愈发艰难,唐家的前路很是凶险。 想到这里,唐映蓉心情沉重,准备转身而去,打算尽早铺好唐家的后路,为整个家族,也为她自己未雨绸缪。 任凭宋雨才小人得志,要想奸计得逞也绝无可能! 就在这种沉寂时刻,老管家却是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墨香阁,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了跟前。 “大小姐......出......出大事了,城南新开了一家酒坊,就算酒价极高,生意却是好得吓人!” “老爷......老爷说此事......此事要请您定夺!” 似曾相识的话语钻入耳中。 唐映蓉闻声止步,美眸凝望而去,见到老管家满头大汗,那紧张的面容里还有些期待,不禁感到了几分诧异。 先是宋雨才为之匆忙而去,再是老管家急切通报...... 若是寻常的酒坊,就算生意再怎么好,一般也就令人惊叹和羡慕,同是生意人最多会感到嫉妒和好奇而已,绝不至于这么激动。 眼下的凉州城里,能令所有经商之人这般激动的大事,除非是......! 突然间,一道灵光闪过脑海。 唐映蓉忙问出声道:“那酒坊是何人所开......?” 老管家急忙擦去两鬓汗珠,立即沉声应话! “大小姐,那酒坊必是邺城商贾开的,招牌上‘邺城酒坊’四个大字写得清清楚楚!” 邺城酒坊! 果然。 果然是邺城商贾的手笔。 难怪宋雨才都突然离去,原来其中竟有这一层关系! 这下子,事情就变得有趣了起来,只是不知其中变数几何,其中的关键,就看那酒坊能掀起多大的风浪。 唐映蓉美眸一滞,心跳瞬间加速了起来,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悄声蔓延,再顾不上过多言语,即刻出门,乘着素色小轿而去。 老管家和几位下人同样神色严肃,大步赶上,于轿前带路,一行人瞬间就没了踪影。 原本雅致非常的书坊,突然间变得寂寥了起来,书生们多为了凉州绝色而来,此刻正主不在,风雅才情全无,手中的书册也变得索然无味。 大眼瞪小眼了半天,一群闷骚文人愈发无聊。 也不知是谁带头提议,扬言去酒坊见识一番,可谓是说到了众人心里,立即得到了多数人的响应,好奇作祟之下,一干读书人也打着研究酒坊的旗号,美其名曰“诗酒不分家”,兴冲冲地向着城南而去。 半盏茶的功夫。 墨香阁只剩几人,面面相觑不知所以,一位老孺忿忿不平,板着面容冷声吐槽出声。 “区区酒坊,竟引得这么多人闻声而去,真是文道之悲!酒有何奇道哉,难不成凉州还能因此变天?” 老儒话语里满是酸涩和不满,也情有可原。 只是一时的恨铁不成钢而已。 可他又哪里能知道,就是这随口之言竟一语成谶,凉州城此刻正有无数百姓闻声而动,众多商贾也闻询而去。 凉州城,即将变天了...... 第55章 火爆场面 软轿匆忙前行,沿途从未停步,好在轿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,软轿也是上等木材所制,全程未有颠簸。 唐映蓉端坐其中,神色还算平静,毕竟见过了不少风浪,还不至于轻易阵脚大乱,只是猜测着邺城开设酒坊的背后缘由,心境却始终难平。 一路向南城而去。 不知不觉间,软轿穿过了几条长街,四周也好像变得热闹了起来,人声和脚步声不断。 南城相对偏僻,今日实在有些反常。 带着心头疑惑。唐映蓉缓缓掀开轿侧纱帘,透过缝隙观望四周,只见不少人大步前行,其中不乏某些熟悉的面孔,高声言谈间满是兴奋。 “陈兄?” “原来是魏兄,怎么?您也听说了邺城酒坊之名,想要前去一探究竟?” “陈兄不也是么。咱们都是生意人,行里的事儿自然更为上心,听说那邺城酒坊生意了得,价钱也是贵的惊人,一斤酒竟要十两银子!” “十两银子,竟然还能生意了得?咱们凉州城何事富庶到了如此地步?怪哉......怪哉!” “两位兄台所言可是实情?” “问他们作甚,一去就知实情,想必此事不会有假!” “一斤十两,竟有如此荒唐事?!” ...... 几人的交谈听得四周一片惊叹,不少路人听闻满眼惊骇,随即也好奇同行,眼看前行的队伍已经不断壮大,粗略一撇都有近百人。 这景象倒还不算骇人,众人的话语却是令人震动。 唐映蓉听得目露异色,转而看向轿旁相随的老管家。 “徐伯,他们说的可有其事?” 老管家到现在还一脸费解,难以平复地做礼应声道:“大小姐,这事儿确实是真的,一斤十两的天价,我若不是亲眼所见,打死也不信.......” 望着老管家擦汗的紧张模样,唐映蓉心中好奇了起来,同时也感到难以理解,只觉得邺城商贾的酒坊作为,很是不合常理。 以当今凉州的世面价而言,一斤上等酒也就一两多银子,这已经是普通人难以承受的价格,寻常人饮酒,多选更为低廉的酒类,而且往往只要一角酒,也就是一两,不过是解解馋而已。 邺城酒坊竟然以十两银子定价,足足将价位提高了将近十倍,如此的天价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想的,这不是疯子吗? 更诡异的是,据说这家邺城酒坊生意极好。 究竟要什么样的酒,能以这样的天价卖出,还能得到众人的争相购买? 唐映蓉想不出答案。 但她也已经有了猜想,那酒必定品质极高,而且邺城酒坊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手段,否则的话,绝不会有这种异象发生,都说无商不奸,其实买主也不遑多让,不可能傻到白白丢钱的份上。 收起纱帘悄声沉思,唐映蓉的心里感到了几分好奇和期待。 但愿,邺城酒坊能掀起一场风雨。 不多时,软轿停靠在了路旁,人声也变得愈发嘈杂,言谈声、争吵声、惊叹声不绝于耳,热闹的动静罕有听闻。 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,老管家也只得鼓足了气力大声通报! “小姐!前面就是邺城酒坊,眼下路已经被堵死,只有劳烦小姐移步前往!” 唐映蓉闻声伸手,平静的神色并未改变,既然能引起众人问询前来,这般事态她已经有所预料,哪怕前路不通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。 可当她掀开轿帘而出,抬头凝望而去,那双美眸却是猛地一颤。 人山人海...... 眼前的长街已经被堵死,形形色色的人立于其中,挤得不可开交,摩肩接踵的场面至少也有上千人之多! 而那街口的店铺,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,除了高挂的“邺城酒坊”招牌之外,什么都看不见。 如此火爆的场面,大大超出了唐映蓉的预料。 她本以为,新开酒坊有个几百人就已经了不得,再加上定价极高,估计也是看热闹的居多,谁知竟火爆到了这种程度。 仅仅围在店门口的人,就有数百人! 惊了。 即便是见过不少大场面,唐映蓉也在此刻惊得呆立原地,甚至连往日出街的面纱都忘了戴上,引得惊呼乍起。 “好美的富家小姐......” “快看!” “是唐小姐!” “难道就是那位号称凉州绝色的唐映蓉小姐!?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啊!” “无礼!你是何人?怎能直呼小姐芳名!” “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,突然冒出来一个邺城酒坊也就罢了,连唐小姐也露面而来,真是了不得......” “冯老弟此言差矣,唐小姐是经商奇才,连你都能前来,唐小姐自然也能听闻邺城酒坊之名,前来一探究竟,又有何奇怪之处?” “唐小姐才貌双全,果然不愧盛名啊!” ...... 唐映蓉一经出现,立刻就成为了场中焦点。 这种情形她已经习惯,缓缓戴上了面纱,在管家和下人的拥护下向前走去,眼中唯有那火爆无比的邺城酒坊。 短暂的轰动过后,众人激动难平,议论纷纷之时,酒坊门前的拥挤人群逐渐后退,诸多伙计努力维持着秩序,陈默走出店门,抱拳朗声向着众人出言。 “感谢诸位凉州父老抬爱,本店今日开业,已八折卖出千斤新酒,此后每日仅有百斤新酒,诸位若想再买就,还请依次排队!” “新店开业承蒙照应,若有不周之处,望诸位海涵!” 此言一出,人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。 随后,前列人群里各种震动和不满齐齐爆发,惊呼声远胜方才,就连惊艳众人的唐大小姐似乎都失去了魅力,罕有人再去注意。 “好家伙,一早上就卖出去了千斤,得是什么神仙酒,我没听错吧?” “这就没酒了?!” “怎么没了,你没听那小掌柜的说嘛,每天只有一百斤,想来今日应该还有一百斤酒才是!” “还有一百斤......先到先得!” “这酒我要定了!” “冲啊!” “我也想要啊!” “别挤!别挤!” 前列拥挤的人群就好像着魔了一样,哪怕有店里伙计维持秩序,也挤得乱作一团,只能勉强有个队列的模样,发了疯地紧盯门内柜台! 那场面看傻了无数吃瓜群众。 没人敢信,一斤十两的天价酒,竟会被疯抢到了如此地步! 唐映蓉也被这场面惊得眼眸微颤,她自问从未见过这么火爆的生意,直到近前几步,一种从未闻过的醇厚醉香飘散而来,瞬间打消了她所有的疑惑。 人群前列,一位面容儒雅的贵气青年也为之惊叹出声。 “好酒,好酒啊!” “如此美酒,莫说十两白银,就是百两我也愿出!” 此言惊得吃光群众瞠目结舌。 百两的价钱实在离谱,能说出这话,莫不是这酒坊请来的托? 所谓的盛况也只是一场骗局? 同样挤在人群中的宋雨才一脸怒色,浑身汗流浃背不说,脸色也是无比阴沉。 方才听闻千斤的骇人销量,他已经心中震动,又亲身经历这可怕的火爆场面,眼里无比的嫉恨,眼睛都快绿了。 此刻再听闻这话,也不管谁说的,立刻就酸味十足地不屑反驳! “这话未免言过其实了,不就是酒而已,哪里值得如此天价!” 谁知话音刚落,四周人竟是缓缓让开了一条道路,远处回首青年,正是凉州刺史的独子薛奉年! 顿时,宋雨才脸色大变,众人也惊得连连后退。 第56章 绝世好酒满场震惊 薛奉年身着青衫锦缎,腰束玉带,脚踏云靴,皱眉注目而来,旁人不敢言语,场中瞬间蔓延着压抑的氛围。 一眼而望,门前千百人噤若寒蝉。 “噔......噔......” 缓步慢行,脚步声声响起了所有人的耳中,轻轻的步伐给人巨大的压力,连呼吸都谨慎了数倍。 立于四周无人的宋雨才身前几尺,薛奉年负手皱眉而望。 “原来是宋员外。” “既然你认为这就不值,莫非是认为本公子言过其实,还是觉得本公子见识浅薄?” 宋雨才惊得额头直冒冷汗,赔笑着连连摆手应声。 “薛......薛公子言重了,小人一时妄言,做不得数,做不得数......” 言谈很是简单,众人看得已经目瞪口呆。 没人想得到,邺城酒坊的门前,竟会遇到刺史的公子,宋雨才是凉州首富不假,身后也有宋家,寻常人见到只能满眼谨慎。 可在薛公子的面前,无论首富还是宋家人的身份,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。 首富说破大天,也就是个商贾,除了有俩糟钱,地位不值一提,连穷书生都对商贾满目鄙夷,至于宋雨才在宋家,也只是微末角色,分量极其有限,而薛奉年的老爹却是凉州刺史,是真真正正的封疆大吏,手握重权当朝二品大员,一言一行都足以改变凉州格局。 在那种大人物面前,哪怕县令也犹如蝼蚁! 面对家世显赫的薛公子,宋雨才就算被当场打脸心中嫉恨,哪敢表现出任何的异色,乖巧立于一旁,笑得就像一朵喇叭花。 那谄媚劲儿,不仅看傻了在场的千余人,也间接为邺城酒坊正名。 凉州城人所尽知,薛公子性情潇洒,喜好游玩,可谓是无酒不欢,能得到这种人物赞赏的酒,其中的滋味绝对是人间难寻! 这一番动静下来,在场的各色人群,不论先来后到,都对店门中的酒垂涎欲滴,闻着偶有逸散的醉人醇香,几乎已经欲罢不能! “能得薛公子如此赞赏,必是绝世好酒!” “自然是好酒!呵呵,鄙人不才,一个时辰前有幸买到一斤邺城新酒,那滋味简直了,堪称仙界琼浆!” “啧啧,真想尝尝是什么滋味啊......” “老哥,十两银子一斤,就算你家资不菲,难道不心疼?咱们已经错过了八折的良机,恐怕今后也不能尝到美酒咯。” “这......” “你们买不买?不买就让开,别耽误老子买酒啊!” “谁说我不买!十两......十两就十两,今日豁出去了,大不了这一个月再不喝酒!” 偶然的插曲无形又打了一波广告,民众们买酒的热情高涨不已。 陈默见状,很是机灵地借着薛公子的声名,发挥起了饥饿营销的可怕效用! “薛公子,您能来此买酒,小店真是蓬荜生辉,可是这酒每日只有一百斤,公子若要买酒,还请早做决断,否则到时无酒可卖,小店就愧对您的赏识了。” 四周足有千人,美酒唯有百斤。 今日一过,悔之晚矣! 这话一出,薛奉年也连忙应声,不再理会令人厌烦的无知首富,立即点头应声大摇大摆而行,站在了前列。 明晃晃的插队行为,立即引起了众人的不满,心里画了无数个小圈圈。 可谁叫人家身份了得。 这事儿,咱也不敢说,咱也不敢问啊...... 无奈,一干人只得抓紧眼前的机会,争前恐后地抢占薛奉年身后的位置,却是无人敢再造次,眨眼就排出了一条长龙! 那场面极其离谱,就好像有着无形的魔力,操控者所有人,眼看就又有千两白银落入邺城酒坊的钱柜之中。 而且,还是抢着给钱的那种! 宋雨才看傻了...... 吃瓜群众看馋了。 连还未近前的唐映蓉都看呆了! 眼中震动的佳人难平心境,她原本就是带着些许期待而来,以为邺城商贾有了血性,临时打算开设酒坊,反抗宋雨才的无耻行径,只是希望这事儿能有点水花,扰乱宋雨才的奸计就很不错了。 完全没料想到,邺城酒坊竟然轰动到了这种地步! 天价出售,限量卖出,品质超绝...... 惊人的轰动表象下,浮现出各种难以想象的事实,仿佛有一双无形大手,暗中操控者一切,早就把所有的步骤规划得清清楚楚,仿佛本该就有如此的可怕场面。 稍加回想,唐映蓉愈发确认了心中的直觉。 邺城酒坊的开启,能有这么成功,甚至令人惊叹的爆炸开局,绝不可能是一时的意气,其中的种种手段,蕴含着极其高明的经商之道,连她都感到一丝汗颜。 无论是噱头十足的十两天价,还是限量卖出的独特策略,此刻来看无疑是惊人之举,完全勾起了民众的购买欲望,成功的超乎想象。 但这一切只是暂时的,并不能长久。 若想维持,甚至于扩大这可怕的效应,得到源源不断的财富,邺城酒坊的关键基础,以及将来的上限,就在这种新酒的品质之上。 美眸闪过异色,唐映蓉也缓步上前,向着人群而去,在超凡容貌的加持下,不少男子相继让位,轻而易举地站在了前列。 这种场景,引得了不少人的羡慕,却是不知道该羡慕谁...... 队列前排,激动的民众正在一次进入邺城酒坊,多数买酒就走,门内的声音从未停止。 “这是您的两斤新酒,客官慢走~” “下一位有请~” “您的一斤新酒,客官慢走~” “下一位有请~” ...... 等待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,终于轮到了唐映蓉。 可当她踏入布置简单的小酒坊,柜台上的伙计却是露出了一脸难色,面容里有些羞怯,赔笑着致歉出声。 “唐小姐见谅,今日的一百斤酒已经卖完了,不如您明日再来......?” 唐映蓉眼里一愣,不甘地望向了陈默。 “掌柜的,我愿出一百两,只要一斤酒。” 陈默听得心动,也愿意给大名鼎鼎的唐大小姐面子,交好商界明珠将来必有益处,可殿下的嘱咐在前,他哪敢破例! 赔笑做礼,只得婉言拒绝。 “唐小姐,本店早有声名,今后每日百斤酒,经商以信誉为先,想必您也明白,在下实在无能为力。” 这话引得唐映蓉目露意外,却又感到很是赞赏。 无奈新酒落空,她只闻酒香,不知品质高低难做评断,心中的急切和无奈交织,眉宇间浮现一缕落寞。 似乎是被这种失落打动,独坐店中品酒的薛奉年朗声笑言。 “哈哈哈,不成想唐小姐也是好酒之人,既然有此雅兴,不如共饮一杯如何?” 唐映蓉闻声回首,见到青年眼神清澈,也知其行事坦荡绝无他想,当下就欣然答应,碎步上前同桌而坐。 “既如此,就多谢薛公子了。” 两人举杯共饮,一人沉醉于美酒,一人心有猜测,却在此时达成了共识,都只是全身心地品位着杯中清酒。 酒香扑鼻,口感劲烈。 一杯清酒下肚,霸道的劲头蔓延唇齿,片刻令人浑身发热,回味之下又觉甘甜,绵长醇厚令人欲罢不能。 “好酒!” “好酒......” 语气各异的赞叹同时道出。 唐映蓉心中震动不已,此酒的品质远胜当世所有名酒,不愧新酒之名,区区十两物超所值! 这种震动,丝毫不亚于当日初见新盐时的震撼,可怕的商机已经浮现于眼前! 惊人的发现刚刚浮现于脑海,唐映蓉却是再度神色一僵,她突然明白了,为何邺城之前的反应会是那般古怪,甚至有些全不在意。 原来,一切竟是早有了安排! 第57章 背后的那位实在可怕 唐映蓉心绪难平,热烈注目着手中的酒杯,瞬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,震动蔓延在了心田。 这酒堪称不世出的美酒,将来一旦盛行,即便定价极高,仍然会被争相追捧,获利难以想象,甚至于说,也就是十两的天价成全了这种邺城新酒。 物依稀为贵。 眼前的杯中美酒品质超凡,理所应当的价格不菲,如果定价较低,反倒跌了本身的名望,不会有这样一鸣惊人的可怕成效。 本以为看透的极高定价,在此刻又浮现了新的含义,惊得唐映蓉神色凝重。 回想整个新酒的出现过程...... 仅短短一日,看似简单而草率的开业,实则包含着天价定位、限量售出等诸多新奇手段,还有以邺城之名吸引商贾,借众人好奇为新酒造势的巧妙手笔。 要何等精通商道的人,才能想到这么多奇异高招? 看似简单的事情,在此刻渐渐浮现出了极其复杂的真相,背后蕴藏着无数看不清的手段,彻底摆脱了新盐的困局。 难怪这一月来,宋雨才持续以财力挤兑,邺城的商贾始终没任何反应,就好像放弃了一样地不闻不问。 原来,一切都早就在算计中。 在凉州商界人人眼热的新盐,实则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弃子而已,而真正登场的主角新酒,却以一种看似草率的方式,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眼球! 与十两一斤的名酒相比,哪怕新盐需求再大,利润也没有那么客观,何况将来新盐推广必然挫折重重,绝不是轻易就是做到。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目的,邺城一早就打算渐渐放弃新盐? 包括宋雨才在内,整个凉州商界都被耍了一通,从始至终都将这种不被看中的商品当做了至宝,直到今日也未必醒悟过来。 这手段,实在有些可怕。 唐映蓉逐渐理清了思绪,心头的震动却愈发明显,已经感到了莫大的震撼。 她在商界声名显赫,自认精通经商之道,在凉州地界也算没什么敌手,从未有什么人能被放在眼里。 可就是这般人人倾慕的商界女神,在此刻竟生出一种望尘莫及的动容。 她做不到这么完美的一笔生意。 这种怪异的感觉悄然滋生,而且还在变得愈发强烈,伴随着更多的认知,越来越感觉到差距的明显。 生平第一次,唐映蓉复杂的心情不知如何形容,她往日都是高高在上,就算首富宋雨才,在她眼里也不过庸碌之人。 此刻却是大不相同。 发觉真相的瞬间,唐小姐心跳斐然,有种被戏耍的气愤,也有发现真相的惊叹,还有一比高低的胜负欲。 但更多的,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,好像是好奇。 邺城商贾的背后,只有可能是那位曾经名动天下的北王殿下,传闻那位殿下已经康复,如今看来此言不虚。 到底,那位北王是什么样的人? 思虑之间,唐映蓉呆坐木桌旁,美眸浮现罕见的光彩,曾经的新盐困境已经烟消云散,此刻唯有难平的动荡欲念。 薛奉年身有君子之风,见到佳人这般投入,还以为是中意美酒,也是个风雅之人,不禁感到了心中欢喜,并未出言打搅。 谁知,门外却是不解风情地响起了一阵争执。 “喂,将你这酒卖于我!” “宋员外啊,不如你明日再来?在下也只得了一斤酒,这酒若是卖了你,又从何处去买呢?” “哼!这是一百两,酒给我!” “好吧......” ...... 仗财欺人的宋首富大显神威,以百两纹银的价格抢得了一斤酒,一脸气愤地撕开酒封,却是整个人愣在了原地。 扑鼻的酒香醉人心神,瞬间让他难以自持,凑近深吸猛嗅,浑身都感到了舒坦。 可越是如此,宋雨才的心里就越是怒火丛生。 短暂的惊喜消散不见,肥胖的脸上露出阴沉,死死地盯着手中酒坛,心里满是被戏耍玩弄的羞辱感! 亲眼目睹火爆开业,又听闻了几乎如出一辙的限量售卖手段,他就算再怎么蠢,也已经明白了邺城商贾的险恶用心! 那些天杀的邺城商人,一早就放弃了将新盐投入凉州城的打算,所以才对他低价挤兑的策略不予回应,任由他大力买入。 对方根本不在意凉州城的市场,就算不在凉州城里推行新盐,依旧能够获得极大的利润,他却白白挤兑了一个月,和空气斗智斗勇,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 一万两银子! 整整一万两银子,就这样化作飞灰,丝毫便宜都没有得到! 可恶至极! 宋雨才紧咬牙关,闻着扑鼻的酒香,浑身已经气得开始发颤,新酒的品质根本无需再试,他也压根没有心情再喝酒。 只是短短几息,感受到路人羡慕的目光,宋雨才气愤到了极点。 他自觉就像一个傻子,将整整万两白银拱手送出,只是落得个善人的名号,熟不知,对方早已暗度陈仓,将如此美酒推向了凉州城! 今日种种,简直是天大的讽刺! 回想着一个月的经历,又见店内的唐映蓉也注目而来,宋雨才历经起落,只觉脸面滚烫,眼中怒火蹿腾。 “啪!” 恶狠狠地将手中酒坛摔在了地上,就此挥袖而去。 逐渐散去的路人被惊得不轻,闻声相望很是诧异,身边人闻着醉人酒香,眼里满是惋惜,心疼得叹息连连。 此情此景都被薛奉年看在眼里,眼见宋雨才气愤而去,不禁脸色冷了几分,轻收纸扇冷哼一声。 “哼,小肚鸡肠,可惜了一坛美酒。” 唐映蓉只是轻微一撇,心里自然清楚宋雨才为何动怒,如今危机已经消散,她懒得再去理会,况且心头还有大事处理。 简要交谈,与购得数斤美酒的薛公子致谢道别过后,唐映蓉径直向着柜台走去,眼含笑意地望向了陈默。 “掌柜的,贵店的新酒确实了得,我有意与贵店合作,不知是否方便?” 陈默有些受宠若惊。 他对于唐映蓉的声名,早就心向往之,那可是人所共知的商界明珠,但凡经商之人,谁不欣赏敬重? 可惜他曾经毫无声名,唐小姐是那般的遥不可及,哪里想过会有今日的交谈,新酒若是能得到唐家的支持,盛行整个凉州地界也轻而易举啊。 激动之下,陈默连忙做礼,只是想到合作之事,神色却是严肃了数倍。 “唐小姐言重了......” “新酒合作之事,在下也没法允诺,若是小姐真有意愿,唯有与我家主人商议,至于结果如何,在下也不敢保证。” 唐映蓉微笑着点头应声道:“这是自然,不知贵主人是?” 陈默凑近几分,目露恭敬地悄声应道:“我家主人,正是北王殿下。” 果然。 唐映蓉脸上浮现不出意料的笑容,平静应声的同时,敏锐的洞察力已经紧抓住商机,心头隐隐感到了温热,但不仅仅是为了新酒,还有那位手段不俗的北王殿下。 第58章 这个美女不简单 余晖尽洒。 邺城里满是欢笑,新老兵士在武场挥洒无数汗水,民众们充实而忙碌地努力生活,一天劳累下来,眼看就到了修整的晚饭时间,闲谈和笑骂处处都是,一片平和安稳的景象。 而在北王府之中,同样也是如此。 一天的辛劳过后,秦风和王勋舒舒服服地各自洗了个澡,正一脸舒坦地落座在院里,轻松地聊起了将来。 历经生死辛劳诸多事件,两人的关系更为亲近,除去本该有的主次之分,私下里显得熟络了不少,言谈间笑声不断。 王勋感念着邺城天翻地覆的变化,对将来充满了期待,见到殿下今日的辛劳,不禁有些感慨。 “殿下,如今咱们邺城越来越好,陈默也传信回来,新酒在凉州已经站稳了脚跟,您又何必还要这般劳累呢?” 躺在长椅上的秦风闻声轻笑。 “你啊,这才赚了点小钱,就想着躺下吃老本了?” 王勋被笑得老脸一红,嘴上却在坚持着自己的意见。 “嘿嘿,殿下说得是......” “只是......您身份尊贵,这些粗重活交给我们来做就是,新酒的酿制我也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,有事儿您吩咐就是,您每日和我们一起劳作,众人都深感鼓舞,心里也汗颜不已。” “若是外人知晓这等事,我们这些下属情何以堪......” 听闻衷心之言,秦风收起了调笑的神色,无奈地正视而去。 “你这话有几分道理,只是不能一概而论,本王已经远离京都,一切都要靠自己,军民的将来容不得丝毫懈怠。” “再者而言,你虽然熟悉了新酒,却也不过是第一道酒,这最为关键的第二道酒才是成败的关键,蒸馏难度也更高,容不得丝毫马虎。” 王勋闻言愈发敬佩,眼中的一丝不解消散无形。 殿下已经做到了了不得的事,却还能不骄不躁,力求一切做到完美,甚至开始着手于第二道酒,这种超前的眼界和严格的自律,就连军旅出身的他都自叹不如。 邺城将来必定兴盛无比,能跟随这位,实在是莫大的荣幸。 起身做礼,王勋的神色严肃数倍,眼中火热无比。 “属下谨记,此后定要竭尽全力!” 说服了愣头青,秦风的心绪平和许多,轻轻摆手示意王勋落座,随意地聊起了将来的布局,争取早日有点自保之力。 聊得起劲之时,家丁却是立于小院门前做礼通报。 “启禀殿下,有一纱巾遮面的女子自称是凉州唐映蓉,欲要求见殿下!” 唐映蓉? 秦风听着陌生的名字,好半天都没找出丝毫的记忆,就算彻底捋了一便吗,也回想不起来人是谁。 女子,还带着面纱? 哪有这么一号人,求见也不是这么个态度吧。 微微皱眉,秦风本打算屏退家丁,却是不经意偏见王勋一脸猪头像,听得两眼冒绿光,看起来跟个痴汉似的。 这种夸张的反应落在眼里,秦风不禁好奇问询出声。 “你认识唐映蓉?” 王勋被这话惊得一愣,回神之下才意识到失态,连忙起身做礼,应答之时却是越说越得劲,几个月都没见这货如此的能言善辩。 “殿下恕罪......” “属下的确知晓唐映蓉,只是未曾得见。” “据说,这女子天生容貌绝美,一双寒潭碧眼好像能看破人心,常人见了无不心慌意乱,而且这女子是凉州城的唐家独女,极其善于经商,短短几年就将唐家产业壮大了数倍,一举成为了凉州第二富户。” “殿下,您不曾去往凉州自然不清楚,我可是早就听来往的商队说过,这女子可能会妖法,特别能算计人,您可要小心呐!” 看着王勋眉飞色舞的模样,口水都差点儿漏了出来,秦风额头黑线滑落,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。 世间最离谱的事就是传言,所谓三人成虎,往往一件小事经过口口相传,经常就能变得面目全非,能把一个女人传得这么过分,听起来就跟个人精一眼,看来古代人也是八卦得厉害。 玩笑归玩笑,既然得知了来人的身份,来因也就显而易见,无非就是为了新酒而已。 只是带着个面纱就求见,未免有些太过失礼,就算天姿国色,以面纱示人着实骄傲,想来这女子也是高高在上习惯了,忘了心有诚意,也忘了自己要见谁。 王勋一番讲述过后,神色里有些期待,一脸八卦地凑近做礼。 “殿下,您可要见那唐映蓉?” ...... 王府门前。 轻纱遮面的唐映蓉恭敬静立,身后老管家躬身相随,一主一仆等候门前,未有表露出任何的失礼,神色十分严肃。 奈何久候多时,始终不见王府家丁出来通告,老管家心里忐忑无比,不禁悄声将小姐请到了一旁。 眼见身边无人,方才悄声劝解出声。 “大小姐,据说这北王不过是没落皇子,否则也不至于封地小小的邺城,您能跋涉几日而来亲自拜见,已是极大的敬重,就算新酒将来了得,也算是诚意十足了......” “我们已在此等候了半柱香,始终不见有什么风声,想必那北王还端着架子,以为自己身在京都,还是当年的七皇子呢!” “这种极难共事的皇室中人,真的值得您这般重视吗......?” 这话有些失礼,但也算部分说到了唐映蓉的心里。 自打她踏足商界,短短几年就成绩非凡,手下店铺数十间,诸多生意都有涉猎,连最为艰难的书坊都开了起来,引得整个凉州城惊叹,无论何人见了,都要敬让三分,但凡所到之处,从未表露出这般的礼敬。 可以说,唐映蓉将姿态放得很低,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敬重。 只因她深知,即将面见的人,不仅是皇裔,还有着罕见的高明手段,握有新酒这样的暴利神物,谁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底牌。 这种人,只能交好,万万不能交恶。 唐映蓉自然也知道,老管家是心疼自己远赴边远之地,如此卑微地求见一个没落皇子,说出失礼之言只是出于忠心。 无奈微笑,只得悄声回应道:“徐伯,耐心等候就是了,这位北王不是俗人,此行对于唐家很是关键。” “只要我们亲自前来,北王才能知晓我等诚意,新酒之事必能如愿。” 老管家听闻这种话语,眼里不由得一愣,惊骇于小姐的极高评价,却是收起了心中的不满,准备继续听命等候, 就在此时,王府的大门再度打开,走出来的家丁注目而来。 “两位请回吧,殿下今日不见客。” 唐映容闻言一愣,眼里的期待瞬间消散,不解和娇怒涌上心头。 第59章 连西域商队都这般卑微 “咯吱~~~~~~” 不等唐映蓉再出言,高有丈余的王府大门缓缓闭合,门前再无人声,突然变得一片寂静,给人以冷漠无比的初见印象。 唐映蓉愣住了。 她没想到,自己远道而来的就见竟会被拒绝,更没想到,王府的家丁如此的淡漠,连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。 真是好大的架子...... 自打她打理唐家产业,这几年展露头角,从未有人这般轻视于她,今日恭敬远道而来,诚意十足,竟落得个连面都没见到的结果。 气愤,娇怒,不甘,诸多情绪瞬间涌上心头,将先前的期待和好感磨灭殆尽,也幸亏唐映蓉生性冷静,没有即刻妄下定论,也才没有马上负气返回凉州城。 若是换了寻常人,或许早在此刻暗骂出声! 只是这断然拒绝拜见的缘由,她始终难以理解。 静立多时,自尊极强的商界女神神色清冷,望着紧闭的王府大门一语不发,气氛变得压抑无比。 身后的老管家却是已经脸色涨红,目露不平地劝慰出声。 “大小姐,既然这位殿下自视甚高,不愿与我等商贾言谈,我们再等下去也无大用,不如我们先行返回客栈吧!” 唐映蓉听得心中略有安慰,却是始终难以接受现实,不甘地冷冷盯了几眼,只得微微点头。 “也只好如此了,先留几日,打探一番这位北王的性情喜好,再做定夺。” 老管家神色复杂地做礼应声,本想再劝解小姐,不要受这种冤枉气,钱财什么时候都能赚,可他也知晓大小姐的强势性情,只得轻叹应声。 一主一仆转身离开王府门前,几名家将从附近紧随上来护卫,一行人向着早就安顿好的城中最大的客栈走去。 慢步前行,面带轻纱的唐映蓉依旧引人注目,邺城往来的百姓惊叹不已,眼里露出倾慕。 可唐映蓉丝毫察觉不到周围的目光,心头只感到了压抑。 她不理解,分明赶路几天亲自前来邺城求见,方才的礼节也无差错,唐家和自己的实力人所共知,本该水到渠成的一次合作,怎么就突然与设想南辕北辙了?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,很是陌生,也很令她不悦。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,更难以释怀的,是北王那种淡漠的态度,自始至终连面都未露,就好像唐映蓉这个名字没有丝毫的分量。 一切都超出了先前的经验,完全没了头绪。 身为凉州商界的女神,唐映蓉的自尊和骄傲,以及那颇有自信的缜密心思,在今日都受到了极大的挑战,却连其中的缘由都想不清楚,渐渐陷入了迷茫和郁闷之中。 就在一行人沉默前行的时候,迎面走来了声势惊人的庞大车队。 领头人高鼻深眼,蓄起的小胡子微微上翘,西域人的标志性长相引人注目,身后跟着二十多辆整齐前行的双驹马车,皆载有长约四尺的铁箍大木箱,其间还有三四头骆驼,驼峰间驮着黑色的布袋,整个车队足足七八十号人,排开有几百尺长,头尾一眼难望,直穿长街。 车队四周满是好奇的民众,一路紧随围观,惊叹声不断。 “那是何物啊......” “好像就是骆驼!我曾在凉州见过,据说顿顿要吃肉呢,比牛马的气力还大!” “嘶......真是了不得!” “这些人是从何处来啊,竟然养得起如此牲畜?” “不知道啊,咱们邺城那有过这阵仗,俺也是第一次见西域的商队!” “这说明我们邺城越来越好了,连西域富商都来做生意了!” ...... 西域商队有序前行,全程表现得十分平常,稳重得很不一般,好像见过不少大场面,就算数百民众惊叹不断,也始终引不起这些人太多的注意。 目睹着西域商队缓缓行过身旁,站在路边的唐家一行人神色诧异。 如此规摸的商队,就算是凉州城也不多见,何况是这弹丸之地一般的邺城,实在是有些古怪啊! 人群中。 唐映蓉神色严肃地注目多时,心中也有几分诧异,却是比起旁人心思更为缜密,注意到了不同寻常的马车。 那双驹马车行进缓慢无比,所用都是上等马,依旧有些气喘吁吁,车轮所过的痕迹也很是明显,在路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。 不出所料,车上所载必是极重的东西,至少至少也得大几百斤才能如此。 而车上木箱不过几尺长宽,能装下的东西极其有限,能被这般阵势押送,本分又分量极重的东西,唯有金银铜铁等物。 若是不然,西域商队也不可能花这么大的气力,拉一堆石头前来。 金银铜铁...... 琢磨着很是明显的答案,唐映蓉的心里愈发好奇,无论是猜想的哪一样,都代表着极高的价值,意味着巨大的财富,以车队的状况粗略估计,早已超越了万两白银的价值。 就算是她,也无法对这种情形视而不见,何况眼前商队来自西域,代表着极其富庶的身份,就更引人注目了。 悄声注目着商队远去的方向,与自己走过的路途一模一样,唐映蓉突然有了猜想,美眸猛然一颤,急忙随着人群紧随而去。 待到王府门前。 西域商队已经停步而立,整齐地排开一条长龙,由领头的阿姆鲁上前做礼,右手抵于心头,俯首通报出声,神色极为恭敬。 “劳烦通报,波斯商队应约而来,求见北王殿下,还请殿下赐见!” 顺利的汉话朗声传出,本就激动的人群愈发轰动! “原来这些人竟然是来拜见殿下的!” “哎,我早该想到的,咱们邺城除了殿下,还有什么能让西域商队这样大张旗鼓的前来啊!” “真是长脸啊,咱们邺城人以后也有吹嘘的本钱了!” “呵呵,西域商队算个屁啊,殿下可是当朝皇子出身,如今还是王爷呢,大官见了都得行礼!” “也是!殿下那般的神人,自然是最为尊贵的存在,区区商队不算什么!” “嘿嘿嘿,依我看啊,就是凉州的贵人们来都不算什么,殿下如今已经康复,那天估摸着也不远了!” “啧啧,这场面,今天我可真是开眼了!” ...... 百姓们的热议从未间断,言语间满是崇敬和自豪。 唐家一行人听得目露惊异,感到极其魔幻,竟也有种开眼了的错觉,唐映蓉也在此刻露出了苦笑,随后神色变得严肃无比。 是啊。 她虽然心中对此行有些重视,却是忘记了极其重要的一个先决条件,此次要拜访的人,根本不是先前的熟人能相提并论的。 无论商界巨头,还是各地富户,甚至于高高在上的朝廷之人,与这位一比,都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。 或许是北王曾经疯癫,也可能是当今陛下向来轻视,致使世人对北王之名逐渐忽略,可有些事是难以改变的。 那位北王殿下,乃是堂堂的大玄藩王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真龙皇裔! 连身家惊人的西域商队都这般卑微,她还有什么骄傲的资本呢? 区区凉州城的富商,又算得什么。 微不足道而已...... 经历了亲眼目睹的震动,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打击,唐映蓉收起了商界神女的光环,以一种未有过的认真态度回想了今日的见闻,随后向着身旁管家严肃出声。 “徐伯,明日我们要再去登门求见!” 老管家严肃应声,望着缓缓打开的北王府陷入了震动。 而在千百人惊叹之下,阿姆鲁手持礼单,躬身紧随王府家丁而入,同样心情紧张不已,铭记着自己的使命踏入了小院! 第60章 十万财宝 阿姆鲁恭敬前行,从未表现出丝毫异状,直到立于小院门前,经由家丁通报,方才躬身上前做礼问候。 “参见北王殿下,草民阿姆鲁,依照先前约定,今带来金银共计十万两,还请殿下过目。” 双手恭敬递上礼单,阿姆鲁的神色十分严肃。 王勋听得目瞪开呆,十万两的数目几乎摧毁了他的世界观,还好殿下及时瞥了一眼,这才惊醒过来,立即上前接过礼单交于殿下。 “白银两万三千两。” “珍珠两百颗。” “金沙三千斤。” ...... “骏马三十匹。” “共计价值白银十万两。” 打开折叠的羊皮礼单浏览下来,秦风心里感到一阵惊讶。 如此巨大的财富,放在何处都是一笔难以忽视的重金,就算州府也很难一下凑出,哪怕其中不只是白银,显得略微有些杂乱,可却是实打实的财宝,绝对值得十万两的数目。 能凑出这么多的银钱,在动乱的边境送达邺城,这些人还真是有些能耐。 将礼单放于手边,秦风望向躬身做礼的波斯人。 “你们果然守信,半月就凑齐了十万两的银钱,还送到了邺城,想必期间遭遇了不少的难题,又都一一化解了,能做到这种事,真是有些不同寻常啊。” 阿姆鲁含笑应声,对答如流。 “殿下过誉了,草民等人世代以经商为生,无论乱世盛世始终如此,既然能在边境做买卖,也免不了雇佣家将和镖师护卫,经年累月也就习惯了。” “这些在殿下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,岂敢当得起这样的赞誉......” 这话说得很是流利,全程听起来毫无纰漏。 可秦风经由上次的见面,已经有所留意,此刻见到来人这般表现,愈发笃定了这些人不同寻常的身份。 若是真正的商人押送巨额金银,途径动乱边境,必定是胆战心惊,经由半月煎熬终于交付,又见到当朝藩王,早就应该感叹连连,不吐槽半天倒倒苦水都说不过去。 起码也得博个人情吧? 眼前的人却是表现得无比完美,无论应答还是神态,简直完美得无懈可击,让人生不出任何的厌烦。 也恰恰就是这份完美,成为了最大的破绽,正常商人是做不到这种稳定表现的,不争取更多的利益,就更不符合商人的思维。 验证了心头猜想,秦风也未当场揭穿,只是不动声色地点头应声,言语里露出几分赞赏。 “你倒是个人才啊,既然银钱已经送到,礼单本王也已经看过,这便就由账房,命人将财物运入府库吧。” “至于约定的两万斤新盐,早已准备妥当,只是眼下还在各县产地,因近两日下雨未成行,目前正在运送途中,三日后你自带人来运就是。” 阿姆鲁听了这话,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。 出于稳妥起见,向着秦风再度做礼,请示了一份亲手所写的收据,秦风得了巨额的财富,自然应允,命人备好笔墨当场挥毫。 收下字据,阿姆鲁心满意足地道谢做礼,随后在王勋的监督下,将金银珠宝搬入府库,骏马牵入王府马厩,与礼单核对无误,方才礼节周到地恭敬告辞。 转眼夜色降临。 王府外一片热议,男女老幼都为今日的奇闻异兽惊叹,茶余饭后又添了谈资,王府之中更是惊叹不已,王勋在内的一干心腹立于府库之中,眼睛都快看直了。 无比细致的再次检查过后,王勋才一脸激动地做礼禀报。 “启禀殿下,一切与礼单数目无误,珠宝金银,还有骏马三十匹,价值整整十万两的银钱!!!” 望着府库新堆放整齐的二十口大箱,还有几大包金沙,秦风虽然心中热烈,却只是微微点头,神色变得凝重起来。 见到殿下这般反应,王勋不由得收起了笑容,劝慰出声。 “殿下......恕属下多嘴,既然波斯人想买盐,咱们卖给他们就是,反正又不是卖给突厥吐蕃,你又何必耿耿于怀......” “一斤五两的价钱,也不算亏了,要不,咱们下次卖他们一斤十两?” 好家伙...... 一口开就翻了二十倍的价格,一斤十两,这还是盐价么? 论黑还是这憨憨离谱! 听着王勋的误解,秦风嘴角微微一抽,屏退了其余人,瞥了一眼浓眉大眼的腹黑小伙,无奈地出声提点。 “王勋啊,你就没觉得,这些人有点古怪么?” 王勋听得脸色一楞,冒出一头问号。 “古怪......?” “殿下这话从何说起,眼前都是真金白银,属下实在没看出来什么问题啊。” 秦风听了这话,也知道三言两语点不醒这个铁憨憨,王勋这货动手能力确实很强,几乎到了吊打当世的地步,就连复杂的酿酒,瞅了几次就学得像模像样,可惜脑子却是不大灵光,很多事总是看不清真相。 俗话说,老天关上一道门,总会给人打开另一扇窗户,王勋却是截然相反的例子,动手能力强的像个怪胎,其他事干啥啥不行。 估摸着,老天只给他开了一扇窗,其他门全都焊死了...... 这种事也无可厚非,毕竟人有长短水有深浅,只要今后发挥王勋的长处,其余问题都可以忽略。 秦风轻轻叹气,只能先沉声下令。 “今后,但凡这些波斯商队前来,你务必多留个心眼,要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,不能被发现。” 王勋听得似有所悟,面容有些恍惚,但只要是殿下之令,他从来都不会动摇。 “遵命!” 留守老兵于府库门前,秦风方才离去。 回到月下小院静立沉思,只觉得好像卷入了一场迷雾重重的棋局之中,原本以为开拓的境外市场,两次接触过后感觉疑点重重。 如今看来,这些波斯人有待观察,为了长久之计,还得再找个靠谱的商业合作伙伴才是,绝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。 第61章 危机暗伏 转眼夜幕降临。 邺城最大的客栈里分外热闹,突然多了几十号波斯人进店吃饭,让这个小店到处都是人影,大厅里言谈声不断,看起来已经有了繁华之地的雏形。 二楼东头客房。 丫鬟认真地收拾着床铺,旧被褥被她满眼嫌弃地堆放在了一旁,换上带来的丝绒锦被,脸上才算露出一丝安慰,回头向着端坐沉思的唐映蓉柔声宽慰。 “大小姐,这地方实在穷苦,今夜就只能委屈您了。” 唐映蓉闻声轻笑,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。 “辛苦了。” 她出身商贾之家,自幼衣食无忧,似乎就如外人所想的锦衣玉食,实际上近年来为了家族生意东奔西跑,唐映蓉早就习惯了风餐露宿,既能在贵室里淡雅品茗,也可在野外以干粮充饥,那份坚韧和不拘小节,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。 此刻入住条件简陋的小客栈,唐映蓉心有郁闷,眼中却是露出期待,隐隐觉得此行必不会后悔。 只是突然客栈变得热闹无比,门外不断传来言谈和走动的声音,始终令人难以入睡,不免有些烦躁。 命丫鬟打探过后,才知是先前见过的那群西域商队。 唐映蓉听清了吵闹声的来历,心中的烦躁消散了大半,准备再命人去探探口风,也好知道北王和这些人有什么干系。 就在期待之中,客栈却是突然安静了下来。 不等她反应过来,老管家徐伯已经悄声敲响了房门。 “大小姐。” 丫鬟经由示意打开房门,老管家一脸疑惑地进屋,低声通报着所见所闻,眉宇间疑色重重。 “大小姐,那群西域人只是吃饭歇脚,然后就走了,前前后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连酒都没喝一杯,您说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古怪?” 唐映蓉听得美眸显露异色。 以她多年的从商经验而言,西域商队规模不小,所带来的东西估计也价值不菲,理论来说,应该有不小的买卖,至少在邺城逗留几天才对。 事实却是恰恰相反,这么大的商队,带来不小的财富求见,转眼却又匆忙离去,显然不合乎常理啊。 沉思间,唐映蓉的神色严肃了不少。 “照这种情形来看,那群西域人或许是为了讨好北王,只是送来了东西,要么是已经达成了某种目的,还需要应对其他事情,没工夫再做停留......” 老管家深以为然地点头。 “大小姐说得是,老奴也以为应是这样,只是那群人这么干脆的离去,总让人心中觉得古怪,或许这就是财大气粗的西域商队,做事干练的利害啊......” 唐映蓉再未应声,心里却是愈发感到了压力。 无论西域人是为了讨好北王,还是真的和北王有某些交集,巨额的财富和那谦卑的态度终究是她亲眼所见,背后的真相令人深思。 眼下西域人又突然离去,这般放心地将巨额财富交于北王,显然西域人认定,就算是车队带来的不菲财富,在那位殿下面前也不算什么,就好像只是将一件寻常东西交于北王而已,这份举动代表的深意已经惊得唐映蓉心绪难平。 西域人是何等的精明,称得上是一流的商人,从来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,能如此看中一位落寞皇裔,其中的原因,恐怕不止近来风头正盛的新盐和新酒。 必然,还有着不为人知的重大图谋,涉及的财富可能有如金山银海。 那位殿下,究竟还有多少秘密? 无论如何,其中的商机必定难以想象! 唐映蓉心思何等缜密,顷刻就看透了诸多迷雾,发觉了真相之后,逐渐陷入震动,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起来。 西域人的离去已经无关紧要,她却是对明日的拜访充满了期待。 那份期待远胜先前,唐映蓉只觉先前的失意消散不少,就连条件简陋的客栈也顺眼了几分,商议之后就此入寝,困乏和宽慰加身,睡梦无比香甜...... ...... 邺城以南二十里。 波斯商队有条不紊地行进在河谷之中,几十人手持火把精神抖擞,全然不像是在赶夜路,阿姆鲁骑马行进在商队中间,向着同行的骑马毡帽身影悄声通报。 “禀公主,一切都照计划行事,那位北王似乎也未怀疑,只要这次新盐买卖完成,想必就能取得了初步信任。” 毡帽下传出一阵魅惑女声,伴随着轻笑很是勾魂。 “哼~曾经大名鼎鼎的七皇子,看来也不外如是,在这种小地方呆久了,见到财宝也难免动心。” “不过嘛,他既然能制出新盐,又能酿出新酒,倒还是有些独到之处的,我倒要看看,这家伙还有什么秘密,竟能凭着一群老兵屠灭吐蕃近百骑兵。” 阿姆鲁再未出言,眼里流露出恭敬。 一切都如同公主的预料,计划也可谓是天衣无缝,可笑那北王还以为得到了崇敬和财富,将来要乖乖地将秘密奉出而不自知。 大玄皇裔,也不外如是。 恭敬做礼,阿姆鲁眼里流露出一丝冷笑,和曾经在北王府的恭敬判若两人。 “公主殿下高明,这几年的蛰伏,必将大有收获!” 商队继续前行而去,河谷中一片寂静,商队中的几十号人个个精神抖擞前行,浑身散发着罕见的肃杀之气,连鸟兽都悄然无声。 直到商队远远而去。 远在河对岸的左侧山腰,几名暗藏多时的吐蕃骑兵目露遗憾,很是不甘地轻叹出声。 “可惜啊,一群肥羊就这么溜走了!” 领头的刀疤胡须吐蕃人冷笑起身,眼里流露出一丝感慨。 “溜走?” “这群人腰间都有弯刀,身形魁梧,如果真的动起手来,恐怕胜负难料。可既然他们轻装离开邺城,那些箱子一定留在了城里,那么多财宝可就溜不走了!” 听闻这话,几名吐蕃人都露出了贪婪的神色,眼里异色瞬间迸发,笑得很是得意。 “哈哈哈!桑布大哥说得对,财宝一定就在城里!” “财宝留在邺城,那不就等于送给了我们?只要回去带上几百兄弟,一群两脚羊怎么可能守得住!” “不错!两脚羊都是软骨头,哪敢反抗,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财宝啊!” “啧啧啧,先宰了两脚羊,再抢女人和财宝,想必将军也会愿意出兵的,到那时攻下一个邺城易如反掌!” “哈哈哈,这么多天无事可做,在大玄边境游荡,总算发现了财富,明天可就热闹了!” “难怪总有人不见踪影,外出打探军情就再不见回来,大玄还真是个好地方!” “兄弟们,赶紧回去报告将军!” ...... 一阵肆意的大笑之中,几名吐蕃人策马窜进了山林,越过半高的山脊,在明日即将带来无穷的灾祸。 第62章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何人配白衣 清晨。 北王府门前。 唐映蓉与老管家再度前来,扣响府门。 王府的门房家丁应声而动,打开府门注目,见到那绝美的面容,不禁有些愣神,心里惊为天人。 直到门前恭立的唐映蓉柔声做礼。 “劳烦禀报,凉州城唐映蓉求见北王殿下。” 家丁这才回过神来,回礼应声而去,缓缓关上府门,动作也变得温柔了许多。 全程都被老管家看在眼里。 他对小姐的态度转变略有理解,也明白了北王不同寻常,只是见到这般礼节十足的架势,仍不免感到诧异,面有不平地悄声劝慰。 “大小姐,您清早就前来拜见,实在太过于隆重,达官贵人哪有起得这般早的,不是老奴多嘴,就怕您白跑了这一趟啊。” 唐映蓉闻声轻笑,眉眼间信心十足。 “徐伯,这种道理我自然知道,但正因如此,我们更要早早前来拜见,以表露应有的礼敬,就算北王还未起身,我们也不会空手而回。” “你试想一下,北王府的家丁都是京都而来,守规矩懂礼数,哪怕北王未起身,我们前来拜见之事,稍后也绝对会被北王知晓,只要那位殿下知道我等的心意,岂会算是白来一趟呢?” 老管家听得神色一滞。 简简单单的拜见,其中还有着如此细腻的心思,大小姐经历了几年磨砺,确实已经成长到了相当的地步。 商界如战场,言行皆世故。 这话真是一点儿不假。 认真应对的大小姐,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比,看似简单的举动里往往有着常人难察的深意,就是这种细微的差别,一次次叠加下来,造成了天差地别的后果。 这心思,实在是有些可怕。 老管家历经不少风波,明白此次拜见的深意,心中也是波澜溅起,对于大小姐的手段见识不少,此刻愈发地充满了信心。 在整个凉州地界,论洞察人心的本事,无人能及大小姐左右,这次的新酒合作,必将大获成功。 主仆二人耐心静候,准备得到王府家丁回话后先行离去,想来应该很快就有了回应,无论此次拜见结果如何,他们心里已经有了胜算。 果然,还没到半盏茶的功夫,王府大门再度打开,比起上次用时快了一倍不止。 在两人不出预料的注目下。 家丁微笑做礼,朗声回话出声。 “唐小姐,殿下有请,还请随小人进府。” 嗯? 居然已经答应见面了...... 唐映蓉眼里一愣,微不可查的意外闪过柳眉,身后的老管家惊得呆立原地,还好唐映蓉微笑应声,很是自然地以绝美笑容掩饰过去,没显露任何异色。 “多谢。” 两人一前一后相继踏入府门,跟随家丁穿过壁影,一路前行,走过前院小门,方才踏入走廊。 一路走来,唐映蓉眼中惊艳。 路过的庭院都雅致非常,整个王府布局精巧,不见名贵花草,屋院之间却是格局非凡,飞檐斗拱引人注目,与寻常富户相比,这院落少了几分奢靡的俗气,却是多了无数皇家才有的威势。 单单各种品阶明显的身份象征,已经那偶有瞥见的龙样图饰,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来人,此处乃是皇裔居所。 只是穿过前院和正院,五进五出的王府还未窥全貌,唐映蓉感到了罕见的压力,连前行间探听消息的话语,都轻巧了几分。 “劳烦一问,殿下为何今日起得这么早,难道是我们冒昧上门拜访,叨扰了殿下?要是这样,小女子真是罪责难逃了。” 家丁闻声轻笑,回身注目悄声安抚,说起殿下时眼中崇敬不已。 “唐小姐说笑了。” “殿下自打身体康复,往日都起得起早,五更天就起身练武,武艺比起在京都时还要厉害,身法俊的不行,连王参将都自认不是对手呢!” 唐映蓉神色平静,笑着应声几语,做礼继续前行,心里却是愈发惊讶,悄声与老管家对视一眼,凝重浮现美眸。 他们亲身进入王府,随着前行愈发感到了不同寻常,也想起了这位北王曾经的声名,心头难以平静。 即将面见的,不仅仅是一位手握巨大商机的没落藩王,还是文武双全的皇室天骄啊。 或许,也只有这种传闻中的人,才能拥有种种难以想象的奇技? 心中震动渐渐产生,唐映蓉打起了十二分精神,跟随者王府家丁一路前行,全程再无心思注意其他。 直到立于右侧偏远门前,家丁躬身做礼。 “禀殿下,唐小姐已经带到。” 眼前院落僻静不小,比起前院和正院也小了许多,全然没了王府的气派,倒更像是个闲散之地。 堂堂北王,竟住在这种小院? 唐映蓉的疑惑还未散开,只听院中响起了一道温润之音。 “带她进来吧。” 那声音很是平和,感受不到丝毫的威势,只让人如沐春风,听得心境舒缓,就好像不是经由藩王之口说出,而是一位儒雅书生随口之应而已。 家丁伸手相请。 唐映蓉也顾不得多想,只能依照示下独自踏入,留老管家在门外静候。 推开小门而入。 只见雅致的小院里,先有一颗老树映入眼中,树下安置着石桌石凳,一侧放置着雕有龙首的兰锜,陈列着诸多兵器,四周再无他物。 整个院落极其简朴,给人一种亲切感觉,只有那显眼的兰锜,讲述着主人不凡的身份。 就是这样简单的环境中,端坐石桌旁的青年正淡然注目而来,俊朗的容貌世间罕见,身着素净白纱纤尘不染,超凡的风度一眼惊艳,那身形气度,依旧让人感到了难以言喻的震动。 除却君身三尺雪,天下何人配白衣。 即便心头早有预料,此刻见到眼前男子,唐映蓉的美眸都为之一滞,暗暗赞叹盛名之下无虚士。 无论七皇子如何落寞,但就外表而言,他还是那位惊艳世人的大玄皇裔,天壤之别的气度和容貌,根本不是世人能及。 面对这样的人,唐映蓉已不用他人再多说明,即刻上前几步柔声做礼。 “民女唐映蓉,参见北王殿下。” 在她一眼惊艳的同时,秦风也在暗暗打量。 传闻中的凉州明珠,的确是有点东西,初见当朝皇子还能不展露出慌乱,甚至敢动用点小心思,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的男子。 再加上那绝美的容貌和身形,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。 就是不知...... 这女子是否真如传闻所言,有足有的经商才能? 见到唐映蓉行礼如常,端坐微笑清风也露出了微笑,沉声地试探注目。 “唐小姐有礼。” “既然唐小姐能远道而来,想必就是为了邺城新酒,本王好奇一问,在你看来,本王是否会允诺此事成行?” 低头做礼的唐映蓉美眸一缩,心里感到了不小的压力。 第63章 你懂什么叫营销 居然开门见山,直接问出了动机? 唐映蓉心里一惊。 她初见只觉得这位殿下气质儒雅,好像是个和善的皇室中人,却是没想到事情陡转,对方竟然这般强势和直接! 这种行事作风很是奇怪,背后的目的也看不透。 唐映蓉瞬间就感到了不小的压力,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显,仅此于先前的新盐危机。 这问题听起来简单,答起来却是无比艰难。 “是否会允诺此事成行?” 看似答案明显的问话,实则是一场无形的考量,眼前的北王殿下,是想听到她道出自己的自信和优势,令她说服自己。 反过来,也是在借机考量她! 唐映蓉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,瞬间就意识到了深意所在,缓缓起身注目,眼里的温和笑意丝毫不变。 对于经商之道,她有着绝对的自信。 只是略一沉吟,就语气沉稳地应答出声,全程表现得十分得体。 “启禀殿下,民女以为,殿下定然会允诺民女所求。” 确实有些自信和聪明劲。 秦风不出意外地端起茶盏,笑看而去。 “继续说。” 唐映蓉同样不露怯地笑应出言,寒潭碧眼直望而去,不失女子娇媚,却有似乎暗藏机警,想要抓住任何可能的破绽。 “民女经商也有几年,在凉州略有声名,自认不输于人,唐家如今握有书坊酒坊等几十家门面,涉及多个行当,这些事想必殿下也有耳闻。” “若是殿下允诺与民女合作售卖新酒,以殿下的新酒超绝品质,再加上唐家多年来的渠道和人脉,新酒覆盖整个凉州只是时间问题,将来遍及塞北也不再话下。” “若是殿下拒绝,新酒固然也会名动四方,可惜未能及时扬名,待到遍传各地,必要经历更多时日,损失难以计量。” “民女话尽于此,其中利弊殿下定然明白,还望殿下三思......” 这番话说得相对客观,而且还能晓之以理地陈述利弊,又能点到即止不会让人厌烦,分寸难捏得相当不错。 可惜啊。 秦风本就不是古人,类似的谈判言论不知见识过多少,古今对比之下,天生的眼界和认知优势显而易见,再加上两世为人,哪怕唐映蓉很是厉害,在他面前也显得有些稚嫩,见解始终受制于时代的局限。 缓缓放下茶杯,秦风不疾不徐地注目而去,俊朗面容里很是平静,看不出喜怒,也察觉不到丝毫异色。 足足过了好几息,仍然不见应声。 那表现,就好像在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,根本不为眼前的话语所动,宛如一座岿然不动的入云名山。 唐映蓉看得犯起了嘀咕,原本的自信隐隐有些动摇,却是不露痕迹地微笑注目,客气而又距离得当。 “殿下,可是觉得小女子言过其实?” 不服输的小女人心态虽然隐晦,也难逃秦风的双目,微微一笑,就应声反问。 “正是。” “唐小姐之言自然不假,只是这所谓的渠道和人脉,在本王看来不过尔尔,若是没有这些,新酒同样可以在数月内名扬塞北。” 这话一出,不仅唐映蓉第一次露出意外神色,连院落一侧静立候命的王勋,也惊得双眼一突! 殿下这是......在斗气? 唐家世代经商,到了唐映蓉这一代,更是将生意做得名动全州,一跃成为了第二富户,力压万千商贾。 这里面的门道和关系,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,随随便便一句话,就能引发一阵商界震动,说不定都抵得上千万金银了! 若是新酒能得到唐家的鼎力相助,将来的前景不可限量啊! 如此的天赐良机,殿下怎么就突然拒绝了? 王勋根本想不通其中的深意,只觉得此事大为不妙,就算他不善于思考,也能明白唐映蓉的提议价值极大,是个人都会同意。 眼看到手的良机就要错失,王勋不禁面露急色,连忙注目而去。 可当他望见殿下,只见那位神色无比平静,就好像早已看透了所有,如曾经那般的淡然落座,丝毫不见波动...... 无比熟悉的神色再现眼前,王勋纵然有千万不解,也在此刻压在了心头! 他知道,殿下必有深意,而且绝不会错! 这是数次的经验,也是常人无法理解的深奥智慧,新盐是这样,钦差问罪是这样,新酒也是这样。 这一次,也绝不会例外! 一瞬间,王勋静立不语,神色恢复了几分平静,只是满眼好奇地观望下去,心里有种大事即将发生的预感,激动得难以平静。 相比之下,唐映蓉就显得心绪难平。 身为商界明珠,唐映蓉自问精通商道,诸多富商名流都对她极为尊崇,一个女子能做到这般地步,可不是单单凭美貌就能得到的殊待,而是凭着过人的经商才学,实打实地征服了凉州众商。 此刻,听闻多年的心血被人轻视,而且还是出自一位不曾经商的藩王之口。 哪怕这位王爷手中握有巨大的商机,哪怕对方身份极其尊贵,哪怕眼前人气度超凡,在自己最为擅长的领域,唐映蓉付出的无数心血不允许被人这般轻视。 柳眉微皱,唐大小姐还维持着笑容,语气平缓了几分,隐隐娇怒下却显出一丝红云,点缀在胜雪的面容里,好像一抹红状,更添娇媚。 “殿下此言,实在令民女很是好奇,既然如此自信,想必殿下已有决断,恕民女斗胆一问,敢问殿下有何把握,能做到所说之事?” “若真能如此,民女自然不敢再言,否则的话,殿下如此轻易拒绝,令邺城新酒蒙尘多时,只能在荒凉之地略有薄名,实在令人遗憾。” 倒还是个倔强的辣妹子,有几分古代的商界女强人潜质。 秦风并不在意这般微妙的异状,只是见到唐映蓉一脸不服,心里觉得有种欺负小姑娘的恶趣味,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。 在那双寒潭碧眼地注目下,秦风悠哉地迎上目光。 “唐小姐,你觉得,本王的新酒在凉州开业,当日景况如何?” 唐映蓉被这话问得一愣。 就算心头千万个不情愿,她也不得不如实承认,轻语脱出红唇。 “殿下的新酒开业自然高明。” “只是那种种计策,只能适用一时,博个彩头或许可行,绝非长久之计,要想以旁门左道为新酒扬名,殿下恐怕小看了经商之道。” 旁门左道? 到底还是没文化啊,需要好好教育一番。 秦风心里一笑,就向着唐映蓉再度问声。 “唐小姐,你可懂得什么叫营销?” 古怪的词语脱口而出,唐映蓉听得两眼发愣,心头的倔强被茫然取代,就好像听到了外族语一样的懵逼。 银萧? 好端端地,说什么乐器...... 而在院中另一侧,王勋却是愈发地起劲,眼中精芒闪动。 殿下,果然早有了布局! 第64章 合作的条件 王勋满眼兴奋,听闻殿下古怪之言,不明觉厉之感占据了身心,他就算根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,却是已经明白,新酒的将来铁定稳了。 静立一旁,铁憨憨心中的急切瞬间消散,只有一脸的激动。 唐映蓉就没有这种经验,突然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“银萧”,根本就是一头雾水,脸上只能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。 这位北王殿下还真是行事古怪到了极点,分明是在谈生意,怎么就一下子扯到了乐器上了? 诧异注目,小院瞬间安静了下来,一种很是尴尬的氛围缓缓扩散。 唐映蓉终究还是个古代人,认知只能局限在当前的时代。 没见识的疑惑神色被秦风看得清清楚楚,不等对方问出声来,就无奈地继续讲解出口,向着面前所谓的商界明珠科普起来。 “营销,意指经营销售,就是商家针对买主开展经营活动和买卖行为的全过程,简单来说,即为了卖出货物所用的一切手段。” 唐映蓉这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 原来是在说做生意...... 想起方才的误解,唐大小姐心头有几分窘迫,同时也对北王古怪的说辞有些不满,感觉对方有意以生僻言辞取笑于她。 只是说起做生意,唐映蓉的眼里充满了自信,很是沉稳地反问而去。 “原来如此。” “殿下所说的营销,恐怕就是如同新酒开业所用的诸多计策吧?那些计策确实高明,也罕有听闻,可惜是旁门左道,只能图个新奇而已,终不能长久。” “恕民女斗胆一言,您说的营销和新酒的将来恐怕关联不大,经商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,更不是凭着旁门左道就能做大的。” 这位凉州绝色还真是倔强又无知,一口就认定营销是旁门左道。 秦风笑了。 对于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,他也知道解释无用,只能以事实说明,用无法辩驳的真相去说服。 秦风先向着王勋下令出声。 “带一瓶今日的酒过来。” 王勋即刻应命做礼而去。 片刻后,一斤重的小酒坛放在了石桌之上,红布泥封上口,酒坛小巧精致,坛身刻有云图,和先前的新酒相比,单从外表来看就精美了许多。 秦风见到唐映蓉一脸的好奇,方才笑着问出声来。 “唐小姐,你觉得新酒定价十两,算是极高的价钱吗?” 唐映蓉根本不需要过多思考,顷刻就脱口而出。 “算,也不算。” “新酒品质极高,当得起十两一斤的价格,哪怕略有虚高,也绝不会有人在意,买得起的人不会介意些许小钱,买不起的也不会过多计较,最多只是偶尔忍痛尝试罢了,绝不会说出半点怨言。” “依小女子看来,这不菲的定价,不仅没有影响新酒的买卖,还让新酒得到了更高的声名。” 能说出这话,秦风不由得有些赞赏。 唐映蓉受制于时代的局限不假,看待事物的眼界和认知都比较片面,但对于商业的领悟和经验确实到了相当的程度。 一眼就能看出定价的深意,实在有点厉害。 既然这样,倒是省了很多的功夫,秦风不用再绕弯子,直接道明了自己的部分底牌,也就是营销的秘密所在。 “唐小姐果然精通商道。” “新酒定价十两,的确有着这一层深意,而此类吸引顾客的手段,都算是营销之法,就算有着十两的定价,实际上并无太大影响,反而一早就筛选了看热闹的民众,让潜在的客人尽数前来。” “可以说,但凡前往酒坊的民众,几乎都是愿意掏钱买酒的客人!这就叫做精准定位,以价格筛选最有可能出钱的客人。” “除去这种手段,营销还包含市场分析,渠道分析等等内容,可谓是所含甚多,经由营销过后,再将商品卖向所有的客人,效率远胜从前。” “如此下去,唐小姐还认为新酒前途堪忧么?” 这...... 望着北王含笑注目而来,唐映蓉陷入了陈默当中。 精准定位。 筛选客人? 原本模糊的猜想和理念,经由此刻细致讲述而来,又冠以全新的称呼,让她感觉犹如醍醐灌顶,多年的经验似乎有了不同的感悟,对于商道也多了深刻的理解。 原来,她曾看轻的旁门左道竟有这么多的道理...... 平心而论,她也想过很多经商细节,对于过往经常总结,反思有何不足之处,却从未如此深刻地发掘过经商之道的内在关键。 此刻,唐映蓉感到了略微的震动。 眼前的北王殿下虽是出身皇族,却对于经商感悟深刻,所说之言她从未听闻,所行之事也是惊异世人。 一名皇裔,竟能做到这种地步,反倒不像是个皇室中人,更像是经商千百年的世家。 这怎么可能呢...... 神色严肃沉思,唐映蓉百思不得其解,也顾不得回答北王所问,一脸认真地注目而去。 “殿下......不如您从何处知晓的经商之道?” 面对这种质疑,早有准备的秦风轻轻一笑。 “此事也算上天眷顾,先前本王康复,于梦中得闻神异,醒来就明白了许多事,也记得了很多古怪的技艺。” “唐小姐,你可还有疑问?” 唐映蓉听得美眸颤动,难以置信地呢喃出声道:“梦中所得......” 足足陈默了几息。 唐映蓉陷入了不小的震动,就算这话听起来很是缥缈,也好像只有这一种解释,才能说明北王表现出来的种种奇异,也更合乎诸多的古怪。 命中所得,天命所归么...... 既是天命所授,也难怪能有这般惊人的营销之策,既然这位殿下心有高论,又岂是凡夫俗子能比的呢? 眼中震动,唐映蓉收起了比试之心,渐渐显露地欣羡和敬佩,随即颔首做礼应声。 “殿下高才,民女自愧不如。” 见到此情此景,秦风心中哭笑不得,他也是无奈才找到托梦的借口,否则根本没法解释自己拥有的所有知识和技艺。 好在眼下的时代,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威力十足,总是能让人心存敬畏。 看着邺城明珠已经不再针锋相对,秦风才继续照着预想开口。 “你也不必失落,唐家若想合作,倒也不是不行,只需要答应本王一个先决条件。” 唐映蓉缓缓抬头,眼里浮现几抹希冀和震动,同时又惊觉所谓的条件必不简单,神色严肃地注目而来。 “殿下的条件,想必不是简单的事吧,可否请殿下详说......?” 小鱼已经上钩,秦风轻笑出声,神色平静得更胜先前。 “这事说来不易,对唐家倒也不难,若想合作新酒,唐家必须先全力支持新盐在凉州经营,没有分文红利。” 没有红利支持新盐经营? 这不是白费功夫?! 话音刚落,唐映蓉柳眉微皱,面容里怒色浮现! 第65章 这个条件无法拒绝 没有分文红利...... 还要全力支持新盐的经营? 这不就是想唐家白白出力,为邺城新盐打开销路,到头来好处都归于了邺城,而唐家只是获得了新酒的合作机会而已。 王勋在一旁听得两眼发直,心里惊骇到了相当的地步。 这话要不是殿下说出口,他还以为遇见了傻子呢! 可既然殿下的话已经这么说来,其中必有深意啊,王勋就算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,也不敢擅自出声惊扰,只能默默地呆立一旁。 心中暗道:“真不愧是殿下,面对唐大小姐都敢说出这种惊人言论,只让干活不给利钱,是个商人都得听傻咯!” 不过这事儿恐怕机会渺茫,毕竟面对的那女人也不是寻常角色,王勋只是偶尔一撇,就觉得浑身不自在,好像什么东西都被看透了。 也不知道,殿下能不能摆平那女人啊。 暗暗吐槽的间隙。 王勋悄声观望而去,满心好奇地关注着动向,想要看看唐大小姐作何反应。 果不其然,只见唐映蓉目露愠色,面容里笑意消散。 她经商多年,也见过不少一心求利的商人,却从没听过这么荒唐的合作条件,白白做事不给红利,这不是讹人吗? 就算面前之人是当朝皇子出身,就算此人对于商道见解高明,就算连她也有钦佩之心,可在商言商,一切的因素若是牵扯到了利益,自当别论。 如此苛刻的压榨条件,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合作,简直就是将唐家视为奴仆,实在过分到了极点! 这种条件,谁会答应?! 也就是唐映蓉心思沉稳气度不俗,才能勉强忍下心头娇怒暂未发作,有几分冷漠地笑问出声。 “殿下莫要说玩笑话了,普天之下哪有这样合作的道理,小女子确实看好新酒,但也知新盐推行不是易事,如此费力不讨好的差事,恐怕世人都不会愿意去做。” “殿下,何必以这种戏谑之言搪塞小女子呢?” 话语说得谨慎,眉眼间的娇怒却将内心出卖,女强人生气起来颇有几分小女人的娇媚,倒是不惹人生厌。 秦风眼含笑意并未应声,伸手相请对方落座。 面对藩王相请,唐映蓉哪敢拒绝,她自知身份低微,处处谨慎机敏,就算此刻心中愠怒,也只得压下怒火道谢落座,再见机行事。 这是地位决定的处境,也是无可改变的天生命运。 两人同桌而坐,院中清风佛过。 等到沉寂几分,瞥见唐映蓉收敛了几分怒色,秦风才正色看向对坐女子,问出了提点之言。 “唐小姐,你觉得新酒的合作不值得耗费这么大的精力,是么?” 唐映蓉毫不避讳道:“其禀殿下,小女子已经言明,新酒利润固然可观,若是先要无偿推行新盐,耗费极大的心力和财力,而且还未必能成功,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。” 这话说得并无差错,也说到了王勋的心中困惑。 他旁观了老半天,听得两位一通海辩,始终不明白殿下要作何打算,此刻更是已经好奇得眉头直皱。 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。 秦风始终保持着平静,也没有再立即应声,只是打开了桌上放着的今日新酒,古怪的动作看得唐映蓉目露狐疑,渐渐变为了无奈。 若是这位殿下想以新酒的品质来打动自己,未免有些浅薄。 当日在凉州城,她早已品尝过新酒,着实感到惊艳,可仍然不足以让她答应那离谱的合作条件,再尝又有什么必要呢? 这只是无用之举罢了。 看来,此次的新酒合作终将以失败告终,这位殿下实在有些骄傲,难以公事,或许正如徐伯所言,一切都是白费心力...... 就在唐映蓉心中动摇的时候,突然一种奇异的酒香扑鼻而来。 唐映蓉惊得神色一滞。 回神注目,只见面前新酒已经被打开,还未倒入杯中,已经飘散着无比诱人的酒香,比起曾经在凉州城闻过的酒味还要浓厚醇香,却是不那么刺鼻,只让人感到心旷神怡。 “这酒......” 唐映蓉愣住了。 秦风自顾自地斟满了酒杯,随后才出于风度和礼节,给对坐的女子也斟了一杯,语气平和地讲述出口。 “这是第二道酒。” “此酒由新酒调和,以新酒为基础再度酿造而成,无论口感、酒香、回味,皆远胜数倍,本王称之为塞北红。” “请。” 举杯一饮而尽,秦风眼中露出几分满意之色。 见状。 唐映蓉也难掩目中期待和惊疑,缓缓端起酒杯,美酒入口,顿时娇躯一颤。 劲烈的美酒渗入唇齿,扩散在口舌之间,经由喉间缓缓入腹,唐映蓉体会到了完全不同的感受,比起新酒更为醇香,少了几分刚猛和霸道,仍不失原本的劲头,回味之下更觉欲罢不能。 新酒固然惊艳,却劲力极猛,好像含苞花蕾,仍有几分青涩,这北塞红却是恰到好处,就好像百花盛放。 品味此酒,犹如亲见人间绝美之景,余味绵长令人难忘。 好酒。 真是绝世的美酒。 这,才是真正的绝品仙酿! 本以为新酒已经令人惊艳,没想到竟还有远胜新酒的第二道酒。 整个凉州地界,恐怕没人能想到,就在新酒刚刚打出名头的时候,后招已经准备就绪,一场更大的商界震动即将到来! 如此环环相扣的手段,根本无人预想得到,也没人敢想,世间还会有这种美酒存在。 震惊。 再度震惊! 轻轻握着手中小杯,唐映蓉难掩心中震动,有种后知后觉的惊醒,意识到了问题所在,连忙望向了对坐的俊朗青年。 “敢问殿下......这酒若是今后售出,利润能有几成......?” 秦风缓缓放下酒杯,眼中闪过一抹精芒。 “此酒,一本万利。” “唐家若能在凉州城推行邺城新盐,本王就答应新酒的合作事宜,北塞红也可合作,这个条件很是公平,我相信你不会拒绝。” 平静的话语缓缓响起,就是这样传入耳中,却给人以极大的震动。 一本万利...... 唐映蓉被这话瞬间打动,就算没有极其明确的答案,仅仅这四个字,她就懂得代表着什么,也终于明白了北王为何能这般自信。 还未出世的仙酿就在眼前,巨大的利润恐怕难以想象,她绝不能错过这种机会,何况还有新酒的巨大成功在前,一切不允许她再做犹豫。 哪怕新盐推行必将遭遇不少挫折,这一切也值得去赌。 有这种绝世美酒,代表着远超想象的利润,就算新盐推行的合作条件无比苛刻,她也知道再无商议的余地,也明白自己没有资本去讨价还价。 正如北王所说,这个条件无法拒绝! 轻轻呼气,唐映蓉神色严肃无比地轻声望向北王。 “殿下,您的条件,小女子代替唐家应下了!” 话音刚落,王勋直接听傻了。 好家伙...... 这也行? 他哪里能听懂两人的所有言谈,只听三言两语过去,唐家小姐就被忽悠瘸了,答应了白白干活的离谱条件。 王勋一脸懵逼,殿下这是动了什么迷魂术啊? 第66章 莫大的机遇 王勋人都听麻了。 他对殿下自然是充满信心,也坚信新酒必将前途光明,就算面对大名鼎鼎的商界明珠唐映蓉,也绝不会落入下风。 只是没想到,事情竟是这么容易! 区区几句话,三两下就说服了唐大小姐,让整个唐家甘愿白白为邺城新盐出力,一文钱都不要! 这算个什么说法? 难道就是因为殿下近日酿出的第二道酒? 就算第二道酒很是醇香,其中当真有那么大的魔力吗? 王勋愣住了。 只觉得眼前的言谈早已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,想破头都想不明白,其中的道理究竟是什么。 以他眼光来看。 先后的区别很是简单,无非就是多加了一种更好点的酒而已,就算获利更多,也应该不会相差太大,怎么就突然让唐映蓉松口,答应了那种离谱的要求呢? 百思不得其解...... 王勋只得悄声静听着两人的言谈,准备好好学习学习殿下的高招,说不定哪天也能忽悠了漂亮妹子呢。 殿下真是深不可测,当日恩师的教诲果然没错啊! 在王勋目露热烈的一旁注目下。 唐映蓉同样神色难平。 就算下定决心,一口答应了曾经看似无礼的要求,也始终有些心绪不宁。 她能立即做出决断,自然想通了其中的利害,却也难以忽视后果。 想起将来要无偿经营新盐,即将面对家族内外的巨大困难,甚至还要和宋雨才交锋,唐映蓉还是有些压力。 迟疑几息,终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。 “殿下,不知这塞北红,您打算定价几何?此事关乎重大,还请殿下见谅。” 望见那张绝美面容里浮现的忧色,秦风心中理解,既然对方已经答应了条件,他也就愿意透露点内幕,算是表示合作的诚意。 “此酒,定价百两。” 唰! 唐映蓉一听这话,当场就惊得站起身来。 百两?! 如今的年景,一两银钱就足够三口之家宽裕用度月余,而且还是在物价极高的凉州城内,百两的价格,何止是天价,简直已经奢侈得令人震惊! 即便出身商贾富户,多年来眼前所过银钱以数万两计,唐映蓉也绝不敢想,在偏远的凉州地境,会出现百两银子一斤的酒水! 这还是酒水么,仙酿也不过如此啊! 连唐映蓉都神色大变,王勋不过是个寻常将士出身,哪见过这种事,更是吓得目瞪口呆,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。 两人呆立了许久,眼见殿下不为所动地品味着塞北红,这才勉强相信,殿下所言是真心实话。 越是如此,就越感到离奇。 百两银子一斤,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价格,甚至于许多人终生也未必能有的财富啊! 足足过了数息。 王勋终于按奈不住心头的震动,一脸茫然地近前,悄声向着殿下请教起来。 “殿下,这酒价,这酒价是不是太高了点......?” 不是王勋不爱钱,他也想新酒大卖,通过自己的努力为殿下,为邺城博得一片光明,也好将来能过上轻松日子,良田大宅娇妻美妾啥的...... 可眼下听闻的酒价,实在是太过离奇,几乎把他的世界观都摧毁殆尽了! 活了这么多年,王勋最富裕的时候,也就是当年刚来邺城驻守的日子,怀里还存着曾经攒下的俸银,足足七八两之多! 可那种曾经自以为的富裕,和方才听闻的酒价一比,简直就是天壤地别,说难听点,他连塞北红的一两都买不起! 王勋也知道自己的斤两,哪里敢相信,自己亲手酿造出来的酒,能卖出这种天价? 这事儿实在是太荒唐了! 此刻做礼问询,王勋脸上早已写满了忐忑和不安。 秦风只是轻微一撇,对于铁憨憨的激动没有太过在意,只是笑着看向了神色震动的唐映蓉。 “唐小姐,你也以为是这样么?” 唐映蓉经此一问,方才算勉强回过神来,下意识想要出言应声,却是先看到北王那从未动摇的淡淡笑容,就好像一切尽在掌握,浑身散发着平易近人的亲切,又在此刻令人愈发感到深不可测。 顿时,先前听闻的新奇言辞涌现心头,唐映蓉只觉得灵光一闪,美眸都忍不住浮现异色。 “殿下定价如此惊人,莫非......也是营销之策?与新酒如出一辙,进行所谓的精准定位,有着诸多深意在其中?” 不愧是商界明珠,真是一点就通啊。 秦风露出孺子可教的眼神,再度看向唐映蓉,不仅仅只为对方的绝美容貌和不凡气度感慨,同时眼里更多了几分欣赏。 “正是如此。” “塞北红只为权贵富商所酿,定价百两便是这般道理,即便如此定价,也绝不会令他们望而却步,反倒会如同新酒一般火爆,而成本不过数十文钱,利润千倍不止。” 千倍利润! 世间从未有何货物,能有这般恐怕的利润! 唐映蓉眼眸再颤,娇躯都感到一阵发凉,心跳瞬间加速了数倍! 早已见识过新酒的成功,在亲身尝试了塞北红的绝佳风味,她此刻再无任何疑虑,哪怕将要面对巨大的困难,甚至于是近年来最大的挑战,也绝不动摇。 唐映蓉此刻已经明白,她遇到了莫大的机遇。 若是能将新盐推行成功,从而得到北王的信任,将来合作推行塞北红,整个唐家都会登临更高的层次,获得的财富远胜如今。 到那时,区区宋雨才算得了什么,就是整个凉州地界的商贾加在一起,也根本不值一提。 看似不合常理的合作条件,实则是北王对她的考验,只有完美地运作新盐,才有资格接手那利润惊人的绝品仙酿。 这一切在此刻看来,根本没有任何的荒唐之处,反而显得那么的合情合理,甚至于连她自己都觉得本该如此。 若连新盐都无力推行,又有何资格插手塞北红呢? 恍然大悟,唐映蓉的心情无比激动,此行拜见大大超乎了她的预料,所接触的合作,也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。 一场足以改变命运的生意,似乎就要到来。 激动之下。 唐映蓉再无任何的不解和骄傲,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巨大的差距,无论是眼界还是环环相扣的布局能力,她都远不如北王。 就连最为擅长的经商,相比之下,也显得是那般浅薄。 叹服。 生平第一次,大名鼎鼎的商界女神对旁人感到了叹服。 与此同时,她也感到莫大的庆幸,庆幸于自己亲自前来,庆幸于昨日的明智选择,即刻款款做礼,眉眼间浮现不同寻常的恭敬。 “小女子定当极尽全力,为殿下在凉州城推行新盐!” 秦风微微一笑,将准备好的书信从袖中拿出,缓缓递于面前佳人。 “等你回到凉州城,将此信交于掌柜陈默,他见信自会明白,新盐推行必会听命于你,今后就有劳唐小姐了。” 缓缓抬头,唐映蓉眼里越发震动,接过书信再不敢有任何托大,连往日的骄傲都收起了几分。 再度恭敬颔首施礼道别,听闻北王缓缓应声,方才碎步退出庭院。 院门之外。 老管家静候多时,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见到小姐出来神色凝重,心中大为担忧,碍于身处王府不敢多言,只得将万般疑惑憋在心头。 直到两人踏出王府,老管家才悄声劝慰出言。 “小姐,可曾见到了北王?” 唐映蓉闻声停步,柳眉浮现罕见的严肃和震动。 “北王殿下,真是深不可测啊......” 老管家闻声呆立,当场没了话语,沧桑的面容为之惊颤不已...... 第67章 狼烟再起 老管家心头震动,他从未见过大小姐对谁赞赏出言,更别说这般的敬佩和忌惮,此刻听到这种赞叹,惊得目瞪口呆。 就算不知发生了何事,老管家也明白必定关乎重大,所以才能让小姐如此动容。 顾忌街上往来民众,他只得将心中的震动和好奇暂压下来,紧随着戴上面纱的大小姐缓步离去。 一路前来,老管家心中的好奇不断凝聚,就好像被猫爪挠个不停。 回到客栈。 主仆二人先后进屋,等到丫鬟刚刚关上房门,老管家就按奈不住问出了声来。 “大小姐,究竟发生了何事啊,新酒事宜莫不是落空了?” 这话一出口,丫鬟也是惊得目露意外。 在小丫鬟心里,大小姐从未有过失败,是人所共知的商界女神,就算凉州城里有头有脸的富商,说起经商之事无不言听计从,哪怕是官府中人,见面也常礼敬有加。 大小姐放下身段前来邺城这种小地方,商谈新酒的合作,居然会失败? 这怎么可能! 两人一脸紧张地望去,却是见缓缓落座的唐映蓉露出笑容,美眸里浮现从未有过的笑意,似乎很是振奋。 “新酒合作还没有定论,北王只是开出了条件,想要试探我的本事,顺便看看我们唐家的实力,我从没遇见过这么有趣的人。” “这次的邺城之行,或许是我们唐家最大的机会。” 这话一出口,老管家和丫鬟惊得已经目瞪口呆。 他们无法想象,凉州地界居然会有人向着小姐开条件,而且连合作都没有敲定,还只是为了试探而已。 更诡异的是,小姐竟然接受了这种荒谬的事。 这种见闻,已经彻底打破了他们的经验,根本想象不出王府的商谈到底涉及到了何种大事。 难不成,那位北王殿下,比小姐还要精于商道? 这怎么可能呢。 心中的惊疑刚刚涌出,老管家紧皱着眉头起身,准备再出言劝慰,却是见到了大小姐面容里很是期待,似乎充满了罕见的斗志。 瞬间,他愣住了。 呆滞注目下,唐映蓉胜雪的面容里笑意隐现,第一次遇见北王这样的与众不同的人,激起了她强烈的胜负欲,同时也为那尽握优势的试探充满了斗志。 北王能开出那种看似不合理的条件,自然是仗着难以拒绝的塞北红,立于极高之巅俯瞰而来,强势的作风历历在目,令唐映蓉感到了极大的挑战。 同样,这也是她有生以来最大的机遇。 若是能将新盐推行,得到经营塞北红的机会,将来唐家必然能傲立于整个凉州,甚至名扬整个塞北,成为无可比拟的第一商家,绝非今日能比。 到那时,宋雨才之流也就再也威胁不到唐家。 挑战和机遇并存,唐映蓉自信不输于人,就算北王有不知来历的古怪学识,她也有信心推行新盐,将那塞北红纳入囊中。 想到这里,唐映蓉罕见地展露出了斗志,红唇轻启吩咐出声。 “徐伯,知会所有人,吃过午饭后立即动身,马不停蹄地赶回凉州城。” 老管家应声而去,心中激动难平。 ...... 北王府。 右侧小院里欢笑声不断,王勋应命陪坐一旁,脸上写满了崇拜和敬佩,回想着刚才的情景,情难自控地化身小迷弟。 “殿下,您真是厉害啊,几句话就连唐大小姐都说服,甘心白白为咱们邺城推行新盐,这事儿要是被外人知道,绝对惊呆一片人!” 秦风轻轻一笑。 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唐映蓉来到邺城,无非就是为了新盐和新酒,她本就心有所求,再加上塞北红,必然会答应这些事。” “这些事听起来怪异,实际上也就是理当应当而已。” 王勋听得连连点头。 嗅闻着面前桌上的美酒,他对于殿下是佩服的五体投地,殿下似乎总有神奇的技艺,也总能遇事淡然,将一切都料想的毫无差错。 唐家大小姐又如何,还不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? 感念着殿下运筹帷幄的过往,再经历今日的奇异事件,王勋对殿下愈发的尊崇,几乎就在心里视为了神人。 这位到底不愧是名动一时的七皇子啊,真是了不得,见识和谋略根本不是常人能比。 望着王勋傻乐的模样,秦风也已经习惯,见对方时不时地撇一眼酒坛,哈喇子都快流出来,也就随口笑着吩咐出声。 “别干坐着了,尝尝你酿的酒吧,若不是有这第二道酒,今日之事未必能成,说起来你也是大功一件。” 听了这话,王勋笑得乐开了花。 早已按奈不住的激动浮现脸面,又听闻殿下出言夸奖,心里只觉得美滋滋的,连忙做礼谢恩。 “谢殿下!” “今日的事,全亏殿下早有预料,属下不过是听命行事,做些糙活而已,哪里当得起殿下这般赞誉......” 话是这么说,身体却是很诚实。 见到殿下只是含笑点头,王勋也就不再扭捏,小心翼翼地斟满了空酒杯,端起了就一饮而尽。 醇香的滋味蔓延舌齿,仿佛有几两银子在其中回荡,奢侈得令人动容,王勋微闭双目,这辈子还没如此享受的感觉。 “这就是百两一斤的美酒啊......” 咋舌的沉醉模样惹得人哭笑不得。 恐怕将来世人都无法想象,塞北红这样的美酒,会经由一个铁憨憨带人酿造而出,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究竟做了何等了不起的事。 这事要是说出去,才叫惊呆一片人呢。 躺在长椅上,秦风悠哉的心情很是舒坦,一切都向着预想的方向发展,而且还更为顺利,似乎比想象得还要美好。 可就在仰头微笑的时候,南方有狼烟直飘上天,在天空中留下两道极为显眼的黄色痕迹,仿佛要在无云的天空留下沉重的一笔。 “有敌情。” 微皱眉头的轻声一语,惊得王勋即刻睁眼起身。 抬头遥望。 只见天空中有两道浓烟飘散而上,看起来极为醒目,惊得他眼眸一缩,几息之后,同样又有两道浓烟再度飘上天际。 王勋即刻神色严肃无比,一脸凝重地做礼望向了秦风。 “殿下,依狼烟来看,此次来犯之敌远超百人骑兵,同样由南方河谷而来!” 这话说得一点儿不假。 只是来敌又是从南方河谷而出,能有如此规摸,想必大概率是吐蕃骑兵,比起上次来犯之敌更为阵势庞大。 是为寻仇,还是侵犯邺城? 秦风缓缓起身,面容浮现凝重和猜疑,一种切身的危机感涌上心头。 第68章 千骑进犯 秦风静立而望,星眸中寒光闪烁,神色浮现凝重。 狼烟预警再度出现...... 只是这一次,远远不是先前能比,也超乎了寻常的规摸,先前早有军令,但凡百骑以上,方才有两道浓烈黄烟。 而此刻天空由南方飘起的狼烟滚滚如柱,预示着极不寻常的来敌,同样又是由南方而来,则说明了来敌大概率就是吐蕃骑兵。 否则的话,寻常的流匪强寇绝不可能有如此声势,让巡边的军士燃起如此狼烟。 只是这来势太过蹊跷...... 邺城不过边远小城,地处荒凉边境,所辖之民勉强近万,对整个凉州可有可无,在地势上也无太大的战略意义,根本不可能招来这种规摸的吐蕃铁骑进犯。 退一万步讲,就算是上次歼灭百骑走漏了风声,也绝不至于动用数百骑再度进犯。 思来想去。 唯有可能是邺城进来大变,新盐或者财富引得某些吐蕃部将觊觎? 几息之间,秦风在脑海中有了猜想,却是不敢再做停留,即刻沉声下令。 “来人!” 门外家丁应声而入,做礼等候。 “殿下。” 秦风一边穿好练武的素衣,一边严肃地下达了军令。 “即刻传本王令,有重大敌情,命县令薛松涛与王傅方诚各自带人,安抚疏导百姓,若有乘机不轨行事者,依军法处置!” 家丁连忙应声而去。 秦风也穿戴整齐,带着王勋踏出府门,翻身上马自奔邺城府! 一路赶去。 邺城内的长街已经显得有些混乱,百姓们经历了先前的敌情,对于狼烟也有了些许的经验,就算不知详情,看见狼烟也知有敌人前来。 邺城是边境之地,多年的战火从未停歇,百姓们深受其害,哪怕先前的获胜还历历在目,仍然心中充满了恐惧,仓皇逃乱回家的人处处皆是,长街呼喊不断。 秦风策马而行,根本无暇再去顾及眼前慌乱,只得将所有精力放在迎敌大事,马不停蹄地向着城府赶去。 好在路上终于是看见府衙出动,心中才算有所安定。 片刻之后。 秦风和王勋已经赶到了府衙,统领许朝元也同样领兵应命,早已做好了应战准备,除去值守城门的军士,四百多新老军士齐齐挺立于武场! 眼前殿下前来,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,紧张的面容里多了几分坚定。 许朝元上前抱拳做礼,神色严峻。 “末将参见殿下,邺城守军俱已待命,还请殿下发令!” 秦风严肃点头,环视一眼武场,不少熟悉的面孔列阵而立,有人面露肃穆,看起来就是久经沙场的老人,已经做好了迎敌准备,也有人神色紧张,隐隐可见几分慌乱,显然是第一次作战的新兵,难掩心头忐忑。 这都是人之常情。 战争关乎生死存亡,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,初次面对必要遭受极大的压力和考验,任何的表现都不算过分,也不会被人嘲笑。 邺城的新兵几乎都出身穷苦,平日里多做些耕田苦力之类的寻常事,生性淳朴良善,哪里见过这种阵仗。 面对突然的敌情,训练不过几月的新兵能不畏惧,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的,也足以见得许朝元领兵有方。 最先的狼烟在三十里外燃起,说明敌军距离邺城最少只有三十里的距离。 以正常骑兵的行军速度来看。 最快在两炷香之后,敌军就将逼近邺城,战事一触即发! 军情紧急,秦风神色严肃地静立当场,即刻向着所有军士下达了军令,准备与邺城守军一起面对这场生死考验! “众将士,即刻整装出发,弓弩手备好连弩,登楼守城,诛杀来敌!” 听闻连弩,见识过骇人威能的新兵们方才有了几分信心,与老兵一起高声应命,呼喊声回荡整个武场! “谨遵殿下之令!登楼守城,诛杀来敌!” “谨遵殿下之令!登楼守城,诛杀来敌!” “谨遵殿下之令!登楼守城,诛杀来敌!” ...... 军心振奋,所有军士都逸散出阵阵杀气,无论新老军士,多数人神情肃穆无比,跳动不已的心充斥着一决生死的战意。 转眼。 由北王秦风领头,统领许朝元和参将王勋紧随其后,四百多军士齐齐跨出府门,自西城向东而去,直奔邺城的唯一命脉东城门! 沿途踏去,英武非凡的北王殿下身骑骏马,惊艳了慌乱的民众,曾经熟悉数百乡亲手执长枪,也是勇猛不俗,给予了百姓极大的安定。 再加上县衙出动安抚,原本慌乱的邺城竟然逐渐安定了下来,还在街上的男女老少们仿佛想起了先前的大胜,对于北王殿下充满了期望。 “殿下,是殿下!” “殿下亲自带兵守城了,还有许统领!” “大家别慌啊,殿下带兵守城,肯定还能获胜的!” “诶?那不是孙二吗?这小子好像变了个人,这才参军多久,竟然看起来很有男子气概,似乎也要去守城了!” “还真是啊!军士里有好多熟人啊!” “没想到连孙二都能有这种模样,倒是我看走眼了,连他都能去守城,咱们老少爷们儿也得去,不能让人笑话!” “对对对!蛮夷有什么好怕的,咱们人多,还有殿下,这么多年都过来了,这次肯定也能守住!” ...... 人群逐渐冷静了下来,叽叽喳喳的评议从未间断。 被围在人群中的唐映蓉目露惊艳,呆呆地望着身骑白马的北王,此刻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心头,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。 原本她也是听闻有敌情,心里有些惊慌,毕竟是女儿身,又出身富贵,长年四处游走不假,说起行军打仗哪有不怕的道理。 她万万没想到,邺城会动荡到了如此地步,哪怕曾经有所耳闻,前来之时带了不少家将,如今将要亲历战事,忐忑的心情根本无法平复。 可就是这般危急的时刻,见到民众围观的军士出动,又有北王殿下亲自策马率军,唐映蓉却是莫名地感到了安定。 殿下能以万金之躯亲自迎敌,安抚人心的效用很是明显,同时也说明必有把握,令人不禁对这位文武双全之名的殿下产生了期待和信赖。 这一战,想必胜算极大。 也不知那位殿下风采如何,是否真如传言武艺超凡。 就在这种安定感逐渐蔓延在人群中的时候,却是有单骑从东城门而入,狂奔引起了不小的慌乱,策马的军士更是满头大汗,神色急切无比! 不等众人看清来人,那军士望见殿下即刻勒绳下马,声音急切的通报震撼四周! “禀殿下!吐蕃铁骑来犯,将近千人,再过一炷香将抵邺城,还请殿下速速定夺!” ...... 通报声响彻长街,军民齐齐色变! 第69章 生死之战 千骑进犯! 再过一炷香,就要抵达邺城! 极度惊人的消息响起在长街,惊得所有人脸色大变,不少妇孺已经吓得面如土色,只觉万事休矣! 秦风身骑白马,闻声也心头一震,即刻沉声望向做礼军士! “你所报军情可属实?” 满头大汗的老兵应声做礼,语气中的紧张十分明显。 “启禀殿下,此事是属下亲眼所见,吐蕃骑兵自南河谷而来,浩浩荡荡不见队尾,至少......至少有近千人!” 再度的通报一经出口,在场民众一片哗然! 甚至于,连军士都露出了惊骇神色,心头震动满溢于面容! “嘶......” “千千千千人?!” “这还怎么守!上千的铁骑前来,我们邺城哪有那么多军士,怎么可能打得过,就算守城,恐怕......恐怕也......” “怎么会这样,怎么会这样!” “日子刚变得好起来,天杀的蛮夷怎么就突然来了这么多,我们可怎么办啊,难不成是老天要亡邺城!” “完了......” ...... 不过瞬息之间,刚刚安定的民众分大乱,面对突然到来可怕军情,只感到灭顶之灾就在眼前,根本没人还能安然静立! 呼喊声,惊慌声,脚步声,咒骂声...... 各种各样的声音突然炸响,乱作一团的动静毫无章法,人群眼看就要四散而去,慌不择路地开始逃亡,连职责在身的衙役们都乱了分寸! 面对这种情势,新兵们目露惊慌,胆怯开始蔓延在了心头,脸色逐渐变得苍白,甚至有人也向着四周张望,好像打算一同逃亡。 城中的炸响惊动了无数民众,包括附近的薛松涛和方诚也被惊动而来,得知重大军情,面容里满是沉重。 大难将至,他们已然束手无策! 至于来邺城经商的外人,多数早就跑得没了踪影,连唐映蓉身旁的老管家都脸色大变,浑身不自觉地冷汗直冒。 “大小姐!赶紧走吧,绝不能在邺城多留一刻,否则......否则就来不及了!” 唐映蓉就算成名多年,在商界声名显赫,也见过不少大场面,可哪里亲历过千骑进犯的绝境,若不是心思沉稳,也早已吓得分寸打乱。 还好有一丝清醒尚在,她知晓逃亡已经来不及,一群普通家将护卫,乘坐不过是马车,又岂能比得过蛮夷铁骑? 何况要是邺城覆灭,北王就此出事,唐家的前途也要断送,眼前危机不仅关乎将来,甚至已经涉及她的身死,面对难以承受的后果,唐映蓉心头慌乱起来。 就算身旁管家和下人一脸急切,她也全然没有看在眼里,只能紧张地望向了北王殿下,神色急切无比。 就在这种关键时刻,秦风神色毫不动摇,也不去在意逃乱的众人,决绝地沉声下令出口! “邺城守军,即刻登城迎敌!” 这一呼犹如春雷炸响。 民众们如遭雷击,惊疑难平地停步回望,军士们也是心头一震,心跳如鼓地突然呆立。 殿下,居然还要守城?! 面对千余骑兵进犯,就算附近几个城池的守军加在一起,也不过千余人,数量相当,与战兵的战力却是相差甚远,根本难有抵抗之力啊! 邺城不过区区几百新老残兵,这不是要去送死吗! 数千人满脸惊疑,难以置信地注目而去,只见北王殿下神色冷峻,星眸中从未有丝毫慌乱,唯有一种罕见的决绝! 瞬间,所有人愣住了。 殿下这是准备死战啊! 这一撇之下,慌乱无比的长街突然静止,男女老少们都呆立不语,莫大的震动涌上心头,仿佛经历了从未敢想的事。 北王殿下出身皇族,乃是当今天子的亲生儿子,如此尊贵的身份,面对可怕的千骑来犯,不即刻逃亡也就罢了,竟然还要以身作则去应战。 这...... 这是疯了吧! 近日来敬重无比的殿下沉声下令,给予了邺城军民心头难以言喻的震动,就好像多年期盼的希望将要飞蛾扑火,让人感到无比的悲壮! 就在众人万分诧异之时,身着白衣的俊朗殿下再度沉声下达了死令! “众军士听令!” “即刻死守邺城,登城迎敌待命,城在人在,城破人亡!” 咯噔!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,心头为之一纠! 静。 长街出奇的静。 无论是慌忙逃离的民众,还是心有胆怯的军士,在此刻都被难以言喻的震动充斥着心神,全然忘记了身边的一切,连那份恐惧也被眼前的震撼压下! 城在人在,城破人亡! 这话好似一记重锤,狠狠地敲在了数千人的心坎,动荡愈发强烈,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! 是啊。 吐蕃的千人铁骑即将攻来,邺城地处河谷,唯有南北两道,就算弃城向北而逃,谁又能逃得过身骑骏马的吐蕃铁骑? 一旦弃城而逃,无异于自寻死路! 城在人在,城破人亡...... 这话虽然悲壮无比,却是眼下无法逃避的事实,若想活下去,就唯有与邺城共存亡一条路,生死再无选择! 许朝元和王勋历经战火,心里早有觉悟。 此刻见到殿下战意决绝,身为军人的血性顷刻爆发,即刻高声应命! “末将谨遵殿下之命,城在人在,城破人亡!” 两道苍凉之声响起,身后军士被引动了心神,新兵们逐渐恢复了几分清醒,武场之中肃穆气氛散发,身为军人的荣耀在心头流淌。 几息之后,也同样朗声应命! “城在人在,城破人亡!” “城在人在,城破人亡!” “城在人在,城破人亡!” ...... 那呼喊越来越强,壮烈的喊声震彻天地,也震动了民众们的慌乱之心。 望着军列中熟悉的部分面容,在此刻眉眼坚决神色肃穆,油然而生的惊艳和愧疚扩散在所有人脸上。 军士们悍不畏死,为保邺城准备死战,他们却想着即刻逃亡? 羞愧! 原本被恐惧驱使的民众,心中生出了巨大的羞愧! 眼见殿下策马前行,军士踏着滚滚烟尘而去,一股萧瑟之意透出背影。 民众们动容了...... 也不知是谁抬头高呼,激起了曾经的国恨家仇,也激起了被死亡恐惧掩盖的大玄男儿血性,高呼声紧随军列而去! “老少爷们儿!人家都打到头上了,这么多年咱们只敢缩在城里,这一次殿下带兵抗敌,我们要是就这样跑了,以后还怎么有脸活下去!” “说得对!我们就算不会打仗,也能守城啊!上一次都守住了,这一次也能!” “妈的!有什么好跑的!连孙二都去打仗了,老子要是就这样跑了,岂不是连孙二都不如?” “干他娘的!老子要去守城,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,起码要比孙二强,将来也有颜面见列祖列宗!” “兄弟们,咱们都去守城!” “城在人在,城破人亡!” “城在人在,城破人亡!” ...... 群情激愤的民众们撸起袖子,粗鄙的骂声不断响起,接连有人追随者大步行进的军列而去,热血激荡长街。 此情此景,从未在其他城池见闻,想必今后也极难见到,没人能相信民众会有这般热血,仅剩的外来人惊骇得热血彭拜,也忍不住高声相喝! 眼望着近千人追随而去,拄拐的老翁也要大步相随,好不容易才被身旁孩童拦了下来,却是已经泪眼模糊。 “咱们邺城,绝不会亡!殿下,一定要得胜而归啊......殿下,一定要得胜而归,带着咱们过上好日子啊!” 亲眼目睹一切,唐映蓉心绪难平,在老管家惊异无比的注目下,同样向着护卫自己的诸多家将下令。 “我们也去守城,与邺城共存亡!” 不到半柱香。 邺城上严阵以待着一千多人,形形色色的人群出身不同,甚至来自各方,却是同仇敌忾,无比团结地紧盯南方。 这一仗,注定被所有人铭记一生。 第70章 诱敌之策 北王府。 后院修养的苏颜霜椅座阁楼,只听四处呼喊不断,连王府里也一片紧张无比的氛围,家丁们的忙碌身影穿梭各院,不由得柳眉微皱。 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 轻柔闻声响起,刚踏入后院的丫鬟惊得停步。 抬头望见小姐正注目而来,丫鬟眼里紧张不已,忧色凝现眉眼,立即小跑着登上阁楼,近前忐忑无比地做礼应声。 “禀小姐......听说,听说有敌情,比上次还要严重,好像有吐蕃铁骑近千人,马上就要到来!” 苏颜霜闻声目露惊异,清瞳异色浮动,下意识地急切问出声来。 “殿下呢?” 小丫鬟被吓得低下了头,支支吾吾地答话道:“小姐勿用担心,殿下去迎敌了,殿下武艺高强,一定不会有事的......” 咔嚓! 苏颜霜听了这话,面容里愈发愠怒,青葱十指稍稍用力,雕栏就裂出一道缝隙,浑身都开始散发着往日罕有的肃杀之气,柳眉英气乍现。 “胡闹!” “这么大的事,你为何不早早通报与我?殿下亲身迎敌,将要面对吐蕃铁骑,我怎么能独自在府中安坐?” “无论如何,我与殿下婚约早定,他是我将来的夫君,于情于理,我都该陪他一起上阵杀敌才是!” 熟知苏颜霜性情的丫鬟根本不敢应声,也知道事情必会变成这般模样。 小姐出身名门,又是虎将之后,内在极为刚强,绝不会容忍自己的未来夫君独自涉险,只是以小姐如今的状况,或许根本做不到上阵杀敌啊。 小丫鬟被说得脸色发红,依旧静立身前候命,见到苏颜霜缓缓起身,下意识地近前相扶,哪知苏颜霜根本不愿。 那绝美的小姐,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罕见的冷冽气息,就好像军旅中人奔赴战场,即将面临生死之战,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。 可遗憾的是,苏颜霜只是踏出了几步,面容突然一阵苍白,方才的气势也消散无形,被小丫鬟连忙上前扶住了身形。 小丫鬟吓得惊慌失色,赶紧扶着小姐回到了闺房,不断地扇着蒲扇,希望能为小姐减轻病痛,又拿来了京都带来的软枕,前前后后忙活不停,从未敢分心。 数息过后。 躺在软塌上的苏颜霜面容苍白,只是呼吸平和了几分,不甘咬唇,此刻才更像一位我见犹怜的豪门闺秀。 “哎......” 失神间的轻声一叹,道出了心中的多少无奈。 那神情看得小丫鬟面色沉重,心里说不出的酸楚,她很是清楚,若是小姐身体康健,起码也能斩敌上百,在战场护殿下无恙。 奈何命运弄人。 不论苏颜霜怎样的纠结和不甘,终归还是败给了现实,浑身乏力的她,每当气疾发作,连平顺喘气都冷汗直冒,更别说去上阵杀敌。 如今,苏颜霜只能眼睁睁等候着殿下独自杀敌,默念祈福而已。 这是何等的悲凉,又让人感到无比的揪心! 曾经惊艳一时的将门少女,如今只落得病恹恹的身子,于曾经的疯王做了苦命鸳鸯,流落到这荒凉小城。 可殿下已经重振雄风,她又何日才能康复呢? 目光顺出窗外,耳畔的呼喊和动乱还在继续,苏颜霜却是听不见任何声音,眼里只有那映照在的烈日中的东方。 还有,那一道长身玉立的背影浮现脑海,牵动着复杂的神思和忧虑。 ...... 东城门。 城楼上人影攒动,除去五百余守军,邺城百姓也被热血鼓舞,自发前来守城,军民齐心地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恶战。 百余军士手持连弩蓄势待发,多数民众搬运者巨石,力所能及地为守护邺城而动,全程静默,一种极为沉重的氛围扩散在千余人间。 尽管此战必定凶险万分,所有人心头的恐惧尚在,却是面容上充满了决绝,已经有了觉悟! 秦风和许朝元立于人群前列,向着南方河谷远眺而去。 等待的间隙,作战经验丰富的许朝元抱拳悄声进言,面容无比肃穆。 “殿下,此战凶险,千人骑三倍兵力也难挡,咱们邺城只有五百守军,百姓勇武可嘉,但绝不能真正上阵杀敌,以血肉之躯迎战吐蕃铁骑,这一役战力悬殊......” 这话说得很是诚恳,也极为客观。 秦风微微点头,剑眉间英气涌动,整个邺城,甚至于方圆的地形都在脑海中清晰浮现,吐蕃铁骑自南河道而来,邺城若想逃离,出去北路和城后的山林,再无任何生路可言。 只是城中多老幼妇孺,又有多年的血汗,逃亡只能是无奈之举,此刻也已经为时过晚,绝不可行。 邺城的现状就恰如许朝元所言,以悬殊的力量面对着强悍的来敌,看起来胜算渺茫,但这世人眼里的极大差距,也正是胜算所在。 示敌以弱,诱敌深入! 东城门附近的街道显现脑海,一种大胆的想法也在同时浮现,东城门是邺城唯一的出入口,也只有这里能通过大量骑兵,一旦踏入此门,生死之路再无他选。 这里,既是生门,也是死路! 再度查看了几番脑海中的金色街道图样,秦风愈发笃定了这个疯狂的想法,看似不可能的战略,实际上有着极大的可行度。 即刻沉声出言,星眸望向了许朝元。 “许统领,这一战再无选择,我等唯有与吐蕃铁骑决一生死,你率领老兵守城,以连弩射杀近前骑兵,本王率领其余兵士,在城中持双手带迎敌!” 许朝元惊得目露异色,连忙应声道:“殿下,您是要打开城门......?” 秦风目露决绝。 “不错,这一战胜算渺茫,唯有拼死才能得胜,本王要诱敌深入,以双手带的近身战决定胜负。” “这一招看似凶险,实则已是最佳的策略,眼下情势危急,容不得我们再做犹豫,好在还有连弩,我们还有胜算。” 许朝元听得脸色大变。 他历经多年沙场,曾经也见过一些出名的将领,却从未敢想如此疯狂的作战计划,可经由殿下讲述而来,许朝元也觉得此计可行。 吐蕃骑兵近千,不知从何处冒出,这种战力已经足以扫平附近城池,根本不是曾经的邺城能够应对。 换做任何人,面对弱小的对手,或多或少就会生起轻视之心,正所谓骄兵必败,细微的心里变化就会使得决策失误,战力也将受到极大的影响! 反观邺城,手握连弩神器,又有骑兵克星双手带,哪怕势单力薄,只要出其不意,未必不能一战啊! 心跳如鼓,许朝元的眼里浮现疯狂之色。 “末将以为,殿下之策可行!” 话音刚落,秦风严肃点头,朗然军令响彻城楼,经由军士声声相传,不断响起在千余人的耳畔! “开城门!” “开城门!” “开城门!” ...... 军令声声传开,城门再度开启。 楼上民众齐齐色变,门内紧张注目的一干人目瞪口呆,唐映蓉也被此令惊得脸色大变,好似听到了送命的荒唐之言! 第71章 战意沸天 开城门? 眼下吐蕃铁骑将来到来,死守不出都未必能够保全邺城,大开城门不是在送死吗! 哗然之声响遍城楼四方,所有人都露出了无比惊骇的模样。 唐映蓉呆立原地,轻纱遮面也难挡面容惊惧,她本就不通军事,也没亲身体验过生死之战,此刻听闻这离谱的军令,心中千万个不解! 就在一片闹哄哄的动静中。 北王殿下稳步踏下了城楼,身后许朝元王勋紧步相随,还有诸多军士踏步而动,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立于大开的城门之前。 见状,有血性的青年已经按奈不住,挤出了人群高声呼喊! “殿下!不能开城门,不能放弃啊!” “殿下,我等愿意死战,绝不能就此投降!” “是啊,那吐蕃蛮夷所作所为天怒人怨,若是城门大开,一旦吐蕃人侵入邺城,城中老小无一生还,必遭血洗啊!” “殿下,绝不能开城门,咱们和那群畜生拼了!” ...... 面红耳赤的民众接连出列,劝慰声激荡难平。 在数千双眼睛的注目下。 身着素衣的北王面带欣慰微笑,在此刻给予了众人奇异的安定力量,就好像曾经的数次危机,每每都能化险为夷,众人不由得心头浮现希冀。 “诸位,本王打开城门,绝非向那些蛮夷投降,而是为了在此亲率军士血战,若是他们以为要接受投降,那自是再好不过。” “战事紧急,诸位还请即刻远离东城门,百丈之内不可踏足,此乃军令,违令者依军法处置!” 嘶...... 人群中惊呼声再度而起,不少人被这话惊得倒吸凉气。 原来,殿下是要亲自率兵血战突厥! 以万金之躯,率领区区几百人军士,大开城门,面对即将到来的千余铁骑,这是何等的死战之心! 一瞬间,数千人惊得再无生息,想起方才的误解,只觉得愧疚不已! 目睹着那抹淡然笑容,将一场难以想象的死战说得无比轻松,唐映蓉感到了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,觉得那位殿下身形愈发的伟岸。 百姓们面容紧张,又无比动容,想要出言相劝,只见殿下神色决绝,况且军令在前,城门已经大开,众人只得连忙后退。 慌乱的人群神色凝重而去,回首凝望,只见殿下手持长刀,率军士立于门前,为邺城筑起了血肉之门! 无论此战如何,那一幕此生难忘! 不过数个呼吸,城门前突然沉寂了下来,给人一种寂寥的萧索之感,仿佛死亡即将逼近,天空乌云渐起,连空气中都透着一种不合时宜的清冷。 头顶的烈日暂被掩盖,新兵们个个神色紧张,面对着空荡荡的城门,莫大的压力蔓延心头。 见此情景,许朝元和王勋悄声对视,同样心中担忧不已,不约而同地抱拳做礼。 “启禀殿下,末将愿领兵守门,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,上楼指挥调度守城军士!” “禀殿下,属下愿在此领兵,请殿下上楼指挥弓弩手!” 秦风闻声侧目。 只见两人神色凝重无比,躬身做礼的身形不敢有丝毫异动,眉头紧皱,显然忧虑十足。 再环视面前。 众多军士也是面露急切,眼中带有明显的期待。 此时此刻,再无需任何言语。 无论是许朝元和王勋,还是在场的邺城新兵,所有人的心里都很清楚,守在大开的城门前,是最为凶险的一环,绝不能让殿下以身涉险! 能在如此危急关头展露真情,众人忠心可鉴,也不枉多日来为邺城做到的些许小事,终究还是都被军民们看在了眼里。 秦风心有动容。 奈何他更清楚,这最为凶险的一环,必须由他自己亲自带兵,否则军心难定惧意难平,面对冲杀而来的骑兵,大概率就要溃败! 若是东门失守,邺城必将因此灭亡,近万无辜的良善百姓,所有的一切努力,辛辛苦苦撑起的北王府,都将化作一把飞灰! 轻呼了一口气,秦风沉声下令。 “众军士,备战迎敌!” “许统领,即刻登楼指挥调度,务必掩藏身影,等到吐蕃骑兵靠近,再下令发射连弩,以求最大威力!” 许朝元和王勋目露惊异,眼里的挣扎已经分外明显,往日他们对于殿下的军令从未动摇,此刻却是无法开口应声! 身为人臣,岂能坐视殿下率兵血战,而自己无忧立于城楼之上! 王勋性情耿直,心中之言当场就脱口而出。 “殿下,不如您带领......” 话未说完,就见秦风严肃伸手否决,王勋知晓殿下性情,只得低头做礼。 “属下,愿追随殿下守护东门!” 这一次,秦风没有拒绝。 眼见殿下神色坚决,再度拒绝了王勋的提议,许朝元也知军情紧急,不敢在做拖延,郑重抱拳做礼,就此咬牙大步登上了城楼! 两人的话都未出口,秦风也是心知肚明。 理论而言,老兵更适合守门重任,而之所以选择带领新兵守门,也是迫于现实的无奈之举。 凡军旅中人皆知,新兵没有作战经验,面对生死考验恐会战意四散,甚至有可能会落荒而逃,这都是人的本能,无可厚非。 而眼下的守城重任必是血战,甚至会无比惨烈,绝非新兵能够承受,若是换做老兵前来,胜算和战力都要大涨几成。 可现实不允许这种转换! 这一战,旨在于示敌以弱的突袭,双手带固然要发挥极大的作用,守卫最后的生路,但决定胜负的关键,就在从未展露的连弩上! 若是连弩能发挥出本该有的威能,对于骑兵的杀伤远超世人想象,几乎可谓是决定胜负的一招,而想要发挥出这种奇效,必须由身经百战的老兵出手! 换句话说,最强大的武器只能由老兵掌握,最凶险的战事,却要又新兵亲历!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所在。 战争只有胜负,容不得任何个人私情和意气用事,关乎到千万性命,也容不得秦风有任何妇人之仁! 他能做的,唯有亲身血战,以激励新兵的战意,尽可能地上阵杀敌而已! 但凡换做有经验的将领,都会做出这种冷血而正确的选择,王勋心有体会,神色肃穆的紧握双手带紧随身后,神情无比的坚定。 城门前再度沉寂。 环视众人的秦风神色平静,心中早已是波澜起伏,望着一个个目露凝重的新兵,莫大的责任感难以平息。 瞥见军列后还有未离去的十余健壮青年,个个手握短刀,秦风眼里浮现一抹异色。 “他们是?” 王勋即刻悄声禀报道:“启禀殿下,这些人是唐小姐的家将,看起来都是好手,奉命前来守城。” 似乎当初没有看错人,难得啊。 秦风微微点头,默记下了这份心意,再未分神,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空旷的城门前。 城楼上。 掩藏于土墙后的许朝元同样目露动容,心念复杂地紧握双拳,死死地盯向了南方。 突然! 轰鸣般的震响从远处传来,震动如涛声浪潮,汹涌难平,且从未停息,惊得窥视的所有老兵目光一滞! 南方山脚,乌压压的骑兵瞬间涌出,好似翻江倒海般奔腾而来! 第72章 利箭如雨 “哒哒哒!哒哒哒!哒哒哒!” 震响的马蹄声回荡在河谷之中,经由扩散声势愈发骇人,听起来如同山呼海啸,健壮彪悍的吐蕃骑兵策马奔腾,滚滚的尘土飞扬在天地间,似乎要将日月吞噬! 不过眨眼之间。 近千铁骑涌出了自南河谷山脚涌出,如同洪水般倾斜而来,千百铁蹄奔腾,大地为之颤动,鸟兽四散,乌云遮日! 吐蕃骑兵们望见邺城近在眼前,海量财富不过几里之遥,眼中的贪婪无法掩盖,野性的呼喊,张狂的笑声,骏马的马嘶鸣响遍了河谷! “依律律~~~~~~” “吼~吼~吼!~~~~~~~” “高原汉子们,冲啊!女人和财宝就在眼前了,先杀两脚羊,再抢金银和女人!” “都是我的!都是我的!!!” “好不容易越过山脊,终于可以补充点亏空了,这次一定要抢到所有的财宝,将那珍宝献给赞普!” “还好贡布将军带我们前来,不然就白白错过了好机会!” ...... 挥舞着马刀的吐蕃铁骑笑得张狂,狂放的眼里浮现贪婪,策马向着邺城奔去,笑声从未间断,仿佛在他们眼里,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,而是一次狩猎! 领头的吐蕃将领贡布身穿甲胄,半露右臂,身骑漆黑高头马,同样笑得合不拢嘴,远远望见邺城大门打开,城门不见守军,更是大力策马,绝不愿落于人后! “勇士们,冲啊!大玄的两脚羊已经被吓怕了,根本不敢抵抗,冲进这邺城,女人和财宝任你们取用!” 粗犷的嗓音呼喊而出,铁骑们愈发兴奋,眼中的狂放和轻蔑愈发明显,马匹再度加速,好似洪水奔涌般的向着邺城而去! 马蹄奔腾如雷鼓,大地震颤似天灾。 即便还有几里之遥,邺城中的众人也已经听闻到了刺耳的呼喊,好像恶鬼的嘶鸣,将往日的血泪重现在人世,带给了平民百姓无数的恐惧和仇恨。 北王府。 家丁们神色紧张无比,皆手持短刀死守前门,他们都是自京都而来,但凡还留在府中之人,对于北王的忠诚毋庸置疑,已经有了以死效命的觉悟! 只要有一口气尚在,绝不允许蛮夷踏进王府半步! 后院同样有不少家丁戒备,个个神色肃穆,苏颜霜和丫鬟听闻野兽般的呼喊远远传来,神色凝重到了极点,奈何用尽了全力,苏颜霜还是难以起身,连呼吸都很是困难,只能向着东城门方向遥望而去,仔细听着任何可能的动静...... 长街上。 民众们多数都藏在屋室之中,感受着脚下逐渐清晰的震颤,心中感到了莫大的本能恐惧,孩童都被妇人们捂住了嘴,男丁手握棍棒,死死地守在房门之后! 唐映蓉神色紧张无比,在客房里来回踱步,老管家甚至已经嘴唇哆嗦,不断地劝解着速速逃离之类的胡言乱语。 县衙。 官差和衙役们见过不少凶人,也被这骇人的战事惊得六神无主。 县令薛松涛和王傅方诚已经奉命将民众安顿,此刻却是神色凝重无比,文人出身的他们,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惊骇之中,眉宇间的凝重和挣扎分外明显! 整个邺城都被千余铁骑的声势所惊动,死亡的气息不断逼近,大地的震颤愈发清晰,所有人都感到了无比的惊慌! 此时此刻,城门后的众人已经有些呼吸急促。 作为潜藏在城内的奇兵,他们要直面那恐怖的铁骑,如此只是听闻着骇人的声势,心头的战意都有了消散的趋势,脚下的震颤还在继续,仿佛死亡的号角在逼近! 一个,两个,十个...... 短短的几息间,就有数十人脸色苍白,浑身都不自觉地发软起来,本能的畏惧在此刻分外明显,面对难以战胜的强敌,新兵们笼罩在了巨大的恐惧之中! 秦风静立前列,同样感到了极大的压力。 可是身为军心所在,他绝不能有任何的动摇,回头望着坚持死守的新兵,神色严肃地沉声出言! “众军士,吐蕃屡次侵扰边境,以散骑屠戮百姓,犯我疆土杀我平民,此仇不共戴天,今日千骑再犯,邺城生死就在此刻,国恨家仇皆在此战!” “本王与你们同战杀敌,身后再无退路,若是我们后退,城中的百姓,你们的妻儿父母,就将遭受苦难!” “众军士听命,死守城门,绝不退步!参军报国就在此刻,你们的荣耀由本王亲自见证,但凡杀敌有功者,重赏千金!” 新兵们闻言心神振奋,纵然有千万恐惧尚存,也在心头激发出了强大的信念,个个紧握手中长柄双手带,目露决绝地静候军令! 而作为此战的关键所在,城楼上的压抑几乎已经达到了极点! 作为最先侦查到敌情的众人,又身处于俯瞰全局的位置,无论是疯狂的呼喊,还是那声势惊人的动静,都被多数老兵们听得一清二楚! 甚至于,连年久的土城墙都被铁骑所撼动,发出了愈来愈明显的震颤,清晰地从每个人的脚底传遍全身! “哒哒哒!哒哒哒!哒哒哒!” 吐蕃骑兵的铁蹄还在逼近,眼看已经不足两里! 只是透过土墙缝隙窥视,瞥见那无边的烟尘,老兵们都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,两鬓汗丝渗出,浑身也不自觉地开始微微颤动! 那不断逼近的惊人马蹄声,声势越来越强,时时刻刻都在向着军士们施加巨大的压力,几乎在每一息,那份压力都在不断变强! 一呼一吸,沉重的声音响起了身旁,死亡的气息不断地向着众人逼近。 眼看铁骑已经不足两里,军士们面容里露出急切,紧握着手中连弩,望向了同样掩藏靠墙的统领大人! 许朝元感受着四面的目光,同样心急如焚! 但是,身为一军之将,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职责,将心头的那份恐惧和急切死死压住,只是紧盯着那挤满道路涌来的滚滚烟尘! 两里...... 一里...... 一百五十丈。 百丈! 就在铁骑已经近在城门前百丈之遥,眼看就要冲杀而入,连那狰狞的凶悍面容都看得清楚,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。 许朝元猛然起身,抽出腰间长剑暴喝下令! “放箭!!!!!!” 暴喝声如惊雷震响,百余老兵带着些许新兵齐齐挺身而立,猛然乍现在城楼之上,彷如神兵天降,手持连弩连连齐发! 连弩闷响不绝,破风声划破长空,直射吐蕃骑兵而去,数百箭矢如倾盆大雨密不透风! 第73章 血染东城 “嗖!嗖!嗖!” 邺城土楼突然现身百余兵士,箭矢如暴雨般倾盆而泻,奇异的景象惊动了吐蕃骑兵,根本容不得多想,就只听耳旁破空声有如连珠! “嗖!嗖!嗖!” 箭矢漫天而来,乌压压令人惊惧! 还不等吐蕃骑兵来得及反应,只见前列的马匹嘶鸣士卒跌倒,近百人顷刻没了生机,如一滩烂泥般地栽倒在了尘土之中! 后进铁骑根本来不及止步,就算有中箭的幸存者,也被踩踏致死,哀嚎声和惊呼声一瞬炸响! “有埋伏!有埋伏!” “呃啊!!!!!!” “砰!” “救命啊!救......呃啊!” “不好,这城里有埋伏!” “快看城楼上,有大玄的两脚羊在放箭!” ...... 这次的奇袭实在太过突然,完完全全地出乎了所有吐蕃人的意料,等到反应过来,前军中箭死伤的人已经过百,踩踏致死的不知多少,骑兵阵型已经大乱! “嗖!” 随着最后一支箭穿过耳旁,领头的吐蕃将领贡布满目怒火,望着身旁跌倒死去的同胞恨意大作,感觉好似受到了奇耻大辱! 猛地拔出左臂箭矢,发狠地挥舞着马刀下令! “勇士们,不用慌张,他们人少放不了多少箭,我们这就冲进去杀个痛快,为死去的兄弟报仇!” 这般振臂一呼,短暂的慌乱立刻平息。 混乱的骑兵阵型重整旗鼓,再度向着邺城冲杀,个别想要调头的吐蕃人也再发狠色,驱马向着前路冲杀而去,全然不顾马蹄下的伤员! “冲啊!杀光两脚羊!” 无脑的吐蕃人凶戾十足,却是战力剽悍到了极点,甚至有不少骑兵身带箭矢,就那样满目狰狞地冲杀而来! 仿佛方才的箭雨只是插曲,短暂的混乱丝毫没有动摇他们嗜杀的本性和心中的贪婪! 可他们哪里能想到...... 就是这短短的慌乱间隙,第二轮的连弩已经装箭完毕! “放箭!!!!!!” 嘶吼的军令声再度响起,刚刚冲杀起步的吐蕃人为之一愣,刚才的惊慌涌现心头,那声音无法让他们忽视! 策马奔袭的间隙,下意识地抬头望去,只见漫天箭雨再度铺天盖地而来! 瞬间,罕见的惊恐神情浮现在了吐蕃骑兵的脸上,夹带着不解和怒火,清晰地被邺城老兵全程目睹! 吐蕃铁骑也是人,也不是不可战胜的! 老兵们军心大振,先前的恐惧消散大半,面容里都流露出报仇的畅快。 至于城楼下的骑兵,早已是哀嚎连连,方才的威势骤减,此刻更像是血肉之躯的凡人,难得地露出了惊惧! “杀......啊?” “不可能......这不可能!” “城楼上就那点人,怎么会有这么多箭!!!!!!” “呃啊!” “不好,城里一定还有埋伏,我们中计了!” ...... 以往仗着铁骑之利,在边境张狂无比的吐蕃人,亲眼目睹着同胞不断中箭落马,在此刻切身体会到了何为恐惧! 转眼两轮箭雨下来,千余骑兵已经死伤大半,而且多为踩踏致死,使得吐蕃人的愤恨到达了极点。 同时,巨大的危机感和困惑也涌上了剩余人面容。 下意识的,吐蕃骑兵居然停步,开始在邺城门前后退,似乎对今日的冲杀有了恐惧之心,猜疑动摇了他们以往的高傲和自大! 可领头的贡布绝不是普通角色! 即便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阵势,高原雄鹰的自傲也从未动摇,望着目露惊惧的手下,这位半露左肩而中箭的魁梧大汉满脸震怒! “混蛋!” “你们难道是第一次见大玄的弓弩手吗!只要冲进去,弓弩手根本算不了什么,今日一定要将这些卑鄙的两脚羊屠戮殆尽,不然我们高原雄鹰的颜面何存!” 斥骂过后,贡布挥舞长刀带头冲锋,身上血流不止,面容里却是狰狞不改,呼喊声惊动了千百人! “杀!!!!!!” 那呼喊仿佛直破苍穹,穿透了无数云层而来,惊得老兵们眼里一愣,却是给予了吐蕃人极大的振奋,竟然再整旗鼓,犹如野兽般地冲杀而入! 这一刻,包括许朝元在内,楼上军士都认识到了吐蕃人的凶悍,也立刻从短暂的振奋中抽离,心头有种大事不妙的惊慌浮现! 他们还来不及再装填箭矢,领头的贡布已经策马而入,铁蹄踩踏着地上的死尸,像发疯了一样地冲进了城门! 身后数百骑兵同样紧随,鱼贯而入! 骑兵死伤多半,仍然战力不俗,绝不可能是几百人能够阻挡的,殿下恐怕危急! 许朝元急忙持剑而动,带着老兵们冲杀下去! 一时间,喊杀声响彻城门。 而当贡布率军冲杀而入,早已静候的秦风手持古怪的双手带静立冷对,一声素净白衣极为惊艳,不等心觉蹊跷的贡布多看几眼,竟同样地冲杀而来! “杀!” “冲啊!” “可笑,竟敢前来送死,勇士们,杀光这群两脚羊!” “兄弟们,保家卫国的时候到了,绝不能放一个蛮夷进城!” ...... 震天的呼喊从四面八方响起,三军冲杀而去,杀意充斥着窄小的城门,这里既是生路,也是死门! 贡布心有诧异,见到素净的青年竟敢冲杀而来,眼里闪过一抹意外,但却绝不像表面那样粗犷露出小觑,反而是用尽了全力冲杀而去! 身为吐蕃千人将,他一生战功赫赫,手下屠戮何止万人,战意从未退却,即便面对平民,也向来用力全力毫不留情! 这就是凶悍民族的可怕之处! 可就在贡布这般全力策马冲杀而去的时候,却是见到秦风同样不露任何惊慌,动作干练无比,手持长柄大刀横扫而来,好似绝世名将! “咔嚓!” 只听一声脆响,贡布就从翻倒的马身跌落,再回头之时,已见寒刀近在身前,血溅七尺染红了城门! 一合见生死,殿下将敌方大将斩于马下! 新兵无不心神鼓舞,对手中的利器充满了信心,也迸发出了热血的杀意,嘶吼着涌向了城门,以血肉之躯阻拦进犯铁骑! 一时间,东城门喊杀震天,血流成河! 就算吐蕃骑兵凶悍无比,面对从未见过的双手带,也吃了暗亏,再无军马之利,却是仗着狗急跳墙的狠戾,与新兵们厮杀得天昏地暗。 而众人紧紧追随的殿下,也在全力的拼杀搏命,纵然有王勋和许朝元竭力相互,手下斩杀之人也难以计数,一身白衣染成了血色! 直到整整半个时辰过后。 城门前死尸无数,新老兵士和守城民众的死伤惨烈,早已脱力的秦风只是依着刀柄挺立,身负重伤的王勋才难以置信地摊坐在地。 嘶吼般的呼喊声响彻了邺城,含义复杂热泪滚出了无数人的眼眶。 “打赢了......我们打赢了!” “呜呜呜!我们打赢了!” “爹!娘!孩儿替你们报仇了!” “吐蕃铁骑不是无法战胜的,谁在要长外族威风,我上去就是一个嘴巴子!” “打赢了!打赢了!” ...... 呼喊声越来越大,百姓们也才纷纷踏出房门,待到城门之前,只见血色遍地尸骸成堆,连殿下都已经浑身浴血...... 第74章 万民动容 “打赢了......我们打赢了!” “我们胜了!邺城守住了!” “殿下英武!殿下英武!” “大风!大风!大风!” ...... 伴随着一声整天嘶吼传开,守城军民们的呼啸响彻了东门,传遍了整个邺城,在上空盘旋回荡经久不息! 王府、县衙、民居...... 各色人群细听之下满目惊疑,而后心头浮现了从未有过的振奋,不管不顾地向着东门汇聚而去,等他们走到城门前,却是见到了此生未有的惨像! 血流成河,尸骸如山! 曾经熟悉的东城门,眼下已经彻底染上了血色,并不宽敞的城门口,被穿着各异的尸体堵塞,门外的景象根本不得而知。 仅是一眼望去,所有人都感到了莫大的震撼和惊惧,仿佛亲历了那无比惨烈的肉搏血战! 短短半柱香不到。 民众和各色人群从城内四面八方赶来,满目震撼地呆立于原地,看着守城军民们的欢庆和血泪面容,心中的滋味无比复杂。 正是这些熟悉的面孔,以血肉之躯保卫了邺城,将战火阻拦在了城门之前,若没有殿下挺身而出,没有他们拼死守卫,后果难以想象! 邺城,战胜了蛮夷铁骑! 心情沉重地静立多时,众人才相信了奇迹般的胜利,随着负伤的守城军士和百姓欢呼出声,复杂的热泪滚出眼眶,一时情难自控。 在欢呼之中。 许朝元命令军士清理战场,随后向着坐在角落的殿下禀报战况,声音难以平静。 “启禀殿下,吐蕃骑兵几乎全灭,具体人数需要清点死尸方能确认,但绝不下千人,我军同样伤亡不轻,目前已知阵亡一百二十三人,伤患数百......” 这场胜利实在太过艰难,力量的悬殊难以忽视。 秦风经历拼死血战,不知斩杀多少蛮夷,一身素衣已被血色染透,浑身都有了脱力的迹象,此刻听闻这种战果,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。 “嗯,先清理战场,随后抚恤军民,此战惨烈至此,本王难辞其咎。” 身旁的王勋闻声皱眉,粗着嗓门急忙做礼。 “殿下!您为了邺城拼杀至此,大家都看在眼里,蛮夷凶悍无比,这一仗能打赢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事了,您怎么能如此自责呢!” 许朝元也深感赞同,神色严肃地抱拳应声。 “殿下,战事生死难料,还望殿下勿用太过介怀......” 望着同样浑身血污的两名将军,秦风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,却是再未应声。 在开战前,他已经在脑海中设想了各种可能,也将地形分析得无比清楚,选择了最大胜率的血战之策。 之所以选择这种决绝的策略,只因来敌的声势太大,容不得邺城像以前那样的龟缩,否则的话,就算仗着连弩的威力熬过当前,吐蕃人得知了连弩,暂时退避锋芒,将来必有大祸。 眼下已经有千骑进犯,哪怕还不知缘由,却是实实在在的千人铁骑,战力和素养远胜从前,保不齐将来会有更大规摸的进犯。 若真让这些吐蕃骑兵返回报信,到了大军前来的那一天,邺城绝对没有任何生机可言。 边境本就动荡,大玄的繁华建立在多年的征战之上,看似威及四方,实际上诸多的弊端还未显现而已,南征北战十余年,军力已经到达了巅峰,同时也在急速的衰落,边境无暇顾及就是最好的证明。 秦风深信,假若有吐蕃铁骑军团进犯邺城,这无足轻重的弹丸之地大概率不会得到及时的救援,城破人亡必成定局。 至于他这个北王的安危,也没有太多的分量,最多也就是挑起两国纷争的借口罢了。 无论如何设想,此次来犯的吐蕃骑兵必须歼灭,这是邺城唯一的生存之道,也是最有可能做到的自救之路。 只是,代价实在有点大。 欢呼还在继续,远处而来的民众脸上满是振奋,也有深仇得报的痛快,同样有人痛哭不已,亲历了生离死别。 各异的悲欢浮现眼前,秦风感到了巨大的责任。 此战得胜,以五百新老军士和一些平民的混杂队伍,战胜了吐蕃铁骑近千人,的的确确是以少胜多以弱克强的奇迹之战。 与此同时,也有数百人伤亡! 秦风早有觉悟,也清楚今日必定是一场血战,伤亡惨烈。 只是亲眼目睹邺城的军民死伤在战事中,却是无法做到心无波澜,复杂心情难以开解,或许正如世人所言,世间事就算懂得道理,也未必能够依理行事。 望着不断抬出的死尸,无论胜利的荣耀,还是保家卫国的自豪,都在此刻湮没在了心头。 俗语云:慈不掌兵,义不掌财。 这话真是说得一点没错,也恰恰符合秦风此刻的心头感受,他经历了血战过后,深刻认识到了这一道理,也对于邺城和治下的所有军民更多了责任感。 将来的路,必然充满了艰难险阻。 缓缓起身,秦风的体力稍有恢复,神色也变得坚定许多,稳步走出满目崇敬的老兵队列,向着北王府而去。 满是血色的身影一经出现,百姓们眼中震撼和激动更为明显,他们难以想象,殿下是经历了何等的搏杀,才将一身素衣以鲜血染透! 四周突然沉寂。 无数惊骇目光聚集,只见俊朗不凡的殿下,此刻已是浑身血污! 堂堂北王,为了邺城搏杀至此,百姓们心中百感交集,一时做礼拜谢声如雨落荷塘。 “殿下......” “殿下恩德,草民无以为报,只有一拜以谢殿下!” “老朽......谢殿下!” “殿下......殿下!” ...... 停步而望,数以千计的百姓连连俯拜,崇敬的目光更胜从前。 眼前的百姓难以计数,男女老幼都在其中,脸上的惊恐还未完全消散,却是已经被震撼和激动所替代,泪水不断蹦出眼眶。 人群中,薛松涛和方诚也感念复杂,震撼于身边的所见所闻,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惨烈的战事,也从未听闻过一位藩王做到如此之事,甘愿为了邺城至自己的安危于不顾。 为了百姓,为了邺城,放弃尊贵身份做到如此地步,就是圣人也不过与此吧? 两人望着万民俯拜,心中百感交集,也在此刻彻底地叹服了北王殿下,深深做礼向着前方拜去。 百姓们的谢言不绝于耳,军士们的山呼海啸直破苍穹。 乌云裂开缝隙,阳光散落大地。 第75章 殿下高义 面对万民拜见,秦风心中感动,只是难以露出笑颜,也不愿接受这份狂热的民心,守城绝非他一人之功,死去的军民才是英雄。 侧身而望,城门内左侧街道已经满是尸体,有邺城守军,也有寻常百姓,甚至还有稚气未脱的少年。 一具青年尸首旁,五大三粗的汉子泪如雨下,也顾不得身穿军甲,不甘的咒骂声从未停止。 “呜呜呜,庞三,你怎么就是个短命鬼啊,说好的将来要借钱给我娶媳妇,你死了我找谁借钱......” “还有啊,你上次说请我喝一两新酒,现在我找谁要去!说话不算数,是什么兄弟啊,你这天杀的!” 直接的言语很是质朴,咒骂里充斥着友情和别离的苦痛。 望着大汉涕泪纵横的痛心模样,秦风不由得慢步而去,立在身旁神色严肃地问出话来。 “你是何人?” 大汉闻声抬头,吓得连忙起身做礼。 “禀......禀殿下,小人名为孙二。” 大汉一脸紧张,并不出众的容貌也沾染了血污,身上的甲胄刀痕明显,显然同样经历了生死血战,一高一低的眉毛微微发颤,看起来很是紧张。 细细望去,秦风这才注意到,眼前名为孙二的军士似乎是邺城新兵,里衣都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,似乎家境贫寒无比。 孙二...... 正如这再普通不过的姓名,这位新兵毫无特殊之处,不过经历了数月操练,就保家卫国诛杀吐蕃铁骑,甚至还要直面挚友死别。 战争的残酷可见一斑。 以弱胜强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,战争也注定充满了死亡,现实就是这样无情,绝不能像前世小说里那样的顺风顺水。 孙二很是普通。 可正是有了数百个孙二,邺城才能坚守下去,普通人的身上,有着大玄民族的坚韧,也存在着蛮夷难以理解的勇气。 吐蕃骑兵到死都不会明白,为什么眼有惧色的大玄人,能在战场上迸发出惊人的能量,能抛开生死去拼杀。 这些出身普通的百姓军士们,才是真正的英雄,才是邺城的命脉所在! 抬头望去,四周一片血色。 鲜血不断地流淌汇聚,在地上扩散蜿蜒,此刻已经分不清敌我,街道和东城门也被彻底染红,在烈日下散发着骇人的鲜艳,短暂过后又开始迅速凝固,就好像英雄的瞬间一样短暂无比,又震撼人心。 忠烈们为了护卫邺城,洒尽了热血,哪怕幸存的几百军士和百姓,也多身受刀伤,那是历史的见证,也是荣耀的证明。 可秦风不愿就此揭过,任由时间淡化一切。 英雄已经为邺城流血无数,绝不能再像孙二那样流泪不止,他们该有的,是无上的荣耀和自豪! 环视沉寂的百姓,扫过数千双目光。 秦风望着了人群前列的县令薛松涛。 “薛大人。” 薛松涛即刻上前,神情无比的肃穆,双手做礼应声,比起曾经更为恭敬,仿佛眼前的青年已不仅仅是所谓的落寞藩王,而早已胜过了当年声名如日中天的七皇子。 “下官在,静候殿下军令!” 秦风略一斟酌,轻声出言道出了心中之命。 “薛县令,本王命你,为邺城阵亡的军民建立忠烈祠,将他们今日的英雄事迹流传后世,供邺城后人瞻仰,令世代铭记功勋。” 话语很是平静,却是在薛松涛的心头掀起了巨大波澜。 忠烈祠! 薛松涛被这三个字惊得眼眸一滞,心头的震撼无需多言。 若想建立忠烈祠,除非有人立下极大的功劳,相当于认同为国为民的不世之功,而且多以军功为主。 可以说,忠烈祠是对阵亡将士最高的赞誉和荣耀,注定被后世千万代铭记,哪怕忠烈祠后来破败,其中记载的功绩也绝不会被人遗忘。 薛松涛惊得心神震动,身后的方诚同样满目动容。 他所惊讶的,并未是忠烈祠本身,而是殿下能下达这种命令。 殿下乃是皇命敕封的北王,哪怕曾经不被陛下亲近,只落得邺城弹丸小县作为属地,依例也在封地具有绝对的权利,建立忠烈祠自然不在话下,此举本就合乎礼法,但绝非人人都有如此器量。 只为弘扬烈士英名,建立忠烈祠供后人瞻仰,令其军功和声名都胜过自己,这是何等的气魄和风度。 薛松涛深深做礼,方诚同样上前俯首敬拜! “下官遵命,殿下高义,邺城忠烈地府有知,也当含笑九泉!” “殿下高风亮节,下官替阵亡军民拜谢!” 邺城百姓听闻此事,又见两位官员齐齐动容做拜,当场就惊得炸开了锅,连泪眼婆娑的孙二等一干军属好友,都急忙做礼,动情之至无不涕泪纵横! “殿下大恩大德,庞三这辈子没白活,小人谢过殿下,今后一定为邺城效死命!” “谢殿下恩德!” “呜呜呜!娃他爹......殿下要给你立祠堂,你可听见了吗!谢殿下恩德!” “爷爷,忠烈祠是什么?” “忠烈祠啊......忠烈祠就是祠堂,为了让后人记得今天的英雄事迹,那些英雄们以后就能享受万家香火,将来永远活在我们心里。” “哇,那不就是神仙吗!我将来也要当兵,也要当神仙!” “好......好!等你长大了,也要当个响当当的英雄!” “殿下高义!殿下高义!” ...... 万民山呼海啸,狂热之情难以平息,热泪滚落面容,老幼妇孺尤为动容,嘶哑呼喊声和道谢声从未停止。 秦风早已脱力,就算先前缓坐休息,此刻也只能凭着精神翻身上马,在无暇顾及其他琐事,向众官员交代几语就踏上归途。 沿途长街欢呼不停,那一身血色的青年面若神明,神色坚定地向前而去,骏马从未有丝毫停步,满载荣耀和崇敬,又给人一种尊崇无比的距离感。 仿佛在此刻,若有任何人显露不敬,都会被邺城军民视若死敌。 “北王殿下......” 客栈二楼,唐映蓉隔窗而言,目睹着无比狂热的恭迎民众,美眸里浮现了复杂的神色,心跳不断地加速。 在刚才听闻欢呼之时,她就无比急切地想去看个究竟,为担忧已久的死战做个见证,也好平息心头的隐忧。 谁知老管家却是拼死相拦,生怕她有什么差池,唐映蓉无奈,也知老管家忠心耿耿,只得在客房静候,听着各种呼声好奇难耐。 终于等到呼声渐近,却是隔窗一眼望见这般场景,浴血殿下策马独行,道旁万民高呼,宛如军神归来,大选男儿的英气展现淋漓尽致,又和曾经的儒雅判若两人。 诛杀吐蕃铁骑千人,力保邺城无恙。 这是何等的神迹! 唐映蓉看得美眸惊颤,已经分不清哪一位才是真正的北王殿下,却在此刻感到了无比的惊艳和激动,还有一种身为大玄人的隐隐自豪。 英气十足的背影就算远去,也早已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...... 第76章 疑云重重 夕阳西下。 北王府。 秦风归来,一身血污惊骇了所有家丁,玉儿更是看得面带梨花,眼里说不出的心疼,服侍洗浴发觉没有重伤才算放心了几分,却也难掩微红的眼眶。 疲惫和劳累犹如山崩,秦风沉沉睡了两个时辰方才醒来。 望着熟悉的屋中陈设,看着夕阳隔窗洒落,他才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,深深地呼了一口气,眼里满是凝重。 吐蕃为何会派千骑进犯? 如此规摸的骑兵,又是如何越过边境,直入大玄国土的?、 他们前来所为何事? 先前的种种疑惑涌上心头,秦风只觉得这事儿蹊跷万分。起身穿好衣物,随意吃了点饭食补充体力,顾不得再多休息,即刻召来了王勋。 王勋也已经换洗了衣物,此刻见到殿下无恙,脸上才有几分笑意,进屋做礼应声。 “属下参见殿下!” 看着铁憨憨并无重伤,除了胳膊挨了一刀,脸上挂了一道疤,一切都没什么影响,秦风心里也有几分安慰,语气平和了许多。 “眼下并无外人,你落座吧。” 随即,才向着王勋问出声来。 “你可知道这些吐蕃人是何来历?又是如何潜过边境,到达我们邺城附近的?” 王勋被这话问得神色严肃了起来,沉思了几息,沉思道明了所知的一切。 “殿下,这群吐蕃骑兵和以往不同,依属下的经验来看,他们所骑的马匹同色,显然是来自同一个‘如’,而且这群骑兵战力剽悍不畏死,领头人又有军甲,还有旗手紧随,想来应该是一位千户长。” “此次前来的吐蕃骑兵,应当属于吐蕃的正统军力。” “这些人能越过边境,想来也是近年来边境驻军减少,尤其是咱们邺城附近地处荒凉,连烽台都早就毁坏,所以他们才能穿行在山间河谷,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咱们邺城,要不是殿下英明,曾经下令设立烽台,今天可就要出大事了......” 看着王勋有些后怕的神情,秦风也陷入了沉思当中。 王勋的话很有道理,经历多年的驻守经验,了解的情况也更为具体。 吐蕃共有五“如”,与大玄的十九州分军制度有些类似,但吐蕃的五如权利更大,军政一体,五如又各有不同,旗帜和所用军马分色明显,类似于前世的鞑子军制,每个如下设有若干东岱,千户长就是官职之一,既是军政长官,又一手管理地方政务。 今日进犯的吐蕃骑兵,战力彪悍无比,又听从号令冲锋勇猛,要不是有连弩神器,邺城必将不保,能有这种实力的,只有可能是正统的吐蕃军制,不出意料,领头的大汉就是东岱辖下的吐蕃千户长。 这种人率众而来,只为进犯小小邺城,怎么看都不合乎常理。 秦风早有猜测,眼下再经由王勋分析,只想到了三种可能。 其一,这群吐蕃骑兵前来,为他这个北王而来;其二,吐蕃人的进犯有着某种明显的利益驱使,所以才能这样铤而走险,深入大玄境内;其三,也是追不可能的一条,他们前来就是为了新盐和新酒,想要据为己有。 只是再度深思过后,秦风就已经排除了第三种可能。 无论是新盐还是新酒,都是极其罕见的东西,凉州境内的需要尚且无法满足,根本不可能流通向境外,吐蕃人必定还未知晓。 再者而言,这两种东西价值不菲,但也不至于让千骑进犯,一旦战事发生,带离新盐新酒就是极大的累赘,吐蕃人绝无可能有这种耐心。 以那群蛮夷的禽兽过往来看,他们为了轻装行军,连俘获的大玄百姓都充作了军粮,丧尽天良地取名为两脚羊,怎么可能有耐心带着不便运送的盐和酒上路? 至于抢夺生产工艺之类的设想,就更无可能。 吐蕃人剽悍勇武不假,可惜全身都是肌肉,连脑子也不例外,基本的礼法都没有健全,也不懂得生产技艺,抢夺工艺无异于得了天书,根本毫无用处。 沉寂片刻。 秦风将一切在脑海过滤,却仍然感到扑朔迷离,始终难以完全确认吐蕃人进犯的来意,直觉此事蹊跷不已。 定了定心神,只得先向着王勋沉声下令。 “王勋,你去府库支取万两白银,再取出百亩良田地契,然后带上所有剩余的新酒,稍后随本王前去城府!” 王勋听得眼露振奋,即刻应声而去。 ...... 夜幕降临。 城府武场数百人齐聚,大多身有伤患,甚至有人已经行动不便,就算如此,所有人的神色都无比肃穆,眼中期待万分。 因为他们得到了军令,殿下即将前来犒赏三军! 无论的军士,还是曾经协助守城的百姓,大家都是出身穷苦的普通人,听闻犒赏当然满心期待,可更看重殿下亲自面见的荣耀。 今日的血战,他们都是亲身经历,殿下英武还历历在目,几乎以一己之力守住了邺城生路,而后又能为阵亡军民建立忠烈祠,如此种种下来,早已被众人奉命神明。 此刻能得殿下亲自奖赏,就算是一株野草,他们也会视若珍宝,将来珍藏下去,只因那是荣耀的象征,是英雄时刻的见证! 等到多时,军民们难忍心中激动,悄声的议论四起。 “也不知殿下有没有伤势,今夜就要犒赏大家,这份心意实在令人动容,能经历这一切,我这辈子真是值了!” “孙二,你他娘的总算说了句人话,咱们能被殿下这般惦念,以前想都不敢想啊!” “哈哈哈哈!这小子估计是在念叨殿下的奖赏,准备娶媳妇呢!” “哈哈哈哈......” “我哪敢有这种妄想!能被殿下赐见,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,我孙二是想娶媳妇儿,可也没什么功劳......” “也是啊,咱们这些人有什么脸说功劳,真要说起来,还是那些阵亡的兄弟功劳大,咱们就算拿一文钱,心里也有愧疚!” “哎......” ...... 偶尔的强笑显出豁达,却难掩脸上的悲伤,经历了一场血战,军士和百姓都有了改变,关系也更亲切了许多,只是一时无法释怀今日的战事。 许朝元静立武台,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,难得地对这种混乱视而不见。 军律大于天,但也绝不能无视人心。 听着几百号人的言谈,偶尔的悲伤泛起心头,豪情和死别同时浮现脑海,许朝元想起了曾经的好友,不免有些神伤。 军人,从来都是最为劳苦的一种活路,说大了是为保家卫国,说小了只会混口饭吃,可无论如何,生死就在一瞬间。 不知有多少人,青丝变白发,经历了无数血战,为大玄立下赫赫功劳,到头来连马革裹尸的结局都难有。 就在武场沉寂之时,王勋的洪亮嗓音突然响起。 “北王殿下到!” 许朝元即刻闻声注目,军民们也收敛了神情,向着武场门外望去,却是见到殿下已经大步踏入,身后还有满载货物的数十辆马车紧随,酒香飘散。 顿时,所有人都惊呆了! 第77章 赏罚分明 殿下稳步踏入,身后数十辆马车紧随,车上满载着大箱和酒坛,沉甸甸的货物价值不菲,一眼就惊得军民们心跳加速。 许朝元也被这阵势惊得一愣,眼见殿下已经踏入了武场,方才回神近前抱拳做礼。 “末将参见殿下!” 朗声一语,也惊醒了神色震动的军民,做礼声响彻武场。 “参见殿下!” “参见殿下!” “参见殿下!” 秦风稳步登上舞台,向着许朝元点头示意,再转身望向伤势各异的在场军民,王勋受到示意,立于武场前宣布手中军令,朗声之言再度震撼众人。 “今日邺城得以保全,诸位皆有军功,但凡参与守城者,无论军民,都是邺城的英雄,此刻,诸位当受嘉奖,受嘉奖多少以军功大小而定。” “凡阵亡者,亲属此后勿用缴纳任何税银,得抚恤银钱,再获良田自种!” “凡受伤者,皆得邺城新酒一坛!” “凡斩杀来敌者,得邺城新酒一坛,以杀敌数获军银,每斩杀一人可得千金,有大功者可获军阶!” 诵读完毕,在场的军民神色震动无比,皆满目震撼,眼眶发红! 一瞬间,近千人齐齐做礼,声震天地! “谢殿下恩典!” “谢殿下恩典!” “谢殿下恩典!” 附身做礼的军民们眼眶发红,情难自已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,他们万万没想到,殿下的犒赏会是如此丰厚。 生者再不用说,亡者也得到了极大的褒奖,甚至可以说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期,在场众人多出身贫寒,田地便是赖以生存的命根子,以往他们只能向地主租田,每年收成下来,只是十成得一二罢了,果腹尚且勉强。 去年邺城变为殿下的封地,所有人打心眼里感到激动,既有皇室亲临的荣耀,也有无需再向朝廷缴税的欣喜,就算向藩王缴税略少,也能给大家以极大的希望。 此刻。 当所有人听闻,阵亡者亲属能得良田,此后也无用再缴纳任何税银,无异于听到了最不敢想的好事。 “殿下真是仁厚啊......” 不知是谁动容地呢喃,在军民中获得了极大的共鸣,不少人听得眼眶发红,泪水已然夺眶而出。 殿下这般举动,无疑是给阵亡者的亲属巨大的支持,只要今后有良田在手,哪怕租种出去,起码吃喝不愁,又不用缴税,更是保证了此生无忧,生活比起寻常人轻松百倍,可谓是巨大的优待。 但这份优待,绝不会招致任何人的嫉妒,因为那是已故英雄们用生命换来的荣耀! 人群中,喉咙哽咽的孙二已经泪落面庞,五大三粗的汉子哭得像个泪人,他心心念念的已故好友庞三,此后家人可以无忧,挺起胸膛生活在邺城。 他从未敢想,普通人也能有朝一日,得到良田自种,仿佛梦中的一切都在瞬间实现。 而数百个像庞三这样的家庭,同样都得到了这份优待,这份本不该有的特殊嘉奖,早已超越了所有人的预想,甚至有些奢侈。 无论声名还是实至,殿下已经做得仁至义尽,为邺城抛洒热血的英雄们,永远都会被铭记,亲属也会满载荣耀和安定地生活下去。 荣耀、良田、银钱...... 所有的一切近在眼前,是那么的真实而又令人难以置信。 直到王勋从许朝元手中接过军功簿,大声地诵读着名单和功绩,所有人还感觉身在梦中。 “魏大山,邺城生人,阵亡烈士,记名忠烈祠,亲属得良田两亩,抚恤银十两,此后无须缴税!” “魏大山,邺城生人,阵亡烈士,记名忠烈祠,亲属得良田两亩,抚恤银十两,此后无须缴税!” “李二牛,邺城生人,阵亡烈士,记名忠烈祠,亲属得良田两亩,抚恤银十两,此后无须缴税!” “庞三,邺城生人,阵亡烈士,记名忠烈祠,亲属得良田两亩,抚恤银十两,此后无须缴税!” ...... “孙二,邺城守军,负伤三处,杀敌四人,得新酒一坛,军功银四十两!” 听着自己的名字被朗声读出,泪眼朦胧的孙二神色一愣,荣耀和自豪溢出心田,挺直的身子很是高大,面容里振奋无比。 他也得到了极其丰厚的军功赏赐,四十两的军功银几乎都能改变人生,名贵的新酒更不用说,那是邺城富商都要斟酌的奢侈美酒。 更令孙二动容的,则是他此后可以挺胸抬头地活着,对于未来有了更多的期待和向往,也更有信心去过上好日子。 随着众人的功绩依次读出...... 肃穆无比的武场逐渐蔓延着振奋和自豪,一群再普通不过的军民,以血肉阻挡了蛮夷铁骑,此刻得到了殿下的嘉奖,实实在在的金银落在手里,还有人得到了百夫长的职位,可谓是光宗耀祖。 当几位老兵奉命开始分发军银和新酒,这份自豪和荣耀被彻底音爆,每有一人上前领酒和军功银,军列中就响起了一阵欢呼,热议声和道谢声响彻了武场! 许朝元立于殿下身后,全程看得是满目动容,激荡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。 身为邺城统领多年,他从未想过会有今日,战胜蛮夷固然可喜,也值得所有人心有荣耀,可殿下能这般厚待军民,着实超乎了他的想象。 在如今的大玄,几十两的军功银从未听闻,哪怕是名将所率的部下,也唯有当年的狂胜之日,才偶有军功银发放以激励三军士气,通常不过几两银子而已。 眼下,邺城的军民多有军功银,连孙二那般普普通通的人都能得到四十两的银子,这是许朝元根本不敢想的优待。 至于分田免税的惊人奖励,就彻底颠覆了他的常识。 无疑,殿下是一位仁德之主啊。 望着军民们激动的热泪滚落,许朝元也感到视线有些模糊,身为军人的荣耀和动容,在此刻切身地蔓延心田,久久难以平息。 于此同时,他对于北王殿下也愈发尊崇,无需任何说明,坚定的眼神就已经表明了心志,待到一片欢腾之际,许朝元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,悄声近前通报着清理战场的收获。 “禀殿下,先前清扫东城门,末将从一名吐蕃伤兵口中得知,他们此来是为了西域商队带来的财宝!” 秦风闻言缓缓侧身,心头浮现了罕见的震动。 第78章 真相浮现 居然是为了西域商队的财宝...... 听闻许朝元的悄声通报,秦风心头闪过了不小的震动,倒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出乎意料,而是吐蕃人得知西域商队的行踪一事,隐现了巨大的危机! 早在吐蕃人进犯之时,秦风就已经有了猜想,能引得千骑进犯,或许就有着极大的利益吸引,只是没想到会是关乎波斯人带来的财富。 世人皆知,西域商队财力雄厚,行事往往谨慎万分,运送货物通常都会有不少人手押送,货物也经常包裹得很是严密,很少透露出风声。 哪怕此前波斯商队阵仗不小,也绝对不会被普通人轻易得知有巨大财富才是。 诡异之处就正在这里。 连邺城百姓都未必能知晓的实情,远在数百里境外的吐蕃人却能得知,甚至还笃定无比地说出财宝的真相,而不是银钱,这里面就有着极大的问题。 缓步前行到一角,秦风神色严肃了几分,回身悄声望向紧随的许朝元。 “许统领,依你看来,吐蕃人是如何得知,先前曾有西域商队来到邺城,带来了不少的财宝?” 许朝元闻声神色凝重了数倍。 “禀殿下,末将以为,吐蕃骑兵能得知此事,绝对不同寻常,或许是方圆有吐蕃人的眼线,也可能......有奸细通报了此事!” 心有同感的秦风凝重点头,他对于许朝元的分析很是赞同,吐蕃人能突然闻询而来,大概率是已经渗透了边境各处,所以才能及时地得到各种消息。 而能做到这种地步,绝不可能是八卦的心里作祟,派出大量的人力渗透邻国边境,必然要付出不小的精力和代价。 吐蕃人,恐怕所图不小! 至于奸细的猜想,也不能完全否定,战争向来都是残酷无情的,任何卑劣的手段都会被用上,唯有胜者才是真理。 沉思之际,秦风意识到了邺城的弱小和不足,即刻向着许朝元沉声下令。 “许统领,近日你再度招揽兵士,同时选出精干之人,另设军营操练,以作斥候营排查细作,洞悉附近敌情!” 许朝元沉声应命,为殿下的英明决策深感叹服,同时心中也升起了期待,对于将来邺城的壮大感到欣慰。 武场的欢呼不断,星夜也是分外的明亮。 ...... 京都。 摘星楼。 俯瞰夜景的雕楼顶层,漫天星象尽在天穹一览无余,身着官服的曹仁道轻抚长须,隔窗凝望多时,眉眼里满布疑色,久坐不语。 这情景若是被世人看到,恐怕会惊得连连抬头仰望。 曹仁道身为钦天监五官正之一,更是身居中官正要职,首领春夏秋冬其余四官正,为皇家掌推历法,定四时节气,对于星象的见解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,可谓是当世少数能被称为暂悉天命的异人。 能被这种人物惊叹的星象,绝不是寻常之景。 凝望多时,曹仁道始终难舒眉头,低头查看手中古籍,面容里依旧挥散不去疑色,轻声地呢喃不断。 “怪哉......怪哉......” 轻声的叹言响起在静室中,屏风之后的人影也被这语气惊动,中气十足地凝声问询缓缓响起。 “曹官正,何时令你如何困惑?” 听闻此言,曹仁道缓缓低头,恭敬地做礼出言,眉宇间诧异不减。 “殿下恕罪......” “这星象实在诡异无比......多日来北方紫星暗淡,昨夜又有红云遮蔽,想来应是大凶之兆必死之局才对,今夜却是星象逆转,红云尽散,紫星也变得更为光芒渐起。” “下官历经二十余年,从未见过死局顿破的星象,或许......有高人相助。” 一番详尽通报响起在静室之中,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 足足过了数十息。 轻叹声才从屏风后响起,语气中带着些许失望,又好像夹带着丝丝怒火,蔓延着沉重无比的压力而来。 “哼,如此说来,七皇弟倒真是福大命大。” “宋雨才与姜太渊今夜已经返回了京师,看来也无需等到明日朝堂,访查之事显然已经无功而返,实在令人失望至极。” 曹仁道闻言神色一滞,再度出声语气平缓了许多,带有几分明显的劝解之意。 “殿下,既然此事无功而返,想必也是有了变数,连宋雨才亲去都无用,此事恐怕有陛下的深意在其中,依下官浅见,目前不宜再动北王。” “如今北王身处北塞小城,手中无兵无权,就算恢复了神智,也注定只能暂时蛰伏,再无当年声望,已经和废人无异,若想动他,将来有的是机会。” “殿下,恕下官多言,今后您绝不可再因小失大,招致陛下的怀疑......” 苦心婆心的劝解之下,屏风后的声音却是冷冽了几分,明显带着怒火传出! “可惜啊,早知他如此命大,竟然能恢复神智,当初就应该在半道截杀,不应瞻前顾后,让那个孽障活到了现在。” “他一日不除,终究是个隐患!” 曹仁道听得眉头微皱,一想起当朝陛下难以捉摸,这位殿下又暴戾无常,心境始终难以平静,只能沉声再劝。 “殿下。” “北王已经无关紧要,您应当将目光放在京都之中,如今大局未定,储君还未立,早日争取声望,博得陛下赏识才是重中之重。” “否则......” 话未说完,沉声之言就将他打断。 “你在教本皇子行事?” 轻声之言响起了无人的静室,好似天怒将至,给人以巨大的压力,连空气都变得凝重了几分。 曹仁道即刻颔首做礼,面容里浮现紧张之色。 “下官不敢。” 哪怕再未得到应声,曹仁道也始终不敢抬头,也捉摸不透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子,就好像面对着巨大的考验,心神都纠在了一起,不敢流露出任何异色。 几息沉寂过后,屏风后才响起了平和的轻叹,语气里有几分怅然。 “曹官正见谅。” “你所言无错,本皇子也心知肚明何为当务之急,只是七皇弟如今神智恢复,想必又会有个别官员心有异动,始终令人难以心安啊。” “谁有这么个碍眼的弟弟,都是一件令人不悦的事。” “呵呵,既然父皇心有仁念,就先容他苟活几日,明日朝堂之上,本皇子自会顾及兄弟之情,为七皇弟求情。” 曹仁道闻声露出笑容,很是赞同地做礼应声。 他对于这位皇子最为看好,就是因为这份隐忍和过人的眼界,再加上从未暗淡的紫星天命,此人将来登临皇位的机会最大。 至于明日的朝堂,不过是再度博得君臣赞赏的戏台而已。 第79章 朝堂震动 清晨。 京都被晨光笼罩,美轮美奂的皇宫尤为耀眼,琉璃映照着五彩的光芒,宛如天上宫阙,巍峨的殿宇耸立其中,熠熠生辉之间威严堂皇。 天玄殿。 文武百官分立百丈大殿,皆神色肃穆而立,期间有官员依次出列,奏禀着各部要事,也有当朝大员出言觐见,通报着国之大计。 但在今日,这庄重而又熟悉的一切,都引不起太多人的主意。 几乎所有的余光,都瞥向了文臣之中静立的姜太渊。 名动天下的老太傅,历经几年再度上朝,其中的含义引人深思,就算有回复钦命的表象在其中,也难掩这位传奇人物再度踏足朝堂的事实。 身为天下文宗,姜太渊此次立于朝堂之上,代表了太多的含义,起起伏伏的一生,已经迎来了新的篇章。 能立于天玄殿的文武官员,都是大玄的国之栋梁,大多为官数十年才登临到这一层次,自然看出了常人难察的真相。 即便姜太渊平静而立,百官的余光却不自觉地被那老翁吸引,心中的动荡难以平息,至于身旁的宋雨才,倒是显得有些无足轻重。 真要说起来,唯有北王行凶的真相还能引起些许注意,这可能就是宋雨才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。 在姜太渊踏进天玄殿的那一刻起,注定了一切目光都已经偏离,也注定了宋雨才之流无足轻重。 足足一个时辰过后。 待到一位户部官员奏禀完毕,端坐龙椅的当今陛下单手倚额,看似不经意地将目光瞥向了身穿官服宋雨才。 “宋少卿,你去北塞查访进展如何?为何不见北王同行进京?” 神思游走的宋雨才闻声一愣,惊觉陛下淡漠目光,顿时吓得双腿一软,连忙目露慌张地出列做礼。 “启禀陛下......” “臣,有罪!” 嗯......? 几乎就在一瞬间,文武百官都被这话惊得一愣,悄声侧目而去,只见宋雨才脸色青红交替,好似心头有着极大的压力。 看着这副模样,众官员都目露诧异,悄声对视,却也无人能解惑,眼里的疑色愈发的明显。 明明是奉皇命去查案,结果身有罪行的北王没被带进京都面圣,反倒是查案的官员先认罪了起来。 这算个什么说法? 资历尚浅的部分官员一脸惊疑,只觉得此事太过蹊跷,完全超乎了他们的理解范畴,前列静立的当朝大员们也是神色肃穆,心头有种大有文章的预感。 在一片沉寂之中。 陛下的轻声惊疑缓缓响起,听起来有几分大为意外的味道,却又语气平缓,令人感到明显的不合气氛。 “嗯......?” “宋爱卿此言何意?朕命你去查访北王罪行,何以先认罪?” 这问话在常人听来是那么的平和,甚至有些和善的味道,可在宋雨才听来,却是带着一种极为明显的刺痛感,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,猛地抽向了他的脸颊! 瞬间脸色涨红,宋雨才连忙躬身做礼,忐忑不已地认罪出言。 “启禀陛下,罪臣......罪臣失察,那宋千秋身犯数罪,不杀不足以平民愤,罪臣一时失察,几乎冤枉了北王殿下,甚至还有大不敬之嫌,请陛下降罪!” 这话一出,众官员听得直皱眉头。 宋雨才身居大理寺少卿,官职不算极高,却是因出身宋家,往日极为跋扈,行事也是相当的果决。 怎么今日,乖得像一只绵羊,竟然当着朝廷百官的面,说出宋家人十恶不赦,甚至还自认罪责? 乖乖...... 大眼瞪小眼的年轻官员们心头翻江倒海,只觉得听到了无比诡异的言辞。 甚至于,连高坐龙椅的陛下也轻声惊疑,听起来很是疑惑。 “竟有此事?宋爱卿,朝堂之上无戏言,你可查清了实情?” 宋雨才脸色已经红得像个猴屁股,甚至顾不上同僚们诧异的目光,连亲哥哥宋雨亭的目光也全然不放在眼里。 别人是不清楚,他的心里此刻就跟明镜儿一样,陛下说出这话,不过是给百官听的,听起来极为和善,实际上就是在抽他的脸! 可事情到了这般地步,宋雨才也别无选择,哪怕明知真相,也得继续凑上去挨抽! 就算脸上火辣无比,宋雨才还是憋出了一段说辞。 “陛下圣明......北王殿下确实无罪,一切都是宋千秋咎由自取,微臣已经查明,姜太傅也可作证,一切属实,还请陛下降罪......” 高坐龙椅的陛下露出了几分恍然之色,转眼却是神色冷冽了几分,沉声降下天子之令。 “原来如此。” “宋雨才,你既为大理寺少卿,理当通晓我大玄律法,不辨是非几乎诬陷皇裔,知法犯法罪加一等,理应重罚!” “不过,看在你认错就改,又能公正断案,就罚俸三年,革去大理寺少卿之职,三年之后再做任用。” 天威昭昭,皇命难违。 短短一言,就将宋雨才的官职剥夺,说是三年后再做任用,其实多数官员也是明白,落到这一步,基本就等于告别了仕途。 身为宋家人,宋雨才按理来说应当有些优待,就算犯下些许罪责,陛下也该彰显君王的大度之风,大罪化小,小罪化为,像以往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 方才,却是与众人所想的大相径庭,不仅没有轻罚,反而是毫不留情地革除了官职,说是酌情减罪,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情面可言。 陛下,这是要对宋家发难......? 大殿突然陷入了沉寂,静得有些渗人。 皇帝环视着文武百官,语气平和地出声问话道:“众爱卿,可有异议?” 这话一开口,大殿的氛围再度凝重了数倍。 当今陛下韬略空前,以铁腕治国,亲率大军南征北战,开创了一代盛世,十年间列国从不敢大举进犯! 面对如此的霸主,谁敢有异议? 可宋家同样不容小觑,身为豪门士族,数百年的传承底蕴尤在,家族中人才辈出,势力几乎影响到了天下格局,在朝为官的不在少数,谁敢对这种大族妄加评议。 就在一片沉寂之中,须发斑白的姜太渊挺身而出做礼。 “陛下圣明!” 中气十足的声音,宛如天音回荡在朝堂之中,惊醒了诸多官员和皇子,一种罕见的震动涌出了众人的心间! 陛下,这是要对士族动手了......? 猜想也好,假设也罢。 在这种关键时刻,百官前列的诸多皇子容不得有丝毫犹豫的机会,立刻做礼应声,甚至有几人向着从未受待见的秦风说话。 “父皇圣明!” “父皇圣明,七皇弟品性端直,绝不会肆意滥杀无辜,宋少卿秉公办理,此事绝无异议。” “父皇圣明,七弟绝不会有辱皇家声誉,此事绝无异议!” “父皇圣明,七皇弟沉冤得雪,宋少卿理当获罪。” ...... 在诸位皇子的带领下,当朝大员相继出列,百官也紧随而出,高声做礼响彻了天玄大殿! “陛下圣明!” “陛下圣明!” “陛下圣明!” ...... 文官前列,吏部尚书宋雨亭俯首做礼,面容铁青无比,也顾不得弟弟身获重罪,只觉得有种危机隐隐浮现。 皇帝陛下,似乎要有所动作了...... 朝堂过后,百官相继散去,行走在皇城之内,却是出奇的沉寂,不见往日的言谈,只有匆忙的脚步。 大到三公,小到六品,文武百官都感到了一种极其不寻常的信号,不经意地瞥向前行的姜太渊,眼里多出了消失已久的忌惮。 至于各自离去的皇子,却是相对神色平静。 无论朝堂怎样,只要他们始终靠向自己的父皇,同时暗中得到许多的支持,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变化。 就算今日打了宋家的脸,所有人都是一样,并不会有任何的差距,一切与往日无异。 至于走运开脱的秦风,根本影响不到他们的地位,毕竟只不过是个没落藩王,手中无兵无权,身处于荒凉小城,估计连日常用度都拮据无比,早就没有任何威胁可言了。 可他们万万想不到,事实恰恰相反,没落北王所在的邺城,正在焕发着生机,声势也在一步步的壮大当中...... 第80章 邺城新貌 邺城。 正午的烈日如火,城中却是一片热闹,丝毫不受天气的影响。 经历一场血战过后,军民伤了些许元气,同样得到了不小的军功赏赐,除去按值守城的军士,都得到了修整的几天假期,城里突然就冒出了一群财主。 买宅子的,买田地的,置办农具的,还有给家人买衣物首饰的...... 长街上的各色店铺里都是主顾,连城后的山边都有人影浮动,开口就是买他一亩地,整个邺城都充满了商机,空气中还偶尔酒香逸散。 就算邺城近来因为新盐和新酒,不少人有了活路,得到了做活赚钱的机会,日子过得比以前好了很多,和今日一比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。 这种火热的场面,哪里还是荒凉小城,说是北塞重地都不为过。 望着一群人阔绰的买房置地缝衣服,很多普通百姓看得满眼羡慕,却是生不出丝毫的怨恨,眼里只有欣慰和敬意。 他们知道,若是没有这些人,邺城早就被毁于一旦,哪还有将来的好日子,就算人家日子突然红火,那也是拼命才得来的,理所应当有这种享受。 茶馆里,换上一身新衣的孙二面貌大改,给人感觉俊朗了几分,人靠衣装的道理真不是吹的,一身上好的青布料子穿起来,再配上那本就健壮的身形,真有了俊模样。 言谈间,不少旧相识围了过来,脸上满是羡慕,调笑声不断。 “孙二啊,没想到,你这小子居然也有人模狗样的一天,真是人不可貌相啊。” “啧啧,还真别说,这货穿上新衣,倒真是咱们四里八乡的俊后生,估摸着娶媳妇的日子不远了!” “玛德,难不成我比孙二成亲还要晚?这以后不得被人笑死!” “哈哈哈哈......” 后生们的笑声惹人注目,老掌柜也听得乐呵,对孙二也客气了很多。 “呵呵,依我看啊,孙二成家还真不远了,别的不说,就从他买的这身青衣来看,着实是个勤俭的汉子,将来日子肯定过的不错,这种后生谁不喜欢。” 这话引得了众人的一致赞同,称赞声再度响起,多是说孙二勤俭将来能有大家业之类的好话,街坊的友善远胜从前。 倒是孙二被夸得一脸羞红,五大三粗的汉子只得乐呵傻笑。 “嘿嘿,我这也是苦日子过惯了,就算殿下赏了几十两银子,也实在舍不得花,衣裳有的穿就很好了,这些钱准备将来置办点宅子和地,好好过日子!” “要说啊,还是多亏了北王殿下,咱们邺城才能逃过一劫,将来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啊!” 质朴的话语再度引起了一圈共鸣,茶馆里感恩的赞叹此起彼伏。 路过的商旅并不知情,见到这种阵仗,难免心有好奇,再听到一个糙汉子竟有几十两,更是惊异万分,连忙进去歇脚,顺便打探个缘由。 问询下来,外来商人被惊得目瞪口呆,对于北王殿下的名号满目崇敬! 相差无几的事迹在邺城各处上演,新来邺城的人经由百姓讲述,都惊叹于昨日的血战,崇敬于烈士们的勇武,也惊讶于北王的仁德,动容之时听得眼眶发红,四处叫好声从未断绝。 唐映蓉前途走去,一路感慨良多。 原本打算向北王辞行,以为不过是早已经历过千百次的场景而已,心头不会有太多的感受,可经由前行听闻下来,竟有了难以言喻的崇敬和动容。 就算经由家丁带领,亲身踏入王府,她的心绪也难平静,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冷静。 直到再度踏入小院。 唐映蓉望见那长身玉立的北王殿下,一如曾经的那般温文尔雅,不见丝毫伤势,心神才感到些许安宁,上前款款做礼。 “殿下,民女今日就要返回凉州城,着手新盐的生意,特此前来向殿下辞行,不知殿下还有何吩咐?” 说是出于身份差距的礼敬也好,对于这位殿下的仁德崇敬也罢,这番话语总归是有些客气,与昨日相见略有差异。 唐映蓉并无察觉,秦风却是感到了有些古怪。 只是顾及对方商界明珠的身份,料想是博得好感的手段,也就未太过在意,平静地端坐点头应声。 “唐小姐言重,新盐就仰仗唐家劳心了,希望唐小姐达成约定,下次见面之时,我们已经在商讨新酒的事宜。” 官方的话语并无失礼之处,只是令人感到有些说不出的生疏,不免有些失望。 望着眼前端坐的如玉公子,唐映蓉看不出丝毫异色,那双星眸清澈无比,连一丝波动都未出现。 一向对自己容貌自信的唐映蓉,在此刻有些娇怒,不禁轻笑着应声而出。 “殿下,您想说的,就只有这些么?” 秦风被问得一头雾水,寻思着商业合作不都是这样么? 见唐映蓉绝美的眼眸里有些不满,方才有所悟地点了点头,出于礼节含笑应声道:“昨日战事突然,若是唐小姐受惊,本王责无旁贷,他日再来,定当设宴款待。” 这份不同寻常的优待,听得唐映蓉芳心略微回暖,能让一位血战千骑的英雄致歉,她反倒有了几分受宠若惊。 就在气氛微妙之时,玉儿在院门口柔声禀报。 “殿下,午膳已经备好。” 听了这话,早就有点饿的秦风也不客套,面前女子虽然是他的合作伙伴,但八字还没一撇,又身份差距极大,自然不用送行,当即就出言踏步而去。 “唐小姐,本王就在邺城静候佳音。眼下午膳已经备好,颜霜恐怕等候了不少时辰,本王就不多送了,玉儿,替本王送唐小姐。” 颜霜...... 亲昵的称呼响起耳畔,体贴的话语判若两人,唐映蓉感到莫名的不是滋味,回过神来,连殿下也不见了身影,顿时眼眸清冷了几分就此而去。 而在饭厅之中。 胃口十足的秦风大步而去,却是不见未婚妻的身影,昨日忙碌焦头烂额,也未见苏颜霜的面容,不由得感到很是古怪。 沉声问向门口丫鬟,却见丫鬟目露忧色。 “启禀殿下,苏小姐她身体抱恙,昨日就未进食......” 昨天就没吃饭......?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,秦风顾不得吃饭,即刻大步向着后院走去! 第81章 婚约的真相 秦风龙行虎步地前往后院,一路上遇见仆人和丫鬟问候,他都并未理会,神色很是严肃,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。 整整一天,他从未见苏颜霜的面容,丫鬟也禀报苏颜霜昨天就没有吃饭, 这种事很不寻常。 要知道,苏颜霜可是出身名门大户,礼教仪态和行事作为根本挑不出任何的毛病,哪怕人所共知的商界明珠唐映蓉,在礼数方面也要相差几分。 这是天生的环境影响,也是骨子里带着的贵气。 如此出身的大家闺秀,绝不可能突然不露面,就算有那种身体不适的可能,也断不至于到这种地步。 除非,苏颜霜的身体抱恙已经是很平缓的说辞,事实更为严重! 想到这里,秦风加快了脚步,心中生出一丝担忧,他早就不是当年的七皇子,明争暗斗的皇室对他而言无任何亲情可言,遥远的京都已经没多少眷恋和回忆。 真要说的话,邺城才是他的家,给了秦风一种安定下来的欲望,而身边的苏颜霜和玉儿,与他一同患难,从未离弃,更像是至亲之人。 此刻秦风心中急切,顾不上考虑太过,直接推开后院的大门踏入,见到闻声而出的丫鬟,即刻注目相问出声。 “颜霜呢?” 小丫鬟一脸忧色,连忙走下阁楼上前做礼,言语里的急切已经很是明显。 “禀殿下,小姐旧疾复发,在闺房里修养,已经一天没用膳了。” 秦风的预料成真,眼里浮现几分急色。 “混账!为什么不早点通报?颜霜身体抱恙,昨日就该请郎中前来诊治,拖下去耽误了病情,岂不是误了大事!” 小丫鬟被突然的气势吓得花容失色,连连认罪,梨花带雨的模样里只有焦急。 “殿下恕罪......” “奴婢也想早日通报,可是小姐不让,怕耽误了殿下的大事,又说旧疾复发,寻常郎中也无良策,修养几日就好,小姐的性情刚烈,奴婢只得应下声来,还请殿下明察。” “如今小姐已经一日没有用膳了,奴婢也不敢多言,只有求殿下出面,奴婢实在不忍,也知道小姐所言不假,却是毫无办法,求殿下责罚。” 见到小丫鬟一脸惊慌,被质问下还一心挂念苏颜霜的病情,秦风也就没有再为难她,立即沉声出言,再度迈步向着阁楼而去。 “这事也不能全怪罪你。” 小丫鬟见状,急忙碎步跟了上去。 依礼法而言,未婚女子的闺房绝不能允许男子踏入,不过秦风和苏颜霜早有婚约,只是碍于先前混乱未成婚而已,再加上如今情形特殊,自然合情合理。 话是如此,秦风也是第一次踏入女子的闺房。 登上阁楼迈步而入,踏进小客厅,再经由小丫鬟的带领下向左前行,穿过一道珠帘,只闻见阵阵淡雅清香。 恰到好处的怡人香味不浓不淡,绕过鼻尖令人心情舒缓不少。 再注目眼前小屋,陈设极为简单朴素,除却梳妆台和桌椅,唯有几盆兰花,给人一种清静舒适的观感。 秦风的心情平静不少,依旧难平心头忧虑,即刻望向了纱帘轻垂的雕花木床,近前揭开纱帘,只见苏颜霜正静静地平躺其中,容貌还是那般的完美,面颊上却有些病态的苍白,呼吸轻微,柳眉微皱,看起来很是憔悴。 一日不见,落落大方的未婚妻就变成了这般模样。 悄声注目着苏颜霜憔悴的脸色,秦风看得心情低落,也渐渐知晓了这位未婚妻外柔内刚,为了不耽误自己的大事,隐忍病情到了这种地步,不免更觉得心疼。 无意间瞥见墙上悬挂的柔剑,不禁心头感慨。 或许,它已经很久没被主人再碰了。 世人都说苦命鸳鸯,此刻的秦风也有了几分理解,对这个说法有些赞同,感同身受并不可能,但相似的苦难处境却是共鸣不少。 他由皇子沦为了疯王,未婚妻也由将门之后变为了病患,原本毫无关联的两人同来北塞小城,甚至将人生联系在了一起。 就好像有天意主宰,冥冥之中注定了一切。 但既然秦风能改变命运,朝着自己的追求一步步扎实前行,未婚妻也绝不能就此抱病卧床。 日子要越来越好。 这是秦风的承诺,绝不会是一句空谈。 无奈他并不是医生,打扰静养有害无益,只能先了解情况,再命人找人郎中诊治。 缓缓放下纱帘。 秦风悄声走出闺房,直到踏出阁楼之外,确认不会惊扰到苏颜霜,方才向着小丫鬟问询起来。 “颜霜有什么旧疾?为什么你先前说寻常郎中无用?” 小丫鬟闻声轻叹,眼里满是惋惜,柔声做礼通报。 “启禀殿下,小姐......小姐她有气疾之症,自从四年前患病,老爷寻遍了名医,连宫里的御医也是束手无策,这几年来,每当气疾发作,小姐只能静养。” 气疾? 秦风眉头一皱。 在记忆中,古代对着这种疾病,受制于时代的认知,也只是给出了模糊的概括称谓而已。 实际上,气疾往往包含许多病症,包括呼吸系统、淋巴系统、循环系统的所有病症,都被统称为气疾。 这种病对于古人的医疗条件而言是极大的考验,往往只能以静养为主,哪怕在前世的史书记载中,大唐的皇族也困扰于此,包括皇后在内的多人先后英年早逝。 苏颜霜竟是得了这种当代的绝症! 难怪...... 难怪她明知旧疾复发,也不愿惊扰自己,只愿意一个人默默静养,想来她这么多年早就看破了很多,心中充满绝望地煎熬。 或许正是如此,倾城绝色般的苏颜霜当初才愿意嫁给疯王,准备在北塞小城了此余生? 秦风听得心绪复杂,暂时放弃了找寻郎中的想法,他深知邺城不可能有胜过御医的存在,一切都是徒劳无功。 回首凝望。 想到苏颜霜不过女流,却要承受病痛的折磨,甚至像跳入火坑般的远嫁北塞小城,近日来又能表现得那般体贴,秦风不由得有些心疼。 感慨间,为苏颜霜这份苦楚的遭遇语出不平。 “颜霜已经身患重症,为何还要下嫁到北塞?难道她的爹娘当初就听之任之,丝毫不心疼自己的女儿......?” 谁知这一问下来,丫鬟的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。 “禀殿下,其实......其实当日的婚约,正是老爷主动向陛下提出的......” 还有这种事......? 秦风听得心头一愣,差点儿就爆粗出口! 第82章 封建迷信要不得 世上竟有这种亲爹? 秦风原以为自己的皇帝老子已经够无情的,谁知苏颜霜的爹也不遑多让! 分明自己的女儿已经身患重症,连御医都束手无策,为人父母就算心知救治无望,也应该尚有舐犊之情,至少会心疼女儿,此后迁就诸多。 这才是正常人的作为吧? 可那位苏将军倒好! 不好好照料颜霜也就罢了,竟然还主动向皇帝老子提出婚约,让亲生女儿远嫁塞北,生死未卜地踏向了边境小城。 拜托! 曾经的七皇子是文武双全不假,可当时都已经疯了,好端端的皇子变成疯子,这事儿本身就大有文章,其余皇子指不定就有嫌疑。 就算真的安然到了邺城,也注定是一生凄惨! 苏老头把女儿嫁到邺城,不是推向了火坑?就算为了讨好皇帝,也不用这么灭绝人性吧。 虎毒尚且不食子啊。 这种作为,实在是震撼了秦风的三观,连人贩子都要直呼内行! 他对于那位准岳父并无太过的了解,只知是当朝名将治军极严,统御着岭南军团,手下有四州的兵力,被世人称为大玄三大统帅之一。 如今看来,这老家伙何止是治军严,简直冷血! 眼见殿下沉默不语,面容里隐隐浮现怒色,小丫鬟急忙解释出声,生怕自己多嘴说错了大事。 “殿下,您千万不要误会啊!当初老爷向陛下提出婚约,据说也是为了小姐......” 就是典型的“为你好”呗。 秦风脸色冷了几分,无奈地望向了一脸急色的小丫鬟,再度沉声相问。 “说下去,还有什么?” 小丫鬟听闻这话,却是脸上有几分挣扎,回望了一眼闺房,再见后院四周无人,方才小心翼翼地悄声近前。 “殿下,奴婢听小姐说,老爷得知小姐的病情,对小姐极为疼爱,几年来四处寻访名医,也拜访了不少高人奇士......” “后来,才求得陛下开恩,得以请教钦天监的监正欧阳大人,经欧阳监正指点,小姐命格所限遭此一劫,若想化解,其中一种方法,就是与八字最合的殿下成婚!” 悄声几言,秦风听得哑口无言。 拥有一个现代人的灵魂,他实在不敢相信真相竟会是这么迷信,苏颜霜当初患病,连御医都束手无策,理论来说找找名医寻个偏方还算说得过去。 苏老头倒好,竟然问起了钦天监的监正!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。 钦天监就是整天看星星的皇家机构,除了研究节气和气候的实用性之外,还搞些虚无缥缈的命运星象学说,基本就算是高级点的风水先生。 古人信鬼神命运之说,早就成了风气,实在难以改变。 至于那位神出鬼没的监正欧阳晴,几乎已经到了摆明神棍身份的地步,身为钦天监的头号人物,不仅多年来极少去往摘星楼上班,连知道他真容的人都没几个,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架势。 偏偏欧阳神棍这货还深受皇帝老子的信任,有各种特权在身,摘星楼也只为皇家效命,身份很是特殊。 苏老头能想到求问一个神棍,显然也是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,后来的做法虽然令人气愤,但那份急切的父母心情实在令人无奈,也无法再作计较。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...... 秦风此刻也收起了心头的怒意,对苏老头曾经的作为有了几分释然,见到小丫头一脸严肃,看起来煞有其事的模样,唯有无语地点头应声。 “罢了,但愿那位欧阳大人所言不虚,等到一切安定下来,我就和颜霜成婚。” 身为男人,秦风就算得知了离谱的真相,也难放下心头的责任,无论出于安慰,还是顾及到苏颜霜声名,他都要娶这位未婚妻。 何况,秦风本就认定了苏颜霜。 哪怕将来结局难定,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。 谁知小丫鬟听了这话,眼里露出了欣喜,同时也柔声地相劝出声。 “殿下这般深情,若是小姐知道了,定然会很高兴的!” “当初欧阳大人也说过,只要您和小姐完婚,病症就可能痊愈呢!” 可能...... 模棱两可的说辞很专业,显然早就留好了退路,无论苏颜霜将来康复与否,欧阳大人必定立于不败之地,完全能够稳住自己运算天命的人设。 单从这极为灵活的模糊说法来看,欧阳晴绝对是个老神棍了。 秦风已经无语。 他懒得再和一个神棍做计较,甚至于曾经的七皇子都不信命格之说,何况是他这个灵魂来自现代的五好青年。 眼看殿下沉默,小丫头还以为默认了这种说法,脸上挤出笑容,对于未来的婚期充满了向往和祝福。 “殿下,将来您和小姐成婚,小姐肯定能够痊愈,要是运气再好,提前就遇到了神医杨不活,和欧阳大人说得那般,那就更好不过啦!” 秦风闻声一愣。 杨不活的声名他也曾听过,据说是个游方的老郎中,号称不医活人,真名却是无人得知,在世间只留下了“杨不活”的名号。 能有这种名号,想来是有些本事的,不然仅凭这张狂劲,早就被人打死了。 若是真的找到这位杨不活,说不定能治好苏颜霜的病症,这么看来,欧阳神棍好像也不全是吹牛,起码还算真真假假,不至于误人性命。 只是天大地大,在大玄境内找到一个游方老郎中谈何容易,如今的时代多有不便,根本不可能像前世那般便利,眨眼就能做到心中所想。 要想做到这种事,除非有极强的人力和不俗的势力。 就目前经历而言,唯有凉州城的唐家和那些波斯商人有点本事,只是秦风对于这两路人并不知根知底,也并不确定他们就有能力做到这种事,冒然道出苏颜霜的病情,无异于将弱点交于他人,眼下并不可取。 无论如何,只能将一切暂时压下,耐心等待确认合适的人选。 略一沉吟,秦风向着小丫鬟沉声发话道:“近日将颜霜闺房里开放的兰花移出,也不能将任何开放的花卉带入屋内,平日常开窗户,保证屋里通风。” 这都是基本的常识,凡是呼吸不畅的病人,必须保证空气的流通,还要远离花粉,以免呼吸不顺加重病情。 小丫鬟面露不解,却也知殿下绝不会加害小姐,连忙应声下来依命行事。 交代完毕。 秦风慢步踏出了后院,交代家丁远离后院,绝不能允许任何叨扰,要保证苏颜霜的静养,无论仆人们如何欣羡这份特殊的关切,秦风心中的忧虑却是难以消散。 苏颜霜身患气疾已有几年,只要平日注意修养,短期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,只是情势危急,留下的时间也不多了。 心头呢喃着唯一的希望,秦风立即向着侧院而去,准备加快塞北红的酿造进度,为将来的一切提前做好准备。 “杨不活......” 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这位传说中的神医,唯有尽力一试。 ...... 于此同时。 相距百里外的陇城分外热闹,茶馆酒肆满是人影。 邺城的血战事迹已经渐渐传开,斩杀千骑的战果犹如神话,给予了边境子民极大的振奋,百姓为之惊叹,路人和商旅听得满目震撼,众多青年人更是一脸激动,紧握着双拳心跳如鼓! 就在茶馆外的青年们一片惊叹叫好之时,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鬼使神差地连连打了几下喷嚏,鼻涕口水喷得身旁青年一脸怒火! 顿时,斥骂声响遍了茶馆门外长街! “老叫花子,你作甚!” 第83章 唐小姐送酒 “老叫花子,你作甚!” 青年人突然被连打了几个喷嚏,满身都是口水和鼻涕,气得满目怒色,望见身旁是个老叫花子,更是气得已经七窍生烟,当场质问出声! 这声斥骂突然震响,还在激动谈论的周围民众惊得一愣。 闻声望去,只见青年崭新的布衣满是秽物,再看身旁老叫花子一脸土渍,浑身散发着阵阵酒气,也难掩熏天的臭味,简直邋遢到了极点。 众人不由得捂嘴掩鼻,齐齐散向四方,眼里满是嫌隙! “咦......!咱们陇城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叫花子,真是恶心死人了!” “我活了二十多年,就从没见过这个叫花子,估摸着是外来人,看模样也乞讨很久了!” “哎,世道难啊......” “仁兄,你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,叫花子是可怜,但也有可恨之处,你看这人手脚健全,却行乞讨之事,甚至不顾礼节玷污他人新衣,料想曾经也非良人!” “罢了,诸位也勿用在意,区区一件衣物而已,小弟也不会太过上心,还是别让此事搅了我们听邺城血战的兴致!” “兄台大度啊!老叫花,你还看什么看,赶紧滚一边去!” “老叫花子,滚一边去!” ...... 一干人七嘴八舌的评议不断,眼看就准备揭过此事,继续专注于聆听热血战事。 可古怪的是。 就算有几个气盛青年呵骂,那满脸土渍的恶臭老叫花却是神情麻木,呆呆地立在原地,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一样。 一双浑浊的眼眸,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波动,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存在。 众人被这般无视,只觉得颜面无光,正打算骂上几声找回颜面,突然街上响起一阵马蹄声! “哒!哒!哒!” 闻声望去,远处驶来了商队,阵仗不是很大,只有七八辆马车而已,马车也大都很是朴素,看起来平平无奇。 就是这种场景,却是惊得不少人呆立在了原地。 一切,只因为头车上显眼的“唐”字小旗。 在整个凉州地界,经商之人不在少数,为防止匪盗和不必要的麻烦,往往都会有家将相随,甚至雇佣镖师,长此以往,镖局的立旗习俗就被保留了下来,有声名的商队借此震慑宵小。 但凡能在头车绑有旗帜的商队,无一不是来头极大,在凉州城里也是数得上的人物,而这其中,尤其以唐家最为出名,甚至名声盖过了人所尽知的凉州首富宋有才。 此刻,前来的商队正是唐家中人。 仅仅只是一撇,不少有见识的商队和青年就面露狂热,无比倾慕地让开了道路,眉眼间满是惊叹,全然忘记了方才的怒火。 “快看!是唐家的商队!” “唐家商队出发,近几年来都由唐小姐压阵,也不知今日可否有幸,能见凉州绝色之颜!” “啧啧,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!” “谁说不是啊!我向来敬重唐家,今日一见,也算圆了心头念想......” “呸!前几天也不知是谁,以读书人自居,扬言商贾都是奸狡之徒,今天反倒改了嘴脸!你那是敬重唐家吗,我都不稀得戳破你!” “嘿嘿嘿,彼此彼此~” ...... 远望着车队前来,形形色色地人让开了道路,却依旧难掩眼里热烈,无比期待地观望而去。 不管是刚才的怒火,还是先前的热血激动,在此刻都被下意识地遗忘,与眼前绝景相比,一切都不再重要。 车队越来越近。 无论是文人商贾,还是气血方刚的陇城青年,全都激动难耐,而又极为克制地表现出风度,满含期待的静候上街两侧,只盼望能见到传闻中的唐大小姐。 眼看,前行的车队已不足几丈,所有人的心情愈发激动,拥挤的人群越来越多,几乎就要冲上前去。 可这种失礼之举,众人绝不会在做出,所谓的风度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,虚伪也好礼数周全也罢,连那一群谩骂出声的青年人,眨眼间就都变成了谦谦君子。 就在车队即将驶过茶馆门前的时候,突然有一道身影硬生生挤出了人群,径直拦在了道路中间,魔怔般的言语不断出口。 “酒......酒......” 那突然冒出来的身影毫无征兆,却是拦住了唐家的车队,做到了很多想做而不敢的事,惊得一干人心跳难平。 可当看清那呆立的邋遢身形,众人却是脸色一黑,满眼的尴尬难以形容,好像丢了天大的面子,让整个陇城都被抹黑。 拦住车队的人,正是先前的老叫花! 突然的一幕惊得一群人大眼瞪小眼,有几人立刻就黑着脸上前,未免陇城被老叫花的形象抹黑,也为了博得唐小姐的好感,准备忍着恶心带离老叫花。 可当他们近前。 一股混合着酒腥味恶臭从老乞丐身上散出,顷刻冲进了他们的鼻孔,那味道就好像宿醉吐出的秽物,在烈日下发酵了半年般,刺鼻得令人作呕! 很显然,这老乞丐不仅流浪多时,还很可能是个疯子。 几人只觉得头疼无比,根本难以靠近,脸色煞白地后退了数步,唐家车队的头车更是被这臭味阻拦,连拉车的马匹都直往后咧! 一人之臭,拦住了热血青年,也镇住了大名鼎鼎的唐家车队,可谓是惊骇了一干吃瓜群众。 而那令人闻臭生畏的老乞丐,根本不讲四周怪异的嫉恨目光放在心头,耸动着黑不溜秋的鼻尖,两眼迸发着异色的光芒,死死盯向车队,嘴里不停地呢喃出声。 “酒......酒......” 原本热烈无比的场面,就这样僵持不动,数百人无计可施,唐家车队也寸步难行。 就在此刻,车队中响起了一道清冷疑问声。 “徐伯,什么事?” 素净马车旁的老管家应声下马,走进马车做礼,将所见如数道来。 “大小姐,前路被一个老乞丐拦住,嘴里念叨着酒,那人奇臭无比,四周无人能近前......” 马车中养神的唐映蓉闻声一愣。 车队里确实有酒,而是还是邺城新酒! 不过,这酒只有几十坛,而且还未开封,乃是临行之时,老管家听闻邺城的门店卖酒不限量,故而买了些准备回去打点各方关系。 一个老乞丐,竟然能闻到未开封的酒味,这事儿实在有点古怪...... 唐映蓉心有好奇,揭开马车纱帘探头而望。尽管带着面纱,也只是微微露头一撇,却依旧惊艳了长街众人,给人以无限的遐想,几百双眼里倾慕不已。 唐映蓉望见前路正中确有一个老乞丐,浑身满是泥污,衣衫褴褛非常,也不知流浪了多久。 一看之下,喜好素净的唐映蓉心头有些发怵,所有的好奇化为云烟,顾念着身有重任赶路情急,也再未多想,只是放下纱帘淡然出声。 “罢了,就给他一坛酒,赶路要紧。” 老管家闻声做礼,即刻从后面的马车了取出一坛酒,在一干人呆滞的目光下,捂着嘴鼻递给了老乞丐。 果不其然,老乞丐接过酒就满脸狂喜地跑到了一旁,商队再次通行。 转眼,车队远去,空旷的道路上唯有尘土逸散,呆滞注目的吃瓜群众魂不守舍,脑海里只有那惊鸿一瞥的绝美之景。 感慨间,不少人出言赞叹,说着唐小姐不负盛名,又或者大度宽怀的各种溢美之词,面容里满是崇敬。 今日的见闻,给予了多数人美梦成真的欣慰,就连刚才的老乞丐也似乎变得不那么可恨,甚至有人心有感激。 等众人回过神来,只见老乞丐正躺在路边一角,抱着酒坛大口痛饮,一脸沉醉的模样与之前的麻木判若两人。 一个乞丐,居然也懂酒? 疯子也有疯子的快乐啊,起码人家还得了唐小姐赏的酒呢。 众人看得哭笑不得,准备继续谈论邺城血战,却是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酒香,闻得一群人呆立原地,神情如痴如醉。 那无比诱人的酒香飘过茶馆,几位商人突然惊异对视,惊呼声脱口而出! “这酒......莫不是凉州城里的新酒?!” 此言一落,吃瓜群众们一脸震动,道听途说的传闻近在眼前,比起方才的事迹还要惊人,几百人眼里的震撼不断放大...... 第84章 新酒能治疯症 新酒!? 魔性般的词语刚刚冒出,沉寂的四周突然愈发安静,几百双眼睛齐齐注目而来,好似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。 在场的多是普通百姓,根本接触不到新酒,但也听闻过来往邺城的人讲起新酒,甚至还听说这酒已经在凉州城里引起了震动。 至于怎么样的场景,他们中的多数人并无机会亲眼得见,只是经由他人之口说出,巨大的想象空间就给予了他们无限的震撼。 此刻听到老乞丐喝得就是新酒,不少人反应过来,惊呼声突然炸响! “新酒?那叫花子喝的,就是大名鼎鼎的新酒?!” “不可能吧......据说,此酒一斤可是价值十两银子啊,都能买一群羊了,那得是多好的酒啊,怎么可能送给一个乞丐?!” “确实如此!此事我也曾听闻,传言新酒一斤十两,不仅在邺城名声极大,就是在凉州城都已经抢疯了!” “乖乖......十两一斤还抢疯了?凉州城里的人这么有钱?!” “嘶!有钱人可真会玩!” “几位兄台,这话是吹牛的吧!哪有十两银子的酒,难不成凉州城里的富户都是傻子?” “这话有理!如此名贵的酒,会被一个叫花子喝到?打死我都不信!” ...... 激烈的争吵瞬间炸响,好事的吃瓜群众满眼震动,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,更不信先前的离奇之言! 不得不说,陇城的确相对偏远,百姓的见闻也很是有限,眼界低微了不少,根本不能和凉州城相提并论。 听闻着土包子般的争吵,几名商人难掩震动,同时眼里渐渐浮现于几分高人一等的优越,领头的中年小胡子端坐微笑,环视了一眼四周民众,神色骄傲地冷笑出声。 “呵呵,你们可别不信,新酒之名已经传遍了凉州城,此事千真万确,我就是凉州城人氏,岂会信口开河!” 言之凿凿的说辞,再配合上傲色十足的神情,还有那身讲究的锦缎长衣,一看就是有钱人的派头,立马就镇住了不少吃瓜群众。 甚至于,连先前被弄脏新衣的青年都听得两眼发直。 人群里,语气稍缓的问话再度响起:“兄台,那酒真是传说中的新酒......?” 小胡子闻声冷笑,很是装逼地掸了掸袖口灰尘,随后瞥向了茶馆四周一脸震动的陇城百姓。 “呵呵,自然是新酒,你们也不想想,唐大小姐什么身份,区区一斤新酒,送了也就送了,这事儿还能有假?” “鄙人不才,曾有幸尝过一口邺城新酒,那香味真是毕生难忘,正和如今的酒香一模一样,断然不会有错!” 此言一出,吃光群众们惊呼连连。 不仅有人惊得咋舌,还有人震撼得目瞪口呆,自然也有感慨不断的普通百姓,言辞里满是对唐小姐的倾慕,偶尔也响起对眼前小胡子的敬佩。 惊叹声,感慨声,称赞声混成了一片,将茶馆包围得严严实实,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! 想起新酒被唐小姐随手而送,一干人的金钱观都几乎毁于一旦,惊骇于财富的差距,同时也为那传闻中的新酒赞叹不已,实在难以想象该是何等仙酿! 无奈言谈间,众人只得闻着飘散的酒香过过瘾,本就对老乞丐的羡慕,在此刻突然地滋生成长,眨眼就变成了赤裸裸的嫉妒! 可恶! 一个乞丐,竟然被唐小姐赐予了传说中的新酒,实在可恶! 忿忿不平的回眸冷对,不少青年眼里的酸味已经很是明显,可当他们望见老乞丐,却是再度惊得没了声音。 只见那老叫花子已经将一坛酒喝得一干二净,只剩下一脸回味地将最后一滴酒倒入嘴里,意犹未尽地把空酒坛子丢在了一旁。 见这情景,不少人气得两眼直冒绿光,骂声响成了一片! “这......这这这!” “暴殄天物!暴殄天物啊!” “可惜了上好的一坛仙酿,竟被如此之人当做茶水牛饮,气煞我也,实在是气煞我也!” “罢了罢了,你们和一个疯子说这些有什么用!” “天杀的老叫花!唐小姐赐下的新酒就这样被糟蹋了,我他娘的好心痛啊,真想捡起了酒坛子嗦叭一口!” “啊,这......” “兄台是个狠人......” ...... 一干人望着老乞丐浪费了十两天价的神女赐酒,当场气得捶胸顿足,甚至不乏有人破口大骂,几乎有拔刀相见之势! 就在骂骂咧咧的声音里,老乞丐却是满足无比地伸了个懒腰,一脸的红晕分外明显,哪怕脚下蹒跚,眼里却是有了光芒。 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,也不管他人嫌弃的眼神,反倒是一脸狂热地笑问出声。 “凉州城真有这酒......?” 这一问惊得不少人满头问号! 明明先前还疯疯癫癫的,怎么一转眼就红光满面不说,连言辞都很是正常,哪里还像一个疯子啊。 好家伙...... 难不成传说中的新酒还能治疯症?! 不等满目惊疑的众人出声,老乞丐已经似有所悟地大步而去,又好像疯疯癫癫地哼哼了起来,向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远去。 一群人直接看傻了,直呼新酒物超所值名不虚传! 这短暂的戏剧场面,早已离开陇城的唐大小姐自然不会得知,她的心头很是凝重,身有重任将要面对各方压力,容不得丝毫分神。 昼夜马不停蹄地赶路,沿途换了几次好马,转眼距离凉州已经不到两百里,即便如此,唐映蓉也不敢有任何的放松,极少停步歇息。 老管家率领家将策马相随,不敢有任何打扰,跟随小姐这么些年,他自然知道,若不是遇到极大的困境,小姐绝不会这般沉寂。 而事实也真是如此。 二百里之外的凉州城,在唐映蓉离去的短短几日之内,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,凶险的阴招正在施行,一场阴谋已经在等候她的归来。 宋府。 四名轿夫抬着的华美软轿在门前静候多时,等待着首富老爷的现身,却没曾想,当首富老爷踏出宅门,望见软轿竟面带不喜。 只是抱着手中锦盒冷漠一撇,就冷声斥骂出言。 “饭桶!我何时说过要乘这顶轿子?你们这群饭桶,脑子里装得都是大粪不成?” 轿夫们被骂得狗血淋头,根本不敢应声,只得立马将大轿抬进府中,又接连换了几顶轿子,直到满头大汗地抬出最后一顶素轿,宋雨才总算是满意地挤进了轿子,向着城东而去。 一路前行,只有钱大海紧随带路,轿夫自然不敢多问,古怪的出行举动却是引得他们内心猜疑不断。 平日里,老爷走到哪都很是张扬,巴不得全城人都知道首富前来,今天竟然一反常态,低调的有些吓人。 到底,老爷是要去什么地方? 第85章 首富的阴招 轿夫们满心好奇,一路上疑惑越来越明显,根本不懂首富老爷今天要前往何处,直到穿过最后一条小巷,行至一处简朴院门前,宋千秋才摆手示意停轿。 那府门很是普通,在富户遍地的凉州城里完全是排不上号的存在,看起来就像个没落人家。 世人皆知,但凡有点声名和地位的人家,放置于大门两旁的一对石墩,就是吃做“门当”,有镇宅装饰、稳固门面之用,门楣上或门楣的砖雕或木雕则意指“户对”,这两样物什就代表了所谓的门当户对,只要看看门前石墩和门楣,就知住户身份如何。 若是家主的身份更为显赫,石墩就被雕狮替代,威风凛凛让人望而生畏。 眼前的府门很是普通,别说石狮子了,连个石墩都没有,门楣也是简朴的厉害,只不过是最为平常的木料,没有任何雕饰。 看来看去,除了门上挂着个“胡府”字眼的匾额,几乎和普通民宅没什么区别。 轿夫们也算去过不少地方,见识自然是少不了的,一眼就看出这里的住户应该不是富贵人家,愈发感到了好奇和诧异。 就在几名轿夫低头压轿的时候,宋雨才掀起了轿帘,一边用锦帕擦着满头大汗,一边吃力地抱着礼盒挤出了小轿。 不需问出声来,一脸谄媚的钱大海就凑到了跟前,扇着蒲扇悄声通报。 “宋会长,小人已经查明了,这里就是咱们凉州盐运使胡大人的宅邸了,您别说,这位大人可是低调的利害,住所都好不容易才打听到!” “小人又费了好大的功夫,才知道这位大人喜爱书法,尤其是......” 话还没说完,宋雨才乐呵地瞥了一眼,就打断了邀功的言辞。 “行了行了。” “只要这事能办成,将来的好处少不了你的!” 钱大海听了这话,脸上乐得跟个菊花一样,立即很有眼色的道谢,而后大步走向朴素府门,整了整衣着小心地叩响了大门。 “咚咚~” 几息过后,一个中年家丁模样的男子打开了府门,客气地注目而来。 钱大海立刻堆笑做礼道:“劳烦通报,凉州商会的宋会长求见胡大人~” 家丁闻声一愣,环视着门前的阵仗,目光看向大腹便便的宋雨才时,露出了确认的神色,只见对方含笑示好,也就出于礼节抱拳回礼。 “原来是宋会长,还请稍后片刻。” 见着家丁立刻关门回府禀报,宋雨才的面容里露出期待,十拿九稳的喜色漫上眉头,丝毫也不急躁。 钱大海静立一旁,时不时地奉承几句,抬高着首富老爷的身价。 “宋会长,您这般礼待,又带来了重礼,想必那位胡大人也不会拒绝,只要您能将新盐握在手里,莫说在凉州地界,就是塞北几州,一切也都唾手可得啊!” 宋雨才听得一脸舒坦,得意之时忍不住悄声赞同出声,笑得脸上横肉乱颤。 “哈哈哈~” “那是自然,新盐利润极高,一旦将来推行全州,盐税起码要高五成,胡大人绝不会拒绝这种好事。” “一群邺城土鳖,也想和我斗,简直是在说笑,等胡大人出面,将来我定要一雪前耻,唐映蓉那个小妞,本大爷是娶定了,哈哈哈哈哈!” 不得不说,宋雨才这一招釜底抽薪狠毒无比,一旦此事成行,经由盐运使之手得到新盐不过是几句话的小事,甚至于将来搞到配方也不算难事。 毕竟,盐运使可是掌管着整个凉州的盐业,哪怕边境情况特殊,大玄的盐业也允许公私共营,这位大员的话语依旧有着决定性的分量,一句话就能改变凉州十几县的盐业格局。 可以说,这位朝廷的四品大员一手执掌着盐业的生杀大权。 言谈被轿夫们听得清清楚楚,几人心头震撼难平,他们万万想不到,这种普通院落里居然住着凉州盐运使! 真不愧是老爷啊,居然能找到这位掌管整个凉州盐业的大人,还将对方的喜好都打听得清清楚楚,如此手段实在是高明! 一脸震动的轿夫们满目崇敬,只觉得老爷真不愧首富之名,望向门前的目光也肃然起敬,但眼里却是渐渐浮现了傲色。 盐运使又如何,在首富老爷的面前,也不过是利用的棋子,就算是堂堂的朝廷命官,岂敢驳了宋家人的面子? 看来,大局终究是不会改变的,一切都在老爷的掌握之中! ...... 府门内。 家丁神色严肃地一路前行,穿过前院走向书房,于门前做礼通报。 “启禀老爷,商会会长宋雨才求见。” 书房内穿着素服的凉州盐运使胡维宣正在练字,听了这话神色一愣,缓缓提笔抬头望来,干瘦的面容里闪过意外,又隐隐浮现几分不喜。 “宋雨才?你可问清了,来人真是宋雨才?” 家丁再度应声道:“启禀老爷,确是首富宋雨才,小人看得一清二楚。” 胡维宣听得脸色一黑,将笔放下落座,冷声地摆了摆手。 “他来做什么......不见。” 身为朝廷命官,又是寒门士子出身,胡维宣向来不喜欢商贾之流,对于宋雨才的声名也有了解,更是厌恶到了相当的程度。 眼见如此,身旁陪同赏字的胡妇人却是轻笑劝慰出声。 “夫君,既然对方登门求见,若是就此回绝,恐怕会失了礼数,不妨见他一见,再做计较如何?” 胡维宣闻声抬头,眼中浮现几分不满。 “夫人,若是别人前来,我也就见了,可这宋雨才不过是个投机耍滑之辈,仗着宋家声势得了些钱财而已,此人不学无术声名极差,连表字都是自取‘有才’,意寓有财,这等宵小之辈,我若是见了,岂不毁了一世英名!” 胡夫人闻声点头,语气柔和了几分,却是再度出声相劝。 “夫君,话是如此,妾身也知此人声名狼藉......” “只是此人今日在城中开设盐铺,所售新盐品质上乘,而且仅售四百文一斤,如此罕见的宝盐,想必前来也是为此。 “若是能将这新盐推行州府,于百姓是大功一件,于夫君的政绩也有极大的好处,眼看塞北四州的巡盐御史认命之期将近......” 巡盐御史。 心心念念的三品官职落入耳中,胡维宣不由得神色一愣! 第86章 恶人先告状 胡维宣听闻夫人之言,回首望见夫人一脸忧色,他的眉宇挣扎了几息,终于还是无奈地摆了摆手。 “罢了......让他在客厅等候,本官随后就到。” 闻声,家丁应命退去,胡维宣挣扎的神色难以平息,但也觉得夫人的话很有道理,就算宋雨才声名狼藉,可若是能为凉州百姓降下善果,能让他平步青云,见一见又何妨。 沉吟了几息,也无需夫人再劝,胡维宣神色严肃地收起纸笔,起身向着书房走去。 他要为百姓盐业大计,为自己二十多年的仕途,破例一次! 胡维宣在走廊稳步前行,神色十分严肃。 这短短的几步路,在往日走过了无数遍,却在今日让他感到了心神难宁,心境都开始了明显的波动,就好像脚下已不再是普通的走廊,而是曾经的坎坷仕途...... 他出身于寒门,苦读十余年方得以踏入仕途,可当他如愿为官之后,原本报效社稷的美好理想却被一次次的摧残,普通的出身注定不为被太过重视,傲气的文人风度也不适宜在官场摸爬滚打。 当同届的进士一个个平步青云的时候,胡维宣始终不肯攀附世家权贵,从金榜题名起的三年间,他从未获得机会上任,始终停任在礼部下属印铸司,当个小小的员外郎,连品阶都没有...... 身为进士,落到这般地步也是令人唏嘘不已。 好在明珠不会蒙尘,一手苦练的行楷得到了时任太傅姜太渊的注意,接触之下展露出的才学和抱负颇受赏识,这才有了为官的机会。 不得不说,姜太渊就是他的贵人,说是半个恩师都不为过。 即便对朝堂时局失望,也看清了世家的大势,胡维宣感念于文宗姜太渊的提携和教诲,始终铭记少年之志,自此远离京师,在各州流转为官。 辗转二十年来,他从未同流合污。 能从毫无背景的学子,一路爬到掌控州府盐业的盐运使,几乎不依靠任何的捷径稳步向前,足以见得胡维宣的才学。 可惜啊。 曾经的有志青年如今已是沧桑盐官,就算施展才学不断攀爬,为国为民立下不少功绩,他的仕途几乎就要走到了终点。 历经近二十年的努力,胡维宣已是凉州盐运使,站在了盐业衙门的顶端,看起来风光无比,也不负多年韶华。 可他心里清楚,仅仅四品的盐运使官职,就代表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晋升的可能。 大玄盐政很是特殊,盐政不属于地方官,没有管辖地方的责任,地方文武官也不是其下属,盐政几乎与军政和地方官政完全剥离开来,另有独行的一套体制,只受户部辖制,可正因如此,无论是仕途还是权利都极为有限,升迁之路只能止于盐运使。 身为一州的盐政长官,胡维宣看似大权在握,实际上除了管控盐业再无实权,说难听点,有时候调度人手和疏引盐运都有些捉襟见肘,在刺史和驻军都督面前,他根本没有任何底气。 最令人绝望的,则是几乎已经封死的升迁之路。 他身为盐政官员,如无特殊情形,依例只能在盐政官职中升迁或者调任,与各州间流转任命,盐运使几乎就代表着已经做官到头了。 这就是当初少年傲气所要承担的后果,也是多年来桀骜不服输注定的结局。 若想再一步升职,除非他能在盐业做到骄人的政绩,力压其余塞北三州盐运使,一举被朝廷任命为巡盐御史。 一旦成为了御史,天路方可再开,将来卸任御史回到京都,还有极远的仕途可言,为官者若不踏入京都,注定一生平平啊。 如今宋雨才上门求见,必是为了新盐,若能真的将那神奇的新盐推行,甚至拿到配方上交朝廷,巡盐御史之职也有极大的希望。 不得不说,这是绝望中的一丝曙光,哪怕有些灰暗。 宋雨才声名狼藉,身后又有宋家撑腰,能登门求见,绝不可能是为了小事,贿赂官员的传闻不在少数,今日或许有难以启齿的黑幕! 若是真的答应宋雨才的条件,即便真的做到了政绩,从未获得三品巡盐御史之职,将来再返京都,如何挺起胸膛大谈为国效命,又有何面目再见姜太傅? 坚持原则还是妥协于现实...... 天人交战的心内杂乱无比,短短的数十步里,胡维宣走得很稳,熟悉的自家客厅就在眼前,却让他感到好像当年亲临天玄殿,心跳根本无法平复。 深呼了一口,胡维宣才神色平静地踏入其中。 端坐的宋雨才闻声即刻起身,回头望见盐运使大人,脸上带着无比谦和的虚伪笑意做礼问候,身旁静立的钱大海更是谄媚。 “拜见胡大人,在下对您的声名仰慕已久,今日承蒙大人赏光接见,实在荣幸之至。” “草民钱大海,拜见盐运使大人!” 两人近前做礼,脸上的笑意分外浓厚,再配合着价值不菲的华服玉饰,实在俗气到了一定程度,胡维宣一眼就感到了些许厌烦。 出于文人的礼节,他才点头应声,大步上前落于主座之上。 “宋员外客气了,请坐。” 借着落座的一瞬,胡维宣就看到了宋雨才手边桌上放着的礼盒,心中猜想落实九成,却是不露痕迹,沉声如常地问询起来。 “宋员外,本官与你并无私交,常年也未有走动,何以今日突然登门?” 宋雨才笑意浓厚,同样面无异色地做礼应声。 “启禀大人,在下早知大人为官清廉不喜他人叨扰,所以敬仰万分,也一直未敢擅自登门。” “今日前来,却是有天大的冤情,此事只能由大人您主持公道啊!” 冤情? 整个凉州城,谁都可能有冤情,唯独宋雨才这个所谓的首富不可能有,这话实在是厚颜无耻。 不出所料,此人肯定包藏祸心,准备借用管家之名刁难平民。 如此为富不仁的恶徒,果然不能共处一室,既是如此,那所谓的仕途就此断绝也罢,免得污了一生清名! 胡维宣轻抚寸须,心头一阵冷笑,面容冷冽了几分注目而去。 “连宋员外都有冤情,此事还真是稀奇,你且说来听听,若是属实,本官定当秉公执理!” 第87章 连环计 听闻胡大人出言,宋雨才立即就试了个眼色,嘴皮子利索的钱大海很是机灵地上前做礼,天花乱坠地道出了改编故事。 “胡大人明鉴,此事乃是小人亲眼所见,便由小人一一道来。” “上月初,宋员外于一位西域奇人手中购得新盐配方,经由验证制得了新盐,可惜所用原料凉州城附近极少,唯有在各县采集。” “好在此物价值低廉,宋员外也就派出了众人在各县开采原料,意外结识了邺城商界的一干人,见那些人出身贫困,又甘愿效命,还说愿意替百姓谋得福祉,才将秘方暂借,让他们也依秘法制盐,当时并无异端,新盐售价一斤四百文,凉州城内百姓无不称赞......” 胡维宣听得神情严肃了几分,渐渐收起了鄙夷之意,这话语里的事迹并不能全信,似乎也不想谎言。 上月凉州城确实有宋雨才的商铺售出凉州新盐,物美价廉,赢得了不少名望,几乎要将曾经的恶行洗白。 整整一月的奇闻传遍,连他也大为惊讶,密切关注过数日。 只是后来,新盐就突然没了踪影,百姓们也陷入了疑惑和不解,渐渐又骂声四起,心头无比惋惜...... 带着未解的疑惑,胡维宣也在此刻眼里浮现好奇。 声情并茂的钱大海还在继续讲述,面容上浮现了愤恨和不甘,仿佛真的亲历过极大的仇恨。 “胡大人,想必您也看在眼里,这原本是一件为民为国的大好事,谁知道邺城那群人竟是包藏着狼子野心啊!” “仅仅半月,那群邺城的商贾熟悉了制盐之法,就私自在各县开始制盐卖盐,每斤卖得贵了整整一百文不说,而且还臭不要脸的改名为邺城新盐!” “他们忘恩负义,盗取了宋员外的秘方,一心只想着赚取百姓的血汗钱,为了钱财不顾道义诚信,逼得宋员外每日亏空数百两,连声名都被抢去,此后也无原料再制盐!” “如此狼心狗肺的小人行径,实在无耻至极,还望大人明察,还宋会长一个公道啊,还凉州城的百姓一片清明啊!” 此言一出,胡维宣惊得面容怒色浮现,瞳孔瞬间颤动! 忘恩负义窃取秘方在前,抬价欺民断绝新盐声名在后,种种的事迹经由钱大海之口说出,给今日疑云重重的凉州城动荡盐业作出了看似完美的解释。 若真如钱大海所言,有如此不仁不义的无耻小人,当真是只顾钱财的世间败类! 背信弃义盗取秘法,在各县自制新盐,已经是令人不耻的作为,而后仗着占有原料,坐拥地利涨价卖盐,甚至还夺去了新盐的名号,自称邺城新盐...... 如此种种禽兽作为,于豺狼走兽何异? 难怪凉州城内的新盐突然绝迹,原来其中竟有如此令人震惊的真相! 胡维宣听得心中怒火突生,多年平稳的心境在此刻波澜四起,仿佛唤起了曾经的热血报国之志,恨不得将贼人尽数捉拿! 只是...... 当他满是怒火的双眼望向厅中做礼的钱大海,再瞥向一脸期待的宋雨才,胡维宣却是无法彻底相信两人的说辞,心中生出了猜疑。 这番解释确实听起来合情合理,似乎也与所闻事迹相符,只是出自宋雨才等人之口,说服力就是差了很多,也很难让他立刻相信。 毕竟,宋雨才的声名全凉州城人都知道,若是说这位首富为财不择手段,或许更符合曾经的作风。 不过无论如何猜想,胡维宣始终没有证据证明真相如何。 以他所知的情形来看,说是宋雨才的良心发现也好,鬼迷心窍也罢,在凉州城以四百文的惊人低价卖出绝品新盐是事实,这一点无从辩驳,也让真假变得更为迷离。 品性纯直的胡维宣一时竟难以辨别真相,也无法做出定论,哪怕沉默注视两人多时,始终看不出任何端倪。 数息之后,只得以严正之声诈问试探。 “你们所言当真?宋员外,想必你应知晓,本官执掌凉州盐政,但凡盐业事务均可一言一定,若是今后查出你们诓瞒本官,就算有宋家,凉州地界你也绝无可能再染指盐业!” 宋雨才的笑意更浓了几分,脸颊都快堆出了褶子,连连笃定应声。 “呵呵呵,胡大人说笑了,在下岂敢欺瞒大人,此事已是人所共知,若在下敢口出胡言,何需您出口下令,诸位族兄也容不下在下啊!” “在下厚颜登门,就是知道大人您办事秉公而行,只求大人为凉州百姓还个公道啊,我宋雨才虽然是一介商贾,却也时刻铭记是宋家人,岂能做出有失身份的丑事呢!” 钱大海同样附和应声,面容里的忿忿不平很是明显,一脸的憋屈就好像有深仇大恨。 “胡大人明鉴呐!那些邺城商人实在是丧尽天良了!草民虽然也是邺城人氏,也实在看不惯他们诸多恶行,上月就抛下了微薄家产,前来为宋会长助阵,奈何奸人狡诈,新盐已无原料,唯有请胡大人做主啊!” “若是此事有假,草民愿受天打雷劈,永世不回邺城!” 两人信誓旦旦的接连出言,神情看不出丝毫破绽,所说的言辞也掷地有声,再度让真相变得扑朔迷离。 胡维宣神色凝重了起来...... 以他的阅历和见闻来看,无论何等卑劣之人,起码都有些基本的脸面,就算坏事做尽,也会心有忌惮,不敢真的肆无忌惮。 如今宋雨才以宋家之名作为担保,分量已经难以让人忽视,连陪同的钱大海也说出愤恨之言,而且还立下了毒誓。 就算如何奸诈,也不至于自损声名,殃及祖宗声名吧? 观察的间隙,胡维宣原本的怀疑消散了不少,那份固有印象也有了几分松动,出于为官的经验和行事的严谨,他倒也没有一口应下此事。 略一沉吟,只是说出了模棱两可的官场应话。 “既然你们说自己有冤情,此事也在城内传闻多日,本官自当派人查探,若一切属实,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。” 宋雨才闻声暗喜不已。 他可是很清楚,这位胡大人办事想来沉稳,可一旦接手之事,绝对不会放任不管,既然眼下能含糊应声,就说明此事已经成行。 新盐到手......有望了! 激动难耐,宋雨才即刻双手托起礼盒,先前凑近了几步,脸上满是感激之色,使出了决定胜负的一手。 “多谢胡大人为民做主!” “在下听闻大人高风亮节,多年为官清廉,对大人极为敬仰,自然不敢损害大人清誉,只是知恩图报乃是为人根本,思来想去,唯有备此薄礼以表敬意。” “还请大人勿要拒绝,这不过是一副横幅而已,既表谢意,也不失风雅,绝不会有损大人清誉!” 书法横幅? 胡维宣闻声注目,心头满是意外,这宋雨才不以财物贿赂,只是禀明冤情,出于谢意才以薄礼相赠,甚至还颇有礼节。 如此行事风度,倒也有几分君子模样,似乎也不像个奸狡之人...... 第88章 这不可能 胡维宣原本打算要拒绝,又听说是书法横幅,不由得感到了诧异,对于宋雨才庸俗贪财的印象有些动摇。 不等他反应过来,礼盒已经打开,卷起的八尺横幅展现眼前,厚重的笔力一眼惊艳,熟悉的字迹令人动容。 “厚德载物”四个大字浮现眼前,锋芒尽敛雄浑有力,就好像亲眼再见太傅姜太渊,曾经的提携恩情和些许师生之谊涌上心头,一瞬五味陈杂。 “大人留步,在下先行告辞了!” 眼见胡维宣不出意料地神色异动,宋雨才即刻道别,满含笑意地恭敬退去,根本容不得丝毫反应的时间。 直到大步走出胡府,宋雨才和钱大海脸上的得意已经难以掩盖。 一切,都和设想的如出一辙! 片刻之后,伴随着压抑的轻微笑声,宋雨才交代了一番后续动作,再度挤上了小轿,穿出小巷消失在了喧闹的街上。 凉州城里还是那般的热闹,百姓根本不知掩藏在繁华下的可怕博弈,也还未听闻邺城的血战事迹,只有那贵如珍宝的新酒人人好奇,几乎已经成为了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。 而在看似寻常的闹市之中。 尤其以万民坊最为出名和热闹,传闻此酒楼是西域人所开设,专为招待来往商旅和路人,其中不仅有着西域美食,舞姬也是令人流连忘返,又迎合了大玄的国情,风雅和狂野兼备,处处都是美食美景,即便夜色刚落,已经是人满为患,一掷千金者不在少数。 就在这样的销金窟后,却是有着一处安静小院,院落里外站着数十个身形健壮的西域人守卫,看起来穿着很是普通。 而院中小屋里唯有一点灯火,麦色肌肤的红唇少女正端坐绒毯,手中拿着一杯冰镇葡萄酒,静听着门口做礼之人的通报。 “公主殿下,凉州城里已经卖出了近两千斤新酒,品质极高,无人知其制法,只能从名称和邺城来历的众人推论,此酒必与北王有关。” “近两日,凉州刺史的长子购得了几十斤新酒,为新酒再度扬名,不知其动机为何,据说刺史寿宴将近,或许有此缘由......” “凉州城的新盐已经消失数日,宋家却是从前几日开始又派人乔装,在各县买入了些许新盐囤积在凉州城,不知道有什么动机。” ...... 一条条的讲述下来,无论具细,那少女始终都在耐心静听,神色轻松无比,把玩着手中酒杯,好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,又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色,似乎颇有兴致。 相比之下,门内静立守卫的大汉却是渐渐眼露不满,忍不住烦躁地做礼进言。 “公主殿下,您命阿鲁姆大人亲自前去,这般轻率就将十万财宝交付那个北王,是不是太过信任他了?” “属下愚钝,并不认为那小白脸值得十万财宝,也不值得公主殿下这样重视,要是为了新盐或者新酒,也不至于这么给他面子,用钱财买就是了!” 瞥了一眼大汉的嫉恨神色,少女的异色瞳孔未见任何波澜,只是问向了门口的探子。 “邺城方向有何动静?” 探子即刻应命答话,照着手中飞鸽传书诵读出声。 “禀公主殿下,据阿鲁姆大人的回信,十万财宝已经交付北王,一切依照计划进行,阿鲁姆大人正在各县就近补充骏马,明日即刻取得新盐。” “还有......嘶!” 通报中,探子突然静得愣住,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,吓得倒吸凉气! 这大惊小怪的举动看得大汉满脸不屑,冷哼一声转头挺直而立。 手执酒杯的波斯公主妮卡尔却是心思缜密,深知挑选进入大玄的人手极为优秀,都是国内的勇士,绝不可能无端惊异到这种地步。 抬起异色眼眸,略为轻声好奇地注目而去,勾人的魅惑嗓音在此刻也变得低沉了几分,给人一种威严有加的贵气之感。 “念下去。” 门口探子即刻回神,却是神色难平地惊骇诵读出声! “据......据往来各县大玄民众商人相传,邺城前日遭到吐蕃骑兵千人进犯,也不知用了什么计策,竟将千人铁骑尽数诛杀,此事已经传遍方圆百里邻城,绝无虚假!” “还有,唐家的人也从邺城返回,带了大量的新酒。” 诛杀千人铁骑?! 沉声波斯语通报一出口,公主的淡淡笑意消散无形,美瞳为之一滞,门后大汉更被惊得神色大变,猛然回头注目,脸色出现了罕见的震动! “诛杀吐蕃千骑?这怎么可能!” 失态的沉声惊呼,吓得门口探子即刻伏拜,双手颤抖地奉上几块巴掌大小的丝布,根本不敢对视而去,声音惊慌地连连致歉。 “属下绝对不敢胡言乱语,情报就在传信之中,请公主殿下明鉴,请伊斯玛仪将军息怒!” 半裸上身的大汉眉头紧皱,大步转身一把扯过所有丝布,密密麻麻的波斯文字写满其中,尤其以最后读完的一条丝布最为繁杂。 睁大双眼注目而去,伊斯玛仪的双目也被惊得突然一愣,巨大的震撼浮现面容,呢喃声久久难平,连双手也在微微发颤! “将千人铁骑尽数诛杀!” “这......” “这不可能,这不可能,这不可能啊!” 身为波斯前卫将军,也就是大玄人称为的大月氏国黑将,伊斯玛仪也曾和吐蕃交手,深深地了解过吐蕃铁骑的能耐,那彪悍的战力和悍不畏死的疯狂,令他至今记忆犹新。 如果只论骑兵,平心而言,波斯的战力都略逊一筹,而大玄军队若是面对吐蕃骑兵,起码也要三倍以上认输才有可能获胜,而且最多也就是惨胜而已! 尽数诛杀...... 这个字眼,在此刻看起来无比刺眼! 伊斯玛仪很清楚,那绝不是惨胜的意思,而是意味着彻底的战胜,近乎于碾压般的胜利! 邺城分明只有几百军士啊,怎么可能碾压吐蕃千骑?! 难以置信的情报就在眼前,伊斯玛仪陷入了巨大的震动,根本想象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,仿佛他眼中不屑的区区邺城,隐藏着天大的秘密! 就在此刻,公主殿下的声音却是平静传出。 “伊斯玛仪将军,你现在还对本公主的决策有异议吗?” 这话听得大汉一愣,眨眼就变得面红耳赤,却是心服口服地单膝跪地做礼。 他真是难以想象,邺城居然有世人未知的新秘密,看来那个大玄朝的北王不简单,而公主也已经开始了行动,就更是妖孽! 看来,年轻人的天下要到来了...... 垂眸瞥见伊斯玛仪跪拜,波斯公主并未理会,只是沉稳地下达了军令! “马上飞鸽传书阿鲁姆,命他明日应约前去,双眼看到的,双耳听到的一切,绝不能有任何的懈怠,取得大玄北王信任,在不被怀疑的前提下,尽可能打探情报!” 探子立即做礼退出,罕见的灰鸽飞向夜空。 而远在数百里外,距离邺城仅一百多里的陇城,尽管还在星夜,暂时歇脚的波斯商队已经开始出发,阿鲁姆就算还未受到军令,已经照着计划准备就绪,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,向着目地出发了...... 第89章 看穿了一切 清晨。 晨光还未落下,北王府的小院里已经立着好几道人影,其中有本属王府的参将王勋,也有奉命前来的王傅方诚,以及准备禀报公务的统领许朝元。 三人接连前来静立多时,不敢上前叨扰,静望着院中习武的北王,眼中闪过惊叹和敬佩。 静望之下,许朝元和方诚已经看得有些失神。 只见殿下身着素衣,手执长剑翻飞,三尺青锋在手中好似游龙,说不出的潇洒俊逸,一招一式里杀气隐现,仿如当日守在城门前的战神之姿。 一位皇裔,能有如此的武艺,付出的血汗难以想象,也足可见曾经的困境,不知这位殿下,究竟在京都遭遇过多少挫折,才能有今日的成熟和勤勉。 惊叹之余,许朝元一脸的自愧不如,同时小心地悄声问向王勋。 “殿下每日都是如此?” 已经见怪不怪的王勋憨笑点头,眼中满是敬佩。 “每日如此!” 悄声一言,再度让方诚和许朝元心中动容,微微点头间又觉得有几分理所当然,若非如此勤勉,也不可能造就出曾经有享誉京都的天骄皇裔,也就是如今力斩千骑的北王殿下。 历经动荡坎坷,所有的磨难都沉淀下来,这位殿下就好似被打磨过的璞玉,已经有了名玉的光泽,少了曾经的年轻气盛,更多了几分超乎年龄的沉稳和内敛。 “邺城,将来不可限量啊。” 几乎在同一时间,两人脱口呢喃而出。 也就是这一声感慨,听得秦风停下了动作,见到三人已经等候了多时,将手中长剑放于桌上,接过玉儿递来的手帕擦拭双手,微笑着望向了三人。 “让你们久候了。” 三人齐齐做礼,对于殿下的礼遇心存感激,也已经有些习惯这种温文尔雅的日常气度,接连上前问候。 “殿下言重了。” 秦风对三人也已经很是熟悉,大概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和赞叹,却是并未在意那些无关紧要之事,直接沉声望向了方诚。 “方大人,邺城历经战事,这两日来又多出了不少外来商人和百姓,大有战后复苏更胜从前的态势,你有何看法?” 方诚严肃点头道:“启禀殿下,下官以为确是如此,经过先前战事,邺城的声望远胜从前,邻城有不少百姓前来,其中不乏做工的劳苦平民,但也有众多本属邺城的方圆百姓。” “而新盐和新酒的声名也渐渐传开,临近几城人人惊叹,往来买卖的商贾,为求活路的平民都增加了数倍,仅这几日下来,城内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万人。” “依下官浅见,邺城应当及时扩建,城楼也需加固,以防内忧外患。” 一番话也是说到了秦风的心里。 无论如何,邺城必需扩建了,曾经的破落小城今日人数激增,仅仅往来客商就多出了数倍,显然已经有了商业小城的雏形。 以如今的态势来看,单单几条长街的布局,已经不够容纳这么多的人数,甚至在不久的将来,连居住都有问题。 这里面就涉及了很多方面,不仅有商业的考量,也有民生的思虑,方诚能想到很远的布局,也说明了眼见不俗,能容纳四方来人,单抛开商业的眼光不论,胸怀和格局也不是普通官员能比。 这中年文官,确实是个人才。 秦风满意地点了点头,当即说出了心头之言。 “方大人,既然你能有如此见解。足以见得这半年多来亲历民间,对于邺城的发展变化很是了解,将来邺城的扩建就由你和薛县令商讨负责。” 重任突然交付,方诚心头振奋,感怀于殿下的知遇,立刻沉声做礼,随即退步而去。 “下官遵命,待到与薛县令确认扩建之策,下官即刻前来禀报,下官先行告退。” 待到方诚离开小院。 秦风望向了许朝元,脸上的淡淡笑容暂时收敛,神色变得严肃起来,氛围突然变得充满了肃穆之气。 许朝元倒是已经习惯这种杀气,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更觉得这种气氛才自在,面带恭敬地抱拳做礼。 “启禀殿下,各县的新盐已经运至武场堆放,共两万斤,皆盖有蓑衣!” 秦风微微点头。 这事儿倒是理所应当,本就该办得毫无差池才对,只是想到即将到来的古怪商队,他总是难以放心。 沉吟了片刻,方才冷声出言道:“许将军,今日你务必密切注意前来的波斯商队,任何人有异动都不可放过,若有欲图不轨的形迹,即刻将来人就地拿下!” 这话一出,许朝元和王勋都惊得瞪圆了双目。 王勋咽了咽口水,有些紧张地悄声赔笑请示道:“嘿嘿......殿下......人家和咱们有约定在前,若是黑吃黑,恐怕传出去不太好吧......” 秦风:?????? 神他喵的黑吃黑! 这脑回路有够离谱的,真是个人才啊。感情前面给这个铁憨憨提点了半天,到头来都是废话呗。 商议果然不能找这个铁憨憨,他还是适合干点动手的事。 无语地瞥了一眼。 秦风沉声向着两人道明了心中猜想。 “本王觉得,那群人不像是普通商队。” 许朝元神色严肃地惊疑问询道:“殿下是说......他们是外族奸细?!” 秦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,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。 “先前他们前来王府拜见,领头之人礼数周到,几乎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,无论言辞举止都合乎我大玄礼仪,甚至没有丝毫的怯场。” “他为什么会这么熟练?” 许朝元闻声一愣,似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头。 以常理而言,普通人见到官差都会紧张,更别说像殿下这样的当朝藩王,在那尊贵的身份面前,必然要经受极大的压力,激动和紧张交错,很难做到表现完美无缺。 几息过后,王勋也似乎反应了过来,似有所悟地呢喃出声。 “也是啊......除了唐家大小姐,我还没见过谁能在殿下面前那样淡定,殿下说得是,他们太熟练了!” 激动的发言过后,秦风才神色严肃地道出了细微的问题所在。 “这只是其一。” “领头的波斯人沉稳,或许可以归结为多年经商,见过不少大场面,勉强也还说得过去。可他身后的仆从,实在不合常理。” “那人容貌被毡帽遮盖大半,看似普普通通,无意间却是露出了双手,肌肤细腻无比,而且毫无疤痕,手指纤长柔美,比起颜霜的手都毫不逊色......” “一个仆从,绝不可能有那样的手指。而波斯商队领头之人,也对那仆从视而不见。不出意料,那个假扮仆从的才是真正领头人。” “假扮仆从暗中观察,又命人各种示好,这般大费周章的前来,还很是干脆的答应一切条件,放下十万财宝果断而回,给人以极好的印象,绝不可能是只为了新盐!” 这话一出,两人彻底愣住,脑海中各种可能的设想稍稍浮现,眼中的震动瞬间涌出! 殿下早就看穿了一切....... 波斯商队,有阴谋! 第90章 将计就计 有阴谋! 波斯商队绝对有阴谋! 听闻了殿下的讲述,许朝元和王勋瞬间好像明白了许多事,回想之下,也觉得当日的波斯商队看似正常,细节里却充满了问题,处处都是阴谋的味道。 试问,商队怎么会愿意放下巨额财宝,就那样空手而回,就算拿到了殿下的字据,他们就真的能那般信任别国的藩王? 再想起当日,波斯商队约定买卖就匆忙离去,行动迅捷干脆,那份干练远超过普通的商人。 最可疑的,是那些商队前脚离去,没过多久吐蕃人就大举赶到,巧合的十分离奇! 若是波斯商队对邺城有图谋,为了新盐准备攻城,甚至于为了某种目的,和吐蕃人勾结,将来搞个里应外合?! ...... 种种能想到的疑点不断涌现,许朝元惊得眉头紧皱,连王勋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! 只是粗略一想,王勋就觉得这场巨大的买卖危机四伏,顿时惊呼出声。 “这......!” “殿下,既然那些波斯人来者不善,咱们不如先下手为强?他们就只有几十号人,等到进城,立刻就将他们拿下!” 许朝元并未出言,脸上坚定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。 在两人紧张的注目下,秦风却是轻轻摆手,神色很是淡定,大将之风尽显。 “不急。” “他们敢这样前来,或许是有恃无恐,或许自以为计谋高明,无论如何,只要处于邺城之中,占优势的始终是我们,力破万法,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,任何的阴谋都没作用。” “既然他们愿意以巨大的财富为诱饵,必定图谋不小,甚至将来还会故技重施,我们索性就装作不知情,先吃下这诱饵,下次再涨盐价,趁机敲他们一笔,顺便看看他们意欲何为。” 平静的话语道出,许朝元听得眼里一亮。 “殿下所言甚是!” “将计就计,以不变应万变,此乃兵道上策!” “末将谨遵军令,只要波斯人前来,必定时刻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!” 王勋就没想那么多,只是听到殿下要准备吃下财富,而且听意思可能不止一次,顿时感到了说不出的赞叹。 三言两语就把波斯人的诡计戳破,甚至还打算装作不知情,就那样静静看着波斯人表演,实际上一切心知肚明,把巨大的财富全收入囊中...... 这也太黑了! 一次十万两,两次三次下来还得了? 要是继续涨价下去,波斯人不得吐血而亡?! 别说搞什么阴谋诡计了,估摸着破产都快了! 乖乖...... 这生意做的实在是太狠了,太绝了,比黑吃黑还他娘的离谱! 殿下是在是高明无比! 先有波斯人送钱上门,后有商界明珠白白打工,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!这么看来,所谓的商界明珠唐大小姐也不怎么样啊,真要说学做买卖,还得看北王殿下! 王勋琢磨了半天,脸上笑得已经开了花,把许朝元都看得一愣一愣的! 眼看两人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,就算暂时只是猜想,也表现出了重视,秦风才感到心中有了些许平静。 至于那位神秘的仆从,想必此刻正在远处静候佳音吧? 可惜了,吃亏这两个字秦风是决不允许存在的! 端起清茶泯了一口,秦风向着两人再度下令,确保绝不会有任何闪失。 “此事不可外传,就算你们对军士下令,也不可提及,以免生出事端,待到波斯人前来,只需暗中派人紧盯就是,到了武场取盐,也绝不能有任何放松,更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异状。” “咱们能宰几次肥羊,就取决于你们今日的表现了。” 两人闻声相视满眼贼笑,抱拳沉声应命才神色收敛,随即告退而去。 “末将遵命!” “属下遵命!” 望着铁憨憨和许朝元一脸严肃的离去,秦风眼中闪过一道精芒,一场有趣的表演课就要上演,只差反派粉墨登场。 ...... 正午。 邺城东城门。 几十辆空马车组成的波斯队伍依次通过,全程礼节周到,脸上始终挂着和善的笑容,就好像普通的热情西域商队。 静候着队列前行,阿姆鲁牵马立在城门内侧,看似满眼笑意,实则心里已经掀起了波澜。 只不过离去两日...... 破旧的东城门就变得充满了严肃的气氛,连守卫的军士身上都偶有逸散出骇人煞气,那是浴血大战之后才有的杀意和威严,邺城的守军显然已经经过了洗礼,身心脱胎换骨,战力再上台阶。 不露痕迹地余光扫向四周,民众们的好奇还是一如既往,城墙和地面偶有的血迹依然能够看见,给阿姆鲁心神极大的冲击。 吐蕃千人铁骑居然被尽数诛杀! 当他听闻如此骇人战绩之时,只觉得是无知平民的戏言,可随着传闻越来越多,往来的人群说得绘声绘色,他不敢轻视,派人连夜查探得知真相,即刻就飞鸽传书通知了公主殿下。 如今。 亲身立于东城门后,仅仅目睹那七尺城墙上难以完全清洗的丝毫血迹,他都能想到了当日经历了何等可怕的一战。 吐蕃骑兵战力彪悍,眼前城门年久失修,宽不过两丈,门内必定当时堆尸如山,脚下血流成河。 以邺城几百人的微薄兵力,无论何人来看,能硬生生阻挡了千骑进犯已经是个奇迹...... 而事实却是惊骇四方。 邺城不仅阻挡了千骑进犯,甚至还将吐蕃来犯之敌尽数斩杀,千人骑兵覆灭如此,这简直就是神迹啊! 邺城守军到底是如何做到的? 他难以想象。 但阿姆鲁很是清楚,这个充满古怪的小城,必定还有着世人不知的秘密,新盐新酒这样的绝世神物,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! 身负公主军令,他一定要探明真相,将所有的秘密尽数挖出,将来带回自己的国度! 心头震撼难平,阿姆鲁不自觉地露出了凝重之色。 直到队列通过大半,耳旁的马蹄声越来越密集,他才好像被惊醒,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,连忙挤出了平和的笑容来掩盖。 顺便向着身旁军士探听实情。 “军爷,我听说邺城前两日打了大胜仗,敢问是怎么打赢的?” 孙二闻声一愣,眼里的自豪和荣耀难以掩盖! 第91章 憋屈的波斯人 “军爷,我听说邺城前两日打了大胜仗,敢问是怎么打赢的?” 孙二正在值守城门,突然听到这声问话,心里只觉得美滋滋的,身为邺城守军的荣耀瞬间迸发,莫名受到的尊崇称呼更是令他满心激动! 怎么打赢的? 这还用说! 邺城军民人人都知道,那是殿下打造出了两样神器,更亲自率领着所有人浴血奋战的结果,身为当日守城的一员,他可是亲眼目睹过殿下的英武姿态,今生今世绝不会望,也有资格吹嘘到老! 但凡城中百姓,哪个听了不摆手叫好!? 孙二满眼自豪,正准备好好吹一波殿下的武艺,好让这些外来人知道何为神人,却是突然想起了早上,统领召集当日守城军民,发出古怪的军令! “暗中注视波斯人的一举一动,若有异状即刻禀报,无论波斯人问起何事,绝不能如实相告,此乃密令,泄露者军法处置!” 军令回想脑海,孙二心里一愣。 他自然不明白这密令有什么缘由,但知道这些波斯人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! 身为军人,就当以军令行事,经历了血战过后,孙二已不再是那个普通百姓,心头满是军人的荣耀和责任。 好端端地,波斯人怎么就又问起他来了? 先前他就和钦差老头闲聊斩杀宋千秋的事,吹牛没完就被打断,差点儿害得殿下被人冤枉,虽说不能完全怪他,他却是始终无法释怀,差点害了殿下,心头自责不已! 为了赎罪,胆小怕事的孙二听闻殿下招兵就坚决从军,对外只说是为了攒钱娶媳妇,这些事他从未对外人提起。 好在前几天的血战过后,他也算以军功洗清了心头的悔恨,终于才敢抬头做人,日子也变得越来越好了。 前车之鉴犹在,军令也回响耳畔,孙二立刻收敛了心头的吹嘘欲望,带着笑容望向身旁这个坑爹的波斯商人。 “咱们邺城自然打了大胜仗啊!” 阿姆鲁闻声眼角闪过精芒,故作好奇的神情,凑近几分做礼问询道:“敢问兵爷,这一仗是如何打赢的?” 两人一问一答,身旁的军士们都注目而来,心头有些紧张,也有人悄声向着孙二眼神示意,生怕这货忘了军令, 孙二却是丝毫不慌,瞥见波斯商人愈发好奇,也学着模样凑近了几分,一脸神秘地讲述出声。 “这事儿你可不能对外人讲啊!” “你是不知道,当日我可是亲眼所见啊,那一仗打得是天昏地暗,吐蕃人足足有千人之多,好在殿下武艺厉害,一刀砍去,几十个吐蕃人就倒地而亡!” “足足几十刀下来,上千吐蕃人全都死在了城门里,简直吓人呢!” 一刀杀几十个人? 世上哪有这种人...... 满眼期待的阿姆鲁心有把握,听到讲述却是听得一愣,脸色瞬间变得尴尬无比,就算挤出笑容也显得有些勉强。 他是没想到,眼前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满嘴胡言! 估计,这货连战场都没上过,所以只能乱吹。 “厉害.....厉害......” 尬笑了几声,阿姆鲁心有不甘,继续问起了对立的另一名军士,那人看起来样貌素净,好像斯文了许多,想来应该不是。 “这位军爷,北王殿下真有如此厉害?不是小人不信,一刀杀几十个确实太......” 对面的军士立刻闻声轻笑,向着孙二瞪了一眼,随后朗声致歉出言。 “见笑见笑,他这人就向来满嘴胡话,别听他胡说!” 呵呵,还是有老实人的。 阿姆鲁闻声立刻打起了精神,接着马车通过的间隙穿插而去,也顾不上牵马,独自凑向了那名军士,满眼期待地做礼请教。 “敢问......那一战是如何得胜的?” 年轻军士闻声点头,脸上故作沉思,可谓是影帝附体,随后才满是感慨的赞叹出声! “那一战......那一战啊,北王殿下根本没有挥出几十刀,而是独自守在城门前,一刀挥出天雷滚滚,上千吐蕃人灰飞烟灭!” “如今想起来啊,北王殿下真是天神下凡啊!” 话音刚落,四周突然有些安静。 一刀千人...... 还真敢说! 孙二两眼发直,心里直呼内行,守城的其余几名军士也听得愣神,人都傻了。 至于阿姆鲁,听闻这种离谱的说辞,当场神情一僵,任凭心里素质再好,此刻也绷不住脸上的笑意,连嘴角都开始抽抽了! 这特么都是什么神仙,他娘的一个比一个能吹! 本以为能探听点口风,结果打探出来的消息离谱到了相当的地步,好端端的一场血战,竟被人说成了神话故事,还愈发地变本加厉! 大白天就这么能吹,都喝假酒了? 若是在波斯,阿姆鲁听到这种离谱的话语,立刻就甩两个大耳刮子了,此刻却是在大玄国土,他还身负重任,只得将心里的火气压下。 就在脸色尴尬地准备离去时,那军士竟然再度反问而来。 “怎么样?殿下厉害吧?是不是天神下凡?” 大神你姥姥! 阿姆鲁当场就气得紧握袖中双拳,却是只能憋出笑容,硬生生从嘴里蹦出两个字。 “厉害......” 眼看马队已经全部通过,心态小崩的阿姆鲁没什么欲望再陪几个沙雕吹牛,立即大步地告辞而去,直赶前列奔城中客栈! 望着波斯商队远去,几名守军笑着回味刚才的吹嘘,彼此好一顿战术谦虚,同时也有人即刻悄声离去,向着城府方向前去禀报一切。 待到波斯商队安顿在最大的客店。 几十辆马车停在街上,引起了不少民众注意,可就算他们如何打问,当日躲在家中的普通百姓根本不知真相,说不出个所以然,只有一个劲地夸赞殿下英武军士勇猛。 偶尔有几个曾经参与守城的百姓说起,更是形形色色的版本,真假难辨。 “那天可是一场血战,殿下一个人骑马冲出城门,杀得吐蕃人哭爹喊娘啊!” “殿下跺了跺脚,吐蕃人就暴毙一片呢!” “殿下骂了几声,吐蕃骑兵立刻满心羞愧而死!” “殿下看了一眼,吐蕃人就死完了!” ...... 听闻着属下禀报的各种言论,客房端坐的阿姆鲁脸色阴沉到了极点,邺城就没一个老实人,都只会吹牛逼,大玄的民风不对劲,百姓里面有坏人! 咬着牙闭目静心老半天,脸色青红交替的阿姆鲁才算稳住了心态,渐渐神色平和了下来。 今日之事,实在有些古怪。 眼下只有先见过那位北王,然后再做计较,而那位北王身怀诸多秘密,也不是个善类,绝不能轻视...... 想到这里,阿姆鲁只觉得一阵头疼,命人拿出一个精美的镂雕木盒,一脸肉疼地向着北王府方向而去。 第92章 静静地看表演 王府门前。 阿姆鲁扣响大门,见到王府家丁露面,表现得像先前那般礼数周到,很是恭敬地做礼出声。 “劳烦通报,波斯商人阿姆鲁求见北王殿下。” 家丁同样回礼,随即关上府门而去。 几人静候,神色各异地立于王府门前,隐隐感到此行颇有压力,邺城越来越离奇,他们却是一无所知,投入了打量的财富仍未见效,如此下去,必将被众人非议,失职之罪难免啊。 阿姆鲁就算心态小乱,到底也是见过不少风雨,还能神色凝重地静立等候。 身后紧随的仆人却是满眼踟蹰,望着手中精美的木盒一脸不舍,犹豫之下四顾无人,方才近前几步,以波斯语请示出声。 “大总管,这舍密陀罗花十年一开,是极为罕见的珍宝,千两黄金也难买得,我们当年出发也就带了三株,是要结交大玄贵人才能用的,起码也要赠与手握实权当朝大员......” “今天送给一个不得势的皇子,是不是太浪费了......?” 阿姆鲁闻声回头,望着木盒同样目露不舍,观望了几息过后,却是无奈地悄声一叹,眼中很是沉静。 “哎......” “这位北王,虽然只是不得势的皇子,身上的秘密却是价值巨大啊,能以几百人战胜千骑,一定是发现了吐蕃人的弱点,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新甲兵,这份情报完全值得上舍密陀罗花。” “如果能得知吐蕃人的弱点,对我国有极大的好处,再加上新盐和新酒,北王的分量已经远超一位驻军都督,我们能做的,就是尽可能去拉拢示好,争取早日得到信任,任何代价都不过分!” 几名随从听了这话,眼里满是震动,原本的不解也在瞬间消散,神色里多出了几分敬畏和期待。 片刻之后,家丁打开大门,将阿鲁姆一行迎入王府,带领前行踏入了客厅。 立于门前。 阿姆鲁将一切的烦扰摒弃,轻呼了一口气才踏步而入,分明是普通的接见,却给了他极大的压力,远胜先前两次。 低头前行数步,方才恭敬无比地做礼出声。 “草民阿姆鲁,参见北王殿下。” 端坐大椅的秦风神色平和,就像往常那样儒雅,注目着恭敬做礼的波斯中年人,眼里浮现似有似无的笑意,温润的声音传出喉间。 “免礼,赐座。” 阿姆鲁起身致谢,却是并未落座,而是再度做礼,声情并茂地道明了送礼之意。 “多谢北王殿下。” “尊贵的北王,我们波斯国长年缺盐,您慷慨卖出两万斤盐,对于我们国家的人民有极大的恩德,我们商队也能获得不小的利益,为了表达我们的真挚谢意,草民愿奉上宝物一件,还请殿下笑纳。” 秦风很是淡然,只是语气平和地应了应声。 “客气了。” 左列陪坐的王勋和许朝元已经是听得满心欢喜,暗道果然如殿下所料,波斯人这就送礼了。 望着阿姆鲁从身后人手中接过精美木盒,上面镂空雕刻着花草日月,栩栩如生的雕工令人惊叹,木盒之中绝对是宝物! 可就是两人心头热烈的时候,却是见打开的宝盒里就躺在一株干草! 王勋顿时皱起了眉头。 “这也算宝物......?” 阿姆鲁闻声抬头,见身穿甲胄的青年质疑注目,即刻含笑解释出声,向着端坐不语的北王说明了详情。 “北王殿下,此乃舍密渔陀罗花,每十年才开放一次,只生长在我们波斯国,而且往往生长在无人荒漠,极为罕见!” “如果服用此花,可以静心养神,还有驻颜之效,甚至还能延年益寿,就算在波斯国,数百两黄金也只能买到一点花瓣。” “谨以此宝,表达对北王殿下的真挚谢意!” ...... 一番讲述下来,面带质疑和不屑的王勋心有震动。 悄声一撇,身旁静坐的许朝元同样是直直注目,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,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。 波斯人敢说出这话,必定确有其事。否则的话,胆敢欺瞒王爷,那就是找死,没人会傻到做这种事! 眼前木盒里放着的干草,居然有诸多神奇的功效,比起传闻中的野山参灵芝都厉害得多,具体效用暂且不论,就那吓人的价格,已经惊呆了两个穷武将。 数百两黄金...... 那可是意味着几千两的白银,是他们一辈子都难拥有的财富,足够奢侈的生活一辈子! 就是这么多的钱,居然才能买到点花瓣。 这一株花不得卖个几万两?! 何止宝物啊...... 这玩意就是旷世难寻的珍宝! 两眼放光的王勋心跳不已,就好像看到了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子,要不是身旁的许朝元眼神提醒,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。 好在这些天也见过不少场面,眼界高了不少,才及时稳住了表情,立即上前接过木盒,双手奉给了北王殿下。 秦风瞥见眼前的宝物,心里暗喜一闪而过,轻轻摆手示意,不冷不热地轻声点头。 “难得,本王收下了。” 这份淡定,看得王勋满眼崇敬。 什么叫出身尊贵? 什么叫眼界超群? 什么才叫稳如泰山? 瞧瞧殿下...... 人家那语气那神态,就好像只是看到了杂草一样! 几万两的宝物放在眼前,连眼睛都不眨一下,那风度真不愧是皇家出身,到底是当今陛下的亲儿子,天生的真龙皇命,不是寻常人能比啊。 可笑波斯人,居然还想用这点东西糊弄殿下? 太嫩了。 满心崇敬的王勋立即将木盒放在主座之旁,随后学到了几分气度,很是牌面地乖巧落座,目露淡定地停滞甚至,心里只觉得暗爽。 这短暂的一幕都被阿姆鲁看在眼里,不由得心里一沉。 他的眼光何其毒辣,心思也是细微超常,单单从那一瞬的平静语气,以及北王殿下波澜不惊的神色里,就察觉到了对方并不是很看重。 不由得,阿姆鲁心里有些震怒。 舍密陀罗华都不看在眼里,这北王真是好大的胃口! 只是怒气还未升腾,却已经被再度压下,同时他也感到极大的压力,和一种罕见的慌乱。 无论如何,今日绝不能无功有过! 情势所迫,他已经得知了对方的意思,只得顺着心意讨好,忍着心头血再度许下承诺,再度做礼,身子比方才还低了几分! “殿下见谅,此行实在仓促,唯有此物,若是今后我们可以长久的买卖往来......定还有重谢!” 这话听得秦风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,淡淡地看着来人轻声出言。 “好,将来我们一定会继续往来。” 阿姆鲁这才算松了一口气,只要贪财就好办了,任何代价都能接受,他的任务也能达成,一切都将手到擒来。 同坐的王勋和许朝元却是已经在心里乐开了花。 “一定会继续往来......” 殿下这是在看人家做戏,还装作什么都不知情,指不定将来怎么坑死这些吐蕃人呢,实在是高明! 就在他们两人憋笑落座的时候,殿下的话语再度响起。 “阿姆鲁,如今两万斤新盐已经备齐,你随时可以去取,只是你们所需的新盐实在太多,我大玄百姓用度尚且不够。” “这么下去,我们恐怕难以长久往来啊......” 话音刚落,阿鲁姆刚刚稳定的心神瞬间一纠,就好像被人抓住了命门,细微的紧张神色也浮现面容,已经难以自控。 “这......” 那惊慌神色连王勋都看得清楚,他却是不敢言语,只能忍着心头的笑意,继续努力地端坐看戏。 到了此刻他也看明白了,肥羊马上就要进锅,而且还是主动跳的那种! 第93章 猛薅羊毛 王勋和许朝元端坐不语,心里却是像明镜一样,忍着即将丰收的喜悦,一脸平静的注目而去。 几道目光同时投来,再听闻北王含义极深的犹豫话语,阿姆鲁瞬间感到了明显的压力,心里开始有了些许慌乱。 “这么下去,我们恐怕难以长久往来啊......” 这话说得点到即止,很是巧妙地抓住了他的心理,摆明了有借机刁难的意思,却是无法忽视,只得被动地随对方心意。 紧张和气愤不断交织,阿姆鲁只觉得北王卑鄙无比,仗着握有新盐,在此刻堂而皇之地表露出坐地起价的态度,而且还说得那么斯文,实在是可恶至极。 可惜,他就算面对这种情势,也不能表露出丝毫的愤怒,只能立即应声接过话头。 “殿下,您这是何意......?” 看着波斯小胡子认真的表演,显露出一丝急切,似乎真的对于新盐无比看重,就像个普通的商人,秦风心里淡淡一笑,露出为难模样注目而去。 “阿姆鲁,本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,新盐极为珍贵,我邺城及附近城池的百姓用度尚且不够,此次卖给你们两万斤已经很是不易。” “如果今后继续进行这样数量庞大的交易,依照现状而言是很难实现的,除非......你们愿意每次相隔一月前来购买,价钱也要再涨一倍!” 听闻着青年藩王平静的讲述,阿姆鲁心里已经开始滴血。 价钱再涨一倍...... 这种条件,按理来说也还能勉强接受,以新盐的品质,如果带回西域也值得十两一斤,可是他们远道而来,调用大量的银钱无比困难,本就价格极高的新盐再涨,每次购入两万斤就要二十万两! 整整二十万两的银钱,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啊! 这次凑齐十万两,就已经有些吃力,若是今后每月凑出二十万两,岂不是要逼得他们付出数倍的艰辛? 何况这种数额巨大的交易,还要每月进行一次,要是往复几次下来,耗用的人力财力,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。 思索着泰山压顶般的严峻表象,阿姆鲁的心头压力顷刻倍增。 他已经看明白了,这位北王很是贪心,不仅想要从他们身上获得大量财富,而且是要长期买卖,甚至借用他们的手,将新盐销往西域,既得了财富,又传扬了声名打开销路。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! 足足过了十余息,阿姆鲁脸色变得很是尴尬,竟不知如何应答,连他原本下定的决心,也在此刻变得有些不足。 面对将来即将付出的巨大财富,他根本不敢擅自应下! 感受着北王和两位将军投来的目光,阿姆鲁的神色凝重到了极点,就算还能维持那份出于礼节的笑容,却是显得无比勉强...... 那进退两难的模样,连王勋都觉得有些不忍直视。 殿下这招实在有点狠啊。 不管这些波斯人心中有什么图谋,可惜他们前来是打着买盐的幌子,这一点就被殿下吃得死死的,若想今后继续往来,就得维持着表面的来意不变。 一次十万两的买卖已经很是惊人,殿下竟还再度加上条件,不仅要每月一次,连价格都要再涨一倍! 这何止是薅羊毛啊,简直就是要逮住波斯肥羊往死里薅! 太狠了...... 王勋就算想到肥羊即将入套,也万万没预料到殿下会有这么狠的一招,瞥见波斯人为难的模样,差点儿就要笑出声来。 你说说这群二货,在哪混不好,非要对邺城图谋不轨,这不是找罪受么! 也不看看邺城是谁的属地? 僵持数息,阿姆鲁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僵硬,巨大的压力不断凝聚,眼下的买卖已经超出了他的权限,无能为力的感觉蔓延全身。 反复思虑之下,只得艰难地做礼应声表态。 “北王殿下,这条件确实有点难,能不能容草民几日时间思虑一番......?” 秦风见此情形,不出预料的点了点头,表现出了几分通情达理。 “自然可以。” “既然你暂时拿不定主意,此事七日之后再议,如果再无他事,就随许统领去武场取盐吧,初夏时节少雨,可也难免节气突变,要是天公不作美,新盐被大雨冲洗而去,你的十万两银子就要打水漂了。” 寥寥几语,和方才的强势截然不同,给人一种的温和的感觉,身心都放松了不少。 秦风也是讲道理的人,毕竟阿姆鲁千里送财也不容易,以目前的手笔来看,起码也算是邺城的VIP客户了,几十万两买个优待,很是合理的。 “多谢北王殿下体谅,改日草民再来拜见......” 阿姆鲁闻声如释重负,连连做礼道别,就此随着许朝元而去。 直到客厅再无外人,王勋猛地喷笑而出,忍了许久的笑意发作全身,整个人都笑得浑身发颤,眼泪都快出来了。 “噗......!” “哈哈哈,那人的脸色简直像吃了苍蝇,实在笑死我了!殿下,您这招也太狠了啊,每月买卖二十万两,谁能经得起这么折腾,哈哈哈哈!” 客厅中回荡着王勋感慨的话语,秦风并未有任何动摇,连笑声都没有被他放在心上,神色严肃地应了应话。 “他们一定会答应的。” “既然舍得十万两买盐,又拿出罕见珍宝示好,这些人的身家就负担的起本王开的条件,若还想来邺城,他们别无选择。” 听闻殿下这般笃定,语气很是严肃,王勋也渐渐收起了笑意,眼里很是敬佩,想到波斯人将要被大把薅羊毛,忍不住有些感慨。 “殿下真是神机妙算!” “这群波斯人鬼鬼祟祟的前来咱们邺城,肯定心里有什么坏水,我在邺城驻守这么多年,可算是对这些外族人深有体会,没几个好东西!” “还是殿下这招好,把他们的银钱先弄到手,将来再好好收拾他们!” 望着王勋痛快的表情,秦风淡淡地露出微笑,这个铁憨憨虽然城府有限,但在家国大事上还是分得清对错的,波斯人意图不明,但能舍得如此血本,绝对有着极大的野心。 思来想去,邺城能被这般重视的事情,恐怕只有还未完全传开的接连得胜! 第94章 耄耋鬼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。 就连王勋都知道,外族人游走边境,多数是为利益而动,甚至时刻对边境虎视眈眈,大玄朝的军威还在,可惜已经有了从巅峰滑落的迹象,盛极而衰是难以改变的事实。 恐怕,边境将来又会是变得动乱无比啊。 沉思之间,秦风对于波斯人的来意愈发重视,心头的预感更加强烈,木秀于林风必摧之,邺城已经引起了外族人的注意,确实意味着近来的所有努力都有成效,同时也预示着很快就要被更多人注意,卷入各种纷争之中。 眼下,必须要加快脚步了。 外有各种压力,内有未婚妻的病情,探听杨不活几乎难于登天,必须要付出巨大的人力物力,现状不给秦风丝毫的停歇机会,也容不得他有任何懈怠。 沉思之间,静候多时的玉儿见到访客出府,才从门外碎步踏入,脸上带着一丝欣喜做礼柔声通报。 “启禀殿下,午膳已经备好,苏小姐在饭厅等候您多时啦!” 颜霜病情好转了? 秦风闻声抬头,心里有了一丝慰藉,即刻带着王勋踏步而去。 心情期待地稳步前行在走廊之中,穿过院门踏向主院,片刻就到了饭厅门前,飘香酒菜引人食指大动,起身而望的佳人秀色更胜佳肴。 静望而去,苏颜霜闻声起身,面容还有几分苍白,却是比先前好过了太多,已经有了些许血色,见到秦风的面容,眉眼里也有了几分光彩。 缓缓起身,施礼的动作轻柔动人,声音也比曾经多了几分温柔。 “殿下......” 确实是好转了几分。 秦风露出微笑上前,温和应声落座。 “颜霜,不用多礼了,你身体抱恙,先落座再说。” 这话语令人如沐春风,就连一旁的丫鬟和王勋都感到无比的平和,眼里有些羡慕,也对苏小姐很是担忧。 感受着众人关切的目光,尤其是殿下温和的神情,那双星眸里满是在意,性情淡漠的苏颜霜不由看得有些失神。 闻声落座,自觉失态的苏颜霜心头娇羞,又见饭厅还有他人,不由得面容里带着些许红晕,仿佛病情又缓解了几分。 见此情形,秦风心头的担忧稍稍舒缓。 他如今身在邺城,顶着所谓北王的皇家荣耀,心里却从未将这名头看重,无论是前身还是自己,两世为人的秦风已然看透了人间冷暖。 皇子又如何? 不过是出身不错的傀儡罢了,就算曾经的七皇子如何努力,也始终不受待见,甚至几乎丧命,那份皇室的荣耀不值得任何留恋。 一朝流落塞北,堂堂皇子当日甚至不如七品县令,这就是残酷的现实。 穷在闹市无人问,富在深山有远亲,无论身份带来怎样的荣耀和权势,也不过是构建在皇帝名下的空中楼阁,随时都能烟消云散。 真正能相信的,唯有靠自己努力,一步步踏出的坚实道路,而能与自己同行的人,才是值得在意的。 就算造化弄人,苏颜霜正就是这样的存在。 共患难,不离弃,就算在秦风最为落魄的时候,这位旧病缠身的女子也以王妃自居,听闻敌军进犯,甚至想要护秦风周全,所以才引动了气疾复发。 这样的女人,恐怕除了远在京都的母亲,世间很难再有第三个。 得妻如此,夫复何求? 此刻见到苏颜霜病情好转,他心里很是欣慰,眼中也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柔情,与以往的冰冷和果决判若两人。 即便还未成婚,两人此刻凝视,心意勿用再言,彼此的距离好像就在几日之间拉进了数倍,变得亲切和熟悉了很多。 郎才女貌,天造地设。 望着那绝美的微妙对视场景,旁观的其他人心头只能浮现出这八个字,赞叹和动容瞬间也蔓延,惊艳的观感此生罕有。 殿下英武俊朗,准王妃才貌双全,世间能有这般的一对璧人,足以惊艳所有人的心神。 呆呆望了几息。 王勋的眼里满是理所当然,以他看来,也只有苏小姐配得上殿下,而容貌绝美出身不凡的苏小姐,似乎也只有殿下才能娶到。 一切都好像是命中注定。 完美的一对佳人,让王勋心里说不出的羡慕,单身狗的酸楚不自觉地逸散,同时也为王妃的病情感到惋惜,悄声叹息感慨。 “哎......” 轻声一叹,却是在寂静的饭厅里响了个通透。 除却心思缜密的秦风,其余三人都是女子,自然懂得语气里的惋惜,瞬间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起来。 两名丫鬟无奈注目,王勋也意识到自己的失声,很是自责地低头静立门外。 气氛突然沉重,当事的准两口却是出奇的平静,苏颜霜早就看破了很多,神色没有太多的变化。 秦风更是个心如古井的异数,也知道王勋性情,明白他不是有意为之,在此刻表现很是淡定,只是望向了未婚妻,眼中带有不变的关切。 “颜霜,本王听说,你的气疾之症,只有找到杨不活才能治好,苏将军可曾派人为你寻访?有没有什么线索?” 苏颜霜闻言沉默几息,神色里闪过一丝无奈。 “殿下,其实家父曾有杨不活有一面之缘,只是这位名医行踪飘忽,又处事低调,常年隐匿于江湖之间,大玄山川何止千百,找寻几年依旧一无所获。” 能将生死攸关的事情说得这般淡然,苏颜霜的坚强远超常人想象,曾经历经艰难的秦风略有感受,对于这个未婚妻很是中意。 只是听闻这话,他却是有了新的发现,带着好奇问出声来。 “苏元帅既然见过杨不活,那你可知道此人有何特征?” 就算希望渺茫,若是得知杨不活的某些特点,或者样貌有什么独到之处,将来四处派人查探,就能明确目标,也能省去不少的功夫,这件事很是关键。 苏颜霜闻声注目,望着殿下坚定的目光,心里感到一丝暖意,身患绝症还能被人如此珍视,上天待她不薄。 回忆着当年的情形,苏颜霜将父亲的讲述一一道来。 “禀殿下,杨不活号称鬼医,世人传言活人不医,医术已经登峰造极,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,才有了这种名号,据家父提及,二十年前曾得见鬼医,当时杨不活已近花甲,却是须发皆黑,平日嗜酒如命,谈笑间就治好了致命箭伤......” 短短几言惊得在场人瞪大眼眸,就好像听到了神话一般! 第95章 希望浮现 “活死人,肉白骨?!” “六十岁还须发皆黑,大名鼎鼎的鬼医,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个人,简直和神仙一样。” “该不会,鬼医当年是信口胡说的吧?!” ...... 王勋和两位丫鬟的惊呼出口,神色已经满是震动。 听闻接连质疑,苏颜霜却是毫无异色,只是缓缓地摇头,坚定地说出柔声之言。 “绝无可能。” “杨不活四十年前成名,据说当时已有子嗣年近志学,不少人都知此事,年岁绝不会有虚假。” 闻声,众人惊得再无声音,对于鬼医的名头很是印象深刻,脑海中浮现了一位仙风道骨的奇人,举手可令阴阳逆转。 这般坚定的说辞之下,秦风的心头也感到了一丝惊讶。 四十年前成名,有子嗣年近志学...... 这话很是直白,也没有任何误会的可能,志学之年就代表着十五岁的年纪,四十年前就有着几十岁的孩子,杨不活当时起码也有三四十岁。 这么想来,后续的一切传闻也都符合年纪,如今的杨不活应该接近八十岁,在当下的时代绝对是高寿老人! 但这种年纪,还真的能活在世上吗? 回想着各种惊人的描述,秦风打消了几分心头的质疑,既然名号这么了得,又能在六十岁有着一头黑发,起码说明异于常人,或者懂得养生之道。 种种看来,鬼医杨不活确有独到医术。 只是八十岁的高龄,也确实意味着机会不大,岁月无情,还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,可既然传闻此人好酒,那就代表着有极大的希望啊! 几息捋清头绪。 秦风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,露出微笑望向苏颜霜,许下了此生的承诺。 “颜霜,我一定会尽快找到鬼医。” 苏颜霜闻声点头,看着那双星眸里闪动的光芒,同样心里有了几分安定,对于将来有了期待。 见到殿下这般振奋,面容里像往常那样的平静,语气也有几分势在必得的自信,王勋和丫鬟们只觉得无比熟悉,有种莫名的信任和期待滋生。 就好像,眼前的困境也会像过往的经历那样,被殿下尽数化解,一切都在掌控之中。 细细琢磨几息,玉儿方才恍然大悟。 “对啊,既然那位鬼医喜好酒,邺城如今已经有了新酒,殿下还酿出了第二道酒,只要新酒的在各处扬名,那位鬼医肯定会闻声前来的!” 这话一出,饭厅里顿时洋溢着一阵欣喜,连货之后觉的王勋也激动得连连应声,一时欢喜满溢阴霾尽扫。 秦风缓缓端起酒杯,眼里的笑意十分平静。 他对于唐映蓉推行新盐的进展很是看好,最为关键的核心,已经被他交代在了书信之中,只要陈默看过之后依命行事,想来不会有任何问题。 关键在于,唐映蓉是否真的有足够的经商才能,而不是仗着倾城容貌才博得了商界明珠的美誉。 认定得力的合作伙伴,新酒将来的扬名,找寻杨不活的后续动作,这一切都将由唐映蓉的表现去决定。 但愿,那位商界明珠不会让人失望。 远在数百里外的凉州城。 热闹的街市像往日般繁华,暗地里却是开始蔓延着阴谋的味道,连刚刚进入城门的唐大小姐都听闻了些许动作,感到了一阵压力。 新盐推行,远比想象的还要艰难! 唐家车队刚刚通过凉州城南门,还未驶出长街,一名唐家的仆人就闻询而来,面色慌张地奔向了车队。 “大小姐!” 老管家见到这般慌张,只觉得事有蹊跷,不等他下马问询,同样神色严肃的唐映蓉已经掀开车窗纱帘注目而来。 “什么事?” 仆人立即凑近了一步,紧张无比地悄声禀报。 “大小姐!大事不好了,今日一早,宋雨才的盐铺又开始卖出新盐,各县也传来消息,到处都有官员查访新盐,甚至连盐运使胡大人,都去往宋雨才的盐铺喝茶!” “二爷还来府上留话,让您处事再三思虑,莫要误了前程.....” 唐映蓉听得柳眉微皱,神色里显露出几分惊异。 这份异色,也惊得下马近前的老管家不敢言语,心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,通过仆人的禀报,连他都嗅到了几分官商勾结的意味。 原本消散云散的新盐之争,在短短几天里卷土重来,甚至比先前还要凶猛数倍,眼看就要大厦将倾。 若是盐运使支持宋雨才,此事几乎就板上钉钉,宋雨才一旦掌控新盐,唐家即将遭遇大难! 想到宋雨才的阴险,唐映蓉脸色里浮现愠怒,同时交替着难掩的惊疑,沉吟几息即刻放下纱帘。 “我知道了,马上回府!” 话音一落,老管家立刻急声催促,唐家车队的马夫们加快扬鞭,眨眼扬尘而去,直奔唐府而去。 快马加鞭的马队引起了不少注目,依窗坐于酒楼上的宋雨才也是看得清清楚楚,脸上的得意和贪婪难以自制,笑得面颊发颤。 “呵呵呵,小美人儿,我看你这次还怎么倔!本大爷要的东西,从来都逃不出手!哈哈哈哈哈!” “一个月之内,新盐就落入我宋雨才的手里,八抬大轿必定登临唐家!” 对坐的钱大海见到这种得意神情,很有眼色地送上了一记马屁,端起酒杯的同时,脸上堆满了崇敬的笑容,连眼角的褶子都分外明显。 “宋会长真是高深莫测啊!” “三言两语,就说动了盐运使大人,只要那位一出马,我们再稍稍使点银子,一切就都手到擒来!” “这般高明的经商之道,实在令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!!!” 听闻这般奉承,心情极好的宋雨才很是受用,难得地举杯示意,给了钱大海一个面子,将杯中之酒一口闷下。 只是放下酒杯,撇着眼前小胖子的谄媚模样,宋雨才任有几分不满,回想着刚才的话语,笑意突然淡了几分,似是想起了先前不快。 “稍稍使点银子......?” “哼!你这个废物东西,若不是你,上个月我也不至于白白丢了一万两银子,只落得个大善人的可笑名声!” 钱大海被突然骂得脸色难堪,却是不敢反驳,继续堆着笑容连连认错。 俗话说得好,伸手不打笑脸人。 眼看钱大海这般忠心,宋雨才勉强算是消了点气,眼下失态进展顺利,他也心情不错,才颇为大度地语气平和了几分。 放下酒杯,脸上露出几分前辈的架势,向着年长十多岁的钱大海教诲出声。 “小钱啊,不是本会长斤斤计较,我宋某人能有今日的家业,都是靠着一毫一厘积攒出来的,经商之道,关键就在于一个省字,该花的钱绝不含糊,不该花的一文也不能浪费!” 那是你攒出来的么? 全凉州的人谁不知道,要不是宋家的声势,你宋雨才能有今日的身家? 真是厚颜无耻! 钱大海忍着心里的吐槽,挤出笑容连连点头。 “是......是。会长说得是!” 望着万般顺从的恭敬模样,宋雨才的虚荣心小小地得到了满足,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,而后神色变得严肃了几分,凑近沉声问话。 “嗯。先前命你准备的一切,可都妥当了?” 第96章 首富的真面目 闻声,钱大海立刻满脸笑意地凑近耳旁,邀功的架势难以自制,就好像新盐已经是囊中之物! “宋会长,小人已经照着您的吩咐,将各县买来的新盐囤积在了贵府上,还找了各地的人四处散播风声,说是邺城的商人偷了您的秘方!” “眼下才过了一日,就连贱民中都有人为您鸣不平呢,恐怕要不了几天,半个凉州的人都知道,您才是新盐的真正主人!” 附耳的悄声嘀咕接连响起,宋雨才笑得浑身发颤。 “哈哈哈!好,做得好!” “只要新盐到手,本会长绝不会忘记承诺,一定分给你几个凉州城的门面,保你这辈子衣食无忧!” 钱大海一听这话,当场就谢声不断,马屁股都快拍肿了。 “小人谢过会长再生之德,若小人能在凉州立足,您就是再生父母,大恩大德一辈子绝不会望!” “小人不过是照会长的吩咐行事,实在当不起这般夸赞啊!” “新盐将来到手,小人也就出了一丝微薄之力而已,会长能记得这份苦劳,小人实在是惭愧之至!若说功劳,还是会长神机妙算啊,把盐运使大人吃得死死的,这种智谋,小人一辈子都学不来!” ...... 极尽谄媚的话语如连珠炮般响起,宋雨才听得大笑连连。 得意忘形间,脸上的傲色难掩,心头的秘密说得是一干二净,仿佛新盐早就是囊中之物,他的智谋当世难出其右! “呵呵呵,不过区区小计,何足道哉~” “胡维宣那迂腐文人确实是个硬茬子,油盐不进,凉州的商界早就传开了,但此人十分迂直,只知所谓的君子之风,行事从来不懂得审时度势,如此的傻子,怎么可能做得了大官!” “可越是这种人,对于公事就越是较真!只要本会长略施小计,道明自己的冤情,他绝对会按照所见所闻秉公办理,再加上本会长没有赠与金银,而是送出了字画,胡维宣就更认为事有冤情!” 此刻钱大海也是听得愣了神。 不得不说,宋雨才的眼光还是极其毒辣,对于一个人的品行看得清楚,到底不愧是首富,见解确有独到之处。 只是听着最后说出的字画,钱大海的眼里有些诧异。 “宋会长,恕小人多嘴,何以见得,一副区区字画就能加深胡维宣的信任呢?此物不值钱,又随处可见,先前也肯定有人投其所好送过书画,为何从未听闻胡维宣收礼?” 这话一出,宋雨才的眼里明显多出了几分不屑,冷笑着用眼角一撇。 “呵呵,谁说本会长送的字画不值钱?!” “实话告诉你,那副没有落款的字,可是当今太傅姜太渊的亲手所书,是无价之物!” “本会长也是千辛万苦才打听到,胡维宣生平最敬重姜太渊,甚至视为恩师,那庸才对于姜太渊的字迹无比熟悉,得见恩师亲笔所书,必然心念动摇,等他回神为时已晚,他日就是有什么变故,新盐也注定就是我的囊中之物!” 嘶...... 钱大海听得满目震动,当即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! 他万万没想到...... 先前的送礼拜见,关键居然就在一副看似平平无奇的字画之中,甚至于说,这幅字有着要命的利害之处! 堂堂太傅姜太渊的亲手字迹...... 当代文宗的传世墨宝! 根本不用任何多余的言语,其中的价值也是人所共知,看似简单的书法,竟然有着这般惊人的来历! 这一招实在险恶到了极点,以文雅之名,行重贿之事,无论如何说明,收受重宝已是事实,胡维宣根本不敢将此事传扬出去。 宋雨才能做到这一步,关键就在于对盐运使胡维宣,当朝四品命官知根知底! 这份查探命官过往的本事,只有宋家才能做到。 而能利用这一点,做到了极其完美的效果,就显露出宋雨才阴毒的心机和对于人心的把控,正因为他看透了胡维宣,才能先以真假难辨的事实喊冤,而后又别出心裁地送出所谓字画,死死地将胡维宣拴在了一起。 即便将来万一事有变故,只要紧抓百姓言论,又糊弄住胡维宣,新盐绝对跑不了! 想到这里,钱大海震惊无比。 他以为自己很是高明,将宋雨才的所有套路都看得清清楚楚,心中不屑对方,不过是仗着宋家的声势而已,此刻听闻真相,钱大海才发觉暗有乾坤,看似铁废物一样的宋雨才,实际上手段狠厉,心机也是可怕无比! 原来,宋雨才能成为首富不是偶然,而是世人不知真相!料想也是,能力压一州,身家难以计数的商人,就算能力有所欠缺,也绝可能是善类! 真要是个铁废物,也很难能拥有今日的身家...... 惊觉真相,钱大海第一次对宋雨才满眼崇敬,无论是手段还是能力,他都自愧不如,恭敬赞叹是那般的真挚。 “宋会长的妙计......小人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!” 几乎同样的话语,在此刻却是有着完全不同的语气说出,连眼神都变得无比炽热。 短暂的由衷敬佩过后。 钱大海甚至真的表现出了忠心,设身处地为宋雨才着想出言,将心中难解的疑惑尽数道出。 “宋会长运筹帷幄,小人望尘莫及!” “只是,以小人愚见,据说那胡维宣倔强无比软硬不吃,若是事后觉察异端,将那副字奉还,欲要脱身,我们又该如何应对?” 问话出口,宋雨才的脸上露出了尽在掌握的得意。 曾经油腻的笑容,在此刻显得那般高深莫测,宛如站在极高之处,窥测到所有人的心思,已经看到了将来的一切。 “呵呵......他绝不可能把姜太渊的字还回来。” 听闻这般笃定之言,钱大海方才滋生的崇敬愈发浓厚,若说先前他只是出于利益的奉承和拍马,如今已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和叹服。 “会长真是高深莫测!” 钱大海的眼里无比崇敬,连斟酒的动作都多了几分谨慎。 今日他才明白过来,凉州城的首富老爷,根本不是世人表面所见那般的存在,城府和手段常人难及,是理所应当的商会会长! 何况,宋会长身后还有着宋家那样的庞然大物,注定此生扶摇直上,莫说凉州首富,哪怕整个财压塞北也只是时间问题。 此刻,钱大海望着满眼自信的宋会长,彻底收起了曾经的轻视,再不敢擅自出言,他就算难以比拟,也懂得察言观色,既然宋会长不愿多言,那他就绝不能再多嘴。 他心里万分笃定...... 自己将得到源源不断的财富,此后立足于凉州城中,攀上宋家这颗大树,从此富贵逼人,可谓是莫大的机遇,又能报得当日抄家之仇一泄心头之恨,美梦也不过如此了。 无论如何,新盐必是宋家之物,区区邺城乌合之众,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。 得意碰杯,酒楼雅座笑声不断。 而人影浮动的唐府,此刻却是蔓延着无比压抑的氛围,来回走动的唐家家主唐运德满目凝重,直到望见女儿归来,眼里才有了几分希望。 等不及唐映蓉进入客厅,唐运德就急切问出声来。 “蓉儿,你可否见到了北王,此行结果如何?!” 第97章 无解困局 唐映蓉快步走来,望见父亲急切相问,踏入客厅未再拖沓,直接说出了此行收获。 “爹,我去往邺城见到了北王,新酒将来的合作也有了眉目,此行还见识到了另一种酒,名为塞北红,远胜现在市面上的新酒,将来可谓是一本万利。” “如果将来我们能卖出塞北红,获利难以想象。” 寥寥几语,给予了唐运德极大的喜讯,就好像久旱逢甘霖,眉眼都舒展了几分。 当他缓缓落座,再次望向女儿,却是见唐映蓉神色凝重,丝毫不见该有的收获喜悦,不由得心里一沉,笑意收敛再次注目。 “蓉儿,既然一切顺利,那我们今后也不用理会宋雨才,你何以闷闷不乐?” 唐映蓉闻声神色愈发凝重,比起先前更甚几分,斟酌了几息,只得说出艰难的合作条件。 “邺城的新酒品质越来越好,塞北红也确实算是仙酿,只是......如果我们想将来与北王合作,就必须先在凉州城里推行新盐,任何红利都没有,要是做不到这一点,一切都是空谈。” 这......! 沉重的话语,给唐运德极大的压力,瞬间笑意消散无形,眼里的紧张,比起先前还要强过数倍。 原以为,以女儿的才智,此行理应有收获,得到新酒的合作机会应该不在话下,唐家的危机也可迎刃而解,不用在意宋雨才那奸佞小人。 谁知道,合作机会是得到了,先决条件却是苛刻的厉害! 这么说来,唐家将来不仅没有绕过宋雨才,还要无偿推行新盐,彻底与宋雨才正面相博,而以目前的情势来看,已经处于了极其不利的局面! 眉头紧锁沉吟了几息,唐运德只感到希望渺茫。 “这可如何是好......” “如今宋雨才再度开始囤盐,在百姓里都有了声望,凉州城里的不少人都以为新盐是宋家所制,还有盐运使大人也站在他那一边,眼看局面已经一边倒,我们唐家又如何推行新盐?” “此事一旦开始,必要付出不小的代价,如果失败,我们唐家数年的基业恐怕都要毁于一旦!” 唐映蓉美眸里满是忧色。 她已经知道了凉州城的情形,宋雨才不仅鼓动风评,还请出了盐运使胡维宣助阵,几乎就将一切的优势握在手里,民意官权皆在,新盐几乎已经唾手可得。 而她原本的巨大收获,在此刻如同泡影,新盐无法推行,约定的一切都是空谈,可若是推行新盐,眼下的困难比起曾经强了数倍不止。 就算是她,也在此刻感到了一阵无力,难以立即想出应对妙策。 望着父亲凝重的神情,唐映蓉同样心神压抑,只得从眼前的局面着手,问询近来的变化,以期望找到着任何可能的破绽和机会。 “爹,宋雨才破财搏名不算高明,民众们只是不知真相,一时被他蒙蔽,可那位盐运使大人向来清正廉明,怎会突然为宋雨才助阵,还亲身前去他的商铺查探?” “这里面,到底有什么缘由?” 问话一出,唐运德心里的疑惑放大了几倍。 他也曾想过这个问题,对于胡维宣的突然助阵感到蹊跷,按理来说,以胡维宣一贯作风,绝不可能与宋雨才同流合污才是。 思虑之下,唐运德却是毫无线索,眼里的惊疑愈发明显。 “我也不知。” “胡大人为官清廉,极少和我们这些从商之人有往来,就是为了撇开无端的谣言,眼下突然和宋雨才很是亲近,看举动确实有为宋家助阵的架势,完全不符合长年作风。” “凉州的盐业都由胡大人说了算,不管是官家的盐池还是私盐,宋雨才不知动了什么手脚,竟能得到那位助阵,几乎就立于不败之地了......” 几番言语下来,父女两都感到了极大的压力,突然陷入了陈默。 邺城之行收获极大,唐家将来的前景很是美好,可这还未实现的美梦,转眼间就变得无比艰难,如今眼前挺着一座大山,看起来几乎难以翻阅。 百姓们对宋雨才赞成不已,民望风评大半已被宋家得去,盐运使亲自出面,官方也被宋雨才把持,无论如何去想,这局面似乎根本没有破绽。 到底该如何应对此事,才能扭转败局? 就在唐映蓉沉声的时候,门外院落响起阵阵斥骂,闻声抬头而望,只见府里仆人根本拦不住二叔。 唐二爷身穿纹绣锦缎一手掌着鸟笼,面露倨傲地大步踏步而来,转眼就走进了客厅。 望见父女两人的严肃神情,唐二爷的脸上越发得意,自顾自地落座唐映蓉身旁的大椅,将鸟笼稳稳放在桌上,脸上飘着似有似无的笑意。 “乖侄女啊,胳膊怎么能拧得过大腿呢!二叔早就说了,宋会长是个大人物,你还倔得不行,现在知道了吧?你们斗不过宋会长的!” “听二叔一句劝,咱们就化干戈为玉帛,和宋会长成为一家人,那可是强手联合的美事,将来凉州城不就由我们说了算?” 身为唐家人,到了如今的节骨眼上,竟然趋炎附势,向着宋雨才讨好,真是无耻小人。 唐映蓉美眸一撇,根本不予理会。 见这混账弟弟又来充当说客,唐运德也是心里窝火,挥手打发了门前仆人,冷声地注目而去。 “二弟!” “你好歹也是我们唐家的血脉!” “以前为非作歹也就罢了,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,我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如今怎么向着外姓人,为了区区小利,就枉顾家族声名,连后辈的终身也要出卖,实在是混账!” 这话一出口,唐二爷脸色有几分涨红,盯了几眼,也毫不示弱地呛声过去! “呵呵,我混账......?” “唐运德!这么多年来,咱们唐家都是由你说了算,落得什么好处了?以前爹在世的时候,咱们唐家可是凉州首富,轮到你掌家了,就多年屈居凉州第二,也不知谁混账!” “告诉你们吧,现在可是大局已定,连盐运使胡大人都为宋会长撑腰,劝你们识相点,早日向宋会长示好,否则将来新盐开始推行,宋会长身家暴涨,讨好的人多了去了,到那时可是轮不到你们了,要是识时务还好,若是执迷不悟,凉州绝无你们的落脚之地!” “将来家境败落,我看你们有什么脸面再自称是唐家人!” 唐运德望着弟弟吃里扒外的架势,气得当场拍案而起! “嘭!” “你这般作为,唐家的脸面都被丢尽了,难道就连祖宗定下的家法都忘记了,你心里还有唐家?!” 骂声满含怒火,一脸羞愤的唐二爷立刻就暴起而去! 第98章 唐家的秘密 “祖宗家法?全是狗屁!” “曾经我年少无知,就被那迂腐的家法骗了这么多年,以为绝不能往来权贵深有道理,现在我算是想清楚了,不交好官员世家,哪有人撑腰?!” “你们到现在,还把所谓的祖宗家法挂在嘴上,简直是可笑至极!也不出去打听打听,这年头做买卖,谁不愿意和有权有势的人往来?狗屁的祖宗家法,早就该仍了!” “呵呵,唐家主,你要是记得祖宗家法,又何必让侄女去邺城,还不是为了攀上北王!自己也和权贵往来,到了人前就满嘴的祖宗家法,真是个伪君子!” “大家都是一般模样,又何必在这惺惺作态?北王不过是个没落皇子,宋家不强过他百倍?真要在凉州商界立足,为了保住先人的基业,就得拍着宋会长那样的大人物,北王算个屁,我劝你们擦亮眼!” ...... 唐二爷一通骂声,言辞里毫不留情面,语气距离感十足,把多年的不满都尽数吐出,说罢就一挥长袖,满脸傲气地拎着鸟笼大步而去,似乎怒火难平。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这场景,恐怕绝不会想到竟是一家人。 看着二弟的身影远去,唐运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,紧握着双拳咬牙不语,死死地盯向无人院落,久久难以平静。 目睹二叔背离之意坚决,又见父亲心痛万分,唐映蓉心情沉重,只能柔声劝慰。 “爹,您别放在心上,既然二叔早有主意......就随他去吧。” 闻声,唐运德缓缓闭上双目,沉重地叹息响起客厅。 “哎......” 沉寂多时,唐运德才好像平复了几分心境,眼里的怒火却是难以平息,望着女儿始终沉稳的神色,才算稍有安慰。 悄声带着女儿来到书房,唐运德才再度落座大椅,眼里满是萧索和示意。 “我唐家人都知晓,祖宗留下家法,绝不可结交权贵,若不是宋雨才一再相逼,家族陷入绝境,我也不会同意你的拜见北王......” 唐映蓉微微点头。 她自然明白父亲的心意和担忧,也不觉得此事有任何不妥,凡事都要度势而定,宋雨才仗势欺人,他们忍让多时,如今必须反抗了。 就算有祖训在前,新式不同以往,去往邺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。 看着女儿识大体的模样,唐运德的眼里有几分欣慰,略一沉吟,终于下定了决心,从书桌下的暗格里拿出一个木盒。 “蓉儿,原本为父不想将这个秘密太早告知你,奈何现在情势紧迫,我已经老了,你二叔又难成大器,唐家的将来只能落在你的身上。” 唐映蓉望着父亲的威严神色,竟感到几分陌生。 她的父亲从来都是一位和善的商人,处处与人为善,此刻却是气质突变,更暴露出不为人知的暗格。 这还是那个人所共知的老会长吗? 不等她问话,唐运德已经将手中机关木盒打开,里面躺着一块紫玉龙牌,散发着温润的光泽,又令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。 瞬间,唐映蓉看呆了! 龙,向来都是皇权的象征。 凡是龙纹,绝不可能和普通人牵扯关系,如果一般人敢藏有龙纹,暗中行僭越之事,就不只是失礼那么简单,而是要诛灭九族的犯上作乱大罪! 只是初次得见,唐映蓉惊得美眸一滞,哪怕书房四周绝无他人,她也下意识地压低了轻颤的声音。 “爹,您这是......” 唐运德没有抬头,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盒中紫龙玉牌,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沉稳语气娓娓道来,声音里透露几无尽的悲凉。 “蓉儿,我们唐家......乃是前朝皇裔!” 唰! 唐映蓉惊得慌忙起身,柳眉紧皱,连呼吸都在瞬间急促起来。 大玄历经数代蔓延,已经有百余年之久,而前朝为大梁,早就覆灭多时,几乎已经被遗忘在历史当中。 自己竟然是前朝皇裔......? 惊人的消息传出,唐映蓉感到难以相信,要不是这话从他的父亲口中说出,又见那雕龙玉牌,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。 眼见女儿将信将疑地紧盯而来,唐运德坐直了身子,面容威严无比,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同以往的深沉和气度,就好像猛虎苏醒! “此事关乎重大,我本想过几年再交待于你。” “我们先祖乃是前朝的云王,从当初辗转逃离中原到现在,唐家历经百年隐姓埋名,算是保留了一丝血脉,可惜情势所迫,或许也是命运释然,就算我处处隐忍,终究还是难逃劫数,宋雨才不足为惧,可此事若是闹大,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承受,前路唯有破财免灾而已。” “如今时局微妙,凉州将难有立身之所,趁着家族尚有财资,你带着老徐和一些亲信离去吧。” “从今日起,你就是唐家的家主。” 一番交代里充满了决绝和遗憾,唐映蓉听得心情复杂。 她此刻才算是明白了...... 为何父亲多年行事低调,连商会会长也只是勉强担任了几年,为何自幼家教那般严苛,身为商人之女还要习得琴棋书画,为何父亲从来不允许她与权贵往来,就连与刺史公子切磋诗词都不行。 原来,其中竟然有这般惊天的隐秘。 唐映蓉呆坐大椅,向前沉稳的心性,在一瞬间经受了巨大的考验,十几年来熟知的世界眨眼面目全非。 望着父亲坚定的面容,她明白是想保护自己,也感受到了浓浓的慈父垂爱。 可若是真就这样离去,让历代隐忍经营的一切付诸东流,任由宋雨才那种人在凉州兴风作浪,她却是万分不甘。 唐映蓉自信不输于人,也绝不愿就此认命。 “父亲,既然如此,我就更不能这样离去,我要是独自逃难,宋雨才一定会为难你,还有二叔,他已经一心向着宋家,将来绝对会出大事!” 看着女儿坚定的目光,唐运德露出了苦涩的笑容,他为女儿的不凡感到欣慰,也为唐家的命运暗叹不公。 就算唐映蓉如何的出色了得,也终究是个女儿身。 即便如此,唐运德的笑容也缓缓绽开,她对自己的女儿已经无比满意,没有任何挑剔之处,平静的声音再度变得严肃起来。 “家族的秘事,只有历代家主才能知晓,你二叔从此不再是唐家人,不用担心,你走吧,我还有大事没有完成,一定要留在凉州。” “如果此事无法完成,将来实在无颜面对列祖列宗。” 闻声,唐映蓉目露急色,头一次对父亲有了忤逆的念头。 第99章 唯有鱼死网破 “我绝不走!” 唐映蓉近前几步,美眸浮现急色。 她很清楚,父亲这些年心心念念的是什么事,到了如今,却是不能再顾及了。 十几年前,唐映蓉的哥哥身患重病,被父亲带着外出寻访传闻中的鬼医杨不活,也算是苍天有眼,偶然在关中遇到了那位神医,妙手医治病情痊愈。 可惜造化弄人,在返程途中,当年的唐家一行人遭遇山贼,家将拼死相互,也难敌对方人多势众,唐运德都身受刀伤,儿子也被推落山崖...... 就算后来找寻了几日,山崖之下却是毫无踪迹。 也就因如此,唐运德始终坚信儿子尚在人世。 这十几年来,唐运德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的长子,就算想尽了一切办法,始终一无所获,关中何其大,年纪相仿的孩子不知多少,仅凭后背胎记找到一个人,无异于大海捞针。 清楚一切的唐映蓉深有感触,也对于哥哥很是想念。 可如今情势危急,他爹还想依靠在凉州的人脉,意图继续寻找那失散的儿子,根本不现实,且不说此事何其艰难,恐怕要不了多久,一旦宋雨才得势,连唐家的声望都要一落千丈。 到那时,商界众人必定向着宋雨才附势,唐家再无往日声望,又何谈找寻遗失多年的孩子呢? 血脉纵然重要,情势已经迫在眉睫啊。 情急之下,唐映蓉一改往日的温柔,很是坚决地劝阻出声。 “爹,我知道你想找到兄长,就算我们离开凉州,将来也能继续打探,没必要非依靠在这里的人脉,将来在其他地方,同样可以从头再来!” 唐运德闻声微笑,看穿女儿好意的睿智闪过眼眸,语气在此刻变得尤为平静。 “蓉儿,爹知道你很孝顺,但爹也很清楚此事难于登天,付出多年人力物力尚且毫无音讯,若是失势,将来更不可能会有结果。” “爹老了,此生碌碌无为,也离不开凉州,唯有争取在唐家破落之前,试试看能不能完成心愿。” “你不一样,你还很年轻,还有大好年华,也比爹优秀得多,无论经商还是做任何事,将来一定能有一番成就,早日准备走吧。” 话语里充满了落寞,也有着无限的希冀和关爱。 唐映蓉听得心头暖意流淌,她虽然年幼丧母,又历经常人难以看到的努力,可也是在父亲的关切下顺利成长,方才成为了如今的商界明珠。 他的父亲真的碌碌无为么? 这个答案,再没有人比唐映蓉清楚了。 平日低调谦和的父亲,对于经商之道见解极深,若无父亲的提点教诲,她绝无可能有今日的声名,越是成长,越觉得受益良多,而这也只是父亲展露出的才学而已,实际上还有什么,连她也不得而知。 她自幼苦习琴棋书画,曾经还不理解,今日得知身世,方才明白其中的深意,也对于父亲的过往更为好奇,能轻易掌控一州商界而不显山漏水的人,绝不可能是世人所知的低调谦和老者。 唐映蓉只是经由指点,就是商界年轻一辈的翘楚,自己的父亲又怎么可能会平平无奇,而这份偶尔展露在她眼里的才华,或许也只是冰山一角,迫于时局,父亲多年隐忍,根本不敢显露头角。 虚负凌云万丈才,一生襟抱未曾开。 曾经的皇室后裔,迫于命运甘愿平凡,为了子女用心良苦,就算亲弟弟难成大事背离唐家,唐运德始终不曾动摇,也还念着女儿幸福。 这样的父亲,比得上任何声名显赫的大人物。 唐映蓉眼眶微红,也不再劝解,神色变得严肃起来,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决。 “既然爹不走,那女儿也不走,我们父女就都留在凉州,和宋雨才比个高低,新盐之争大不了鱼死网破,就算唐家破落,他宋雨才也绝不能轻易得手!” “明日一早,女儿便带着北王的书信前往酒坊,那位殿下绝非凡人,想必酒坊里也有些人才,再加上我们唐家多年的基业,未必不能一争高低。” 唐运德被这话惊得缓缓起身。 他本想立刻训斥,让女儿远走高飞。 “蓉儿!你......” 可看到了坚定无比的神情,也知女儿绝不愿离去,只得无奈地轻轻点头。 “哎......明日为父与你同去。” 话是如此,唐运德的心底却是无比沉重。 低调行事多年,终究还是迎上了存亡难题,或许天命如此,父女齐心也算是最后的安慰。 至于女儿口中的北王。 那位远在小城的皇裔,又能有什么办法改变此事呢? 以开出的合作条件来看,蛟龙困水遭虾戏,自身难保的藩王也只是想着坐收渔翁之利,根本无力掌控大局。 星光暗淡,长夜变得沉寂无比,书房里的商议声还在继续,却已经没了往日的自信。 ...... 邺城。 虫鸣阵阵,晚风微凉。 静坐在庭院石凳上,历经一日的忙碌,秦风难得地有了一丝放松的机会,一边品尝着今日酿出的塞北红,一边和王勋闲聊舒缓疲乏。 几杯美酒下肚,王勋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红,乐呵的满脸花开。 “嘿嘿,殿下,咱们这酒好像越来越好了,这一杯下去,属下只觉得好像喝了二两银子,实在有些难以受用呀......” 看着铁憨憨眉飞色舞的吹嘘,秦风无奈轻笑。 这货实在是个人才,性子直也还好,脸皮厚也是越来越厚了,要是放在乱世,起码也是个比肩刘大耳的狠角色,摔孩子神技随手就来的那种。 你说他是夸酒吧...... 酒又是他酿的。 满嘴的溢美之词,其实就是在夸自己,实际上王勋估计心里美滋滋的,就差满脸写得老子是个人才,酿酒技术吊打整个邺城! 要说他是舍不得酒吧,眨眼就喝了五六杯! 嘴上战术谦虚不舍的台词眼看就说了七八句,手底下的动作可是从来都没停,说起来很贵舍不得,身体却是无比的诚实。 秦风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。 无奈轻笑,秦风对这货已经不忍吐槽,王勋做事向来靠谱,近来也已经将第二道酒的工艺掌握得七七八八,喝几杯酒也不算个事,就是顿顿喝几坛,他也供应的起,成本不过几十文而已。 星夜天亮气爽,又有美酒相伴。 王勋渐渐喝得也有了几分醉意,对于将来充满了憧憬,只是想到那遥远的前景,不免感到有些虚幻,脸上始终带有一丝忧虑。 “殿下,我听说先前不是有人捣鬼,买了咱们的盐在凉州城里挤兑咱们,弄得陈默也束手无策嘛......” “这事儿好像挺难办的,依您看,那唐小姐能推行新盐吗?” 秦风闻声缓缓放下酒杯,眼中波澜不惊。 “她应该可以做到。” 见到殿下这般肯定,王勋先是一愣,而后露出几分男人都懂的异样目光,脸上的笑容浮现深意。 “嘿嘿嘿,看来殿下也很欣赏唐小姐啊。” 秦风瞥了一眼,无语地纠正出声。 “你错了,不是我欣赏她,而是她本来就应该做到,毕竟她声名在外,想来应该有点本事,而且还有着决定性的优势。 “那封信里,可是有着世人眼红的秘密。” 世人眼红的秘密...... 能被殿下如此说的事,绝对无比惊人,必然会在凉州引起震动! 此言一出,王勋瞬间神色一震,连酒意也散了几分! “敢问殿下,您所说的秘密是......?” 第100章 殿下果然早有布局 “敢问殿下,您所说的秘密是......?” 王勋神色震动地悄声问询,瞪大的眼眸里满是好奇,隐现着闪烁的火热,好像心跳都在此刻加速了起来,语气很是严肃又不失尊崇。 面对这种八卦的打问,秦风轻轻一笑,将酒杯斟满。 “我所说的秘密,就是新盐的配方。” 噌! 王勋被这话惊得从石凳上弹了起来,连声音都变得有点结巴! “殿......殿殿殿下,你居然把新盐配方交给了唐小姐?!” 这份震动不出预料,秦风也能理解。 新盐在这个时代意义非凡,就算将来难以大范围地买卖,甚至在不到一年之后要按照约定交付朝廷,依旧有着巨大的商业价值。 可以说,新盐的配方就代表着无尽的财富,至少在短时间内是绝对的。 这种绝密的宝物,交付给任何人,都代表着极大的意义,分量超过了凉州境内所能想象的一切财势。 望着王勋已经蔓延震动,秦风平静地点头开口。 “正是如此。” “当日唐映蓉前来,我交给了他一封书信,其中就写明,在不得已之时,可以将新盐配方交于唐映蓉,陈默见到书信,自然会审时度势而行。” 亲耳听闻殿下确认,王勋本就惊疑的神色愈发明显,足足呆立了几息,仍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。 “殿下,您怎么......怎么能将这种宝物交给外人呢,若是那唐小姐心有不轨,私吞了配方自行制盐,咱们到时可怎么办......” “恕属下驽钝,此事......此事实在欠妥,殿下该不会是看上唐小姐了吧......?” 担忧的言语刚说完,秦风就白了一眼冷声否决。 “你这憨货,整日想得都是什么东西?” “新盐配方固然重要,可要是和塞北红一比,巨大的利益差距肉眼可见,唐映蓉也算是个精明的女人,不至于为了新盐放弃塞北红,否则的话,当日她就不会答应本王开出的条件,愿意在凉州无偿推行新盐!” 这话一出口,王勋听得眼里一愣,神色里才有了几分释然。 确实是啊...... 唐映蓉可是名声极大的商界明珠,经商的本事人所共知,连小城百姓都有所耳闻,这种人物绝对不会为了小利而舍大财。 经由殿下讲述,王勋才反应过来事情的真相,面容里有些尴尬,也不是他不懂孰轻孰重的简单道理,实在是谈及的财富太过惊人,一时间乱了分寸...... 此刻滤清头绪,王勋才觉得殿下所为深有道理,只是想到这种惊人的手笔,他也对殿下的魄力感到了震动。 唐映蓉确实才貌不凡,当日表现出来的气度也超绝世人,殿下却是更胜一筹,谈笑间就将价值连城的新盐配方暗自交出,就好像在殿下眼里,不过是无用之物,这份气度何止是完胜唐小姐,简直碾压了当世。 试问天下间有几人,能对一个陌生女人很是信任,连代表着巨大财富的新盐配方都能坦然送出。 这份自信和果决,要是换了别人,王勋绝对是骂几句二傻子,可既然是殿下所为,就绝对不是表面那么简单,其中必有深意! 可惜,这种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思索范围。 费劲心力也难寻得答案,王勋挠头只得陪笑做礼,有些惭愧地再度请教出声。 “殿下魄力非凡,属下自愧不如,只是这新盐配方实在关系重大,您又何必将配方给唐小姐,就算收买人心,代价也实在大了点,总让人觉得提心吊胆的......” 王勋还是太嫩了,也不适合琢磨这种事啊。 秦风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,看着王勋忠心斟酒,沉声将其中的真相缓缓道来。 “给出配方确实有博得人心的用途,也足以令寻常人心神难平,但这只是其中的一点,还有诸多深意你未看清。” “唐映蓉再回凉州城,为我们推行新盐,必定会遭到不少挫折,以唐家的声望,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难题,但难免有人觊觎暗中作梗,先前那群在各县买盐的商贾,能在凉州城低价挤占盐市,财力很是不俗,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,若有必要,新盐配方就有着决定性的作用,能在关键时刻正名,无论事态如何进展,手握配方者就是铁证,混淆视听再无大用。” “此为完全之策,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。” “若是将来新盐顺利推行,唐映蓉证明了自身的实力,新酒的推行也就势在必行,到那时新酒和塞北红必将名扬四方,由凉州扩散而去,必将再度引起觊觎,而新盐配方的出世,则可以分化世人的注意,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,重蹈先前的覆辙,无论各地富商,还是士族豪门,都将被牵扯天下民众的新盐吸引,而新酒和塞北红定价极高,将来就可免去不少的觊觎。” 原来真相竟是这般复杂...... 静听多时,王勋呆立原地,连手中的酒壶都忘记放下,心里的震撼如浪潮来袭。 他本以为,殿下赠与新盐配方,只是为了收买人心而已,却是压根儿没想到,其中还有着不止一层的深意! 依照常理而言,能以价值巨大的配方收买人心,已经是世所罕见的魄力,手段足以惊动天下人,可在此刻听来,整个凉州都觊觎的新盐,竟然早就不在殿下的眼里了...... 无论何人听闻新盐,必会将其配方视作珍宝,而殿下只是将其用来达成目的,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工具。 赠出配方,不仅收获了唐家人心,还能力保新盐推行万无一失,只要唐映蓉能力出众,将来的新酒推行绝无问题,与此同时,新盐推行的过程,实际上又是在为新酒掩护...... 一石三鸟的谋划环环相扣,将所有的细节和考量都放入其中,未来的情景几乎近在眼前,就等着时间推移水到渠成,大势早已成定局。 这计谋,简直是天衣无缝! 难怪,当初见到唐小姐之时,殿下是那般的淡然和沉稳,甚至开出了无比离奇的合作条件。 原来,殿下果然早有布局。 看起来随意的接见唐家大小姐,其实早就在谋划之中,将来的一切都已经布局完成,引得一州商贾觊觎的新盐,实则只是个幌子! 无论是唐家大小姐,还是那群蠢蠢欲动的凉州商人,都不过是棋子而已!? 第101章 此生遇明主甚幸 嘶......! 王勋琢磨清楚一切,叹服和震动再上层阶,惊得已经哑口无言。 突然的沉寂之中,院门响起了一阵脚步。 许朝元先行阔步而入,方诚和县令薛松涛稳步于身后而来,三人依次近前做礼,随即望见了几乎石化的王勋,不由得心有惊异。 究竟是何事,让这憨憨如此失礼......? 许朝元看着王勋好似木头,满眼好奇地注目良久,根本不明所以,和其余两人悄声对视,也是毫无头绪。 无奈下,只得轻咳几声提醒,以免好兄弟失礼于殿下。 “咳咳咳......” 谁知这一咳惊醒了王勋,却是让他铁憨憨瞬间乍起,闻声望向来人,叽里呱啦的话语都没个停息! “诶?许大哥?恩师......还是薛县令?!” “你们怎么才来啊,你们可是不知道啊,将来不得了了,咱们邺城要暴富了!我给你们说,殿下有一招一石三鸟......” 连珠炮般的惊异话语,配合着手舞足蹈的夸张动作,将王勋的所闻尽数道来,什么连环计啊,什么他只看到了第一层,殿下实际在第四层...... 三人听着接连的讲述,眼中的震动和惊异无比明显。 根本没人能想到,就在他们各自忙碌的时候,邺城的盐业和酒业,已经规划远去到了难以想象的将来。 更夸张的是,那无比繁盛的将来,每一步都异常的扎实,几乎毫无破绽。 这种事,实在太过匪夷所思!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,满脸热烈的三人才好像回过神来,也对王勋的失礼缘由身有体会,久久难以平息心头动荡。 望着端坐品酒的殿下,三人激动难平,也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眼中的崇敬更甚,不好意思再怪罪王勋,只得齐齐躬身做礼。 “殿下高明,邺城幸甚!” “殿下高明,末将敬佩之至!” “殿下高明!” 眼看四人面目动容,秦风也对将来充满了期待,至于计策暴露之事倒是无关紧要,经过这么多的考验,这些人的忠诚已经毋庸置疑。 伸手相请,俊朗的面容带着平静的神色。 “诸位请落座吧,美酒在前切勿辜负。” 四人闻言再度谢恩,即便见惯了殿下礼遇下属的作风,在此刻仍表现得有些惶恐,落座后望着桌上美酒,更是有些坐立难安。 就算还未品尝,他们可是听王勋那个铁憨憨吹过不止一次。 百两一斤的塞北红啊...... 许朝元已经看得口水暗吞,闻着醉人醇香心如猫挠,却是不敢擅自动作,以免再度失礼,有违人臣本分。 殿下可以礼遇下属,他们却是绝不能有丝毫的僭越之举! 能得遇这般的主上,是邺城百姓的幸运,同样也是他们受到了苍天的眷顾,曾几何时,许朝元根本不敢相信,邺城守军会有今日的雄风。 兄弟们吃饱喝足,人人立功心切,心气有了腰包也鼓了,就算平日走在城里,也能被老少爷们称赞连连,那份荣耀和自豪,是他先前做梦都不敢想的。 方诚和薛松涛同样动容,听闻了将来邺城的规划,他们亲眼目睹了民众生活的变化,又有了振奋人心的未来前景,心里根本无法平静。 为官者,但求百姓安居乐业政绩斐然,此为人臣典范也,而到了他们这份上,不惑之年已过的文官仕途无望,只求留得美名。 这份曾经遥不可及的君子理想,却已经在邺城实现大半。 出身和经历大不相同的三人,在此刻意外的心境默契,与殿下同桌而坐,荣耀和激动难掩,美酒置于石桌,心情也是难得的激荡。 此生得遇明主,又有绝世仙酿在前,夫复何求? 望着四人一脸和气的自得神情,眉眼间浮现浓郁崇敬,秦风也是心情不错,当即端起酒杯朗声出言。 “诸位,满饮此杯。” 许朝元等人接连举杯应声,各自的面容里浮现期待,早已按奈不住的好奇在此刻齐齐迸发,除却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王勋,其余三人都多少表现得有些激动。 美酒入口,醇香四溢,劲烈的酒力由唇齿润过喉间,而后蔓延全身,伴随着甘甜和清香沁人心脾,只觉回味无穷。 许朝元当即朗声赞叹。 “好酒,好酒啊!” 平日不沾酒气的方诚也难得的目露惊异,脸上的笑容难以自制。 “果然是绝世佳酿!” 薛松涛更是目露动容,回味着醉人余香,惊得失去了往日的老练。 “下官这些年真是白活了......” 神色各异的赞叹不出意料,秦风也不会有丝毫的意外,大玄的酿酒技艺有限,普通的蒸馏酒就足以碾压当世,精酿出来的塞北红必然是降维打击。 莫说这三人,就连京都皇城,也绝不会有能相提并论的美酒。 这种可有可无的成就感已经无足轻重,秦风放下酒杯,见三人一脸眼馋,就再共饮了几杯,随后才问询起了近来的事宜。 “近来邺城往来人口激增,你们各自着手的公事进展如何?” 许朝元闻声立刻起身,抱拳朗声做礼,武将的干练一如既往。 “启禀殿下!经由先前一战,邺城旧墙虽未遭受重创,却也需要整修,末将已经开始召集劳力,准备在旧墙的基础上加固翻新,各地的烽台也已经开始着手重建,轮值驻守的人数再增至十人一岗!” 既能认识到旧城墙的隐患,及时整修防患于未然,又能放眼先前起到关键作用的烽台,许朝元的作战经验勿用多说。 秦风微微点头,脸上露出一丝赞赏。 “不错,邺城地处边境,军力防护乃是生存根本,不可有丝毫马虎,城墙整修必须力求扎实,银钱用度不需在意,列好账目前往府库支取便是。” 许朝元闻声做礼,感到了巨大的支持,对于今后邺城的守卫充满了信心,也替所有军士和百姓们感到高兴。 “末将谨遵军令!” 而后方诚和薛松涛也接连起身,在各自袖中拿出图纸清单,将民宅和县城的扩建进度一一禀报。 “禀殿下,失修民宅已经排查完毕,共有一百二十三处,承诺忠烈亲属的居所共计一百一十七处,合计两百四十处,城中已无处可建,下官斗胆进言,可先向西山城外开拓土地,以扩建房屋。” “启禀殿下,邺城目前共有三条长街,近日来商人涌入近千,商铺尽数租赁而出仍不足所需,往来平民也难容纳,下官附议扩建之策。另有忠烈祠修建完毕,诸位忠烈灵位都已安置其中。” ...... 第102章 惊人讯息 听闻着两人的禀报,再接过字据图纸详细审阅,秦风心里很是满意,斟酌之下同时沉声下令。 “两位大人所言皆有理,邺城扩建迫在眉睫,向西山城外开拓土地之策可行,扩建当以民为本,将百姓屋宅修先行,烈士亲属的屋宅新建更要列于首位。” “许统领征召劳力,军士也可参与其中,主管军务建修,薛县令与方大人各自分管民宅和街道扩建,互不干涉,诸位当谨记重任,力求早日完工。” 这番命令条理清楚,不仅分清了主次,还将职责细化,军政互不干涉,为将来的扩建进度明确了目标,免去了不必要的麻烦。 短短几息,就能做出这般英明的决定,早已不是普通青年能有的才学,发生在殿下身上,众人却已经有些习惯,仿佛本该就是如此。 三人闻声做礼应命,满眼心悦诚服。 片刻之后,商定了诸多细节,小院里响起了阵阵轻笑,期待和振奋满溢言辞,伴随着酒香飘满王府。 邺城的星夜格外静谧美好,凉州城和各县却是已经陷入了震动当中。 经由几日流传,邺城的大胜之事被更多的人得知,连凉州城里都有往来百姓商人热议,诛杀千骑的惊异传闻,一时震撼难平。 而这种不同寻常的震动,还只是表面所见的共识。 灯火摇曳的刺史府,此刻正陷入了更大的惊异之中,刺史大人端坐书房,细读着京都而来的书信,眼中的惊异无法掩盖。 那位当年名满天下的七皇子,竟然已经重振雄风......! 端坐在书房之中,凉州刺史薛青云满目惊异,就算已经将书信读了几遍,还是感到莫名的震动,一时难以确信眼前信中所写的一切。 北王秦风诛杀宋家之人,不仅毫无罪责,反倒是奉命前去暗查的钦差宋雨平被革除官职,几乎已经断绝了仕途。 而这重大的事件中,还牵扯到了多年沉寂的太傅姜太渊! 甚至,皇帝陛下表现出了罕见的明显态度,有着对于宋家问罪的意向,看起来有种隐晦的提点之意。 北王康复,太傅出山,大理寺少卿宋雨平获罪...... 接连的信息透过纸面传来,令薛青云感到了极大的震动,仿佛有种局势动荡的预兆,让他坐立难安! “怪哉......” 缓缓放下反复确认数遍的书信,薛青云紧皱眉头惊疑出声。 他为官多年,从七品小吏做到了二品大员的刺史之位,已是当之无愧的封疆大吏,随后一言足以引起凉州十几县震动,甚至在大玄朝堂都分量惊人,也对于局势把握得很是清楚,眼光毒辣到了相当的程度。 与这位一比,寻常品阶的官员就算为官数十载,不过是不懂政事人情的愣头青,哪怕精明如薛松涛之流,也根本望尘莫及。 就是这样了得的当朝大员,却在此刻陷入了震动当中。 当年北王封地邺城,他深感遗憾,也明白天家无情,不敢妄自表态,只觉得那位殿下此生无望,落得安乐晚年已是万幸。 不曾想,北王竟然康复了,还杀掉了宋家出身的宋千秋! 此事可大可小,涉及皇室律法都有转圜之处,就算宋家声势极大,当今陛下也难忽视,以他多年的经验,也不会有太重的罪责。 毕竟,北王就算如何不被待见,也始终是真龙血脉,区区宋千秋之流又如何相比? 就算真的问罪,充其量就是出于情面给个说法而已。 可事情恰恰就离奇在这里...... 陛下派出同样宋家出身的大理寺少卿宋雨平访查,看似主理此事,有情面的考量,实则又命多年沉寂的姜太渊同行,里面大有文章。 从结果来看,也正是如此,宋雨平意外获罪,说明宋家被摆了一道,满朝文武都被杀鸡儆猴,看似绝无异数的事件,实际上完全与所有人的预想南辕北辙。 陛下一反常态,看来已经对世家有所不满,警告的意味明显! 朝堂必将有所变动啊...... 多年身居高位,薛青云敏锐的嗅觉一如既往,沉思之下察觉到了几分凝重,心头感到了莫大的压力。 原本在他眼里无足轻重的事件,在此刻重达千斤。 既然陛下已经露出了一丝不满。 此后,身为一州刺史的他,对于世家势必要远离几分,但也不能完全判若两人,那微妙的距离把控,就是为官之道的经验显现。 既不能如常态那般,好像此事从未发生,对于隐晦的圣意置若罔闻,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,引得世家不快,以免今后生出扰心事端。 为官的艰难就在此处。 越是身居高位,就越是要如履冰波,一言一行都有着极大的影响,甚至有时候看似寻常的一句话,就会引来家破人亡的大祸,此等微妙的经验,绝不是三言两语能够道出。 薛青云几乎已经是人精,对于这种事还能游刃有余,心头已经有了眉目。 可涉及到此事的正主,那位重振雄风的北王殿下,他却是感到了很是棘手,无论亲疏,似乎都难以均衡。 一旦表现出亲近,必然引得陛下不悦,甚至心有猜疑。陛下对于北王并不喜爱,当年也是人所共知,身为人臣反其道而行之,实乃最为愚蠢的作为,何况如今北王还是藩王,薛青云又是封疆大吏,免不了被人猜疑,甚至安上了心怀不轨的罪名。 要是哪天随便被人参奏一本,单就这捕风捉影的罪名,他都很难脱身,将来处境堪忧。 可若是继续不闻不问,又同样不合圣心,陛下降罪宋家之人,既是为了点醒各方,也是为了表明皇室的威严不可侵犯。 如今到了这份上,连宋家人都不被待见,他一个凉州刺史,对于封地凉州邺城的藩王不闻不问,不是在打陛下的脸? 杀鸡儆猴还历历在目,此刻不表态,无异于自寻不快。 将来一旦冷落北王的事传到了京都,他这个凉州刺史免不了引起陛下的惦念,而帝王一旦记在心头,人臣的日子就绝不会好过。 当今陛下实行霸道权术,这份不满必将被放大数倍,在将来的某一日,经由细微小事爆发出来,后果难以承受! 第103章 长夜难眠 刺史薛青云已经心如乱麻,只觉得进退两难,早就被人遗忘的北王,此刻竟让他难以安坐! 这一切的背后,只因他身处于高位,不得不时刻小心谨慎! 世人皆言:君心难测,人臣难为。 当官本就是极为讲究的一条道路,做到了封疆大吏的位置,更是难上加难,薛青云此刻踌躇难平,思略再三也无对策。 简单的一件小事,背后浮现出山崩般的压力,令他进退两难,压力远胜历年凉州公事,只觉得心乱如麻。 在书房中来回踱步,薛刺史始终静不下心来,沉声招来了府中管家,谨慎地叮嘱出声。 “明日你去往城外军营,请张都督前来。” 他也是无计可施,才想到凑来凉州驻军的头号人物,两人商议,或许能有个折中的应对态度,以免惹出祸事。 这事儿听起来就是孩童讨论交课业相差无几,若是传出去必是笑谈。 可事实也就是如此。 看似寻常的父子关系,一旦上升到了皇家的高度,那就是重大无比的国事,对待北王的态度,根本容不得他丝毫大意,稍有不慎,就有危机临头。 入朝为官向来都不是等闲人能为,哪怕芝麻小官,当年也是一时的翘楚俊杰,而所谓的慵懒之辈,无一不是背景惊人。 若无这份敬小慎微,薛青云绝无可能坐到如今的位置,伴君如伴虎,远在边境的封疆大吏处境微妙,自然尤是如此。 管家不知真相,只是觉得老爷今日有些古怪,他也不敢多问,出于本分应声而去。 可就在退出门外的时候,薛青云却是心头一紧。 请来张军督公议并没有错,但这般明目张胆地突然相请,似乎不大妥当,分管一州军政的两名大员私议,此后无论对于北王何种态度,都难免被人怀疑...... 谨慎万分的薛青云瞬间眉头一皱,再度沉声何止了管家,声音朗然了数倍,就好像如常沉稳。 “且慢......!” “本官生辰将至,你明早命人向凉州城众位同僚送去请柬,无论文武官员......四品以上皆不可遗漏,盐政衙门也要送达,另请各界凉州名流齐聚。” 管家目露疑惑,只觉得老爷今年的生辰有些场面宏大,转念一想,一州刺史五十大寿,排场大点也在情理之中,就此应声退去。 “遵命,老爷,老奴这就连夜将请柬送往各处。” 望着管家稳步退去,薛青云这才算安心了几分,面面俱到的相请遮盖了与张都督议事的真相,连管家都不明真相,想来不会有任何疑点。 近来先暗中打听北王的作为,一切就等生辰那日商议过后再做定夺。 而在刺史府的侧院,年仅弱冠的潇洒公子薛奉年面有三分醉意,一边品读圣贤大作,一边品味着醉人的佳酿,心情很是愉悦。 听闻窗外一阵急切脚步声,不由得目露惊异。 推门而望,原来是老管家找寻府中门客,前去书写请帖,准备明日清早送往各处,今年的刺史府似乎要变得热闹非凡。 薛奉年气盛年轻,对于这种盛大的场面自然充满了期待,带有几分醉意的轻笑出声,却由比往日还有礼节。 “不错,爹的五十大寿理应大办,既如此,就劳烦薛管家了。” 老管家听得面露惶恐,连连做礼应声。 直到走出侧院,老管家还觉得心中惊疑,老爷突然要大半寿宴也算情有可原,毕竟年岁所至,也是难得的喜事。 可一向潇洒度日的少爷,往来和老爷常有争执,今日怎得突然兴致相投,都好像很是期待将来的寿宴。 “这算个什么说法......?” 疑惑呢喃,老管家只觉得事出古怪,奈何身有重任,也就并未多想,即刻带着文人门客忙碌了起来,书写着明日送往各处的请柬。 而在侧院主室之内,囤积了几十斤美酒的薛奉年满眼兴奋,他的寿礼,必将是那日的重头戏,也一定能让老爹体会到酒中乐趣,不再对他管教严苛。 清早。 一青一素两顶软轿踏出唐家府门,向着凉州城南而去,昏暗的上街齐现唐家父女坐轿,无疑是一道令人惊异的景观。 要是有认识的百姓在旁,肯定有是一番热议,保不齐晚上就成了一阵饭后谈资,勾起了那些对唐小姐牵挂的少年心绪。 可惜,眼下才五更天,一路自唐府而来,哪怕到了商铺极多的南城,沿路也没见几个人影。 如今正是睡梦香甜的时候,哪怕已经处于节气变长的夏日,天色也还未彻底放亮,除了挑夫和脚力这种靠苦力找活路的穷苦人,几乎没人这么早就起身。 在这么早的时辰,唐运德和女儿先后乘轿而来,就是为了面见陈默,与宋雨才一争高下的决心彰显无疑。 只是坐于软轿之上,越是靠近南城酒坊,唐映蓉就越感到压力不小,新盐的争斗即将展开,复杂的身世突然得知,更被赋予了唐家家主的身份,重重事件相继叠加,年仅十七岁的唐映蓉已经足够出众,却也感到了几分吃力。 悄声拿出还未启封的舒心,唐映蓉的脑海里浮现出那道身影,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,神色变得坚定了几分。 她要为唐家,也为自己播出一条生路,绝不让人看轻! 等待软轿停在空旷的路旁,父女二人相继下轿,望着女儿决绝的神色,唐运德有种年月不饶人的感慨,同时也有几分心疼。 他的女儿,承受了太多的压力,可是命运使然,太过优秀就只能独自前行,女子无才便是德,古人之言在此刻令他颇有感触。 若是蓉儿并无这才的惊艳之才,若是蓉儿是男儿身,或许一切都将是另一番局面,可既然事已至此,唐运德也绝不会瞻前顾后。 他确实老了,也不至于连女儿的心气都不如,决定好了父女共同应对,就必不可能动摇,哪怕希望渺茫,也唯有尽力一试! 此行,大概率是难有收获的,无论如何做想,仅凭邺城而来的商贾,根本无力做到扭转乾坤。 历经多年沉浮磨砺,唐运德到底是多了处事的经验,一夜未睡早已看透了结局,只是见到女儿神色坚定,也就不再多言,径直向着紧闭的店门而去。 不需他出口,紧随的老管家已经扣响了邺城酒坊的店门。 “咚咚!咚咚!” 古怪的是,叩门七八下,始终不见有人打开店门,连门内也没有任何脚步声传来,就算时日尚早,店铺里也该有伙计守门入睡才是,绝不至于半天无人应声。 唐运德眉头微皱,莫名地不妙预感涌上心头。 该不会,邺城商贾都是难堪大任之辈,抑或者那位所谓的北王殿下,只是诓骗了蓉儿,根本没有将来分红合作新酒的念头? 顿时,唐运德罕见地爆发出怒意,猛地上前扣响了店门! 第104章 乱了方寸 “咚咚咚!咚咚咚!” 唐运德接连叩响店门,手上的气力越使越重,酒坊的店门始终不见打开,连屋内也没有丝毫动静传出。 很显然,酒坊里并没有人。 停下叩门的动作,唐运德眉头微皱,侧目望向身旁管家,老管家同样不知缘由,连唐映蓉也是一般无二,面面相觑的几人呆立在了原地。 身穿素服的唐运德沉思多时,很是不解地悄声呢喃。 “我听闻邺城酒坊生意兴隆,以为掌柜的和伙计都是尽心尽力之人,今日一见,却是大失所望,偌大的酒坊就这样闭门,连个守店的伙计都没有。” “按理来说,这种草率大意的态度,根本配不上传闻中的火爆生意,或许也就是邺城新酒品质出众,才能有眼下的兴盛,要是继续这样下去,长此以往,也必将衰落啊。” “蓉儿,那位北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,怎会任用这些马虎伙计?” 唐映蓉被问得目露困惑,斟酌了几息,也没有想通其中的缘由。 “爹,北王殿下不是等闲之辈,手下不该有这种表现才是,女儿也不知为何,这酒坊里竟无人值守。” “或许,是我们来得有些早了。” 下人都这般失职,根本没有生意人的基本常识,当主子的能强到哪去,到了这种份上,女儿还在说着北王的好话,实在令人无言以对。 异样的情绪在心头悄然滋生,唐运德感到几分心烦意乱,要不是心境沉稳,也见过不少风浪,他或许就在此刻破防了。 这种隐隐的愤怒和无奈,倒也算不上是自乱阵脚,只是觉得有点酸,以及夹带着隐晦的悔恨。 他的女儿自幼聪敏过人,后来经商表现出的手段和眼界,力压一州商贾,称得上是惊艳世人的商界才女,却是突然对北王这般推崇,甚至推崇的有点失去了理智。 以唐运德的经验来看,女儿表现出这种失常,或许是罕见地看走眼,或许是一时失去了冷静的判断。 无论哪种缘由使得女儿失常,总归都不是一件好事,唐家本该远离权贵,若非是家族处境危机,也不至于和握有新盐新酒的北王有所牵扯。 如今看来,这一步棋似乎是走错了。 隐隐感到一丝后悔,唐运德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。 “罢了,既然如此,我等就先回府,待到今夜再来一探究竟,想必这酒坊的伙计如何懒惰,也不至于晚起早睡。” 语气很是平和,其中的失望却瞒不过唐映蓉,她只觉得此事蹊跷,北王的手下不该如此,本着宽慰的意图点头应声。 “爹,不如我们再等候片刻,说不定稍后就有伙计前来开门了,这邺城酒坊生意极好,想来也不会太迟开门才是。” “以过往来看,北王手下不会有这种懒惰之人。” 一再的坚持看得唐运德目露无奈。 女儿终究还是乱了方寸,明明事实就在眼前,还一味地相信那位大玄朝的藩王,实在是有些令人动怒。 大玄朝的藩王又如何? 说到底,大玄朝也不过是一群乱臣贼子建立而来的新朝,今日的荣耀洗刷不了曾经的叛逆,犯上作乱的奸贼之后,有什么值得尊敬的?! 唐运德罕见地目露愠色,准备向着女儿提点出声。 恰在此刻,长街的那头传来阵阵马蹄声。 “哒哒!哒哒!”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了无人长街,伴随着车轱辘的转动清晰传来,声音并不是很密集,在寂静的此刻却是无比的清楚。 一干人闻声望去,只见马车六七辆依次驶来,领头的青年样貌清秀,有几分文人的儒雅气度。 见到这人,唐映蓉诧异地轻呼出声。 “陈掌柜?” “爹,此人就是邺城酒坊的掌柜,名为陈默!” 肯定的话语一经出口,唐运德投去的目光里浮现疑惑,不由得对如此年轻的掌柜产生了兴趣,除去该有的好奇,更多的则是诧异。 他也听说邺城酒坊的掌柜年轻,只是没想到竟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,而且还在这么早的时辰亲自押送马车,倒还真是罕见。 细细望去,只见那几辆马车皆装有木箱,铺垫的麦草清楚可见,想来是较为珍贵的货物,再看木箱捆绑扎实,马匹精神抖擞,不由得给人留下极好的印象。 这领头的青年,是个做事稳妥的人啊。 唐运德的眼光何其毒辣,一眼就看出了不少细节,印象很是不错,刚才先入为主的猜测也消散了几分。 当他在打量车队的同时,领头前行的陈默也远远注视而来。 天还未彻底放亮,店门前居然就站着一群人,还有两顶轿子,买酒也不用这般着急吧? 陈默原本还有些哭笑不得,直到看见人群中静立的唐家大小姐,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人绝不是为了买酒,心头严肃了几分。 近前做礼,向着唐映蓉问候出声。 “唐小姐,不知清早前来有何事?” 不卑不亢的气度引人注意,唐映蓉还未应声,唐运德就已经踏前一步,闻着醉人酒香心有震动,对于陈默离店的缘由有所明悟,即刻沉声接话出言。 “天色未亮,陈掌柜就亲自押送货物,这般勤勉实在令人敬佩。” 突然站出来的中年人面容不怒自威,慈眉善目的笑容里透出几分富贵,却是与宋雨才的嚣张大为不同,只让人感到亲切和尊敬。 望着有些熟悉的面容,陈默不敢大意,即刻做礼自谦,言行举止毫无错漏,他已经不再是普通的邺城商贾,而是代表着北王殿下,绝不能有任何的失礼之处。 “阁下过誉了......” 望着陈默略显疑惑的面容,唐映蓉眼色十足地微笑解释,顺便道明了来意。 “陈掌柜,这位是家父,我们冒昧打搅,只因有大事想商,前几日小女子已经去往邺城,拜见了北王殿下,今带有殿下亲笔书信一封。” 话音刚落,陈默惊得眼里一愣,身后一群邺城人也是惊得不轻。 唐小姐的父亲,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前商会会长唐运德啊,那可是传闻中的大佬级人物,毫不夸张的说,但凡经商之人,都将老会长视作偶像。 如今,这位老会长竟然对自己这群人如此礼遇? 难以想象。 这事儿要是放在以前,他们想都不敢想啊。 莫说其余伙计,就连领头的陈默,在先前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商贾,那点家产放在凉州城,号都排不上,怎敢妄想让商会会长清早等候。 这一切的变化,都是拜北王殿下所赐的! 心中激动,陈默难免有几分紧张,可是今时不同往日,他的身后有北王殿下,就不会像曾经那般卑微。 既然对方带着殿下书信前来,他也不敢托大,即刻交代一番众人,又命伙计立即卸下门板,伸手相请唐家父女。 “唐会长,唐小姐,请进店中详谈。” 礼节周到的举动毫无差错,连个下人都谈吐得体,似乎北王确有几分不俗之处...... 点头做礼,唐运德迈步而入,先前的印象略有改观,唐映蓉碎步相随,信心愈发坚定,父女二人的心中对此行生出了期待。 第105章 试探后的惊讶 陈默前行带路,唐家父女依次而入,穿过大开的店门进入后堂,简单的陈设一眼望尽,平常的桌椅,屋里还有最为常见的条屏。 一切都像极了普通商贾店铺的模样,简单又不失礼节。 唐家父女皆是凉州商界的风头人物,对于这种布置再熟悉不过,生意人为了方便接待个别客人,总会在内堂设有茶室,以便表现出优待而展开生意商谈。 一般而言,内堂茶室多陈设华美,或价值不菲,从而让来客感到商家身价不菲,也令客人有种被尊重的优越感,好在商谈中占有一定的优势。 而眼前的茶室,只是普普通通的陈设,就像普通寒酸商铺那般,若是外人在场,绝不相信声名四起的邺城酒坊内堂,竟是这般的简单。 陈默命人点上烛火,再奉上了茶水,先请两位贵客落座,方才坐于主座,哪怕心中紧张,也未表露出怯场。 毕竟是当朝藩王的人,也见过了些场面,起码的气度比起曾经提升了不少。 就算面对商界巨头,他也努力地维持着该有的体面,不敢给殿下抹黑,他很清楚,能让唐家父女清早前来,只因殿下手握的新盐和新酒。 此刻的言行,已不再是代表他自己,而是整个邺城商界,乃至于殿下,绝不能被人看轻。 “唐会长,唐小姐,小店只有粗茶,还请勿要嫌隙。” 沉稳的话语缓缓响起,唐运德和唐映蓉心里都有几分欣赏。 “请。” 各自出于礼节轻泯了一口茶水,神色里看不出任何异常,淡然自若的神色,就好像从未介意普通的茶水。 唐运德缓缓放下茶盏,打量着对坐的清秀掌柜,眼里带着平和的笑意。 “陈掌柜年纪轻轻,能有如此气度实在难得,五更天不到便亲自去押送新酒,这份勤勉更是罕见,已然胜过了凉州城内的九成商贾,老夫钦佩。” 平静的话语分量十足。 就算只是场面的夸赞,陈默也不敢托大,当即拱手道谢,面容里有几分惶恐,同时带着几分隐隐浮现的自豪。 “唐会长过誉了。我不过是个小城商人,哪里有什么气度,能有今日的光景,都是靠着北王殿下的提携。” “眼下酒坊每日来客众多,不得不早早做好准备,以应对热情的凉州城百姓,实乃分内之事,不敢担勤勉二字。” “我等邺城商人,无时无刻不惦念殿下的恩德,怎敢有丝毫的懒惫之心,唐会长实在言重了,若说气度,小人自不敢于会长相提并论。” 一番言辞说得几乎滴水不漏,唐运德却是听得眼里一愣。 原来酒坊无人,竟然是为了早早为开门做准备? 他身为前商会会长,自然对这种事很是了解,但凡开店的商人,涉及吃穿用度之类的买卖,大多都得早起晚睡,这是理应的。 只是没想到,这邺城酒坊的生意竟会如此火爆,连掌柜的都得五更不到起身备酒,而且还是这般的任劳任怨,但从这份尽心尽力的态度来看,陈默是个人才。 望着神色沉稳的青年人,唐运德有几分欣赏,也有几分汗颜,他差点儿就将这种人才视作了懒惰之人,妄言误会的作为,已经失去了以往的理智。 就算情势危急,身为前辈这般草率评议后辈,甚至迁怒于后辈的主子,总归是不大光彩的一件事,有些小肚鸡肠的嫌疑。 干咳掩饰着心头的尴尬,唐运德微笑点头,接着话头再度问声。 “陈掌柜确实难得,只是不知,新盐在凉州城的一切调度,你可否做主?” 这话问得很是直接,倒也在情理之中,既然对方前来,必是为了新盐和新酒,而殿下早就将一切交由陈默打理,自然能够立即应答。 陈默坦然应声道:“要是只说调度......自然可以,唐会长既然对新盐有兴趣,晚辈也深感荣幸,不过此事您若想插手,必须经由殿下同意。” 干脆的应话颇有几分大气,唐运德的心里更多了几分欣赏。 这陈默年纪轻轻,做事十分细致,关键时候又不会婆婆妈妈,可谓是心有猛虎细若蔷薇,这种人经商,就是天生的苗子。 而他身后的北王,似乎也确实不同凡响,能放手极大的权利给下人,令陈默可以做到就地制宜,其掌控力和魄力都不是常人能及。 起码在凉州地界,若是论起胆气,年轻一辈中,除了女儿之外,恐怕再无人能及啊。 阅人无数的老会长眨眼就看出了很多门道,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留痕迹,三言两语间就将真相揭开,可谓是厉害到了相当程度。 看似简简单单的闲聊开场,实则就是无声的较量和揣摩,商场如战场,这话真是一点儿都不假。 在闲谈之间,天色渐渐放亮,店铺里除了搬运的忙碌声音,门前也开始传出了阵阵言语和脚步声。 “李兄今日起得早啊!” “呵呵呵,昨日未买得新酒扫兴而归,今日我可是牟足了劲来排队,定要买得邺城新酒!” “你们真是人才啊,起得清早就为来买酒,一个个的都是酒疯子,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,恐怕要不了几日,李兄的大名就要传遍咱们凉州城了!” “周贤弟此言差矣!欲求美酒而早起,为赋佳作以宴饮,此乃风雅之事,此后就算传来,也是一桩美谈,有何笑话之处呢?” “不错,不错!李兄所言甚是,此乃风雅之事!” “乖乖......排个队买酒都是风雅之事,那老子不是风雅了大半辈子?到底都是读书人啊,就是能吹啊!” “前面的别插队,辰时四刻才卖酒,你急着去投胎啊!” “谁敢插队?!” ...... 接连响起的话语声越来越尖锐,也变得嘈杂了许多。 仅仅是在内堂听闻,唐运德就能想象到酒坊的生意能有多火爆,还未开始卖酒,已经有不少人排队,这种奇观足以颠覆他对于酒业的认知。 既然这年轻的掌柜不俗,新酒又这般火爆,那北王倒是真有几分本事,若是与此人合作,推行新盐说不定还有几分希望...... 略一沉吟,唐运德的眼里一愣,闪过了火热的渴望。 这抹异色极难察觉,唯有唐映蓉看得清楚。 很显然,他的父亲对于新酒很是看好,也对于眼下的新盐合作有了期待! 既然话已经说开...... 唐映蓉也就不再有任何的试探,缓缓从流苏云袖里拿出一封书信,交付给了侧对坐的掌柜陈默。 “陈掌柜,我与北王殿下已经商定了新盐推行事宜,此为北王亲笔书信。” 陈默闻声严肃数倍,即刻起身接过书信。 当他揭开印泥的封口,打开书信看清其中的内容后,却是惊得神色震动,当场从座椅上呆立而起! 第106章 新盐配方 “今后新盐推行交由唐映蓉施行,凉州城内一切调度听由她命令,情势危急之时,也可将新盐配方交付于她。” 书信中的字迹无比清楚,看得陈默心中震动! 一切听由唐映蓉指挥,这种命令他可以接受,毕竟唐映蓉的才能人尽皆知,新盐已经在凉州城受挫,若想再继续推行,依靠唐家的声势是极其明智的选择。 殿下的这条命令,可以说极为英明,几乎做到了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,很是冷静地将利益放于了首位,对于新盐的推行,对于所有的邺城商人,只有利而无害,称得上是最佳的决策。 平心而论,陈默就算明白其中的道理,可要是换做他,未必就能真的做出这种决定,将新盐全权交付给陌生人,其中需要极大的勇气,也需要过人的眼力和格局。 这种事,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,道理很多人都能懂,做起来就是另一码事了。 至于交付配方...... 这一点,已经完完全全地出乎了陈默的预料。 若说放权与唐映蓉是极大的信任,也称得上是惊人之举都不为过,起码他还能略有体会,那交付配方的果决和胆气,就根本不是他能想象的一种决策。 这种做法,已经超乎了常理,甚至超越了普通人所能理解的范畴! 陈默家族世代经商,虽说只是小城商户,比不上凉州城的名门,也算是对于经商之道颇有见解,以他的眼光来看,新盐配方这种称得上立命根本的绝密至宝,是绝对不能交付给外人的。 一旦将此配方交出,无异于拱手奉送金山银海,搞不好还会断绝自己的财路啊! 想到这里,陈默已经惊得说不来话来。 呆立原地许久,死死地盯着殿下的亲笔书信,就好像看到了天大的荒诞之事! 若是此事是旁人道出,他绝不会信以为真,认为是发了失心疯,可偏偏是殿下的亲笔书信,还落有北王印信,绝不可能有假,陈默就不得不深思熟虑一番了...... 以殿下的手段和眼界,绝不可能做出奉送商机的荒唐事,既然下了这种命令,其中必有玄机才是,否则的话,以唐映蓉的手段,绝不可能愿意无偿在凉州城里推行新盐。 栽在唐映蓉手中的商界大佬不知多少,类似的传闻都听过无数,何时见过她吃亏......? 突然的醒悟之下,陈默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即刻回神落座,再度调整了神色,将书信收在袖中,向着唐映蓉做礼问询。 “唐小姐,殿下的命令在下已经知晓,自当奉命行事,今后在凉州城里,新盐事宜皆听从小姐吩咐。” “只是在下心有疑惑,斗胆一问,不知小姐与殿下商定了何事,竟愿意无偿推行新盐?” 这话一出,唐家父女的心里有了几分惊讶。 他们也曾猜想,此番前来,应当能得到北王手下的人相助,对于推行新盐有些助力,可以与宋雨才相争,见到陈默不俗,众人也是做事认真,父女两人几分信心。 此刻听闻这番言语,两人更是感到了震动。 北王,居然愿意让手下人尽数听命,甚至将凉州城内的一切调度权利尽数交出,可以说是给出了最大的支持和信任! 这番气魄,惊得两人心里一愣。 唐映蓉望着陈默好奇的目光,心中有几分感同身受,为北王的这般手笔和信任感到了欣慰,多了几分安慰和信心。 想起那道万民欢呼前行的俊朗身形,心中的焦虑也略有消散。 既然对方坦诚以待,她也不能表现失礼,就算面对下人,同样得如实相告,这是基本的尊重,也是诚意的体现。 何况,事到如今已经再无选择。 唐映蓉红唇轻启,道出了真相! “陈掌柜,当日我拜访北王殿下,得到了新酒合作的机会,条件就是推行新盐,你可还有疑问?” 柔声一语,声音压低了数倍,室外根本无法听闻,可谓是细微至极。 这种机密的事,绝不能太过声张。 就是这般轻微的声音,在此刻无比清晰地传入了陈默的耳中,令他恍然大悟,心头瞬间响起了波澜!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...... 难怪殿下愿意将配方都交出,原来其中有着这么大的一笔交易! 新酒代表着什么,陈默心里清楚万分,除去北王殿下和王勋,他是最清楚其中利益的第三人,若是新盐有着极大的利益,利润更大的新酒,则有着几十倍的财富啊! 听由唐映蓉的解释,陈默此刻才算是滤清了事实的真相。 同时,心头的震撼也愈发的激荡! 在他眼里,新盐将来的利益难以想象,所以当初才愿与诸多商人合资十万两求得经营,可就是这般看中的商机,在殿下眼里竟不过是交易的条件而已。 动辄将来百万两的商机,竟然只是用来交易的条件...... 此事实在太过惊人! 这份眼界,实在是夸张到了极点,已经突破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,显得那般的荒诞! 但正是因为如此,一切才更合理,也更符合殿下的作风啊。 那位,可是堂堂的七皇子,一直以来从未有错的天骄皇裔! 若不是殿下,唐映蓉绝不可能无偿推行新盐,若不是将配方都交出,唐家未必能完全尽心尽力的做事。 天下熙然皆为利往。 唐家在凉州城经商数代,对于利益的嗅觉无比敏锐,几乎已经渗入到了血液当中,要不是为了更大的财富,怎么可能愿意做出费力不讨好的事? 眼下要推行新盐,阻力何止大了数倍,不仅有宋雨才的强势挤兑,还有这盐运使胡大人莫名其妙地助阵,陈默自认已经无能为力。 后知后觉...... 瞬间惊醒的陈默心头震撼无比。 巨大的财富已经被用来当做筹码,似乎在殿下心里无足轻重,无论此事发展到何种态势,这布局已经不是他能想象的存在。 无论是他还是邺城商人,早就无足轻重,甚至于声名显赫的唐家,在接受这种条件的那一刻起,也不过是这盘巨大棋局的一子。 执棋者唯有殿下一人。 他能做的,唯有竭尽所能地完成使命。 陈默深信,只要尽力而为,将来必不会后悔,一直以来的经验给予了他极大的信心,连唐家父女都掺和而来,此事绝不会是竹篮打水。 如今已是风口浪尖,新盐的前景很是堪忧,绝不能再做丝毫犹豫了,既然殿下做出了豪赌,他唯有死命相随! 心境难平,无比震撼的陈默咬牙点头,准备应下此事! 就在此时,店铺前门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斥骂,随后跋扈的声音越来越近,似乎正向着内堂而来! “让开让开!” “前面的,赶紧滚开,休要挡着老爷的去路!” “瞎了你的狗眼,还不赶紧闪开!” “哪个不长......哟,原来是宋会长啊,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~” “呵呵呵,本会长闲来无事,偶尔路过此处,见到唐小姐软轿,多日未见甚是想念啊,只是前来寒暄几句而已~” ...... 熟悉的得意声音响起,陈默和唐家父女闻声皱眉。 不等他们起身,沉重的脚步声就传进了内堂,那道大腹便便的富贵身形也同时而入,脸上带着无比得意的笑容。 那人,正是他们的最大对手宋雨才! 第107章 仗势欺人 宋雨才慢步而入,华美的锦服还是那般的刺眼,从头到脚都在彰显着不菲的身家,坐手把玩着核桃大的两个羊脂玉,脸上带着优越感十足的笑意。 “唐小姐,多日不见,别来无恙啊~” 说着,宋雨才瞥见了端坐的唐运德,脸上浮现一丝惊讶,却是那般的刻意,连寻常人都看能看得清楚。 “哟,居然连老会长也在,这还真是稀奇,不知您清早来这酒坊,是所为何事啊?要是为了买酒,您只要言语一声,晚辈自当命人买好送去府上,何必这么劳师动众。” “一家人不说两家话,今后您有任何需要,尽管吩咐就是~” 没皮没脸的落座,宋雨才笑意十足,全然不将陈默放在眼里,唐运德似乎也不被他太过看重,往日表现出来的尊敬消散不少,浑身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得意和骄横。 只是眨眼的功夫,几人就对宋雨才心生厌恶。 能将给人的印象败坏到这种地步,也算是一种本事。 寻常人多会注意言行,以求与人为善,无论将来如何行事,都会有点益处,宋雨才恰恰相反,优势尽握的他已经将唐家视为笼中之鸟,彻底撕下了世俗的伪装,如今表现出来的强势,足以说明他内心的骄傲和得意。 见到此人大言不惭,唐运德心有怒意,微笑着垂眸回绝,言辞颇有分寸。 “宋会长,我们两家往来甚少,也从未有生意交际,哪里来得一家人说辞,您莫不是清早就喝醉了?” “我们父女只是路过此处,就不劳宋会长费心了。” 一手马屁拍了个屁股,宋雨才神色一愣,转瞬就又露出笑意,对于他心头的未来岳父充满了耐心,继续笑着寒暄起来,目光也偶尔撇向了心心念念的唐映蓉。 “唐会长,您这就太见外了,在下对唐小姐心仪已久,此事众人皆知,如今新盐推行在即,想必您也有所耳闻吧......?” “只要将来我与唐小姐定下婚约,我宋某人的东西就是唐家的,新盐也不例外,晚辈劝您,不要争一时意气,白白失了良机啊。” “呵呵,晚辈情真意切,老会长肯定看在眼里,您经商一生,新盐代表着多少利益,其中道理想必不用晚辈再说吧~” 语气十分恭敬,言辞却是绵里藏针,这话听起来根本不像客气之言,更像是一种明目张胆的威胁。 以最有礼的语气说出最无耻的话语,能做出这种事的,在整个凉州城里恐怕也只有这位首富。 得势欺人的痛快浮现面容,宋雨才端坐大椅,富态的身形从未挺得这么直,往日面见唐小姐的隐忍和卑微一扫而空,大有种三十年河西的舒爽。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,或许还以为他是个奋发向上的狠人呢。 面对这种态势,唐运德的笑意不变,就好像历经沧桑的老树,对于些许的波澜早已见惯,只是有极细微的冷漠溢出眉眼。 “呵呵,宋会长说笑了,我们唐家无功不受禄,岂敢妄想此事,小女待字闺中不假,可惜与宋会长性情不投,就不劳惦念了。” 这话一出,唐映蓉的心里暖意十足,对于父亲的疼爱心有感触,也知道无需自己多言,唐家绝不会像宋雨才妥协。 哪怕情势不妙,父亲终归是下定了决心,绝不可能有任何改变。 言语间的交锋难以捉摸,几乎就在无形间完成了博弈,宋雨才的得意和唐家的隐忍都被陈默旁观清楚,心头对于唐家父女很是崇敬。 能在这种势态下不失风度,言辞做到了这般得体,不给人以破绽,唐家的声名果然不是白来的。 闭门羹吃了个清清楚楚,宋雨才却也不恼怒,好像也早有预料,以轻笑盖过尴尬,渐渐露出了獠牙。 “哈哈哈,老会长真是雄风不减当年呐,不过如今可不是当年的凉州,实话跟您说了吧,晚辈已经得到盐运使胡大人的支持,新盐必是囊中之物!” “若是您还想着与邺城商人合作,谋求新盐的买卖,这算盘可就打错了,盐业向来都是由盐政衙门说了算!” “不是我宋某人吹嘘,就凭这些邺城的破落商户,能翻得起什么浪花,老会长要是不想唐家将来败落,还请三思而行!” “呵呵呵呵......希望在五日之内,老会长能给出答复!晚辈还有要事处理,先行别过了,老会长,唐小姐,请!” 满眼得意的宋雨才缓缓起身,倨傲的眼神更为明显,很是潇洒地丢下几句威胁话语,就头也不回地稳步而去,丝毫不将陈默放在眼里。 望着臃肿的身形得意而去,唐家父女神色凝重,悄声交流着眼神,看到了彼此心头的担忧成了现实。 宋雨才敢肆无忌惮地道出勾结盐运使大人,必然握有把柄,此事很难再有转机,正如他所言,新盐的命运已经倒向了宋家。 原本父女两清早前来,是想与陈默面谈商议,以求谋得对策,先前见到陈默表现不俗,也算有点收获,信心多了不少。 只是与宋雨才握有的筹码相比,这点收获就显得无足轻重。 北王手下的这些人是不俗,放在其他买卖上也有极大的助力,可惜对于新盐这种特殊的货物而言,终究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,如今大局已定,无论民望还是官权都偏向宋雨才,又有什么办法能够改变时局呢? “除非......” 心头的设想刚刚呢喃出口,唐映蓉就打消了那不现实的想法。 眼下能够改变民望和风评的唯一手段,就是拿出新盐的配方自证所属,以指证宋雨才颠倒黑白的真相。 可惜配方珍贵无比,但凡是个人都会秘密收藏,又怎么可能轻易交于外人呢? 希望逐渐落空...... 唐家父女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,他们绝不会就此认命,也有着诸多的应对策略,哪怕宋雨才握有天大的优势,也不可能让他们低头。 门外的笑声回荡,内堂在此刻无比沉寂,一种强烈的不甘正在酝酿滋生...... 第108章 唐会长震动 沉寂的内堂气氛凝重,唐家父女的神色很是凝重。 唐运德自不用说,他见过无数风浪,又有前朝皇裔的复杂身世,对于人间冷暖和各种嘴脸早已习惯,此刻见到宋雨才的得意,已经看穿了那暴发户的险恶用心。 一想到被这种小人凌驾头顶,甚至威胁自己,唐运德心中的震怒难以平息。 唐映蓉更是心头愠怒,她自问不弱于宋雨才,也有自信在商界力压这种角色,却是迫于现实的无奈,被逼得难以还手,接连被这种小人出言嬉笑。 如此可悲的现实,怎能教人释怀! 感受着蔓延开的明显压力,陈默也见识到了宋雨才的无耻,同时对于唐家父女很是敬佩,他自问做不到唐家父女这般完美。 只是亲历一切,陈默却并无太多的忿忿不平,此刻也才知殿下深意,对于殿下的高瞻远瞩简直叹服到了极点。 若非对于大局把控得当,预料到某些不可控的因素,殿下绝不会这般行事,在书信中留下决胜后手。 曾经难以理解的气魄,在如今看来是那般的理所应当,甚至完美得无懈可击,一旦秘方交付与唐家,一切的阴谋诡计必将烟消云散。 而眼下,就是最为恰当的时机! 坚定信念,心境起伏的陈默缓缓起身,向着唐家父女拱手做礼。 “唐会长,唐小姐,你们大可不必为宋雨才那种小人得势而担忧,殿下已经有所交代,在下这就奉命行事,必能助你们一举扭转败局!” 这话一出,唐运德惊讶注目,身旁落座的唐映蓉也惊得缓缓抬头,美眸里浮现一丝诧异。 该不会......! 唐映蓉见到陈默自信做礼,听闻奉北王之命行事的言辞,想到那位气度不凡的藩王,突然有种希冀在心头浮现。 诧异注目下,只见陈掌柜已经拿出纸笔,在桌上开始书写。 根本不理会父女两的反应,陈默顷刻就在纸上挥毫泼墨,一篇文字写得是洋洋洒洒,根本没有任何停顿,就好像在心头牢记,对于每一字都熟悉到了极点。 见这情景。 父女两人悄声对视,眼中的惊疑越发明显。 唐映蓉是无比聪敏的一个女子,对于经商之道早就烂熟于心,能在十几岁的年纪名扬凉州,才智和眼界绝非常人能及,而教导她多年的唐运德就更远胜常人,对于很多事都能看得无比透彻。 不需任何言语,父女两见到陈默如此果决的气势,又见他莫名动笔,瞬间就有了惊人的猜想,齐齐注目而去。 数十息过去,被全程关注的陈默已经停笔,将所写的字句浏览一遍,才小心翼翼地双手交于唐运德,声音压低了数倍! “唐会长,这就是新盐的配方,如今奉殿下之命交付与你们,必能一改局势,还望两位勿要辜负殿下信任!” 噌! 唐家父女闻声大惊,瞬间起身注目而来。 望着密密麻麻的一篇文字,两人的心头已经生出了莫大的震撼! 新盐配方! 那代表着何等巨大的财富,唐家父女心知肚明,就算心有猜想,也不敢完全相信北王居然真的愿意交出配方,而且还是在这种关键时刻! 亲眼见到神秘的新盐配方,此刻的震撼难以言喻。 就算见过无数风浪,哪怕面对宋雨才的威胁都不皱眉头,听到这种惊人之事,老会长唐运德也不由得言辞结巴起来。 “这......这是真的配方?!” 陈默神色严肃地悄声点头,眼中浮现一缕崇敬。 “老会长明鉴,这配方绝不会有假,小人曾在各县命人制盐,用得就是殿下交付的此方,从来未有差错!” “若非殿下亲笔书信下令,小人绝不敢将配方写出,此物珍贵无比,还请唐会长小心保管,万不可走漏风声。” 郑重的悄声之言响起,让唐运德心头的惊疑消散大半,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震动,犹如浪潮突生,令他的心头无法平静。 接过配方细细浏览,每看过一行,记载的详尽方法都令他感到震动,直到整篇配方浏览完毕,唐运德的眼中震撼已经难以遮掩。 有了这配方,就掌握了海量的财富,也能名正言顺地推行新盐,宋雨才哪怕拉拢盐官,再也不足为惧! 小心翼翼地捧着纸张,年近五十的唐运德就好像捧着百丈金山,振奋和巨大的压力同时蔓延全身,双手都开始微微发颤,脸上浮现了罕见的兴奋和谨慎,可谓是复杂到了极点。 “世间居然有此妙法......难以置信......” “北王殿下真愿将此宝交出,可有什么条件......?陈掌柜但讲无妨,只要唐家能做到的,任何条件都不皱眉!” 唐运德的话说得干脆利落,态度也没得挑剔。 获得了新盐配方,不仅意味着得到了巨大的财富,也能令唐家从危机中脱困,表现出这种诚意理所当然。 说句难听的话,就算唐家的家产全部拿出来,以换取配方,陈默也不会觉得过分。 按理而言,面对唐运德这种不俗的气魄,是个人都要有几分敬佩,陈默却在此刻表现的有些冷静。 他已经见识过殿下的手笔和眼界,任何东西都显得有些平常,此刻看着唐运德,心中竟没有太多的波澜,只是出于本分地做礼应声。 “唐会长言重了,小人也不过是奉殿下之命,交付配方并不需要任何条件,只要唐家按照约定推行新盐。” 这...... 唐运德闻声目露惊异,心头对于陈默尊崇无比的北王殿下愈发感到了好奇,能有如此手笔,他自愧不如,却不求任何回报,只要新盐推行。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深意,唐运德竟然想不明白...... 斟酌了几息,老会长只得看向女儿,期望能得到些许的解释,毕竟女儿和北王有过接触,应该有所了解,对于此事也能有较为中肯的见解。 可当他回眸而望,唐映蓉也是眼中震动,同时竟有几分理所当然地叹服点头。 “爹,既然是北王殿下的命令,我们就依命行事,力求早日推行新盐。” 能被女儿这么推崇的人,唐运德还是头一次见到,且不说没有怀疑,就这种很是信赖的奉命而为,已然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。 那位北王,究竟是怎么样的人? 第109章 阴招再现 唐运德目露惊异,对于女儿的推崇有了一丝体会,认识到了北王的不俗,同时也在心头生出了难平的震撼。 看来,那位北王确实有独到之处,也绝对不止惊人的手笔这么简单,在这种人物面前,小小的宋雨才已然不足为惧。 分明对于大玄权贵畏如猛虎,唐运德却在此刻生出了几分庆幸,隐隐间他感觉仿佛做出了明智的决定,也就不再多言。 压下心头的振奋,即刻将墨迹已干的秘方收入怀中。 “既然如此,今后就还请陈掌柜多多指教了,蓉儿已是唐家家主,新盐大计具体施行你们商议便是,老夫还有要事,先行别过!” 陈默微笑做礼,并未表露出任何的异色。 他也算经历过一些事,对于生意场上的潜规则还是颇有了解的,唐运德匆忙而去,无非就是为了验证配方的真假,情有可原。 至于唐映蓉接任家主的事,也不算什么惊人的消息,这位商界明珠身负盛名,唐家年轻一辈又无什么其他俊才,二房又是一群自知玩乐的败家子。 哪怕唐映蓉以女儿身接任家主,也在情理之中。 起身恭送过后,陈默继续和唐小姐落座于内堂,商议着新盐今后的策略。。 他能以普通小城商贾的出身,与大名鼎鼎的唐大小姐平起平坐,自然心中感到了一些激动,短短几月而已,一切都已经大变模样,可谓是人生的巨大转机。 能做到这种改变,都要归功于当日去往王府拜见,一时的选择决定了今生的命运,这种事在此刻回响,陈默的感受愈发深刻。 在举手投足间令人改头换面,甚至将唐家都轻易折服,难以计量的财富翻手可得,种种的事迹若是被外人得知,必将引得凉州震动。 而这一切,还只是冰山一角而已,对于殿下而言,是那般的轻而易举,也不知道还有多少隐秘,要在将来一一浮现。 殿下实在是神人啊。 身有重任,陈默心头振奋,不敢有丝毫怠慢,与唐大小姐商定着各种细节,握有新盐配方,就代表着他们已经处于不败之地。 眼下的局面已经不在他的担忧之内,宋雨才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,新盐的推行再无障碍,将来越发令人期待。 几番言谈下来,唐映蓉和陈默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,气氛也变得缓和了许多,几乎很快就将一切的细节敲定,只等着着手实施。 就在这种万事俱备的时刻,酒坊外却是传来了阵阵争吵,吵闹声无比刺耳,多是抨击谩骂之言,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。 那动静很是突然,根本不像是寻常争执。 闻声,身为掌柜的陈默笑意消散,心头感觉到有些事出诡异,立刻踏步而出。 ...... “假酒害死人了!” “哎哟......哎哟......疼死我了!” “昧良心的黑商!我兄长昨日还好好的,结果买了你们一斤酒,只喝了几杯,今早起来就腹痛难忍,连郎中都说是中毒了,掌柜的在哪,快快赔钱,否则抓你们去见官!” “光天化日卖假酒,真是好大的胆子!” “竟有这种事?我还以为邺城新酒多好呢,原来居然是假酒!” “不应该啊,前几日我还买过一次,新酒醇香无比,喝了浑身舒坦,怎么会是假酒呢......?” “这位仁兄,话不能这么说啊,说不定是你身强体健,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,这些外来人酒卖得这么贵,肯定不是好人!” “这......” ...... 七嘴八舌的评议不断响起,几百号人围在酒坊门前,其中不少人一脸不平,就好像与酒坊有深仇大恨。 而在人群之前,躺在马车上的青年人哀嚎不断,仿佛剧痛难忍,引起了不少人的指指点点。 不过几个呼吸,人群里的议论声愈来愈大,评分直降数倍,连心有存疑的部分买主也被影响,渐渐开始怀疑新酒的品质。 伙计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,被领头寻衅的人一通斥骂,又看到哀嚎连连的病患,已经慌得没了主意,数百道目光聚集而来,看得他们心慌意乱。 就在此时,陈默踏步而出,一撇感到事情诡异,又见门口躺着病患,皱眉望向来人。 “诸位,在下是酒坊的掌柜,有话好说,不知小店有何得罪之处?” 领头的钱大海闻声冷笑,立刻上前斥骂出声! “有话好说?!” “你们卖酒卖出天价也就罢了,还敢以假酒害人,我这兄弟腹痛难忍,都是拜你们所赐,今日就拿你们这群奸商去见官!” 信誓旦旦的骂声一出,身旁十几号人立刻高声附和,不知情的部分买主也不知是心怀不满,还是真的被激烈的言辞感染,本着莫名其妙的公义心出声状势! “卖假酒害人?这还了得!” “拿奸商见官!” “拿奸商见官!” “拿奸商见官!” ...... 看到久违了的钱大海,陈默心中惊异,立刻就察觉到此事大有来头,这个当初逃离邺城的首富无端出现,绝不可能是出于一时嫉恨来找麻烦。 至于钱大海身旁状势的十几号人,也都是生面孔,更加让陈默确认了心头的猜疑。 此人敢当污蔑酒坊,又有不少人呼应,必定身后有人指点,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诬陷,显然要让酒坊声名受损,绝不止是赔钱那么简单! 而身为曾经邺城首富的钱大海亲自带人寻衅,身后人的能量绝对不小,哪怕陈默自信新酒绝无问题,他毕竟是外来商人,一旦真的见官,说不定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。 到了那时,新酒的声名受损将是定局,近日来积攒的口碑也将一朝化为云烟! 这一招看起来很是下作,却是实在阴狠到了极点! 冷冷地盯着钱大海等人,陈默心头感到了不小的压力,门口的高声呼喊还在继续,他陷入了两难境地,民众已经被煽动,无论如何辩驳,在此刻都无用。 就在呼喊声越来越大的时候,唐映蓉也被惊动而出。 戴着轻纱的窈窕身形现身门前,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,连呼喊声也小了很多,女神的杀伤力可见一斑。 唐映蓉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,向着陈默悄声叮嘱。 “这些人来着不善,恐怕不是为了勒索钱财那么简单,陈掌柜务必小心应对,万不可有丝毫的大意。” 陈默隐晦点头致谢,心中也知局势不妙。 这群人必定是有所倚仗,无论如何,绝对不能露出破绽,给对方可乘之机,而酒坊并无仇敌,绝不会凭空被人这样针对. 不出预料,这些人的背后必然和宋雨才脱不开干系! 第110章 出现转机 陈默环视着暂时平静的人群,心知失态不简单,只得谨慎地出言安抚,先稳住局面,再琢磨应对策略。 “诸位,且听我一言。” “小店开张已有几日,新酒的品质想必诸位也有所了解,从未有过此等怪事,我陈某人以性命担保,新酒绝无问题,还请诸位明鉴!” “如今唐小姐也在,她也曾品尝过小店新酒,诸位若是不信,可向唐小姐求证!” 这话很是聪明,先以过往证明新酒品质,再借唐映蓉的影响做掩护,瞬间就镇住了不少吃瓜群众。 可钱大海也不是吃素的,早就打定主意的他哪管这些,立刻冷笑着反驳出声混淆视听! “呵呵!” “陈掌柜真是牙尖嘴利!如今我兄弟喝了假酒腹痛难忍,在场的众人都看在眼里,难道还能有假?!” “借着唐小姐的名声,就想颠倒黑白,好在今后继续高价卖出假酒,唐小姐不明真相情有可原,但你们这种做法实在可耻!真是一群奸商,今日不见官决不罢休!” 这话一出,再加上身旁的十多人高声附和,刚刚平静的局面再度变得混乱起来,交头接耳的评议更为激烈! “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啊......?” “这还用得着说?肯定是酒坊骗人啊!你也不看看,人家那小兄弟都疼得有气无力了,要不是被人诓骗,谁会躺在地上任由指指点点!” “难道就不能是他们诈病?有些宵小之辈就假病闹事,搞得不少酒楼饭馆只能低头赔钱,咱们凉州城也有过这种事呢!” “对啊,我也没听说谁喝了新酒腹痛!” “我看不像......人家既然敢说见官,那肯定不会是假病骗钱的人,一定是酒坊卖了假酒!” “有道理!这种无良奸商,必须报官惩处!” “报官!报官!” ...... 越发激烈的喊声不断响起,酒坊的伙计们已经急得满脸涨红,心里憋屈到了极点。 他们老老实实地卖酒,新酒的品质根本不用多说,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,几日以来也受到了百姓们的欢迎,怎么可能是奸商! 这群人闹事的混混,实在是可恶至极! 一脸气愤的伙计们急忙回首,想要求得陈掌柜做主,却是见到陈掌柜一脸凝重,似乎对于眼前的局面很是忌惮,有种难言之隐。 甚至于,连方才为酒坊助阵的唐大小姐,都神情严肃的静默不语。 顿时,十几号伙计感到事态不妙,急得已经火烧眉毛! 他们的急切,陈默也是感同身受,身兼殿下的信赖,陈默恨不得立刻戳穿钱大海的诡计,为新酒正名。 只是听闻着对方自信十足的斥问,陈默意识到了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,既然钱大海敢信誓旦旦的扬言见官,就必定有所倚仗,说不定已经和凉州城里的官员有所勾结! 身为外来商人,陈默赌不起这种猜测,一旦被诬陷落实罪名,新酒的前景必将暗淡! 此刻,他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! 面对着被煽动的各种叫嚣,陈默很是冷静地看出了危机,运转着大脑找寻破解之策,神色变得无比凝重。 找寻郎中前来鉴定病情? 恐怕并不妥。 既然对方能想到收买官员,也自然能想到这一招,只要装病的人死活不认,郎中诊断也改变不了眼下的危机...... 开封新酒让众人品尝,从而证明清白? 也不行。 如今百姓情绪已经被煽动,这种做法在此刻只会显得欲盖弥彰,根本无法令人信服。 ...... 陈默的大脑飞速运转,酒坊的众人满眼情急,逐渐陷入了陈默之中。 相比之下,门口寻衅的钱大海等人叫嚣愈发激烈,大有得理不饶人的架势,就好像他们真的受到了诓骗,连新来的不知情百姓都为其助阵。 就在呼喊声愈发激烈的时候,一道慵懒的声音才人群后传来,竟然压下了数百人的激动情绪,很是神奇地传到了前列! “什么事这么兴师动众啊?” 这道声音响起,唐映蓉突然眼前一亮,悄声向着陈默安抚出言。 “陈掌柜勿慌,有贵人前来相助了。” 贵人相助? 莫名其妙的话语听得陈默一脸茫然,顺着逐渐让开的人群望去,看到那道贵气十足的身影,他却是猛地眼前一亮。 大救星来了! 只见激动的人群渐渐平息了呼喊,带着一种敬畏而又尊崇的神色各自退步,方才还密集无比的几百号人,在几个呼吸间就让开了道路。 身着锦绣云服的贵公子稳步踏来,云靴在层土上满步而过,仿佛那双云靴就不该出现在这里,每走一步都会被灰尘玷污,让人心中惋惜不已,华贵的服侍看得众人满眼欣羡,却是连丝毫嫉妒之心都生不起,眼里只有敬畏。 来人,正是刺史大人的公子薛奉年! 年纪轻轻的贵公子一经出现,方才的吵闹消散无形,寂静的几百号人根本不敢造次,酒坊门前一片寂静! 薛奉年早已习惯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,目不恻视地缓步向前,眼里唯有心心念念的美酒,还有一丝对于今日异状的好奇。 直到前列,瞥见躺在地上的干瘦青年,薛公子才有些意外地望向了陈默。 “陈掌柜,这是......?” 见到薛公子注目而来,陈默心头立刻就有了希望,也明白了唐小姐的话中所指,恭敬地做礼禀明了一切。 “薛公子,如您所见,这几位声称喝了假酒,要问罪于我等,小人不过是个本分的生意人,哪敢卖出假酒,新酒品质如何,公子也是心知肚明。” “小人斗胆,还请公子主持公道。” 陈默的话语说得言辞得体,没有丝毫的添油加醋,也没有任何的失礼之处,甚至是无比聪敏,根本听不出任何问题。 几日以来,薛奉年天天买酒,对于新酒无比赞赏,说是凉州城里的头号铁粉都不为过,再加上高贵的身份,几乎已经成了新酒的活招牌。 如今新酒遭受污蔑,向这位求救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。 薛奉年听闻这话眉头一皱,瞥了一眼还在哀嚎的干瘦青年,又环视了一番钱大海带头的十几号人,心中就有了定数。 回想了一番近日过往,对于来人的意图也有了明悟,薛奉年冷声着笑问出声。 “本公子每日买酒,从未有过任何不适,也未听闻有谁喝了新酒腹痛,你们怎敢污蔑如此美酒?!” 这话一出,几百号人突然陷入了沉寂之中,面面相觑之下,不少人眼里的惊疑逐渐浮现,醒悟过来的惊呼声不断响起! 第111章 嘚瑟的外来人 凉州城南门。 天色刚亮开,各地而来的百姓排着长队,经由盘问,再交过五枚大钱的入城费用方能进入城里。 等候的民众形形色色,有普通背着包袱的百姓,也有推车卖菜的菜农,还有各地前来的贩夫走卒,目的各不相同,却无一例外满眼期待。 凉州城作为一州首府,是最为繁华的城池,其中有着多数人的向往,就算进城要付出五枚大钱,也丝毫不会迟疑。 门前的军士们也已经对这种情形有些麻木,除了收取银钱还有些兴趣,所谓的盘查也只是走个流程而已,全程面无表情。 直到一脸破旧的牛车行至城门前。 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,十几名军士全都捂住了口鼻,脸上的厌恶和鄙夷分外明显,领头的中年军士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! “混账!你们是何人,怎得臭到了这种地步,莫不是清早去掏粪了不成!?” 赶着牛车的瘦弱青年连忙近前赔礼,神情有些窘迫。 “军爷......小人是从陇城前来的,因为老母病危,只有到凉州城来寻医,出城时遇到个乞丐,就顺道带了一程......” 军士们闻声而望。 牛车上躺着个老妇人,脸色苍白无比,身上盖着破旧的单被褥,看来病人膏肓,车尾还有一位浑身土渍的老乞丐,头发乱得像团杂草,脸也满是污垢,只有两个眼珠子还算白净。 那惊人的臭味,似乎就是从老乞丐身上发散出来的,幸亏老妇人病重昏睡,否则的话根本没法和老乞丐同乘牛车。 瞥见这种情形,军士们一脸无语,刺鼻的臭味难以忍受,连身后排队的百姓都敬而远之,近在身前的他们更是感到头疼欲裂。 领头的军士直接无语了,收下几枚大钱,连忙嫌弃地挥了挥手! “行了行了,赶紧进去吧!” 赶车的青年闻声道谢,即刻牵着牛车大步踏入城里,嘴里念叨着好人有好报,感恩戴德的话语不绝于口。 在场的人只觉得哭笑不得。 世上哪存在好人有好报啊,分明是军爷们都被臭得顶不住了。 指指点点的议论声里。 牛车驶进了几丈高的城门,繁华的街道映入眼帘,青年人看得满眼欣羡,初次进城的激动难平,同时眼中也浮现了希望,似乎很是坚信母亲能够痊愈。 也不管往来人的嫌弃,青年向着路人打问出声。 “老哥,劳烦一问,凉州城出名的药铺在哪,最好的郎中又是哪一位?” 路过的大叔原本被臭得不轻,正准备绕路而走,突然被这么礼节周到地问话出声,一时抹不开面子,只得硬着头皮远远应声,眼中的鄙夷很是明显。 “药铺多了去了,最好的郎中便是城北的乔大夫,看你也不像个有钱人,恐怕连一两银子的问诊费都出不起,问了也是白问!” 这话一出口,青年人听得脸色苍白。 远道而来求医,历经几天几夜的跋涉,可谓是历经了艰辛,他全部的身家不过几百文钱,哪里出得起这种天价啊! 中年人见他突然沉默,也就知道是外来的穷人,对于这种张口就问最好郎中的无知之言深深摇头。 “呵呵,长见识了吧?” “你要是诚心求医,就去宋员外家签个卖身契,差不多也就够付药费的,否则就别打听什么最贵的郎中! “年轻人,以后做事还是掂量点自己的本事,莫要再这般无知了!” 指点勉强算是好意,话语实在刺耳无比。 感受着那种嫌弃的目光,青年人只觉得脸上发烫,正准备憋出声音道谢离开,不曾想被一直懒洋洋的老乞丐抢先了一步。 “小哥,城里最好的酒坊在那啊?” 这话一出口,中年人都被问得一愣。 莫名其妙的问话比起先前还要离谱! 无知的青年人寻医心切,张口就问最好的大夫也就罢了,一个臭烘烘的乞丐,也敢问最好的酒坊? 这年头,外来的贱民都这么嘚瑟了? 中年人只觉得被人戏耍,再也没有耐心闻这臭味,冷声挥袖而去! “呵呵!最好的酒坊就在城南,新酒十两一斤,有本事就去买!一个个的眼比天高,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!” 黑着脸的训斥之言,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,碍于那刺鼻的臭味,路人都敬而远之,只得鄙夷地瞥了一眼,就再没任何兴致。 青年人被看得脸色涨红,无奈地向着老乞丐好声相劝。 “大叔,我要去签卖身契给娘亲治病了,您老以后保重吧,可不敢再这样胡言乱语了......” 老乞丐闻声点头,一脸的笑容看起来没皮没脸。 “嘿嘿嘿......” 也没等青年人再劝,就翻身下车,向着老妇人身上一通乱点,看得青年人一脸怒色,正要上前质问为何如此失礼,老妇人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。 不过几个呼吸,旧病垂死的农妇竟然目光越来越清澈,甚至还坐起了身子,一脸迷茫地望向四方,连脸色都红润了许多。 “三郎?我们这是在哪儿啊......” 三两下就治好了重病,将老母亲起死回生,这是什么手段! 该不会是活神仙吧! 青年人直接看傻了。 经由老母亲问询了几遍,他才反应过来,一脸激动地抱着娘亲,涕泪纵横,多日的苦楚涌出了眼眶。 “好人有好报啊!” “娘,我们遇到神仙了!” 可当他再度望向身旁,却是再无浑身发臭的老乞丐,就好像在天白天遇见了鬼一样,惊得久久都没声音。 至于他感激涕零的老神医,早就已经消失在了长街人群中,向着城南而去。 大名鼎鼎的邺城酒坊,此刻正热闹非凡,刺史公子和唐家小姐立于门前,几百号人惊叹连连,往来的人群也不断聚集,比起往日还要火热! 路人们听闻了刺史公子薛奉年的仗义执言,渐渐风评反转,也不管是真的相信酒坊被污蔑,还是碍于刺史公子的身份不敢得罪,多数人都开始向着酒坊说话。 一时间,邺城酒坊门口热议朝天! 第112章 半路杀出个老乞丐 “连薛公子都这般说,邺城新酒肯定没问题啊!” “你这不是废话嘛,薛公子是什么身份,肯定不会偏袒谁,这新酒卖出了也有几百斤,确实没听过谁喝了肚子疼,估计是被人污蔑了!” “污蔑人家的声名......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?” “哎,同行是冤家,这酒坊买卖兴隆,保不齐就招人嫉恨啊!” “原来竟是这样!” “我怎么觉得不像啊,你看那人疼得直打滚,要不是腹痛难忍,也不用躺在地上啊!” “这事儿就有意思了......” ...... 指指点点的议论声越来越激烈,很快就引来了不少路人,加上原本争抢排队买酒的主顾,约莫已经有了近千人之多! 拥挤的人潮围死了酒坊门前,事态转眼就再度升级,各种声音从未断绝,无论今日如何发展,此事注定会在凉州城里掀起一波热议。 听闻着突变的议论声,钱大海压力倍增,环视着墙头草般的无知民众,心里的火气不打一处来。 他已经骑虎难下。 就算有刺史公子冒出来撑腰,钱大海也不失底气,硬着头皮笑出声来,向前踏出一步做礼。 “呵呵,薛公子所言自不会错。” “不过,这些邺城的商人向来奸狡,经商经常以次充好,他们能瞒得过别人,却是瞒不过身为同乡的我,要不是我这小兄弟吃了大亏,我也绝不会站出来断他们的财路!” “还请公子明鉴,这些人卖假酒害人,此事证据确凿,只要去了咱们凉州县衙,他们绝对不敢不招!” 莫名强势的话语出口,四周的民众都被惊得一愣。 成百上千双眼睛诧异注目而来,满心的惊疑瞬间浮现,吃瓜群众们万不敢想,竟有人这般强势,敢驳了刺史公子的面子! 可细细琢磨着钱大海的话语,不少人又觉得很有道理,能出于道义对同乡指认,这种不合常理的做法,甚至已经有几分大义灭亲的味道,若非酒坊失德,又何必招致这种局面呢? 几言之间,原本风评大变的民众都有些惊疑不定,竟是不知到底谁对谁错,各有猜疑的旁观静听。 场面就此僵持,薛奉年面露不悦。 身为刺史公子,他还从未遇到过不给面子的愣头青,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婉言反驳,只让他心生怒火,也不知是心情郁闷还是何种缘由,甚至都隐隐闻到一种淡淡的恶臭味。 少年人的意气难以压抑,即刻地冷声注目而去。 “你,是何人?” “本公子明言此酒绝无问题,难道还会有错?莫非在你看来,本公子会与卖假酒的奸商勾结不成!” 这话一出,千百人惊得鸦雀无声。 刺史公子是何身份,那可是无数人终生难望的显贵俊杰,哪怕是县令大人见了,也得客客气气,哪是平民百姓敢评议的? 此刻的愠怒反问,根本无人敢于应声,近千人就连一丝异样的神色都不敢表露,生怕招惹了天大的麻烦! 一问之下,在场千百人噤若寒蝉,连先前起哄的吃瓜群众都在此刻无比谨慎! 面对这种威势,钱大海也是紧张万分,两鬓渗出了一层汗丝,心跳如鼓,但为了大好的前程,还是硬着头皮挤笑做礼。 “薛公子......您这话言重了,小人岂敢有此猜想......” “您自然是绝无差错的!只是这些邺城商人奸狡无比啊,您被诓骗了!我这小兄弟如今腹痛难忍,于情于理都与他们卖的假酒有关,送他们去见官也是合情合理,您身份最尊,令尊乃是当朝大员,想来不会枉顾公义阻拦此事吧......?” 这话说得薛奉年怒火奔涌,狠狠地盯了一眼。 “你......!” 他出身不凡,家教也是极为严苛,看起来往日潇洒随意,却绝不是自知玩乐的二世祖,此刻听闻这种隐晦的威胁话语,自然知晓对方的深意。 如果继续为酒坊挺身而出,万一将来要是闹出什么幺蛾子,薛奉年的声名败落还是小事,他老爹的威望受损就后果严重了! 冷冷地盯着钱大海,薛奉年直觉此事蹊跷无比,甚至刺手得连他也难染指。 能面对他都无退意...... 这些人绝对大有来头,而且是预谋严密,对于新酒的迫害势在必得,可惜这等绝世佳酿,就要被一群小人害得关门落户,实在是可恨至极! 最喜美酒的薛公子神色冰冷,眼里的厌恶十分明显,却是已经对此事无力相助,只能回头望向陈默等人。 陈默早就看出了钱大海的意图,也在心头猜测到宋雨才的背后指使,能得到薛公子的挺身而出已是万分感激,事已至此,他不敢再拖人家下水。 感激地拱手做礼,陈默悄声相劝。 “多谢公子仗义执言,小人相信世间尚有公义,我们邺城新酒到底如何,百姓们也绝对心有眉目!” 薛奉年欲言又止,只得无奈点头。 见此情形,钱大海面露笑意,没有丝毫“伸张公义”的畅快,唯有一种不出所料的得意忘形,笑容很是灿烂。 “呵呵呵,多谢薛公子深明大义,这些卖假酒的奸商定会被惩处,小人也相信咱们凉州城绝对有公义!” 相差无几的话语先后响起,语气却是差别极大,不少人听得眉头微皱,再回想着往日的火爆生意,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酒香,似乎明白了其中的蹊跷。 几息之间,小部分人流露出惋惜,交头接耳地悄声评议,同时为即将消失的新酒心痛不已。 “新酒真的是假酒......?” “这谁知道啊,我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,要是将来被衙门查封,就可惜了这么好的酒啊!” “如此美酒若是消失,岂不是天大的遗憾?!” “谁说不是呢,一闻就让人神魂颠倒,真是香飘十里啊......” “哎,在下也是闻名而来,没想到竟遇到这种事,既然买不到酒,闻闻也算不枉此行!嗯......真香啊!” “嗯?什么味道!?呕......!” 可就在前列不少人嗅闻着新酒的时候,一股极其刺鼻的恶臭明显传来,惊得不少人连连干呕! 如遭天灾的近百人面露苍白,即刻捂着口鼻四散! 待到众人散开,一脸傻笑的老乞丐慢步而来,浑身散发着发酵多时的恶臭,一边伸手挠着后背,一边魂不守舍地向酒坊门前而去! 第113章 骗局暴露 老乞丐根本不在意他人的目光,慢步前行间,嘴里只是魔怔般地呢喃出声。 “酒......酒......” 莫名其妙杀出来的乞丐,自带着无敌的臭味,一路畅通无阻,钱大海一脸恶寒地退后数步,连躺在地上的“病号”都只觉腹中翻江倒海,就好像真的喝了假酒,恨不得夺路而逃! 可他身负重任,此刻若是起身逃离,势必就要露馅! 无论如何的恶臭,身心经受何等的折磨,“病号”青年始终在隐忍屏气,是动也不敢动,骂也不敢骂! 离奇的是,老乞丐竟然像是看不见路上有个大活人,硬生生地就这样直走了过去,铺天盖地的恶臭直冲鼻孔,惊得门前薛奉年等人都躲入了店里。 而那敬业精神十足的“病号”兄,却是被一脚踩到了手上,疼得猛然吸气,臭味直钻入鼻,骂骂咧咧地捂嘴而逃! “死要饭的,你瞎了眼不成!?呕......!”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,“病号”兄就冲出了几丈远,生龙活虎的模样,与先前要死不死的架势判若两人! 瞬间。 远远躲避的薛奉年等人懵了,钱大海看傻了,就连凑热闹的吃瓜群众们都看呆了! 酒坊门前突然寂静无比。 千百双眼睛呆呆地注目而去,就好像看到了什么离奇的异象,一双双眼睛瞪得睁圆,老半天都没丝毫的声音,石化在了原地。 万众瞩目下。 “病号”兄正捂着嘴鼻狂奔,顾不上手掌的剧痛,拼了命地想要逃离惊人恶臭,只是冲出了几步,发觉四周一片寂静。 突然间,他意识到情形有些不对劲! 呆立身形缓缓回头,只见几丈外的所有人都齐齐注目而来,各自的神情很是微妙,人群前列钱大海已经气得脸色阴沉,眼中怒火升腾! 糟了...... 后知后觉的“病号”兄暴露在了睽睽众目下,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柿子,急忙再度就地瘫坐,继续起了敬业的表演。 “哎哟......假酒害死人啊......” 毫无区别的哀嚎再度上演,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,却是在此刻效用大减,根本无法博得同情,近八成的围观百姓都目露鄙夷。 明明前一刻还好端端地狂奔,眨眼就又腹痛,明显是装出来的,这不是将所有人都当傻子么? 仅仅片刻功夫,安静的百姓们就已经评议四起,被愚弄的怒火渐渐四起,不少人悄声谩骂,语气气愤无比! “好家伙,感情这人是个骗子,诈称腹痛,实际上什么事都没有!” “都被大家看在眼里,还继续装病,这是哪来的活宝啊?” “无耻之徒!” “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啊!” “我看倒也不像是装病啊,他好像是被踩到手,然后臭的不行才逃开的,这臭味太冲了,换做是谁都得跑吧?” “兄台这话有点儿意思,该不会是同伙吧,说说有什么门道,有钱大家一起赚啊!” ...... 几乎一边倒的骂声响成了一片,就算偶有人存在争议,也很快就被淹没了下去,任凭“病号”青年如何哀嚎,也改变不了风评。 面对着上千人的讥讽和注目,钱大海脸色涨红无比,几乎气得头顶冒烟,恨不得将那废物千刀万剐! 明明刚才还尽在掌握,就差一步之遥便能将陈默等人送往官府,再经由牢头刑讯逼供一番,新酒的制法唾手可得! 到那时,他就能得到宋会长许诺的好处,不仅能有几间价值不菲的商铺,还能摇身一变成为凉州的人上人。 就差一步啊! 在这种关键时候,居然冒出来个老叫花子,将一切毁于一旦,局势也变得天翻地覆! 听闻着叽叽喳喳的评议,钱大海脸色阴沉到了极点,直接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,恶狠狠地骂出声来! “混账!” “你们瞎了眼不成,不是这老叫花子踩踏了我兄弟,他怎会起身?!邺城酒坊以次充好,这事儿有目共睹,还有什么好说的,这便拿他们去见官!” “还有这个老叫花,瞎了眼一样踩踏我兄弟,一定是这群奸商派来捣乱的,也要一并见官,不赔汤药费决不罢休!” 说起见官二字,在场的百姓才算收敛了几分言辞,神情里显露出与生俱来的敬畏。 也就在此刻。 几乎九成的男女老少们都算是看明白了,这些嘴上说着被假酒毒害的来人,实际上就是有钱有势的主,大概率已经买通了衙门里的人,一定要将邺城酒坊告倒才肯罢休! 官商勾结的事自古有之,在凉州城这种一州首府之地更是屡见不鲜。 百姓们多面露气愤,又有些惧怕生出事端的谨小慎微,就只能憋着旁观者的怒火观望,神色凝重无比。 相比之下,被臭到酒坊里的薛奉年看得一脸嗤笑,就好像再看一场猴戏,陈默等人也是有了底气,眉眼间舒展了几分。 既然那病号的假扮被识破,暴露在千百人面前,就算将来对簿公堂,也有了一丝转圜的余地,至于为难一个老乞丐的作为,也将引起民愤。 无论如何,优势已经开始倒向了自己这边。 就在陈默准备挺身而出,为酒坊据理力争的时候,钱大海又开始了诬陷大法,一边斥骂出声,一边利诱老乞丐,准备给酒坊安一个雇人行凶的罪名! “老东西!你若是从实招来,说出这酒坊是如何收买你踩踏伤患的,这事儿就暂时一笔勾销,否则的话,我定要送你去见官!” 刺耳的话语响遍四周,民众们眼里的鄙夷愈发明显。 为难一个老乞丐,这还是人能干出来的事? 就算他们把老乞丐抓去了见官,又能怎么样呢?无非也就是挨一顿板子,欺辱一番这无人过问的老人家而已,持强凌弱的作风瞬间就激起了百姓们心头怒火! 就在这种节骨眼上,老乞丐却是一直置若罔闻,根本没有丝毫反应,好像从未将这种威胁听在耳中,只是两眼冒光地望向酒坊。 “酒......酒......” 魔怔般的碎碎念听得一干人无奈摇头,面对这种疯疯癫癫的老乞丐,边境的世道苍凉可见一斑,只能令人暗道天下自有可怜人。 竟然是个疯子......? 一群人看得神色复杂,沉寂的场面令人心头压抑。 唯有店铺里戴着轻纱的唐小姐柳眉微皱,似乎陷入了沉思,又好像是在回忆什么,只觉得眼前景象有些莫名的熟悉...... 第114章 疯子疗法破阴招 店铺门前几丈远处。 钱大海阴招落空,气得脸色青红交替,略一沉吟又正中下怀,疯子也就不用再屈打成招,计上心头,他直接借题发挥泄出怒火。 “来人啊,把这个叫花子先送往县衙,让他将酒坊如何以次充好,还有买醉行凶的事都一一交代出来!” 听完此言,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愠怒十足。 能说出这种话,就已经不再是偷偷摸摸,直接摆明了是要诬陷酒坊,将一个疯子当做人证,简直无耻到了极点! 陈默神色凝重踏步而出,绝不允许这种阴谋得逞,诸多伙计也是看得火气上涌,紧随其后撸起了袖子! 就在这种时候,忌惮恶臭无法上前的恶奴们还没动手,被认为是疯子的老乞丐反倒是不耐烦了,砸吧了几下干裂的嘴皮子。 “吵死个人呐......” “你口口声声说他是喝了假酒,还说我踩踏了伤患,可我看那人分明面色红润腿脚有力,哪有一丁点儿的病态?” 这话一出,所有人愣住了。 老乞丐居然说话有理有据,还有些文绉绉的意思,好像不是疯子......? 钱大海眼里的意外一闪而逝,眼里浮现阴翳的光芒,皱着眉头冷笑出声。 “好啊!” “果然是装出来的疯子,你肯定和这群奸商勾结,不然绝不可能颠倒黑白,我这兄弟痛成这般模样,你还敢睁眼说瞎话,这便拿你去见官!” 话音刚落,“病号”兄很有眼色地应声哀嚎,可谓是配合的极好。 “哎哟......痛死我了......” 老乞丐闻声瞥了一眼,黑黝黝的脸上露出几分烦躁,直接径直走向了所谓的病号,乐呵呵地笑看而去。 “小哥,我看你浑身强健绝不像有病,不过既然你说有病,老夫就勉为其难地治一治,免得你们搅扰我喝酒的兴致。” 莫名其妙地话语轻轻响起,包括薛奉年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得一脸狐疑,好端端地个老叫花,不是疯子也就罢了,怎么还充起了郎中? 这算是个什么情形...... 见这情形,钱大海笑出了声,一个乞丐能治什么病,就是真的请来了郎中,也治不好一个装病的人。 钱大海一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,捏着鼻子阴阳怪气起来。 “好啊!既然你口出狂言,那就治治吧,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,我这兄弟可是喝了假酒,应该是中毒了,很多郎中都说......” 话还没说完,老乞丐就慢悠悠捡起了空酒坛往地上一摔,随后拾起锋利的碎片,嘴里念念有词地靠了过去。 “中毒就得治肠胃,等我把你的肠胃划开,将里面清洗一番,自然就没啥大事了!” 乖乖! 病号直接吓得脸色苍白,心里咯噔一声! 他见过郎中治病问诊,也听过一些古怪的土方之,却是压根儿没听说划开肚子的狠招,这哪是治病,这是要杀人啊! 疯子...... 这人一定是疯子! “噔......噔......” 轻轻的脚步声就像魔鬼的号角,清晰地传入耳中,地面也有细微的颤动,变得愈发清楚! 病号青年只觉得压力倍增,每过一刻都好像如刀山火海亲临,连刚才敬业的哀嚎都忘了继续,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。 直到一脸土渍的老乞丐俯视而来,露出渗人的笑容...... “嘿嘿,你不用怕,老头子我妙手回春,保管你身无恶疾,今后长命百岁都不是大事!” 神叨叨的言语配合着古怪的自信笑容,在病号看来好似魔鬼。 长命百岁? 他恐怕得立马暴毙而亡才是! 这人是疯子,他可没疯! 病号吓得浑身冒汗,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,根本顾不上交代的差事,不管不顾地就冲出了人群,好像见到了鬼一样! 慌忙逃离的情形实在太过突然,连钱大海都始料未及,一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。 “呼......” 清晨的微风吹过,就好像某种号角响起,瞬间点燃了百姓们气愤的情绪! “跑了......?” “他娘的!真是个骗子!” “我早就看出来这些人不是好东西,张口就知道欺负外来人和穷苦人,咱们凉州城的名声都被这些杂碎给败坏完了!” “抓他们去见官!抓他们去见官!” ...... 激动的谩骂猛然炸响,长街上闹哄哄响成了一片! 就算有诸多仆从援护,钱大海也被骂的狗血淋头,烂菜叶子和土块从四处飞来,眨眼就满头大包,一脸狼狈地连滚带爬而去。 他是万万没想到,怎么会突然杀出这么一个疯子,行事言辞根本不合常理,治病竟然离谱到了这种地步! 所有的谋划,就被一个叫花子毁于一旦! 嫉恨万分的钱大海抱头鼠窜,挤出人群已经没了人形...... 而在店铺门前,薛奉年等人同样看得目瞪口呆,甚至顾不上那恶臭的气味走出店门,对于老叫花赞叹不已,激动的笑容里无比畅快。 “这老人真是有急智啊,看来不像个寻常乞丐,倒真是令本公子大开眼界,难怪家父曾言,绝不能以貌取人。” “薛公子所言甚是,今日全亏了这位老人家,实在是我们酒坊的大恩人。” “有趣有趣......哈哈哈!” “痛快!” “老头儿,你可真是厉害啊!” ...... 在一片笑声里,男女老少们对于这等异事赞叹不绝,更惊异于薛公子的赞叹,回想之下才发觉老者的利害之处,都变得无比亲和,笑声四起。 而面对这种赞誉,老乞丐却又不为所动,呆呆地站在门前,就好像又回复了叫花子的本色,垂涎欲滴地望向了店中酒坛。 直到此刻,唐映蓉才想起陇城的过往,很是惊奇地注目而去。 “他好像是个酒痴,我在陇城曾经遇过,还给过他一坛新酒......” 这话一出,薛奉年等人才有几分明悟,不少百姓也为之惊异。 “难得啊,哪怕是个叫花子,为了美酒慕名远道而来,也是个性情中人了,我薛奉年也算见过不少潇洒豪侠,与这老叫花一比,倒是落了下乘,哈哈哈。” “原来此人竟然是个酒鬼,难怪会出现在酒坊的门前。” “薛公子真是平易近人啊。” “此言不假,早就听闻薛公子性情潇洒,今日一见深感荣幸,唐小姐也是大度非凡,实在令人敬佩!” “好家伙,好话都让你小子说完了!” “哈哈哈......” ...... 人群再度排队买酒,言辞间欢笑不断。 就算老乞丐浑身臭味惊人,连薛公子都不在意,他们又那会嫌弃,大家都是平民百姓,自然不会过于计较这种小事失了风度。 老者一脸向往地立于门前,脸上露出拮据的尴尬笑容,意图已经不需多言。 见此情景,陈默自然心领神会,人家间接化解了钱大海的阴谋,他也很是感激,眼见气氛不错,就大方地配合着出声,向着伙计朗声下令。 “来人,送这位老人家一坛新酒!” 大手一挥,即刻引起了四周民众的赞叹,豪爽又感恩的性情,无形间为新酒博得了不少声名。 一时间,邺城酒坊的风评更胜从前,千百民众都为之称赞。 第115章 声名鹊起 邺城酒坊经历一场风波,掌柜陈默处理大气,博得了百姓好评,刺史公子仗义出头,更让新酒的声名愈发响亮,几乎传遍了整个凉州城,就连普通的百姓都得知了天价新酒,饭后茶余很是推崇。 更离奇的是,关于邺城大胜的传闻也在街头巷尾响起。 区区小城,能以老弱残兵战胜千骑进犯,听起来无比的玄乎,好像天方夜谭,却有经由各色人群绘声绘色讲出,其中不乏亲历的商人,让玄乎的传闻多了几分说服力,听得城中百姓惊叹连连。 不过半日的功夫,传闻经由口述散开,夹杂着激动的修饰几乎已经面目全非,引得凉州城中十余万人震动难平,一时间成为最热门的话题。 “陈兄,我可是听说,邺城力斩千人铁骑,军民毫发无伤啊!” “何止啊!据说北王殿下英武过人,一刀挥出,就有几十个蛮夷骑兵命丧当场,此事已经传开了!” “呵呵,这位兄台,你恐怕是听岔了,我可是听一位从邺城做生意归来的好友亲口所说,北王殿下勇猛无敌,一刀就扫平了千人!” “嘶......!” “如此说来,北王殿下的武艺恐怕已经超脱了我等俗人想象啊,莫非是天神下凡?!” “这你就不知道了吧,那位王爷就是当年文武双全的七皇子,哪怕在京都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!” “真是天佑我大玄啊!咱们凉州有这位王爷坐镇,流骑散寇今后绝对不敢再到处作恶!” “那是自然!如此大快人心之事,当浮一大白!” “同饮,同饮!” ...... 茶楼酒肆到处都谈论着邺城的大胜,普通百姓曾经畏惧于蛮夷铁骑,如今听闻这等大胜,一扫多年压抑,无不拍手称快,激动的言谈传遍了整个凉州城。 百姓们基本都目不识丁,只能经由口口相传分享振奋,难免会有些变样,黄昏临近的凉州城热闹无比,邺城大胜被传得越来越玄乎,北王殿下几乎被传成了天神降世...... 唐府。 花园乘凉的宋雨才微闭双目,肥胖的身躯躺在大椅上,享受着丫鬟们扇动而来的酥风,神情看起来很是舒适,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样。 身侧,鼻青脸肿的钱大海一脸谨慎,弯腰颔首禀报着着今日的失败,卑微到了极点。 “宋会长......小人奉命前去邺城酒坊,一切进展的很是顺利,谁知道薛公子助阵,还突然冒出来个疯子一样的老乞丐,把所有事都弄得一团糟......” 话未说完,宋雨才缓缓睁开眼眸,鄙夷地瞥了一眼。 “行了。” “薛奉年去那酒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,出面没什么奇怪的,但这事儿他也不好插手,理应不该有岔子,连个什么老乞丐都能拦住你们,本会长真是没想到!” 阴阳怪气的话语传出,钱大海吓得身子更低了几分,身前趴着的“病号”青年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。 望见他们这副神态,宋雨才眼里的不屑更甚,盯了几息才冷笑了一声。 “哼,先就饶过你们一次,要是下次在出什么乱子,休怪本会长翻脸无情。” 难得的大度让一干人如蒙大赦,连连道谢出声。 钱大海眼力不俗地奉上了几记马屁,抓紧机会表露着忠心,早就将宋会长视作了人生机缘,可谓是忠心耿耿。 “小人谢过会长体谅,您真是胸襟广阔!” “如今新盐已经落在您手里,只要过几日胡大人出面,一切就都手到擒来,这次虽然小人出了岔子,下次绝不会再有意外!” “邺城的那些土包子一时走运而已,根本不知道大祸临头,他们就算捆在一起,也没法和会长您相比,不管新盐还是新酒,将来一定都是您的囊中之物啊!” 谄媚的语气很令人受用,宋雨才的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。 “那是自然。” “暂且不会过多在意那群人,当务之急是要着手新盐,稳扎稳打将新盐搞到手,随后再和他们慢慢玩!” 说到这里,宋雨才收敛了几分笑意,就算优势尽握,也表现出了几分谨慎,并未完全得意忘形,而是望向另一侧静立的管家。 “老庞,胡大人府上可有什么动静?邺城的人有没有去拜访过?” 老管家神色恭敬地应声做礼。 “禀老爷,胡大人府上周围没见有陌生人出现,只是今日胡大人似乎有公事办理,自正午到现在都未回府,咱们还备轿前往吗?” 还未回府......? 这个酸文人,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沉醉公事,根本不懂变通啊。 听闻管家通报,宋雨才眼里的谨慎消散了几分,也并未觉得有任何怪异,脸上再度浮现出一丝笑意。 “既然这样,那便明日再去吧,谅那胡维宣也不会错过升官发财的机会。” 老管家点头应声,准备离去撤轿之际,又停步回身,斟酌几息再度悄声禀报。 “老爷......凉州城里今日传闻,北王英武无敌,有盖世武艺韬略如神,一招就力斩进犯邺城的蛮夷千骑,新盐和那位王爷脱不开干系,咱们行事是不是再斟酌一番......?” 武艺盖世韬略如神? 一招斩杀千人敌...... 这还是人么?! 宋雨才听得眼里一愣,四周的丫鬟也惊得楞在原地。 可仅仅过了几息,宋雨才就笑意四散,好像听到了天大的荒唐事,不以为意地看向呆立的钱大海。 “呵呵呵,你也是邺城人,你且说说,那位北王真有这般勇武?” 钱大海直接笑出声来,凑近一步乐呵地讲述起了过往。 “呵呵,会长说笑了......那北王不过是没落皇子,封地只有区区邺城弹丸之县,手下军士就百人而已,想当初,不过几十骑兵进犯,整个县城都吓得鸡飞狗跳了!” “要是真有千骑突袭,邺城早就灰飞烟灭了,哪还有这种荒唐的传言,恐怕该是邺城失守的加急军报传开才是呢!” “依小人看啊,这种话也就是无知愚民的谣传,当不得真,那位北王不过是个小肚鸡肠的皇子,眼里只有钱财,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神迹!” ...... 信誓旦旦的说辞语气笃定,听得宋雨才露出不出所料的自信笑容...... 第116章 胡维宣的坚持 “算你有点儿见识~” “这种传闻,确实不用太过在意,你们今日也算辛苦了,领点赏钱早点歇着吧,明日一早随本会长前去拜见胡大人,早点把这事儿了结!” 短短的几句赞赏,让钱大海等人目露欣喜,再度做礼谢恩,满面春风地退了下去。 “会长英明!” “谢老爷赏赐!” 片刻之后,花园再度响起轻笑声,送来的晚膳丰盛无比,各种珍馐摆盘整齐,奢侈得令人惊叹。 整个宋府上下,都蔓延着一种即将腾飞的欣喜,上到宋雨才,下到仆从家丁,无一不对明日充满了期待,沉浸在暴富的幻想之中。 而宋雨才根本料想不到,他明日要去拜访的胡大人,根本不是因为公事未归,而是在刺史府客厅等候了多时,神色严肃无比...... ...... 胡维宣端坐客厅,身边的官员依次去往书房拜见刺史大人,他的茶水也不知添了几次,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失礼。 地方盐政流转为官多年,胡维宣对于官场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,也磨练出了极好的耐性,仅有四品官阶的他,其实早就具备了再登台阶的一切素质。 今日收到刺史大人的请帖,出于常识他理当前来回礼,就算苦等了多时,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满。 只是在等待之时,胡维宣变得有些心思凝重。 他前两日被宋雨才拜见,以一面说辞喊冤,又送出太傅姜太渊的亲笔大作扰乱了心神,等到回过神来,才发觉自己被设套入局了。 古怪的是,后续就算他暗中调查,这事儿看起来竟好像真如宋雨才的一面之词,无论民望还是当前情形,都指明新盐属于宋家...... 几日以来,胡维宣心神难平,直觉告诉他其中或有蹊跷,可是面对着即将到手的惊人政绩,近在眼前的大好前途,他有些动摇了。 人非圣贤,历经二十年的官场蹉跎,胡维宣的心气还没磨平已经很是难得,放过这种并无错漏的机会,却是难以做到啊。 莫非新盐真是属于宋雨才那种奸佞商贾? 用心复杂的拜见真就只是为了申冤? 还有那神秘的新盐,品质堪称当世一绝,真能在塞北苦寒之地产出? ...... 种种疑虑浮现心头,静坐的胡维宣只觉得心境难平,渐渐陷入了沉思。 不知不觉间,已经快过酉时。 前列就坐的官员们相继离去,仅剩他一人还在等候。 “胡大人,还请随小人前往饭厅,老爷已在饭厅等候。” 直到刺史府仆人的通报响起,胡维宣才惊醒过来,打起了几分精神,整理官服稳步跟随而去。 穿过正院大门,胡维宣稳步行至后院饭厅,立于门前,就见刺史薛青云含笑注目。 “子谦,久候了。” 表字相称的亲切态度令人顿感舒适,短短一句,就将两人的关系拉进了不少,除去了官场的做派,更多了些文人间的真挚。 同是进士出身,薛青云与胡维宣的关系比起常人多了一层,又碍于胡维宣的过往,刺史大人对于这个身有傲骨的文官有些欣赏。 哪怕此次相见只是个意外,或者说是无心插柳的饶头,薛青云倒也不在意,露出的笑容里没有往日的威严,只有一种旧友相见的客气。 胡维宣见到这般神色,自然心中温暖,却也不敢托大,立即做礼应声。 “刺史大人言重了,承蒙相邀,下官感激不尽,特来登门道谢。” 两人相视一笑,就先后落座于饭桌之上。 简单的饭食一眼扫过,菜色精致,用料都是极为平常,荤素总共不到六样,足以见得刺史大人往日清廉。 两人推杯相谈,很快就面带微红,言谈多是私交,偶尔也穿插着几句公事,看起来就好像寻常好友,亲切又不过媚。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,如此情景再也贴切不过。 只是言谈之间,胡维宣见刺史大人神情恍惚,似乎有心事,有偶尔瞥向门外,有种等候来人的模样,令他感到有些古怪。 能让一州刺史这样心神不宁的,绝对不是等闲之事...... 略一斟酌,胡维宣很是谨慎地举杯敬酒。 “刺史大人,恕下官多嘴一问,不知何事令大人心事重重,若下官能分忧,自当竭尽所能效命。” 薛青云闻声注目,儒雅的面容看不出端倪,眼里闪过一丝赞赏。 这番话说得实在巧妙,有几分示好之意而不谄媚,问出心中疑惑却很隐晦,甚至连分寸都把握得很是微妙。 历经多年的磨砺,没有依靠任何的背景,硬生生一步步地攀上了四品盐运使的官位,没有真才实学是绝无可能的。 从这细微之处,就足以见得此人已经十分老练,从一个书生意气的青年蜕变到这种地步,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。 端起酒杯轻碰而饮,薛青云心头愈加欣赏这个文官。 与此同时,也对于胡维宣坎坷的仕途心有惋惜,若不是此人当年没有背景,或许如今早就登临六部,在京都名声显赫了。 现实却是无比残酷,身怀才学的有志之士只能在边境挣扎,出任着看似风光的四品盐官,努力维持着心中的傲气,始终和各衙门的同僚格格不入,实在令人唏嘘。 同为进士出身,薛青云不禁有了几分提携之意,对于所问含糊其辞,反倒是点到即止地提醒出声。 “子谦多虑了,本官只是烦心于犬子游手好闲,并无大事担忧。” “倒是你为官多年,眼看就要到巡盐御史的遴选之期,万不可再失良机啊,若有任何难处,随时可向本官明言。” 平静的话语缓缓响起,胡维宣听得眼中动容。 官场多虚交,看似风光的人情世故其实都是利益驱使而已,真能说出这般肺腑之言,在官场里极为罕见。 刺史大人不仅点出了关键所在,还口头承诺了愿意相帮,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,胡维宣自然明白巡盐御史的重要性,那是他唯一上升的机会,而能得到刺史的承诺,几乎就已经给他极大的助力。 口头提点也有可能只是表面的客气,而许下承诺却是非真心提携不可。 胡维宣神色难平,经历了多年的磨砺,终究还是有人将他的才华看在眼里,但与生俱来的傲骨令他难以接受这份好意,再加上已经心有把握,就更不会开口欠下多余的人情。 当即起身,眼眶微红的胡维宣道谢婉拒。 “刺史大人之恩,下官定会铭记,只是此事下官已有眉目,不敢再劳烦大人费心,他日若能达成心愿出任巡盐御史,定设宴相邀大人!” 薛青云心中暗叹,眼里露出一丝无奈..... 第117章 驻军都督的请求 注目着做礼的胡维宣,薛青云暗暗摇头,这白净的老弟还是曾经模样,倔强的性情丝毫未变,坚毅的神情根本不像是普通文官能有。 刺史薛青云看得暗暗叹气,却也为这份气节感到敬佩,若是将他放在胡维宣的处境里,未必能做到这般洁身自好,也正是因为这丝始终不变的文人气节,胡维宣才在凉州官场显得那么独特,令人心头赞赏。 若是此人真的答应了此事,愿意让他从中借着人脉调和谋求升迁,甚至动用银钱疏通,那就不是胡维宣了。 到底还是那个倔书生啊。 抚须轻笑,薛青云无奈地微微摇头,心头说不出的敬佩,只是看着胡维宣出奇的自信,连他的许诺都全然不在意,还是不禁有点意外。 被驳了面子的尴尬也好,单纯的好奇也罢,薛青云看似不经意地问出了声。 “子谦设宴,本官定会亲至。只是不知,子谦有何把握,似乎比往日还要坚决啊,这巡盐御史的遴选之事,当真不需本官出面?” 闻声抬头,从不低头的胡维宣心中坦荡,只觉得问心无愧,沉稳地替刺史大人斟满了酒杯。 随即,很是自信地道出了心中大计,对于未来充满了信心。 “大人的好意,下官定会铭记。” “只是这盐业之事,下官已有了打算,近日来宋雨才自称发现了一种新盐,此盐品质极好,一旦上报朝廷将来推行,下官的政绩就能完胜塞北诸州同僚。” 新盐......? 有所听闻的名号响起,薛青云神色一愣,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,他虽然不管盐业,也对民生极为重视,突然兴起于凉州各处的新盐早就有所关注。 据薛青云的了解,此盐一早乃是出自邺城,近来又传言是宋家所出,真相如何已经难以判断,可既然涉及到了北王,就不得不小心应对啊。 毕竟,如今的局势十分微妙,朝堂已经波澜四起的架势,一切都要谨慎才是。 此刻听闻,薛青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。 “此事......恐怕不妥。” 突然严肃的语气惊得胡维宣一愣,细看而去,发觉刺史大人儒雅的面容突然凝重,眉宇间散发着一股往日的威严,上位者的气势悄声逸散。 新盐竟让刺史大人都这么重视,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秘密,或者是朝廷已经知晓了? 惊疑之下。 胡维宣心中紧张起来,正准备做礼请教,门外却是传来了仆人的朗声通报! “张都督到!” 闻声,薛青云即刻起身而出,胡维宣也顾不得再多问,紧步相随而迎。 “薛兄!别来无恙啊!” 身着素衣的络腮胡大汉大步踏来,爽朗的声音响彻院落,给人几分粗犷的印象,若不是腰有宝剑脚踏虎靴,恐怕还会被人以为是草莽出身。 薛青云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,拱手微笑相迎。 “张都督,本官可真是久候多时了啊。” 出于礼节,胡维宣也相随做礼。 “下官胡维宣,参见张都督。” 薛青云的话一点儿都不假。 自从听闻朝堂风波,薛青云一心想着和老搭档商议对策,好在今后妥善地应对圣意,对于北王也能采取合适的态度,以免出什么岔子被其他人抓着把柄参奏。 为了不招人耳目,薛青云甚至大张旗鼓地借着生辰的名义,向着整个凉州境内数得上的官员发放了一波请柬,前前后后多达几十帖! 谁知道,正主却是迟迟不来,反倒是其他城内的十几号官员早早来拜见,搞得他应对疲惫,说不定过后续还要接见外地应帖前来的官员,想想就很是头疼。 也就是嘴上不说,实际上薛青云在心里都快把张之栋祝福了几十遍。 这种文人的花花肠子,武痴张之栋哪会了解,他只是老实地大笑应声,好像还真以为此行只是吃酒回礼那么简单。 “哈哈哈,薛兄见谅啊,近来军务缠身,实在有些繁忙,稍后本将自罚三杯!” “胡大人竟也在,正好本将有要事相商,倒是省去了不少功夫。” 薛青云含笑点头,使眼色屏退了周遭佣人,方才踏入饭厅。 三人进入饭厅各自落座,刺史薛青云端坐主位,凉州驻军都督张之栋平座相陪,盐运使胡维宣只敢落于下座,屋中再无旁人。 很是特殊的氛围,令胡维宣感到了一丝诧异,凉州的军政巨头都在一桌,身旁竟连个倒酒丫鬟都没有,似乎有大事商议......? 他只是个四品官员,还是独行与军政外的盐政文官,几乎没有什么分量,同坐一桌总觉得位卑言轻。 就算心中猜疑不断,也是不敢擅自出声,什么也不敢说,什么也不敢问。 静坐相陪,只见刺史大人也是神色微妙,并无寻常家宴的随意,斟酌了几息也未开口,好像有难言之隐。 各有盘算的两个文官端坐含笑,看似礼节十足,却让气氛变得很是微妙,张之栋等了几息,只觉得憋得难受,直接越俎代庖地出声。 “薛老哥,你知道我是个粗人,只是读过几日书而已,最烦那些礼节,办寿辰这种事命人说一声就行了,到时我一定前来恭贺,又何必送什么请帖啊!” 薛青云脸上笑嘻嘻,看起来就像个中年教书先生,心里已经在破口大骂,恨不得给这个武夫一通暴栗! 不送请帖? 不送请帖你特么会来啊,难不成还要敲锣打鼓地满大街嚷嚷,一州刺史深夜请驻军都督过府密谋!? 大玄多虎将,此事世人皆知,就连眼前的张之栋也算得上名将,可惜武将终究都少谋略,远称不上帅才,肚子里除了打仗再没研究过其他事,除了三大统帅,其余武将多是些直来直去的糙汉子。 三人同坐一桌,薛青云忍着心头的无奈,只得先敷衍出声,准备等胡维宣离去再议大事。 “呵呵,张都督说笑了,礼不可废。” 酸溜溜的言辞出口,张之栋只觉得头疼,此生最烦和文人打交道,要不是性情相投又搭档多年,他还真不可能和薛青云这老哥有什么联系。 听闻这种场面话,就瞬间没了接话的兴致,直接看向了呆坐的胡维宣。 “胡大人,本将有一事相求,不知你可愿相助?” 第118章 新盐万不能动 “胡大人,本将有一事相求,不知你可愿相助?” 被驻军都督这般礼遇,胡维宣有些受宠若惊,同时他也很是清醒,深知这是个落得人情的机会,不敢有丝毫怠慢,当即就应声做礼。 “张都督言重了,只要下官能力所及,自当竭力相助。” 态度无可挑剔,张之栋很是期待地抚着大胡子, “所及所及,这事儿肯定归你管!我听闻最近有种新盐物美价廉啊,据说远胜寻常食盐,而且还咸香无比,你可否弄些新盐运送至各处军营?” 话音刚落,胡维宣就松了一口气,很有信心地应声答话道:“此乃下官分内之事,定当竭力而为!” 两个家伙三言两语就敲定了大事,准备着手将新盐送往各处军营,看起来是一件好事,也不会有任何的不妥,所需银钱自有军费付清,军士有了新盐也对身体大有裨益。 只是要做到此事,所需的新盐数量极大,必须向着商家出面征讨,看起来是一桩大生意,实际上却是断了眼下的买卖。 除非能达成长期的销路,否则这种事不会有商家情愿,何况新盐的来头不明,又如何能这么快定下此事呢? 万一真如先前传闻,涉及到那位风头突起的北王殿下,恐怕是一件无比麻烦的事啊。 听闻着这种草率的商议,薛青云眉头轻皱,即刻沉声劝阻。 “且慢,新盐万不能动!” 这话一出,面带笑容的张之栋诧异回头,心有把握的胡维宣也惊得一愣。 从长计议? 突然的劝阻毫无征兆,也没有任何理由,无论在谁看来,都有些站不住脚,就好像是无理取闹一般。 盐业只归属于盐政衙门管理,无论公私都由一州盐运使定夺,胡维宣身为凉州盐运使,绝对是能一眼主宰凉州盐业的存在。 在盐业上,这位四品的官员可谓是举足轻重。 眼下只是调运买卖新盐送往军营,几乎不存在任何问题,按理来说,胡维宣有着绝对的威信力和权力才是,怎么就得从长计议了? 更离谱的是,这话还是从刺史薛青云嘴里说出来的,就算身为一州文官之首,他根本不懂盐业,也无权管理此事啊。 张之栋和胡维宣悄声对视,从彼此眼里看不到丝毫线索。 再回头望见薛青云一脸的严肃,只觉得这事儿就变得莫名其妙,几乎在同一时间,各有心思的两人齐齐问话出声。 “薛老哥,你这是何意!” “刺史大人......?” 眼见两人各有急切,薛青云也是憋得心中捉急,奈何斟酌了几番,只能摆出欲言又止的模样。 “此事,不可草率而行!” 张之栋本就是急性子,长年习惯军旅生活,也乐于直来直去的言谈交往,听到这话几乎急得憋出了毛病,一双大眼直直瞪去。 “薛老哥,你莫不是有意刁难众将士吧?!” 话语很是直接,几乎就差跨起一张批脸,在破口大骂几句了,也很符合张之栋的一贯作风。 整个凉州地界,绝不会有第二个人在刺史大人面前如此失礼! 就是这样,薛青云居然还能沉稳安坐,始终不曾开口,胸襟固然令人敬佩,那份坚持的陈默更是让人心生猜疑。 胡维宣到底多了几分细致,很快就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之处。 刺史大人先是劝阻上报朝廷推行新盐,又否决了新盐购入军营的利好大事,两次的坚决反对不近人情,与以往的平和性情大相径庭。 而这两次异常表现里,唯有一个共通点引人猜疑。 那就是新盐。 难道这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玄机,才让一州刺史这样谨慎? 心中闪过一种不安的猜想,胡维宣也难压抑逐渐躁动的心情,悄声做礼问询。 “刺史大人,这新盐莫非有什么害处?” 这一问也让张之栋有些恍然大悟,收敛了心头的怒火注目而去,同样大为惊异地问话出声。 “薛老哥,新盐当真有害处?” 两人一前一后问话出声,语气目的各不相同,却给撬动了薛青云沉寂的心境。 张之栋自不用说。 驻守凉州近十年,在边境身兼重任,与妻儿分居千万里之隔,始终心系大玄,在百姓里也是威望极好。 哪怕有时候懒得理会为官之道,行事也多率性而为,却是称得上一名虎将,也是官场上为数不多能相交之人。 至于胡维宣...... 此人机遇坎坷不失傲气,才学人人可见,又与姜太傅有师生之谊,品行绝无问题,就在眼下被劝阻新盐上报的大功,也先是惦念着百姓的安危,足以见得是个好官啊。 何况此人入身盐政,又非寻常文官,将来仕途也无干联,没有任何理由参奏一州刺史。 沉吟了片刻,薛青云终于是松口了。 “新盐并无毒害,只是......这盐来历不明,或许和北王殿下有关,如今朝堂局势微妙,陛下也对北王有所关注,此事我们绝不能擅自插手啊。” 瞬间,饭厅变得无比沉寂! 听闻薛刺史讲述的朝堂秘事,隐晦几言就令两人心中动荡,如梦惊醒的震动蔓延面容,方才意识到事态的紧张! 老大粗的张之栋都在此刻陷入了沉默,感觉到了朝堂将有大事发生,很少动用的政治嗅觉瞬间灵敏,整个人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。 而落座末位的胡维宣就更是惊讶万分,脸色都瞬间惨白了几分。 他从未预料到,原本看中的新盐,竟然是和北王有关,这岂不是说明,自己被宋雨才诓瞒,差一步就得罪了北王殿下? 这种惊醒已经足够令人紧张,琢磨之下,他的心境已经开始乱了,根本顾及不上新盐的得失,也完全没有功夫在意被诓骗的气愤。 “陛下对北王有所关注......” 隐晦的话语还在耳旁回响,胡维宣的心里已经掀起了丈高波澜! 这话的含义无需多说,他为官多年,就算远在边疆,也竭力地关注着朝堂动态,一瞬就能明白此事意味着什么! 第119章 此事大有文章 胡维宣惊得脸色大变! 北王当年封地邺城,明眼人都知道大有文章,也对此事不敢妄言。 如今陛下再度关注,岂不是意味着北王的处境要大变? 若是如此,一切就不能同日而语,曾经的无权藩王,或许要在凉州地界占有相当的分量,甚至影响到整个塞北啊。 难怪连刺史大人都这般谨慎,原来其中竟涉及到了惊天秘闻! 一阵后怕袭来,仅仅四品官位的胡维宣彷如无根浮萍,在这种无形的波澜里难以落脚,一旦踏错步子,顷刻就有可能蹉跎一生,甚至乌纱不保。 若非薛刺史道出此事,他还浑然不知,恐怕犯下了大错还在沾沾自喜,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。 背后冷汗冒出,胡维宣当即起身做礼,语气真挚无比。 “多谢薛大人提点,下官没齿难忘!” 于此同时,反应慢半拍的驻军都督张之栋也好像明白了什么,猛然双眼一亮,惊得拍案而起! “嘭!” “原来如此......原来如此!邺城大胜恐怕不是谣传,那位殿下一定已经康复了,能力斩千骑,一定是发现了吐蕃骑兵的弱点!” 这话一出,两人都被震动。 北王殿下康复力斩千骑,还发现了吐蕃骑兵的弱点!? 身形健壮的张之栋拍案而起,酒水洒落了半个桌面,整个人神神叨叨的又惊又笑,嘴里念念有词,就好像魔怔了一般。 见此情形,薛青云和胡维宣一脸的不知所以。 只是听着字里行间的意思,大概得知邺城好像打了胜仗,而且还是战胜了吐蕃千骑的大胜...... 这可能吗? 两人都不曾带兵打仗,常年在凉州为官,也略微有点常识,若想战胜千骑,起码也得三五千兵力,也只是惨胜而已。 邺城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兵力,就算那位曾经名噪一时的天骄皇裔康复,能抵得上几千人? 一脸的疑惑浮现,望着张之栋乐呵不已的激动神情,薛青云再也按奈不住那份先前的沉稳,直接上手拉住这个大老粗。 “张都督,这邺城大胜是......?” 张之栋被问得目露惊异。 “薛老哥,此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军情,今日都已经传遍了凉州城,你竟然不知?!” 薛青云老脸一红。 他这两天就琢磨着朝堂大事,以及今后怎么应对那位北王,连公务都无心搭理,哪有功夫去听什么传闻啊。 干咳了一声,只得掩饰过尴尬扶起翻到的酒杯,各自斟满。 “咳咳......还请张都督相告,究竟发生了何事?” 张之栋瞥了一眼对坐的老哥,对于酸文人的鄙夷浮现面容,这等军机大事都不琢磨,实在枉为大丈夫! 不过他也知晓薛青云政务繁忙,就未多过在意,只是应声落座朗声道来。 “陇城曾传来军报,河谷发现有吐蕃骑兵踪迹,似乎是翻山潜入我大玄境内,依当时的马蹄印判断约莫千人,短短一日之后却是消失在了邺城县附近......” “而在今日,凉州城内传言四起,邺城大胜斩首吐蕃铁骑千人,北王殿下勇武无敌......” “原本本将也只是讲此传闻当做戏言,方才听闻薛老哥讲述,却是感到事有变数,若非那位殿下康复,陛下也不会有所在意,至于此战到底如何,就得再度查探才能决断了。” “若是正如传闻,那就说明北王或许发现了吐蕃铁骑的弱点,不然根本不可能以那点兵力大胜,此战实在是关乎重大!” 一番讲述下来,薛青云和胡维宣神色震动无比。 说起战事,张之栋好像变了一个人,不仅没有任何迟钝,言辞和气度都变得无比犀利,眉宇间散发着骇人的煞气,令人敬畏不已。 而这一番分析可谓是有理有据,就算他们不懂军事,听闻之下也明白了事情的过往,大胜已经令人震动,背后的重大意义更是惊得他们呆坐原地。 以弱胜强屠灭千骑...... 这种惊人的战果,整个凉州地界数十年都从未听闻,若是完全确认,弄清此战的真相,或许就足以改变时局! 大玄已经历经了数年的辉煌,多年征战的荣耀下是累累伤痕,军力开始由巅峰衰落,百姓也已经不堪重负,边境的外族开始侵扰,若不是估计曾经的大玄军威,恐怕已经发生了战事。 而这场难以确认的惊人大胜,有着极其深远的意义,背后的真相一旦被弄清,若是真如张之栋所言,发现了吐蕃人的弱点,必然能扭转动乱的边境局势! 听闻如此惊人的大事,胡维宣已经放下了个人荣辱,身心全神重视起来,带有期待和紧张的轻声问话轻颤而出。 “若真如此......实乃凉州百姓之福,大玄江山之幸啊!” “只是,此战还是谣传,远经数百里传开,真假还有待考证,就算那位北王殿下康复,得到了陛下的关注,也难完全确认邺城狂胜。” “以下官愚见,此事实在太过重大,绝不可草率打探......” 稳重的话语即刻得到了两位军政大佬的一致赞同,三人心中变得热烈起来,不仅为局势的突变而紧张,也对神秘的北王充满了期待。 边境已经动乱了太久,逐渐有种失态的架势,有着军神之称的苏元帅告老隐退,边境诸州群龙无首,军心都有些涣散。 但愿,这位殿下真能如传言那般是天神下凡,给予边境驻军极大的鼓舞啊! 沉寂之间,心潮涌动的三人好像回到了曾经的年少之时,有些难以言喻的激动,也不知是喝了几杯水酒,还是道出了心中隐秘,都觉得舒坦了许多。 薛青云再度举杯,先前的紧张消散了大半。 “其实不瞒两位,本官发出请柬,只是为了掩人耳目,以求商议对策。” “如今朝堂风起,陛下关注北王,连姜太傅都奉命再度入朝,亲自前往邺城查探北王凶案,同行的大理寺少卿宋雨平获罪仕途断绝,圣意已经很是明显,本官不得不谨慎几分......” 太傅出山,宋家获罪! 完全道出的真相瞬间惊呆了其余两人,他们根本没有资源,无法尽快得知这种大事,此刻听闻下来,这才算完全明白了薛刺史的异常。 陛下,这是要对世家出手了......? 第120章 虎父犬子 仅仅只是一想,张之栋和胡维宣的脸色就变得无比凝重,皇权和世家之争,意味着天地色变的震动啊。 而那位北王殿下,今后绝不可有任何得罪之处。 世家都被皇威波及,他们算得了什么! 薛刺史能将此事如实道来,在波澜之前提醒他们,无形间就避免了祸事发生,可谓是恩德深厚。 此刻,张之栋再无任何轻视文人的鄙夷之色,满眼真挚地双手举杯而起。 “薛老哥大恩,本将定会铭记!” 胡维宣也同样应声而起,再无任何多余的妄想,彻底认清了形势,对于新盐闭口不提。 “刺史大人提点之恩,下官终身难忘。” 三人举杯同饮,心念复杂地相视一笑,误打误撞的一餐,看似给予了极大的压力,也让他们确认了官场难觅的挚友,是福是祸难以评定。 只是想起那位关键的北王殿下,身为凉州地方官员的他们只觉得很是棘手,一时竟都没有合适的主意,无论亲疏,分寸都难以把握。 而最为关键的,是他们身份所限,没法做到以合理的理由接触,没法表现出应有的亲近来呼应圣意。 一旦太过,必将招致朝堂非议,若继续不闻不问,陛下说不定就会心生不满,连宋家都有了前车之鉴,他们岂敢再托大? 沉思多时,薛青云抚着寸须神色凝重。 “张都督,子谦,今后我等务必要对北王殿下表现出应有的重视和尊崇了,你们可有上策?” 张之栋根本不擅长这种细微的为官之道,一连闷了几杯酒都没什么上策,只能憋出个不好不坏的主意。 “要不,改日我借着研究战事的名头,亲自去一趟邺城?” 这主意倒也勉强说得过去,既打探了邺城之战,又能借机面见北王探探深浅,就是显得有些刻意...... 不等薛青云出声,向来谨慎的胡维宣就婉言否决。 “陛下智谋过人,如此行事绝逃不过陛下的洞察,恐会招致不满,依下官愚见,两位大人不可亲身前往,需派人去往邺城,还需合情合理的由头才行。” 言语间,胡维宣目露崇敬,仿佛当年殿试的情景历历在目,那位高高在上的一代霸主帝威煌煌,时至今日令人心有余悸。 此言深得薛青云的赞同。 他曾在京都为官,后来才升迁至凉州刺史,深知陛下绝非凡人,这种借口实在太过肤浅,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。 沉吟之间,只得再度陷入了沉思。 “子谦所言甚是,此事需当深思熟虑,绝不可有半点草率。” 两个书生一顿沉思,看得张之栋眉头紧皱,这也不行那也不行,偏偏他也不知道如何行事,只得闷着头继续喝酒。 就在这种微妙气氛下,夜色暗淡的院落里摸进来一个人影。 七分醉意的薛公子尽兴而归,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,见到老爹竟然悄悄设宴喝酒,与以往的严苛作风大不相符,不由得惊醒了醉意。 急忙凑近几步,立于窗外看清来人,醉意上头也未多想,下意识地就失声惊呼,几乎响遍了后院! “爹,您怎敢和两位大人深夜私谈,传出去可就出大事了!” 出大事......事事事事了! 这一嗓子吓得三人心里一纠,背后冷风袭来! 三人都是一州重臣,还有军政巨头,本就在暗中商议对策,绝不能外传,猛然听到这种惊呼,瞬间吓得心慌意乱。 好在薛青云闻声就知是浪荡儿子,当场气得老脸一黑,暴喝地反驳怒骂! “混账!” “两位大人收到为父请柬,不过是出于礼节回访,有何不妥之处,就算是到了朝堂之上,此事也绝无错差!” 这话才算是给张之栋和胡维宣不少底气,哪怕有点做贼心虚,还算是稳住了心神,暗暗向着刺史老哥投去敬佩的目光。 到底是刺史大人啊,这份沉稳就不是一般人能比,一嗓子就消除了不必要的麻烦,也免去了日后可能需要的说明,实在是高明。 薛青云稳住了场面,脸色却是不大好看,大有几分家门不幸的郁闷,板着脸孔冷声向着窗外发话。 “逆子!还不赶紧进来给两位大人斟酒致歉!” 趴在窗外的薛奉年被训得哭丧着脸。 这位人前显贵风度翩翩的公子哥,其实也不过十九岁的年纪,少年人的浮躁心性难改,喜好玩乐也不是什么大事,奈何家教极严,人前必须摆出一副斯文沉稳的模样。 一到了府里,薛公子就绷不住了,再被严父一训,简直好像是老鼠见了猫,让人哭笑不得。 连忙整理了衣着,只得继续摆出稳重模样应声进屋,双手做礼依次问候。 “父亲。” “张都督。” “胡大人。” 仪表堂堂的俊公子再配合着斯文的做礼,瞬间就博得了两人的好感,也不在乎刚才的尴尬,笑着点头应声称赞。 “贤侄真是越来越有男儿气度了,将来定比薛老哥强!” “薛公子有礼。” 两人的言辞算是给足了面子,薛青云知道多是场面话,只是听到他人赞赏儿子,也忍不住有些自得。 可是闻着儿子身上散出的醉人酒香,再看到那红扑扑的脸蛋,薛青云顿时就没好脸色,冷哼地沉声问话。 “混账!你又去何处厮混了?年纪轻轻就整日饮酒,如此玩物丧志,将来如何报效社稷?!” 薛奉年被骂得早就有点免疫了。 只是今日听到这话,他却是有点心中不平,邺城大胜人人欢腾,喝两杯酒又算个什么事,此等大胜当庆! 父子两人突然僵持,气氛很是尴尬。 身为旁人的张之栋来过刺史府数次,对这冤家父子也见怪不怪了,少有拜访的胡维宣碍于情面,只得打起了场面话。 “刺史大人言重了,下官看令公子器宇轩昂,将来定是栋梁之才,饮酒也是风雅之事,古有大贤赞誉颇多......” 连大贤都搬出来了,这事儿还怎么骂。 薛青云只得消了几分气,给了胡维宣一个面子,算是揭过了常规的薛氏家法项目,只是板着脸训斥起了儿子。 “今后不可再犯!” “方才失礼呼喊,惊扰了两位大人,还不速速斟酒致歉!酒不过是消遣之物,不可......” 训斥的话还未说完,薛奉年就顺驴下坡凑近饭桌开始斟酒,薛青云本想再训几句,却是闻到一股奇异的酒香扑鼻而来,甚至连面前的酒味都被掩盖! 第121章 永恒的真香定律 一股惊人的奇异酒香飘过鼻尖,随着薛奉年的近前愈发浓厚。 那酒香浓厚无比,一闻醉人嘴鼻,再闻心旷神怡,就好像百花精酿而成,仅是逸散来的隐隐香味就让人欲罢不能,腹中的馋虫都被勾起! 就算当年的御酒,也难相比啊。 顿时,薛青云愣住了。 这种从未闻过的酒香,令他的喉咙干涩无比,什么喝酒不好之类的说辞,彻底地没了底气,硬生生地咽回了腹中。 嗯......真香。 纵然薛青云有万般怒火,对于这个儿子恨不得严厉斥骂一番,都在暗暗赞叹的真香感慨中败下阵来。 身旁的张之栋极爱饮酒,闻到这种惊人酒香,立刻就耸动着鼻子凑了过来。 “贤侄啊......你这是喝了什么名酒啊,可否让我尝尝~” 说起美酒,薛奉年顿时就来了精神,很是得意地笑着应话道:“张都督,我这可是现今最出名的邺城新酒,十两银子一斤呢!” 十两?! 几人心里惊得不轻,薛青云听到直接骂出了声! “你......你这败家子!足足十两银子,你买得是什么神仙酒!” 原本准备寿宴多时,薛奉年还准备以新酒贺寿惊喜一波,此刻听闻老爹斥骂,已经预见了当天的结局,委屈不打一处来! 生平罕见地,畏惧父亲的薛公子顶撞出声。 “十两又如何!那新酒人人称赞,每日买主有百人之多,还是北王殿下酿的酒呢,难道还不值十两!?” 北王的酒......? 这话一出,原本的闹剧瞬间气氛大变,目露震惊的三人齐齐起身。 连薛青云也顾不得训斥儿子,突然生出了巨大的好奇心。 “这酒......这酒真是北王酿出的?北王可是当朝皇子出身,你万不可胡言乱语!” 薛奉年见老爹一脸猜疑,心里的火气十足,当场就呛声回应道:“此事乃是我亲耳所闻,酒坊掌柜亲口对唐小姐所说,岂能有假?他们有几个脑袋,胆敢打着皇家的名号卖酒!” 谁知话音一落,他的老爹和其余两人神色一僵,转眼就又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,面容里满是激动! 北王卖酒,薛奉年又喜好买酒...... 这不正是天赐的机会? 既要值得信任,又要有说得过去的理由,还不能将此事大张旗鼓地传扬出去,最合适去邺城的人,莫过于薛奉年了! 不等薛奉年反应过来,严厉的老爹竟然一脸欣慰,翻脸比翻书还快。 “不错~” “这酒香醇美,定是上等的美酒,十两一斤物超所值!明日一早,你就去往邺城亲自买酒!” 其余两人也是连连赞同出声,眼里的赞赏之意十足,比起先前诚挚百倍! “贤侄好眼光啊!这酒一点儿都不贵,明日去买他几百斤才是!” “薛公子果然是福泽深厚......” 薛奉年听得一脸懵逼,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何事,怎么好端端地就要去邺城,该不会是三个老家伙喝醉了? 呆滞的薛奉年不明所以,惊疑地悄声问询。 “爹,您这是......?” 根本无需薛青云出口,性急多时的张之栋就抢过了话头,一脸和蔼地勾着侄儿的肩旁谆谆教诲出声。 “贤侄啊,你我都是爱酒之人,有如此美酒,怎能只是独享呢?!明日一早,本将军就随你亲自前往邺城,定要买他个百十斤!” 看着贼眉飞舞的神色,薛奉年赔笑应声,又见父亲缓缓点头,就装作听信了此事,实则心里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诡异。 他的父亲向来严苛,突然一改语气出言买酒,其中必有蹊跷,旁人或许看不出来,他却是一眼就知真假,他对自己的亲爹,实在是太了解了,儿时的折断的几十根戒尺完全能够证明...... 张之栋这位络腮胡大叔又是个抠门的贼精,买十两银子的酒并不可能。 至于亲往邺城,这事儿就离谱。 邺城酒坊在城南已经开了数日,哪怕每日只卖百斤酒,也完全够他们的用度,根本不需要跑到远隔数百里外的小城买酒。 种种猜测下来,从薛奉年的角度来看,买酒的说辞唯有可能是个幌子,前去邺城是为了更重要的事! 他虽然比不上刺史老爹和这些叔叔伯伯精明,也不是什么等闲愚民,自幼见过各种大场面,见识和智谋不是寻常人能比,略一揣摩就察觉到了异常。 眼见三人闭口不言,薛奉年也就再未多问,照着先前老爹的训斥斟酒致歉,引得饭厅里一团和气。 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。 父子初次同桌饮宴,竟是出乎意料的和谐,好像往日紧张的关系都有所舒缓,彼此看顺眼了不少。 直到半柱香后各自散去,隔窗望着小院里收拾行囊的佣人,薛奉年俊朗的面容里自然地浮现出几分沉稳,与曾经的硬装大为不同。 院外还有偶尔的欢笑响起,民众们似乎都沉浸在真假难辨的邺城大胜之中,此刻的薛公子却是无比严肃,对于这种传闻多出了另一种深度的重视。 大胜,新酒,还是为了那位北王? 莫名的远行很是蹊跷,瞒不过他的双眼,一时没有确切的头绪,心头被初次远行的激动和期待逐渐占据。 无论是何种缘由,这个年轻人对于此行很是兴奋,至于背后的真相,将来自会浮现。遥望着夜空的南方,薛奉年双目闪动着光彩。 好像对他来说,未知的一切充满了吸引力。 而远在南方数百里外的邺城,此刻已经夜深人静。 经历了整日的忙碌,充实的邺城军民甜甜地睡去,正在经历剧变的小城变得无比静谧,仿佛也陷入了梦乡。 王府里很是沉静,除了守夜的护卫和家仆,其余人都已经入睡,唯有右侧院的书房还摇曳着灯火。 查看着再度细化的邺城布图,秦风的神色一丝不苟,即将扩建的布局容不得有丝毫马虎,涉及到将来邺城的规划,必须严加把关才行,好在方诚和薛松涛多次商讨,再度拿出的草图已经十分完美。 查看完街道分明的草图,秦风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。 如今邺城算是暂时站住了脚跟,就算还有诸多问题,也面对着不小的压力,起码拥有了自保之力,将来的发展令人期待。 带着些许的成就感,劳累了一天的秦风收起了图纸。 躺在软塌上准备入睡之时,脑海中竟再次浮现了金色的光芒! 栩栩如生的金色地图扩大了数倍,不仅将周遭几县纳入了其中,山川河流俱现清晰,连暗淡的凉州城都浮现脑海,巨变远胜从前! 疲惫的秦风想要细细查看,期待着有新的发现,却是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困倦袭来,脑海金芒闪耀,渐渐耀眼得难以看清,眼皮重如千斤! 挣扎了几息,秦风终究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...... 第122章 脑海中的巨变 一夜如白驹过隙。 晨光洒进雅致的小屋,带着丝丝明显的暖意流淌其中,温柔地将人唤醒,窗外的树上鸟雀稀鸣,好像也在呼唤着还未起身的懒虫。 “啁啾~啁啾~” 几声鸟雀喳鸣,睁开朦胧睡眼。 秦风只觉得浑身舒坦,从头到脚都无比的放松,侧头望向窗外,时辰似乎已经不早,他今生第一次睡得这么安逸,竟连往日养成的早起习惯都抛在了脑后。 满意地伸了个懒腰,真有几分懒虫的体会。 他睡到现在绝非本意,现状也不允许他有这种惫懒和懈怠,可既然都睡到了现在,也就不用再过于计较。 缓缓坐起在软塌上,回想着昨日的莫名疲惫,秦风心里有些困惑,只是隐约记得脑海又有金色图样浮现...... 难道,突然的疲乏和那安静了很久的金色图样有关? 带着心中的猜疑,秦风将意念投入脑海,果然发现了一切都在巨变,脑海中已经形成了几倍于先前的地图。 曾经无比清楚的邺城还在,周遭的河谷山川仍然清晰,却是缩小了数倍之多,只有约莫巴掌大小的浮现脑海,四周却是多出了不少地形和城池。 邺城、陇城、黑河、红土坡、 邻近的方圆百里全被囊括其中,无论山川草木,全都俱现其中,就好像亲眼见闻一般,只要心念一动,一切都变得栩栩如生,视角放大了数百倍! 不仅金色地图变大了几倍之多,还能更加生动地浮现脑海,就好像前世的卫星定位,神奇的令人赞叹,其中的意义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话语去描述。 若是将来涉及到战事,秦风无需出门,就已经知晓数百里的地形优劣,相当于坐拥了地利之便,几乎天生握有胜算。 一切大变,秦风有种地盘扩张般的喜悦,同时也发现了神奇的异象,心头生出一丝振奋。 总览金色地图,凉州南部七县尽在其中,版图相接拼连,互成犄角之势,包括邺城在内,这小小的几县已是边境,位于大玄、吐蕃、突厥的交界之处,意义非凡。 此刻清晰地看来,秦风才深刻体会到了凉州驻守重军的必要,也明白了地处外围的邺城地形复杂,一旦战事发生,援兵难以赶到,大概率会成为弃子,所以当年才借着地势,坐落于河谷之内,修建成了三面环山的小城。 荒凉小城无人问津,今后唯有自保,前路任然容不得丝毫放松啊。 心中感到了几分压力,秦风收获不小,同时也被生动的地形提醒,居安思危的意识愈发清楚。 稍稍收回心神,金色地图渐渐缩小,仿佛自有灵智,除去点亮的邻近几县地域,还有部分光芒暗淡的城池也在同时出现。 这金色图样能顺应意识而动,玄妙得令人赞叹,每次变化,总会给人以收获,也有些新奇的发现,就好像一个无穷无尽的宝库,给予了秦风极大的扶持。 心头振奋的同时,地图左上方的铭文再度浮现,同样发生了剧变。 凉州。 一千七百四十二亩。 一万三千四百二十六人。 二十四万零七百三十两。 经历了先前的猜测和总结,秦风再度看向浮现的标注,心里已经没有眉目,土地的面积稍稍有了改变,应该和最近的拓荒扩建有关,只是意指用于耕种和居住的熟地。 这点变化微乎其微,也是情理之中,秦风的封地就只有邺城,如果终生如此下去,理论上不可能再有多大的变化。 至于猛增的人数,必然和近来邺城声名传来,各地前来投奔的流民百姓有关,往来的商贾也在其中,流动人口激增超过一倍,是经济兴盛的象征,邺城已经不再是那个穷苦小城,秦风对于治下子民有了具体概念,切身体会到了名望带来的变化。 清清楚楚的数字无比冰冷,背后的意义却是极为深远,仅仅看过这详尽的数字,秦风无需亲身外出查访,对于邺城的改变就已经了如指掌,而最为令人振奋的,还是那多达二十万余两的库银! 曾几何时...... 北王府被小人得势,整个王府都霍霍得困顿难行,全府上下加在一起找不出二十两银子,说句难听话,仆从当时都在勉强度日,没有叛逃就算是有良心了! 如今邺城大变,王府更是富庶非常,几乎忽略百姓的税收,都已经有了常人难想的财富,连仆人们都鼓起了腰包无比振奋,平日里做事尽心尽力,个个都像打了鸡血,处处一片朝气蓬勃。 放在当时来看,这种惊人的变化,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。 然而秦风做到了。 此时此刻,他的心里有些淡淡的成就感滋生,却绝不会就此满足,这盘棋才刚刚铺开,新酒和新盐还没有彻底发力,好日子还在将来。 感念着天翻地覆的变化,秦风的星眸无比平静,心中生出了期待和越来越强的自信。 就在此刻,脑海中的金色图样竟然再度剧变! 无数的金色粉尘如流沙般汇聚而来,在图中的邺城凝结成轻纱飞舞,飘动之间那金芒每一刻都变得愈发耀眼,渐渐发出了璀璨无比的光芒,照耀着脑海中的凉州大地! 瞬间,秦风的心头生出了强烈的期待。 先前每当金色图样又了变化,他必能有新的感悟,得到一种当世未有的技艺,就只是小小变化,都屡次得到了重宝,邺城的军商一改旧貌,如今图样大变,临近七县都被点亮,又能获得怎样的技艺? 期待注目下,那照耀一切的金色大不寻常,比起先前的几次强烈了数倍,几乎难以看清,就好像在验证着秦风的猜测,预示着惊人的真相。 足足数息之后。 金芒渐渐平静,化为了一道流光涌入了秦风脑海。 秦风感到海量的记忆涌现,各种各样的知识汇聚滋生,细细感知了半柱香的功夫,他才算有了眉目,将其中的部分滤清楚。 瞬间,连秦风也惊得呼吸气促了起来! 这是......钢铁锻造工艺! 第123章 划时代的工艺 钢铁锻造工艺...... 海量的信息浮现脑海,包含着复杂的知识和技术,只是看清了其中的部分,秦风心头惊得一颤,他被这意义深远的技术牵动了心跳。 如果拥有了钢铁锻造工艺,就意味着掌握了划时代的科技啊! 在当今的时代,民间和朝廷都有着技艺纯熟的铁匠,铸造业的发展也比较成熟,已经能够打造出相当水准的兵器,但金属本身的冶炼和普及还处在稚嫩的阶段,无法和前世相比。 秦风曾命人打造了一批双手带,那一百多把长柄大刀确实打造得毫无差错,与他给出的图纸一模一样,美中不足的是,性能并不完美,并未达到最理想的状态,只因目前邺城还未有人稳定冶炼出钢材,就算是整个大玄朝,偶尔有铁匠能炼出一把钢刀,都足以名动四方了。 这种水准已经是当世顶尖,大玄朝的铁匠也算得上工艺极佳,打造出来的双手带杀伤力不俗,对于骑兵的克制作用十分明显,却依然受制于时代,在秦风看来十分落后。 眼下秦风突然收获了钢铁锻造工艺,就意味着将来有可能打造出真正的钢刀,如果用在军事作战,必然有着毁灭性的杀伤力。 这技术层面的差距,就在于原料的差别之上。 钢与铁,两种东西看似相差无几,所用的原料也完全相同,都是用铁矿冶炼而来,效用和性能却是天差地别。 最主要的因素就是其中含碳量的不同。 从前世的理念来划分的话,含碳量低于0.04%的铁被称之为熟铁,熟铁太软,优势在于延展性,并不适用于打造兵器,否则一刀捅出去就会变形,行军打仗时要是拿出这种容易变形的武器,根本没法作战。 总不可能每砍出一刀,再原地收回来掰直继续作战吧? 如果含碳量太高,超过了2%,就是寻常意义上的生铁,这种铁硬而脆,经常容易断折,根本不能用于打造大规模作战的兵器,更适合用来打造大型器械和器具。 唯有含碳量适中的铁,才能具备适宜的延展性和强度,是最为适合的材料,可以打造出杀伤力极大的兵器,刚柔并济锋利无比。 这种含碳量介于0.04%-2%之间的铁,也就是所谓的钢。 细微至极的差别,造成了天地之隔的差距,一旦能将钢成功锻造出来,甚至能够做到批量生产,秦风就掌握了远超当前的前沿科技,相当于拥有了当代最强的军器。 而这些,还只是此次收获的部分信息,其中还有更为深奥的锻造和冶炼技术,如果都能实现,天下的格局说不定都要改写! 军事、农业、制造业...... 一旦新炼出的钢材普及,各行各业都会有巨大的改变,军队的战力提升已是必然,其他诸多方面,也将因此而一跃千里。 毫不夸张的说,秦风此刻拥有的技艺,已经超越了大玄时代整整数百年,甚至是千年之久! 掌握了巨大的秘密,秦风整个人充满了干劲,跃跃欲试的心情难以平复,正要起身召见王勋盘问一番,却是听到门外响起了悄声的担忧言谈。 “玉儿,殿下可是身体抱恙?” “禀苏小姐,我也不知道殿下为何迟迟未起身,平日里此刻早就在忙碌公事了,近来也不见殿下有什么不适,奴婢也不敢打搅,万一坏了殿下的大事......” “嗨......依我看啊,殿下兴许是有点劳累了,这些日子忙得不停,也该好好休息一下,殿下武艺高强,怎么可能身体不适嘛!” “王副将言之有理,应该让殿下休息休息,身体要紧不能太过劳累。” ...... 简短几言里充满了关切,令人感到心中暖意十足。 隔着门窗静听,秦风嘴角微微上翘,心里说不出的安慰,共患难到了如今,苏颜霜等人已经如同家人,比起远在京都的皇帝老子情真意切了数倍,能被人这么惦念,何尝不是一种幸福。 只是听着还在继续的悄声言谈,秦风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睡下去,被人这么大张旗鼓地恭候在门前,就算碍于礼节没人敢擅闯,也总是让人有种大型社死现场的错觉,脸面上有点挂不住。 缓缓走下软塌,冰丝长衫加身,素玉腰带纹云长靴齐齐穿戴完毕,秦风缓缓打开了房门。 “咯吱......” 轻柔的响声惊得门前几人齐齐回首,见到念叨不已的殿下无恙出门,脸上各自露出了欣喜。 “殿下。” 苏颜霜近前微笑,恪守礼节问候,比起曾经多了几分熟络和亲近。 见到未婚妻很是贴心,身有旧疾还这般在意自己,秦风心有动容,假装苛责地怪罪出声。 “颜霜,你需要静养,怎能这样久候门前,今后不可再有。” 板着面孔的俊朗面容看似严肃,苏颜霜一眼就看出真假,根本听不出任何严厉的语气,微笑着点头做礼,哪有半点知错的模样。 “是,殿下,我记住了。” 见未婚妻这般聪明,秦风也知道自己端架子没用,只要这话起到作用也就达到了目的,再度向着另外两人严肃出言。 “玉儿,王勋,今后不可打搅再苏小姐静养,若敢再犯,本王就扣你们月钱!” 玉儿自幼就长在宫里,服侍着秦风长大,不会有任何的违逆。 王勋却是大为不同,他年少从军,又在邺城驻守了一段日子,吃过不少苦,曾经混得很是拮据,先前又见到别人得了几月的俸银,早就馋得心里痒痒,此刻听到要被扣月俸,也顾不上再吃狗粮,急得连忙上前嬉皮笑脸求情。 “殿下喜怒......殿下喜怒,属下知道错了,以后保证不会有人打搅苏小姐,下不为例,下不为例,嘿嘿嘿......” 见这货已经知错,秦风也就没再苛责,正准备交代一番,顺便问问塞北红的存量,谁知竟是听到了一声震响。 “咕......!” 肚子的抗议好似蛙叫,几个女眷听得低头轻笑,王勋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,一脸地羞红,显然已经等待了许久,饿得有点顶不住了。 见这情形,秦风也是哭笑不得,对于这个饭桶颇为无奈,只得轻笑下令。 “罢了,先到饭厅用过早饭,你也一同前来,稍后本王有要事交代。” 王勋闻言满眼激动。 “谢殿下!” 他虽然已经是王府所属的官员,平日根本不愁吃穿,偶尔还能蹭点小酒喝喝,日子比起先前滋润百倍,却是受制于王府的礼节,一切用度都有品阶的讲究,膳食远不能和北王殿下相比。 烤羊腿、酥油盒子、桂花糕...... 此刻听闻殿下之言,王勋脑海里浮现着下人们讲述的各种皇家美味,只觉得腹中更为空虚,馋虫都被勾起。 连忙做礼应声谢恩,见到殿下再未降怒,几位女眷也紧随而去,王勋满心激动,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。 眨眼临近饭厅,诱人的香味已经飘散而来...... 于此同时,远在凉州城的朴素车队也已经出发多时,其中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里,不仅坐着刺史公子,还要一州驻军都督张之栋! 同车而坐,驶出凉州城,贵公子薛奉年八卦地凑向了对坐大汉。 “张叔叔,你为何也要去邺城,当真只是为了买酒......?” 第124章 殿下要造反 “张叔叔,你为何也要去邺城,当真只是为了买酒......?” 看着一脸热切的青年笑问而来,话里的含义听起来十分明显,连脸上都有着几分明显的调笑意味,张之栋露出了狡黠笑容。 “你可真是个机灵鬼!” 将腰间的羊皮小酒馕解下,很是珍惜地嘬了几口,张之栋脸上的笑容里浮现陶醉,同时又有些心疼,放下酒馕的动作看起来小心翼翼,充满了不舍。 直到塞紧了馕口,这位身穿素衣的健壮武将才叹气出声,凑近几分,看向了期待多时的薛奉年。 “贤侄啊......” “既然你猜到此行重大,老夫也就不瞒你了,不过我也不便说得太多,只能告诉你,我此行前去邺城,确实不是为了买酒,而是为了拜见北王殿下。” 拜见北王......? 薛奉年曾有过这种猜想,此刻听到张之栋亲口说出,也感到了几分诧异,心里略微有些震动。 北王去年被封地凉州邺城,据说身患疯症,早已不复当年声名,仅从那弹丸般的属地就能看出圣意,失势的局面勿用他人再言。 一个本就不受待见的皇子,处境比起曾经还要落寞,就算眼下有新酒,怎么可能有资格让一州都督亲自前往拜见? 薛奉年自幼对于官场耳濡目染,觉悟比起寻常人高出数倍,就是比起某些老油条也差不了太远,顷刻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。 “张叔叔,您莫非是为了邺城大胜,所以才亲自前去?” 张之栋面露轻笑,含糊其辞地应了应声。 “差不多吧!” 原本他也不愿多说,只是看着薛奉年目露疑惑,未免旁生枝节,就再斟酌着叮嘱了几句。 “贤侄啊,本王乃是皇子出身,此次前往面见,你绝不可表现出任何的失礼,言辞举止更不能有轻浮之态,此事需当铭记。” 这话一出,薛奉年就更感到纳闷了。 紧紧盯着眼前的络腮胡大将好久,竟看不出任何破绽,心中只觉得无比诡异,好像此行不是去见一位没落皇子,而像是去见一个雄踞一方的真正藩王。 诧异间,薛奉年难掩少年急躁,有些沉不住气地嘀咕出声道。 “您这也太过了吧,那北王就算有些特殊,失势早就是人所共知,蛟龙困水遭虾戏,连各县的县令或许都不放在眼里,他怎么值得我们这般重视,要不是为了新酒,我才不愿长途跋涉。” 见到这小子一脸的埋怨,张之栋抚须轻笑,很多事不可外传,他此次微服前往也是秘密,就算是薛奉年,也最好还是不知情为好,以免传出去牵连将来。 向一侧躺倒,张之栋随口再度叮嘱,就这样睡了过去。 “你要铭记,北王终究是王,我等永远是人臣,绝不可有任何失礼之举,老夫直觉这位殿下不简单,邺城之战或有隐秘,此行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。” “那位殿下,值得我们亲自拜见。” 再度的隐晦赞赏听得薛奉年眉头微皱。 一个没落藩王,能被张之栋这么看重,好像事情已经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,他却是有些难以相信。 北王真要如张之栋所言,何至于当年从不被陛下赏识,甚至流落到区区邺城? 或许是命运所致,但这位殿下肯定没有那么了得,真要论起来,也就有些军事才能,最多再算上那令人陶醉的新酒。 薛奉年颇有声名,又是年轻气盛,听得张之栋这般赞誉,自然心里不服。 不过他到底是出身不俗,又有严苛的家教,哪怕心里有些年轻人的争强好胜之意,也是颇有风度,自信加持之下,那种不适很快就散得七七八八。 闻着空气中还有的醉人酒香,胜负欲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。 到底实情如何,几日后一见便知,那位北王想来也不会太过特殊,最多有些才华罢了,这都无关紧要,只要能在邺城买得上好的新酒百十斤,就算是不虚此行。 轻笑不语,薛奉年心里有些安慰,也学着依靠在了另一侧,怀抱上锁的精致小箱,心里对此行有了几分跃跃欲试,期待着早日买到新酒。 马车扬尘而去,一路向南进发。 ...... 邺城。 北王府的饭厅里偶尔响起欢笑,和往日一样的平和,又多了几分调笑的味道,气氛很是融洽。 看着王勋大快朵颐的模样,秦风无语摇头,苏颜霜笑而不语,其余几位女眷却是已经忍不住笑意,掩着红唇脸色微红。 王勋正吃得带劲,面前摆了四五个空盘,手里还端着一盆羊汤,满嘴的油渍和脸颊上的肉渣说明了经历何等凶猛的一餐。 那吃相是真香,就是有点不太雅观,看起来好像恶鬼投胎,任谁看了,也和堂堂的王府参将联系不到一起。 “噗......” 玉儿憋了一会儿,终究还是笑出了声来。 自幼接受宫廷礼仪的训练,玉儿的素养极高,可谓是大玄最专业的侍女,很少会出现这种笑场的情形,奈何眼下的情形太过离谱,她也忍不住了...... 渐渐响起的细微笑声传入耳中,王勋放下汤盆,老脸一红面露尴尬,就算还沉浸在享受美食的快乐当中,他也是个好面子的好青年,不好意思再继续了。 眼看属下闹了个大红脸,秦风轻咳一声打起了圆场。 “咳......你可吃好了?” 王勋有些恋恋不舍地瞥了一眼汤盆,起身做礼道谢。 “谢殿下,属下已经吃饱喝足!” 话是那么说,小动作还是很诚实的,秦风也不会怪罪这种贪吃的本性暴露,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。 王府吃喝不错,却是有着明确的阶级规定,王勋每日的膳食管够,已经比曾经在城府好过很多,但根本不能和当朝藩王的水准相提并论。 莫说王勋有口腹之欲,连秦风也不例外,自从邺城的局面稳定下来,他对于御厨的手艺已经有些厌倦,从食不果腹的惨烈开局到现在,早就已经不只是满足于吃饱的基本欲望,更倾向于吃好的层次,也是无可厚非的身体本能。 御厨手艺虽好,但也局限于时代,翻来覆去就是煮蒸,实在有些淡而无味,前世的烧烤和小炒更令人怀念...... 瞥了一眼王勋恋恋不舍的模样,秦风只是轻笑出声道:“今日就到这里吧,改天闲暇下来,本王请你吃一顿大餐。” 说着,秦风屏退了身旁丫鬟,再度严肃出声。 “今日,本王有重任交付于你。” 接连响起话语,王勋瞬间听得眼里冒光! 第125章 珍贵的铁矿 王勋听到有大餐,立刻两眼冒光,再听见有重任加身,心里变得热烈起来,出货的本性显露不假,也没忘记军令,下意识地将殿下的重任放在前列,严肃地抱拳应声。 “但凭殿下吩咐,属下一定竭尽所能!” 或许是美食的诱惑,也可能是王勋日渐忠心,不得不说今日的干劲是真的高,看起来好像打了鸡血。 可惜,这严肃神情配合上满嘴油渍的模样,怎么看都令人感到滑稽。 秦风无奈地摆了摆手,忍住了笑场的冲动。 “你先擦擦嘴......” “本王问你,你可知何处能买来铁矿?” 大红脸的王勋正拿起桌上锦帕擦嘴,听到殿下问话却是神色一僵,连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。 惊疑地注目而去,声音无比的谨慎。 “殿下......您,您要造反?” 话音刚落,苏颜霜和玉儿惊得齐齐注目而来! 饭厅突然沉寂。 王勋惊疑起身,神情已经紧张到了极点,小心翼翼的问询声音低微,好像心都要跳出嗓子眼! 苏颜霜和玉儿闻声望向秦风,同样神色严肃。 前一刻还平和欢愉的饭厅,瞬间就陷入了一种无比压抑的氛围里,就好像天要塌陷下来,随时将有大祸临头! 这一切,都是因为王勋的一句话而已。 这句话出自王勋这个王府参将之口,若是传了出去,就算没有任何凭证,也足以让北王定罪,而且还是谋反的大罪! 也不知道王勋的脑回路为什么这么清奇,胆子也是大得离谱,竟然在光天化日问出造反的话来...... 看着三人紧张各异的神色,秦风无语地瞪了王勋一眼。 “休要胡言乱语,本王只是问询铁矿买卖!” 听了这话,王勋将信将疑地放松了一丝,神色却是始终没有舒展,紧张地双手做礼,继续问询出声。 “殿下所言当真......?” 秦风没好气地直视而去:“难不成你真以为我要自寻死路?” 淡漠的反问出口,王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,身子都放松了不少,苏颜霜和玉儿虚惊一场,也是无奈地注目轻笑。 好端端地胡乱猜测,王勋差点惹了祸事,见殿下和两位女眷同时望了过来,一脸愧色地赔笑请罪。 “殿下恕罪......属下一时情急,还望殿下明鉴......” 对于这个铁憨憨的耿直,秦风早有领教,能问出这种话来也不奇怪,听那语气没有太多震动,反而是紧张更多,就可见其忠心。 若是换了寻常官员,哪怕只是有这猜测,必然在第一时间明哲保身,王勋一来没有这种智谋,二来凡事都以军令为上,绝不会有异心。 也不知这小伙子是经历了怎样的成长过程,性情耿直得就像块砖头,据他自己闲聊,养父说他小时候脑子曾被撞过,所以生性驽钝,霍霍了七八个私塾也没念成书,连当时出名的方诚都没办法...... 如今看来,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,要不是王勋生性直白,也不会在军队里如鱼得水,年纪轻轻就有所建树,将来秦风委以重任,他也不会过多猜测,完全值得信赖。 祸兮福所倚,福兮祸所伏,一切好像都是天命,将来的得失不能以眼前定论。 望着王勋坦诚的模样,秦风神色变得平和了起来。 “无妨。” “本王知道铁矿由朝廷管控,你有这种担心也是人之常情,但本王乃是拥有封地的当朝藩王,在合理的数量下,寻得铁矿自用也合乎律法,你就不要太过紧张。” “王勋,你可知道哪里能弄来大量的铁矿?” 温润之声再度响起,几人才相继平静了不少。 铁矿比起铁矿还要管控严格,决不允许私自大量买卖,更不可能私加开采,否则就是杀头之罪! 哪怕是平民的铁匠铺,也只能找到朝廷流通出来的成品铁,以供给寻常百姓用度,可谓是严苛到了极点。 但这一切,只是对于寻常人而言,却根本不适用于秦风,身为拥有封地的藩王,合理锻造兵器和开采铁矿,都是合乎律法的,这也就是藩王封地的好处之一! 经由殿下这番提醒,王勋才算是反应了过来,差点儿闹了个大乌龙的窘迫挂在脸上,羞红着抱拳应声。 “殿下所言甚是!” “启禀殿下,属下在邺城驻守为将,往常的兵器军甲都由朝廷兵部供给,咱们邺城地小兵少,已经有几年没发放军械了,至于这铁矿之事,就更是不知道了......” “咱们邺城好像没听过哪里有铁矿,不过属下曾听闻,陇城似乎有铁矿出产,要不咱们去买一些?只是这买卖铁矿的事,属下实在不懂......” 模棱两可的回话有些蛋疼,秦风听得难下决断。 曾经的邺城势微至极,百姓穷苦人口稀少,根本不被重视,几乎等同于随时可以放弃的小城,在凉州以南的几县里最为落后,就和后娘养的没什么区别,处处不被待见。 眼下的事,已经涉及到了朝廷管控,哪怕再怎么简单的事,也会变得无比复杂,何况还是国之根本的铁矿,在这种层次的事件里,曾经的邺城更笨就没有资格参与。 王勋办事牢靠,这种动脑的活还真是不适合,估计也问不出个什么头绪,至于邺城县境内,秦风早就通过脑海里的图纸探查过,没有丝毫铁矿的储量。 眼下的出路,唯有看向外界,找到个靠谱的人先打探一番才是。 略一沉吟,秦风沉声下令。 “王勋,你即刻去请许统领前来,就说有军情大事相商!” 听着严肃的语气,王勋也知事关重大,立刻应命而去,突然严肃的气氛看得苏颜霜神色凝重,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。 斟酌了几息,向着秦风柔声问询道:“殿下,您突然问起铁矿,是为何事?若是打造军械以自保,城中理应能搜集到铁材。” 话未点破却是恰到好处,将门出身的苏颜霜对于军事再也熟悉不过,一语就问出了关键所在,又不会让人烦扰。 对于聪敏的未婚妻,秦风没有隐瞒的必要,他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,一荣俱荣,又经历诸多考验,心里已经有了默契和信赖。 柔情注目,秦风平静地道出了心头大计。 “颜霜,咱们邺城的军器甲胄都太过陈旧,多是些长久的次品,就算有双手带,也已经不够千余军士操练,我要打造一批新的兵器,为邺城的安稳加上砝码。” 听到秦风沉稳的言辞,苏颜霜心中微微感到震动。 新兵器意味着什么,已经无需再言,听闻过双手带砍断军马双腿的恐怖杀伤力,苏颜霜对于这位殿下的学识和见闻深感惊艳,再度听闻又有新兵器,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...... 第126章 打探门路 苏颜霜心跳难平,眉眼间有一丝激动。 经由先前的诸多事件,苏颜霜对于秦风已经有了些许了解,显露出的才华让她动容,能被这位殿下看中的新兵器,必定不是凡品。 更罕见的是,这种兵器居然要用铁矿从头打造,威力又会是何等层次? 就算出身将门,苏颜霜竟也难以想象。 只是想起那令人期待的将来,身子孱弱的苏颜霜心头闪过一丝失落,适可而止地收起了好奇,起身道别,听起来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。 “殿下大才,是邺城军民之福,殿下既要忙于公务,颜霜先行告辞。” 一切都隐藏心里的坚强从不外露,苏颜霜还是那般的内敛,清冷的容貌里掩藏着不熟男儿的坚韧。 未婚妻绝不是只有容貌的花瓶,也不需要舔狗在身边叽叽歪歪。 秦风微微点头,很有默契地慢步离去,向着自己的小院前行,准备为将来的一切打下根基,先要站稳脚跟,再以实际行动去找寻那渺茫的生机...... 秦风慢步回到左侧小院,躺在树下长椅享受着荫凉,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,同时也有着一种淡淡的期待。 邺城已经勉强立足,比起曾经各方面大为长进,暂时可以偏安一隅,抓紧这短暂的平静期,迅猛发展才是重中之重。 看似无关紧要的小城,实际上已经是危机四伏,容不得丝毫停息了。 先前进犯的吐蕃族人,意图不轨的波斯商人,还有暂时收敛的宋家,甚至远在京都的所谓兄弟,全都不是善类...... 这些潜在的问题随时都会爆发,一旦有哪个浮出表面,都不是曾经那么容易对付的,而在种种外忧之下,还有未婚妻的气疾之症令人担忧,需要极大的人力去找寻传闻中的杨不活。 无论如何,军商都要快速发展,既要在不触碰皇帝老子底线的情况下,尽快提升人脉和势力,还要有足够的实力来自保。 史上的最艰难藩王,莫过于秦风。 或许,这就是过于俊朗招致天妒的后果吧...... 沉思之间,门口响起了一阵急促沉重脚步声。 无需注目而望,两道身影立于面前做礼问候。 “末将许朝元,参见殿下!” “属下王勋不负军令,参见殿下!” 两人路上看来已经交谈过,此行心有明悟,语气里逸散着军人的肃杀气息,那份对于新兵器的渴望也无比明显。 秦风并未急躁,只是缓缓坐起,向着两人轻轻摆手示意,待到两人谢恩陪坐在石桌之旁,沉声向着许朝元注目而去。 “许统领,想必你已经从王勋口中得知了本王之意,可知道哪里能弄来铁矿石?” 许朝元早有准备,即刻神色严肃地抱拳应答。 “启禀殿下,铁矿被朝廷管控,无论军民用度都清点严苛无比,皆有兵部统一调度,就算各州府有官矿开采,若想买卖,哪怕就是十斤,也必须由当地铁官报备,经由一道道审核下来方可成行。” “如果殿下需要铁矿,超过百斤数目,依照律法还要上报州府,经由一州官员审核才行,我们凉州地处特殊,铁矿由驻军都督一手管控,此事恐怕难办。” 好家伙...... 铁矿乃是打造兵器的原料,向来管控极严,毕竟事关国之根本也在情理之中,秦风先前有心里准备,却是没想到严格到了这种程度。 随便买点都得上报,经过层层审核,买得多了还要牵扯到一州驻军都督,这也太离谱了! 很显然,从官方买卖铁矿很难实现。 一旦秦风报备上去,必定引起驻军都督的主意,万一此事要是传到了京都,免不了被人惦念,皇帝老子和一干兄弟都不是善茬,将来指不定有什么麻烦。 邺城势单力孤,还需要时间发育,这会儿要是捅出篓子,几乎等同于作死! 突然的沉寂令人压抑,王勋和许朝元面面相觑,只感到一阵压抑,眼见殿下再未出言,王勋壮着胆子问询起来。 “殿下......咱们打造兵器,城里的旧铁就能用啊,没必要非得弄铁矿,您何必费这么大的劲......” 望着铁憨憨一脸的捉急,秦风无奈地摇了摇头。 “本王并未需要铁矿,是要炼制全新的钢材,此后才能造出吹发立断的兵器,旧铁没有丝毫用处。” 两人听得不明觉厉...... 他们对于钢材没什么概念,吹发立断四个字却是惊得心里一热,有这种威能的兵器,无一不是传闻中的神兵啊! 殿下说出这种话,绝对不是吹嘘。 一旦那个什么钢材炼制出来,邺城驻军岂不是拥有了神兵,到那时哪还用得着惧怕外敌,一刀下去犹如砍瓜切菜啊! 仅仅一想,两兄弟就目露激动,难以平息心中的动荡。 挣扎了几息,向来沉稳的许朝元也顾不得太多,突然悄声开口,出起了馊主意! “殿下,据末将所知......铁矿管控极严,胡商却好像有什么办法弄到,经常听说胡商卖出铁器,眼下咱们邺城日渐繁盛,有不少胡商往来,不如派人去试试,应该能有收获,只是胡商寻常不会带有太过铁矿,恐怕不够打造兵器......” 秦风听得眉头一皱。 胡商富庶,此事人所共知,没想到连铁矿都被渗透,恐怕金钱发挥了无穷的效应,民众也难买得的铁矿,对于外族人却是那么简单,实在是一种令人悲哀的现实。 若连普通的地方都到了这种地步,那钱势更强的世家又会是如何? 恐怕,世家掌控的资源,远远超乎世人的想象,甚至比起大玄朝的皇室,也能不落于下风。 这些事都太过遥远,秦风懒得去想,听着许朝元的讲述,心里却是已经有了主意。 既然胡商手里或许有铁矿,可以买来先行试验一番,只要冶炼技术可行,将来再找寻握有更多铁矿的胡商,类似于先前波斯人那样的实力富商,大量购入矿盐,此事未必不行! 沉吟片刻,秦风沉声下令。 “王勋,你即刻命府中仆人便衣外出打探,若有铁矿石,不论多少全部买入,所用银钱去账房支取!” “一旦买得矿石,即刻招募铁匠,许以优待。” 随即,秦风再向着许朝元下令。 “许统领,你命人在武场令辟场地,建立简易的打铁工棚,召集城中本地铁匠,优待录用!” 王勋先行即刻应命而去,许朝元经由交代一番,在纸上牢记各种要点,也随后离开,不久后武场一片忙碌。 城中也贴出了告示,每日百文的工钱招募铁匠,引起了一波热议,不少人望着丰厚的收入兴叹连连。 一时间,满身污渍的辛劳铁匠竟成为最有前途的活路,邺城之中热议难平,不少人对于年少未成铁匠感到惋惜,捶胸顿足者比比皆是。 第127章 火热的武场 翌日午后。 武场热闹非凡,用过午饭的军士本该稍加休息,以躲避逐渐酷热的烈日,今日却是无比的热情高涨,几百号人都躲在武场边缘,关注着热火朝天的搭建。 “兄弟们,咱们武场怎么突然建起了棚子,难道是统领心疼咱们,今后就在棚子里操练,不用再风吹日晒了?” “啧啧啧,宋老四,你可真敢想啊!” “哈哈哈!还搭个棚子给他遮风避雨,真是把他美得不行了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小媳妇儿呢!” “哈哈哈哈哈......” “这货属实不要脸啊!咱们好不容易才成为军士,每月拿着一两的月俸,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差事,竟还想着偷懒!” “别别别......老哥别乱说,我也就是瞎猜的,哪敢真那么想啊!” “哥几个,你们说统领是要干嘛......?” “肯定是北王殿下的军令,咱们就不要过多猜测,将来但凡有令,誓死效命就是!” “对!再有敌军进犯,老子第一个跟随殿下!” ...... 再七嘴八舌的讨论中,军士们一脸好奇,笑骂和评议不断,话语间浮现了各样的猜测。 眼看动静越来越大,突然身骑骏马的素服青年踏入武场,身形俊朗无比,身后还有一人策马相随,同样身手矫健。 近前军士瞬间挺身而立目露崇敬,高呼声直震苍穹! “参见殿下!” “参见殿下!” “参见殿下!!!!!” 挺行参见的呼喊犹如海啸,军士们的面容里满是狂热,果然是殿下有新的动作了! 近千军士齐齐呼喊做礼,眼中崇敬不已,望向策马而入的北王殿下,无论是当日参战的新老军士,还是近来入伍的新兵,人人目露狂热! 经历两次大胜,又有新盐新酒的风行,邺城已经改头换面,日子越来越好,百姓们只觉得有了盼头,对生活充满了干劲,提起北王殿下,无人不神色尊崇! 那位落难而来的皇裔,对于整个邺城而言,已经有着难以替代的作用,在百姓中间声誉极好,甚至被视作神明。 此刻见到这位殿下俊逸策马而来,无人不心潮澎湃! 千余炽热目光聚集下,听闻着山呼海啸般的军礼,秦风心中略有激荡,向众将士注目出言,方才径直策马向着工棚而去。 “众军士有礼,继续修整!” 朗声一言,仿佛驱散了夏日的酷热,令千余军士身心清凉,说不出的激动与荣耀,望向策马而去的殿下,久久难以平息! 而在工棚一旁,正督造炼炉的许朝元也闻声而出,带着一干人齐齐躬身做礼! “末将参见殿下,简易工棚已经完成,请殿下查阅!” 到底是军伍出身,行事向来干练迅捷,仅仅一天就搭好了简易的工棚,哪怕没有什么困难的工艺,能做到这种效率也是不易。 “好!有劳许统领了。” 秦风满意地微微点头,翻身下马大步前行。 踏出帐篷般的简易工棚,秦风细细地查看着炼钢所需的一切,木炭、小炉、风箱、水缸、还有各种工具一应俱全,最关键的熔炉也已经准备就绪。 这些工具多是征用而来,使用起来基本没有问题,唯有两尺高的熔炉还是老一辈的土胚制作,需要实际使用才能确认效用,就算不太理想,眼下试验也应该是足够了。 细细的一番查看下来,许朝元紧步相随,神色很是严肃,身后静立的一干铁匠个个紧张不已,不知道将要做些什么。 只是看着殿下这种认真的态势,毫不在意工棚的脏乱亲身查看,所有人都多生出了几分好感和亲切,觉得北王殿下实在是大为不同,分明尊贵无比,却能这般平易近人,各种神技层出不穷,天上的仙人也不过如此了吧...... 渐渐地,工匠和守卫四周的军士目露崇敬,心情放松了不少,眼里满是期待和激动。 查看完所有的简易设施和工具,秦风赞赏地点了点头。 “不错。” 许朝元这才有种不负所托的轻松,再度近前应声介绍道:“殿下过誉了。所有的器具已经备齐,铁匠也经由王勋招募完毕,昨日送来的矿石都在此处。” 说着,许朝元揭开一张丈余见方的草席,大大小小十几块铁矿原料摆放其中,看起来约莫有近百斤。 秦风乃是藩王,弄点矿石合情合理,根本不用避讳,只是不知行情,就向着身后的王勋看了过去。 王勋心领神会,即刻抱拳应声道:“启禀殿下,此次从胡商手中购得矿石一百四十八斤,共花费白银七十四两。” “殿下,这矿石是真贵啊......一堆破石头居然要五百文一斤,比肉还贵呢!” 听着耿直的吐槽,秦风轻笑出声。 “无妨,只要能有收获,这点银子算不了什么。” 铁矿本就价值极高,经由胡商走私而来,价格必定再涨,毕竟是能打造兵器的原料,就算眼下还是石头,那也是价值不菲的存在。 这一堆石头,将来可是杀人利器啊,说不定还会是改变时代的杀器! 和王勋长年拮据造成的眼光不同,秦风一开始就做好了各种准备,对于困难的预估也做得极好,银钱这种小事就变得微不足道,除去了本身暴富的现实之外,还有着诸多方面的考量。 在古往今来,能用钱解决的从来都不是大事,反而是金钱无法衡量的,才最为难得和麻烦。 一切准备就绪,秦风也有了几分底气,望向了一直静候的老实铁匠们。 “诸位,今日召见你们前来,是想请你们重新铸铁,打造一批兵器,还望诸位竭尽全力,只要尽力而为,每人都有赏钱,铸造技艺精湛者,今后可以在武场任职,为守军铸剑师!” 这话一出,年纪不一的铁匠们全都精神大振,连连做礼应声! “谢殿下!” “殿下言重了,我们一定好好打造兵器,绝不愧对殿下重恩!” “殿下放心,老头子我打了一辈子铁,一定打出好剑,让咱们邺城的军士今后好好杀敌,给那些蛮夷点颜色看看!” “谢殿下恩德,我们一定尽心尽力!” ...... 铁匠们都是劳苦大众,听不懂什么大道理。 此刻听闻殿下这般直接的话语,瞬间明白了一切,心里变得热烈无比,上到六旬老汉,下到弱冠青年,人人都想表现一番,以求过上好日子,同时也有着报恩的情节,话语真挚无比。 瞬间,铁匠们的积极性高涨数倍,个个摩拳擦掌,只等着北王殿下出声下令! 第128章 殿下竟懂得炼制精钢 铁匠们干劲十足,人人目露火热。 所有人的激动都挂在脸上,秦风也知无需多言,最直白的奖励许诺已经起到了作用,言出必行就是最佳的激励。 即刻大手一挥,军令再出! “所有铁匠听令,即刻开始炼化矿石,待到原铁成型静候军令!” 铁匠们听得满眼激动,即刻学着军士的模样做礼高声应命! “谨遵殿下军令!” 他们不懂太多礼节,但说起炼铁铸造的本事,那自然是底气十足,瞬间就各自动作了起来,年幼的晚辈生火拉风箱,年长的师傅开始搬运矿石,一时间忙得人影浮动。 而在人群之中,有一位满面皱纹的老者颇有威望,全程指挥着众铁匠行事,十几名铁匠似乎也很尊敬此人,从未有反驳之声传出。 秦风看得微微点头,心知这老者是城中的老师傅,传统的技艺传承就是这般,年纪越大技艺越高的人往往会受到同行的敬重,此为人师之礼。 懂得尊敬前辈,又知长幼秩序,这种基本的礼仪历经数千年传承,早已融入了大玄民众的血液之中,也是区别于残忍蛮夷的明显文化之一。 似乎是感受到秦风敬重的目光,老者也远远地做礼含笑劝解。 “殿下,您身份尊崇,乃是万金之躯,此处炙热难耐,又有烈火加身,还请殿下移步,我等定会全力铸铁!” 话里充满了善意和崇敬,秦风却是微微摇头。 “本王要在这里主持铸造,绝不能就此离去,你们先行炼铁,稍后静候本王军令。” 沉声之言响起,不少铁匠都悄声回头,眼里带有几分诧异。 包括领头的老者在内,忙碌的十几号人都觉得难以理解,堂堂的殿下,居然要主持铸造,难不成还懂这种劳苦活,这怎么可能呢? 许朝元和王勋也是热得汗丝渗出,眼里有些迟疑。 他们经历过很多事件,对于殿下的军令绝不会有所怀疑,既然殿下大费周章炼铁铸剑,必然有极大的把握,就好像曾经的双手带,绝非寻常人能想象! 只是工棚闷热无比,又有烈日灼晒,两人不免心有担忧,王勋相对更为亲近,在许朝元的示意下近前悄声劝解。 “殿下......这里有属下盯着就行,您只管吩咐,何必再此遭受热火荼毒,还请殿下移步。” 忠心耿耿的话语值得赞赏,秦风却是面不改色。 “不用多言,本王要打造出百炼精钢,以铸造全新兵器,任何环节都不能疏忽,这点儿热都受不了,如何打造得出神兵?!” 话音一落,十几号人全都目露震动,惊讶得说不出话来! 老者也好像如遭雷击,难以置信地注目而来,惊讶的神情无法自持,连面容都有些微微发颤。 “百炼精钢......?!” 悄声惊呼,瞬间牵动了所有铁匠的心神,甚至于连许朝元和王勋,也在此刻惊得一颤! 世人皆知,钢为极其稀有的存在,就算是经验丰富的铸剑名家,也不敢妄言一定能炼出钢材,何况是精钢? 据说春秋之时的旷世名剑干将和莫邪,就是用精钢打造,传闻能削铁如泥,双剑齐出无刃可挡,能铸造出这种名剑流芳千古,简直就是铸剑师的梦想。 此刻听闻殿下所言,十几名老幼不一的铁匠都楞在了原地,就好像听闻了小时候得知的神话故事,惊异得说不出话来! 领头的老者目露惊异,几乎已经稳不住急促的呼吸,满目热切地望了过来! “殿下!小人......小人斗胆一问,您当真知道如何炼制精钢?!” 闻声一出,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紧抓而去,无比狂热地望向了北王殿下,这位创造了不少传闻的皇室天骄,似乎在此刻蕴含着无限的期待。 面对这般态势,秦风已经能很是习惯地淡然应声。 “本王自然知晓,只要你们听命行事,就有八成的把握炼成精钢,只要铸出新兵器,人人都有重赏!” 这话一出,铁匠们瞬间面色涨红,呼吸急促无比! 北王殿下能说出此言,已经毋庸置疑! 根本不用多余的言语,一干人牟足了劲忙碌起来,比起先前还要亢奋数倍,个个都像打了鸡血,哪怕汗水渗透了衣物,也毫不在乎,眼中的热烈暴涨数倍! 精钢..... 名剑。 无需任何赘述,单单这两种东西,已经值得所有铁匠拼命而为! 在律法严苛的大玄王朝,人的命运几乎天定,父辈是何种出身,就决定了子孙将来的一生,户籍登记得十分明确,只有极其罕见的个别人,或许才有改变命运的机会。 铁匠们生来别无选择,只能从事劳苦的打铁行当,朝廷对于铁料管控严格,他们平日里自然没有太过的活计,勉强维生而已。 若是能有幸被朝廷征召,那就相当于拥有了真正的铁饭碗,足以让同行羡慕,要是运气再好能进入地方衙门,每月领着俸银,几乎就是祖坟冒青烟了! 先前听闻殿下承诺厚赏和职位,铁匠们自然都拼命地想要表现,此刻听到有打造名剑的机会,可谓是留名百世的天赐良机! 几乎所有铁匠都面露严峻,瞬间恨不得以命相搏,年长的铁匠已经心跳如鼓,全程认真无比,就好像一生的前程都在眼前,子孙的福禄已在手中!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,工棚里再无任何人声,唯有风箱的拉动声和各种忙碌的动静,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,神态专注得判若两人。 变化就在一语只见,在场的人都感到了无比严肃的氛围。 许朝元看得心中澎湃,同样为那传说中的神兵感到心跳陡然,虽说与铁匠的狂热不同,无法切身体会到那份荣耀和期待,但身为军将,他对于神兵的期待胜过任何人! 要不是不会打铁,许朝元早就撸袖子冲了上去! 军民齐心,瞬间工棚火热朝天,王勋也收起了劝解殿下的心思,很有眼色地尽力动手帮助,做起了些搬运的粗活,心里已经对殿下敬佩得五体投地。 三言两语就镇住了一干铁匠,还懂得炼制精钢,殿下真不愧是殿下! 包括王勋在内,一群人干得是大汗淋漓,许朝元看了一会儿也有些手痒,忍不住帮着拉起了风箱,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火炉。 哪怕天气炎热,置身火炉旁的十几号人却是狂热无比,他们的心头,绝世神兵的模样已经在悄然酝酿! 第129章 炒钢法 铁匠们干劲十足,三口炼炉同时开工,将赤铁矿放入其中,再加入木炭混合点火,另一人拉动风箱,冶炼已经有条不紊地展开。 工棚里一片忙碌,所有铁匠都对这流程无比熟悉,再加上老铁匠的指导,可谓是进展得十分顺利。 半个时辰后,王勋和许朝元就再也无能为力,能出力气的活都已经做完,他们这种门外汉就算心痒,也只得旁观静候。 就算只是站在一旁,逐渐升高的温度也让工棚炽热难耐,王勋擦着留下的汗水,接过蒲扇为秦风煽风驱热,眼里有些焦急。 “殿下,您说这还得多久啊,老半天才炼化了小半块,要全都炼化,不得等到明天了......?” 急躁的话语响起,秦风轻笑摇头。 “铁矿石是不可能完全炼化的,就算稍后炼出成品,也是如同烂泥一样的半化状态。” 听了这话,王勋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,他见过打造兵器,通常都是先化作铁水,然后再定型锤打成器,此刻听闻完全不同的解释,他只觉得三观都颠覆了。 惊疑凝望,王勋的一双大眼瞪得睁圆。 “炼不化......?这怎么可能,我看人家打铁都是炼化的铁水啊!” 对于这种铁憨憨的言论,秦风懒得去太过详细的解释,淡然地注目眼前。 “炼化铁矿很难做到完全,不信的话你就等着看吧,稍后炼制完成也只是一块铁泥,还需要反复锤打才能成型,至于你所见的铁水,都是成型后再炼化的。” 以常理来说,以大玄目前的铸造水准和冶炼技术,炼化铁矿石无法做到充分的程度。 想要达到理论的冶炼温度,起码也要在1000℃以上,而当今时代的条件还比较原始,加热都是用炭火,虽说炭用得极为巧妙,既提高了温度,又能燃烧生成一氧化碳还原氧化铁,可惜温度还是难以达到,就算用了风箱加剧燃烧,也满足不了要求,生成的铁根本不可能完全液化,而是半溶状态的铁块。 这种前世简单的化学知识,放在今生无异于天书,想要王勋弄清楚是绝对不可能的...... 就算琢磨了半天,王勋仍觉得不可思议,难以理解其中的差别,甚至怀疑自己先前见过的铁匠是不是骗子! 铁憨憨难懂天书,内行却是听出了门道。 包括老铁匠在内,不少年长的铁匠都被这话惊动,目露惊异地悄声投来了目光,眼里的震动十分明显。 熔铁向来是件无比艰辛的差事,非铁匠不能精通,殿下能说出熔铁前后的差异,确实是对炼铁有所了解。 万金之躯能有这种见识,实在令人惊讶。 短暂的震动下,铁匠们接连继续动作了起来,心中的疑惑难平,但同时又多出了几分信心,对于殿下所言的精钢充满了期待。 经历高温冶炼,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渗出了汗水,近在土炉的众铁匠衣物都已经湿透,工棚就好像着火了一样炽热难耐! 就在这种酷热之中,所有人的热情不减,似乎都要盖过灼热的天气和身旁的烈焰,望着已经炉中的熔块,老铁匠眼中精芒一闪。 “起炉,炼铁!” 沉声话语一出,十几人齐齐动作,半溶状态的铁块被倒在了工台之上,年轻力壮的铁匠穿着护身半衣,赤膊上阵,一手拿钳护住熔块,一手拿锤不断敲打。 大小铁锤接连落下,发出节奏鲜明的闷声,熔块被砸得火星四溅,伴随着铁匠们嘴里呼喊的口号而出,奏成了一曲汗水浸透的交响! “嘿!喝!嘿!喝!” 远在几丈之外,都能感受到那份艰辛和灼热。 望着这充满力量的辛劳画面,王勋才渐渐完全相信了一切,似乎确实如殿下所言,炼铁无法溶化,熔块还需锤打才能成铁。 一瞬间,早该对殿下神奇之处麻木的王勋,只觉得惊为天人,就好像将要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,处处充满了吸引力。 身旁,穷惯了的许朝元则显露出从未有过的向往。 身为一城统领,堂堂许将军居然眼冒绿光地紧盯铁匠动作,就好像眼里不再是一堆尚未成型的铁泥,而是一位即将出阁的绝色美人。 热切注目下,工棚里的气氛无比严肃,所有人都充满了各自的期待。 直到足足锤打了两炷香的功夫,熔浆般的铁泥渐渐成型,表面再无火星四溅,而是浮现出生铁的成色,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脆,几乎成了一个寻常印象中的铁块。 老铁匠全程紧盯,此刻也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。 “停手!” 诸位铁匠应声罢手,眼里也浮现认同的光芒,齐齐注目而来,老铁匠感受着诸多目光,压下激动的心情,沉稳地向着秦风做礼禀报! “启禀殿下!如今......” 话还未说完,神色平静的秦风就伸手打断,再度下达了沉声之令! “将铁块再溶,等到完全溶化,在熔炉中继续搅拌!” 老铁匠听得神色一滞,打算为众人请功的激动消散无形,眉眼间只浮现着惊疑和不解,他全程认真监督,甚至亲力亲为,自信打出了生平最好的铁。 已经打铁完成了,为什么还要再溶搅拌?就是要打造兵器,也没听说过有种道理啊...... 百思不得其解,回眸望向众人同样一眼疑惑。 老铁匠只得硬着头皮做礼,神色有些挣扎。 “殿下,铸铁已成,若是再溶......小人也不敢担保,此后打造兵器是否可行,万一毁了这上好的生铁,小人实在担当不起。” 铁矿是无比珍贵的材料,寻常人根本无法接触,通常又价格极高,这些铁匠都是劳苦的老实人,生怕出什么岔子毁了好东西,神色里担忧浮现。 听着老铁匠诚恳的言语,秦风丝毫没有动摇,这种搅拌炼钢的技法叫做炒钢法,是他从脑海中得到的知识,就算只是较为粗浅的技法,也已经远远地超越了邺城现有的炼钢技术,难以理解也是在情理之中。 至于结果如何,唯有以事实去验证了。 第130章 矿石尽毁 眼见铁匠们一脸疑惑,秦风并未感到意外,这些铁匠都是穷苦人,自然舍不得糟蹋矿石,也不懂得其中的道理,有这种表现很正常。 秦风没有解释,只是沉声下令。 “无需在意,依令而行就是,若有任何问题,本王绝不怪罪你们。” 这话一出,老铁匠和众人才算送了一口气,哪怕心里有千百疑问,也在此刻定下了心神,照着北王殿下的话语动作起来。 王勋看得愈发皱眉,沉思的神情十分严肃,渐渐地看呆了,心跳变得越来越强烈,眼里满是异样的光芒,被眼前新奇的一切死死抓住了心神。 细细望去。 铁匠们依令而行,将已经成型的生铁再次放入炉中,一边拉动着风箱,一边添炭加火,片刻熔炉温度再起,热浪向着四周扩散。 生铁在其中溶化成了铁水,耀眼的火色汁水中散发出惊人的炽热,正是王勋曾经见过的模样。 从一开始炼铁到现在,所有的流程都是传统的古法,王勋也算是看得有了点眉目,望着似曾熟悉的铁水,却是在此刻陷入了深思。 一向大大咧咧的铁憨憨,细细地望着眼前的情景,眉宇间流露出往常不曾有过的机敏和认真,好像想要弄懂其中的一切。 可王勋从没有打铁过,就算曾经见过铸造兵器,面对陌生的流程也是看得满眼疑惑。 甚至于,连依照命令操作的铁匠们,也在劳作的间隙悄声疑问交流,语气里的不解和担忧十分明显。 “就没听过还要再溶生铁搅拌的,这是何道理......?” “我也不知道啊......” “生铁已经成型,铸造兵器就是了,谁知道为什么搅拌啊,或许是这铁水不干净?” “休要胡言,殿下岂会在意这种小节!” “不可胡言乱语,只要是殿下之言,我们照做就是,用心好好铸造,一定能炼出精钢的!” “但愿如于大叔所说吧,不然就可惜了这上等的赤铁矿......” “哎!” ...... 年轻的部分铁匠有些急躁和不解,眉眼里生出担忧,偶尔响起的悄声悄语很是低落,好像先前的热情打消了不少,手里的活却是丝毫不敢耽误。 那声音被工棚的动静遮盖,几乎难以察觉,唯有身旁人才能听得清楚。 可许朝元和王勋常年投身军伍,耳目聪慧超乎常人,曾经侦查过敌情,对于细微的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,哪里会听不见这种声音。 两人悄声对视,神色变得有些疑惑起来。 殿下这种命令,连铁匠都难以理解,他们就更不知道其中的深意所在了,就算王勋很感兴趣,细看了半天也毫无收获,只感觉脑袋里一堆浆糊。 不自觉地,两人悄声望向了身前的北王殿下。 只见殿下负手而立,一双星眸紧盯铁匠们的动作,就算远隔几丈,似乎也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,面容里带着几分平静,好像未有差错。 见到这副神情,王勋和许朝元立即有了几分底气。 哪怕铁匠们都不懂缘由,既然是殿下信心十足地下令,就必有其中的道理,多少次的经验都是这样,从未有异端。 两人心情渐渐安定了下来,也继续陪在一旁静候,眼里再度生出了期待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,搅拌多时的铁水似乎愈发明艳,不少铁匠都已经汗如雨下,秦风方才再度下令。 “倒出铁水,开始锻造!” 军令再度响起,老铁匠缓缓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失落,本以为殿下会有什么新奇的技法,到头来还是得锻造才行。 这不和先人传承的古法毫无差异么? 说来说去,无非就是多了一道熔铁搅拌工序,此刻回想起来,似乎感觉并无大用,好像有些多此一举的意味...... 老铁匠砸吧砸吧嘴,还是没敢说出任何疑问之词,依照命令倒出铁水,待到工台上的铁水凝结,即刻开始挥动铁锤锻打。 其余人见状,也压下了心头疑惑,接连熟练地动作了起来,用力很有分寸,眼里有些憋屈。 “叮!叮!叮!” 就在数息之后,古怪的事情发生了! 随着铁锤不断地敲打,原本见怪不怪的铁匠们,突然手中的力道大减,只因锻打过后,眼前的铸铁竟然发出了阵阵奇异脆响! “叮!叮!叮!” 这种脆响和寻常打铁时的响起差别不大,但在铁匠们听来就极为特别,通常只有易折断的阳铁才会发出! 瞬间,大多数人都停了下动作,神色里满是惊慌! “这......这!” “怎么办?!” “我这块是阳铁!根本不能用来打造兵器啊!” “我也快也是!” “于大叔?!” “这......!” ...... 突然的异象惊得所有人手足无措,根本不敢在锻锤铁块,全都紧张无比地注目而来,眼里生出了自责和担忧。 许朝元见状,已是惊得脸色凝重无比。 他就算不会打铁,也对于铁这种东西无比了解,阳铁生性刚强,可以用来融铸斧一类的兵器,却是万万不能锻打,极易折毁! 眼下这些铸铁都是阳铁,就意味着根本不能用于铸造刀剑,锻打下去,必将全部损毁! 瞬间压力攀升,变故引得四周一片凝重,所有人的面容里都满是担忧和不解,没人能够明白,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堆上等铁矿,竟然全熔铸出了这种阳铁! 而殿下所言的精钢,连一丝都没有见到! 难道,这其中出现了什么岔子!? 惊疑不定的十几号人呆立原地,根本不敢再有任何动作,连王勋也被惊得不轻,第一次有种功亏一篑的预感,全都向着北王殿下注目而来! 就在这种紧张氛围里,平静注目众人的秦风始终未见一丝慌乱,缓缓摆手沉声下令。 “继续加重力度锻打,此为军令,任何人不得违背!” 嘶...... 所有人都被这话惊得一跳,心都在一瞬纠了起来! 明知是阳铁,还要继续锻打,甚至还加重力度,岂不是要将这些铸铁全部毁坏?按理来说,阳铁绝不能够再锤打了! 殿下,这是在一意孤行,要将得来的上等矿石尽毁啊! 瞬间心痛,老铁匠都有些忍不住踏出一步,想要开口劝解,保下这些来之不易的铸铁,将来起码还能熔铸些用具! “殿下......!” 可当他踏出一步,只见殿下神色严肃注目而来! 第131章 天生皇威 瞬间! 一种极为强大的压迫力蔓延全场,皇家血脉的尊贵气度和历经血战的肃杀之气同时涌动,所有人都为之一震,心中生不出丝毫违逆之意,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。 就连统领千人的将军许朝元,也在此刻不敢妄言! 工棚压力倍增! 这,就是北王天生的皇威! 包括老铁匠在内的所有人,根本不敢有任何的违逆之心,只得应命继续锻打,心头满是惋惜。 军令难违...... 哎,好好的一堆铸铁,就要这样化为废渣! 铁匠们心中万分不解,只觉得很是心痛,可当他们拿起锤钳,再度锤打铸铁的时候,异象又发生了! “叮!叮!叮!” 脆响还在继续回荡,甚至比起先前还要清脆,铁匠们已经觉得心惊胆战,可当他们顶住压力继续锤打的时候,工台上放置的铸铁却是未见有任何断折的迹象! 甚至,随着锻打开始变形,好像比想象中的柔软很多,并没有那般刚强易断! 瞬间,老铁匠惊得眼眸一颤,嘴里发出一声惊疑难定的不解轻呼! “怎会如此......莫非......这是钢?!” 话音刚落,工棚瞬间寂静无声! 静。 出奇的静! 老于铁匠轻声的惊疑之言,好像拥有无穷的魔力,惊得所有人僵在了原地,闻声全都注目而去! 只见老铁匠惊疑难平地紧盯眼前工台,其上放置的铸铁根本没有断裂迹象,甚至还被锻打得扁平了多半! 这怎么可能呢! 死死地盯着这种异象,老铁匠的心头已经波澜四起。 诸多铁匠同样看得眼眸颤动,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,全然忘记了手里的动作,魔怔了一般,只想弄清眼前的一切。 但凡铁匠都知道,阳铁虽是坚硬锋利,却是绝对不能锻打,否则必然折断,所谓至刚易折,就是这个道理。 而眼前的一切,却是有些颠覆了他们的常识! 根本顾不上任何人的主意,老铁匠细看了半天眉头紧皱,握锤的左手都有些颤动,就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! 也不知是哪来的一种狂热催动,这老翁再度抡起了小锤,猛地向着面前铸铁砸去! 突然的动作吓得不少人心里一颤,已经有铁匠惊得紧闭双目! 而在下一刻,只听一声单纯的脆响! “叮!!!!!!” 这一声如天音回荡,彻底地惊呆了工棚内的所有人! 铁匠们难以置信地呆立原地,紧盯着毫无断痕的铸铁,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,未敢想象的真相已经浮现在了眼前! “钢!这真的是钢!” 惊呼传出,老铁匠的激动的神色乍现面容,彻底引爆了工棚! 望着老铁匠激动不已的神情,甚至于连双手都有些颤抖,年青的铁匠们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,也坚定了先前并未听错! 瞬间,包括许朝元和王勋在内,十几号人全都围了过去,满目动容地查看起了那块铸铁! “真是钢?!” “这就是传说中的精钢?!” “绝不会错!脆响纯净,说明此铁坚硬无比,有阳铁之相!锤打不折,表明此铁柔韧易锻,俱有阴铁之性,普天之下,能阴阳交融的神铁......只有传闻中的钢!” “嘶!于大叔果然见多识广,居然打造出了精钢!” “呵呵呵,我早就说过于大叔技艺了得,你们这些后生,今日总算明白什么叫姜还是老得辣了吧?!” “于大爷厉害啊!” ...... 一群铁匠惊呼不已,围在近前满眼狂热! 精钢是极为罕见的宝材,铸造的兵器都大有来头,可谓是万金难求,非权贵名将不能有,就算是轰动一时的江湖名侠,也是可望而不可得。 此刻见到传闻中的精钢,无人不为之惊叹。 莫说这些打铁的穷苦人激动难平,就连一城统领许朝元以及王府参将王勋,都一脸激动地凑上前去,完全顾不得火炉的炽热,眼里光芒四作,口水都快流出来了。 精钢就在眼前,若能打造出一把兵器,那就是绝世神兵了! 面对这种传说中的宝物,根本没人能够淡然处之,就算是当朝大员皇亲贵胄,见到这种宝物,也难平心头激动! 一时间,工棚里欢呼惊叹难平,连武场里操练的军士都被惊动,可惜四周有军士看守,他们根本无从得知这种爆炸性的发现! 也不知过了多久,狂热无比的众人才稍有平复,随着细细查看,王勋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诡异之处,好奇地问向了铁匠老于。 “大叔,您这精钢是怎么打造出来的......?” 这一问,老铁匠却是懵在了原地,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尬住,唯有一脸的疑惑。 一干人见了这表情,瞬间静了下来。 他们只是看见老头的懵逼神情,就基本猜到只是意外,老于根本不知其中的道理,或许也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,蒙出来的! 呆立了几息,老于才一脸纳闷地应声做礼。 “禀将军,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打造出来的......” 瞬间,原本抱有学习心态的年轻铁匠们目露遗憾,只得羡慕地渐渐四散而去,各自回到工位上继续锻铁。 哪怕老铁匠是蒙出来的,人家也锻打出了精钢,此后就有吹嘘之资,而且也能得到殿下许诺的赏钱,可谓是名利双收! 有些事,是比不了的啊...... 带着些许遗憾和羡慕,铁匠们各自动作了起来,有人目露酸楚,有人充满干劲,各异的神色浮现脸上,短暂的插曲让工棚里充满了干劲! 王勋和许朝元各自退出,眼里同样有些遗憾,只是他们心境难平,并不认为这真的是一次巧合。 精钢是何等稀罕的神物,就算军中大将也未必能有,岂是老铁匠就能蒙出来的,要真能这么容易蒙出来,先前几十年邺城也没听过有精钢出现啊! 而今日,精钢却能真的锻打出现,而且还是经过殿下先前放话得出,说明殿下必然知晓其中的奥秘! 一想到这里,向来沉稳的许朝元也变得有些毛毛躁躁,猴急猴急地回到秦风身旁做礼! “殿下,末将斗胆一问,这精钢突然锻打而出,其中可有什么特别的铸造之法......?” 瞥了一眼毛躁的老许,秦风心里忍不住,只觉得有些好笑。 这位邺城统领,向来做事沉稳,平日里也不苟言笑,妥妥的一位稳重将才,就算当日被扣了半年俸禄,也没哭爹喊娘,今日却是猴急的利害,竟然比王勋还沉不住气。 果然啊,在有分量的事物面前,很少有人能稳住心神。 念及许朝元的武将身份,精钢对于他就有超乎一切的吸引力,如此表现也算是情有可原了,兵器对于军士而言,就是第二条生命,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。 这种致命般的吸引力,就好像鱼比于猫,古籍比于书生,监狱比于牙签,根本无法抗拒和避免。 秦风也不会在意手下人之常情的冲动,倒是觉得如此才算是个完整的人,轻笑着就点头出声。 “本王自然有锻造之法,正如先前所言,应该有八成把握!” 八成?! 这话一出,所有人被惊得猛然呼吸一滞! 第132章 神迹 八成把握?! 说过的言辞再度响起,就算引得许朝元和王勋心中震动,却是已经多了几分坚信,心中变得狂热无比。 而铁匠们听到这话,只感到不可思议! 无论老幼,十余铁匠几乎同时心里猛地一纠,很难相信这种近乎于吹嘘的妄言,精钢是何等珍贵的宝物,怎么可能有八成的产率!? 哪怕万分之一,已是上苍庇佑了啊....... 众人心情各异,悄声交流着目光多时,也只看到彼此眼里的无奈, 心里轻叹,铁匠们只得继续忙碌起来,工棚里的脆响接连传出,可没过多久,那似曾熟悉的脆响就渐渐停了下来,老于铁匠被惊得猛然四望! 在他注目下,不少铁匠同样惊异难平,向着他望了过来! 十几双眼睛里浮现了震动无比的光芒,工棚里突然沉寂下来,多数人都变得呼吸急促,心跳剧烈无比! “呼......呼......” 个别人紧张无比地试探锤打了几下,清脆的响起再起,铁块也变得扁平了几分! 这......! 这种景象,简直和刚才如出一辙啊! 熟悉的场景浮现眼前,惊呼声猛地响起,再度引爆了炽热的工棚! “精钢......!” “我这......!” “这怎么可能......” “我这块也是!???” “我的老天爷!” ...... 突然的惊呼如同狂欢,热情和惊喜蔓延四周,瞬间连炉火的高温都被盖过! 八成的把握熔出精钢,这......! 从上古到现在,从未听闻过如此惊人的技艺! 直到此刻。 老于和一干工匠亲眼目睹了一切,才算是醒悟了过来,激动不已地注目着大大小小四五块精钢,渐渐相信了殿下之言,眼里的狂热和叹服瞬间涌现! “精钢竟能如此轻易锻打出世,殿下真是神人啊!” 见到铁匠们充满了干劲,结果和预期相差不大,秦风才算是放心下来,交待了一番后续工序,就此慢步离去。 “眼下精钢已经锻打而出,你们只需要按照先前的工序,就有可能再度熔打出精钢,待到所有矿石熔炼完毕,便可以着手打造兵器。” “需当谨记,此次打造的兵器都要反复煅烧,还要经历至少五次以上的淬火,方可算是成型。” “铸造事宜,全权交由于铁匠,尔等听命行事,今日参与锻铁之人,皆赏钱千文,锻造成功另有重赏!” 沉声之令再出,工匠们齐齐叩首谢恩,神色振奋无比! 而在其中,铁匠于老头最为动容,身兼重任和荣耀令他激动,能有机会打造神兵的境遇更让他新潮彭拜,好似回到了青年时代,浑身充满了干劲! “谢殿下重赏!草民定不负所托!” “谢殿下重赏!” “谢殿下重赏!” ...... 夕阳西下,激动不已的铁匠们连连谢恩,直到恭送殿下而去,面容里的狂热还难平息,从未有过的荣耀和激动充斥着内心。 秦风策马离去,自武场而出,经由长街向着王府归去,路上所过之处,百姓的尊崇问候做礼不断,令他心里也有些淡淡的喜悦和安慰。 如今邺城生机勃勃,比起以往繁盛了许多。 眼下钢铁的熔炼,也与设想的相差无比,最为关键的炼钢已经完成,淬火锻打之类的工序,铁匠们早就经历过无数次,经验丰富不会有问题,再有老于铁匠的指点和狂热分子许朝元的监督,神兵出世已是近在眼前。 待到将来弄到矿盐大量生产,邺城军士人人手持钢刀,即便面对来犯之敌也能削铁如泥,又该是何种景象呢? 说不定,新的传说就从今天开始了。 想到这里,策马前行的秦风精芒闪过星眸,身后的王勋还在碎碎念个不停,激动的心情仍难平复。 主仆二人在城中百姓的问候中踏上了归家的路途,鲜衣怒马,余晖尽洒,百姓们满眼崇敬,对于将来的好日子充满了期待。 ...... 凉州城。 夜色落幕的宋府丝竹齐鸣,舞姬们小心起舞,动作神态无比谨慎,不敢有丝毫大意,生怕犯下什么差错,全程表现得中规中矩,舞姿挑不出半点毛病,陪坐的钱大海都陶醉其中,有些心猿意马的迷失,感叹这般奢靡的生活。 主座之上,首富老爷宋雨才意兴阑珊,似乎已经有些厌倦了这些庸脂俗粉,懒散地放下酒杯问话出声。 “唐家可有什么动静?” 轻声问话好像分量十足,竟将钱大海瞬间惊醒,连忙起身,近前弯腰笑答出口,看起来谄媚无比。 “宋会长,唐家那群人今日不知是怎么了,也开起了盐铺,还弄来了不少新盐售卖,唐家人真是不知死活,明明大局已定,竟然还妄想挣扎,想和您争夺盐市,实在是不自量力!” “依我看啊,那唐大小姐能这般鲁莽,也不过如此而已,到底是个女流之辈,眼界还是差了不少,徒有虚名罢了!” “凉州城里,若论起经商之道,还是宋会长您当为魁首!” 拍马奉承的话语再度响起,连厅里的仆人都感叹高明。 谁知,宋雨才却是面露不悦,冷冷地盯了一眼,猛地呵斥出声,语气里有着几分明显的奚落意味! “混账!” “你算个什么东西?!” “唐小姐能在如此情势下毅然反击,这种果决,你自问有么?哪怕是一时意气,唐小姐的骨气是你能评议的?” 接连反问而来,钱大海被喷的老脸羞红,万万没想到拍马又失败了,真是太难伺候了,他却是不敢反驳,只得连连点头称是。 “宋会长说得是......小人妄言了,小人妄言了......” 舞姬们也被吓得花容失色,大厅突然沉寂。 尴尬的气氛令人感到沉闷,宋雨才肥胖的面容里闪过不悦,只觉得很是扫兴,索性挥了挥手,屏退了四周仆从和舞姬。 待到大厅一片空荡,宋大首富的怒色才平息了几分,懒得搭理狗腿了钱大海,也不再关注毫无胜算的唐家,只是出于谨慎,望向了门口静立的管家。 “命你再送给胡大人的书画,他可曾收下了?” 宋府的管家闻声近前,眼里有几分受宠的理所当然,也没有那种恶心人的谄媚,只是如常恭敬做礼。 “禀老爷,胡大人今日身体抱恙,谢绝见客。” 闻声,宋雨才冷笑连连。 “哼哼!” “身体抱恙不见客?我看他是坐地起价吧!没想到啊,往日清廉的胡大人,原来还是个捞油水的高手!” 这怎么就算是捞油水了...... 据传闻,胡维宣为官清廉,谢绝见客常有,不给面子才是真相吧,哪里看出坐地起价的意思了? 钱大海听得一头雾水,出于忠心,也为了他自己的大好前途,揭过刚才的屈辱,立刻讨好地近前斟酒。 “宋会长,这位胡大人可不是个善茬,您千万不能大意啊!” 宋雨才听得神色一愣,转眼望着一脸讨好的钱大海,嘴脸虽然恶心,话倒是有几分道理,只是在他听来,这种乡下人的见解还是太过稚嫩。 缓缓端起酒杯,宋雨才脸上露出尽在掌握的笑容。 “哼,他算个什么东西,我们宋家人拜见他,已经是给足了面子,他敢拒不见客?无非也就是为了多要点好处而已,这种伪君子贪官,本会长见得多了!” “呵呵,明日一早,我就给他个面子,再去一趟,无非就是多花点银钱而已!” “哈哈哈......!” 大厅里再度响起了阵阵笑声,沉浸在一切握于手中的得意里。 “会长所言极是!这种伪君子,也就是多花点银钱而已,将来新盐到手,一切都手到擒来,哈哈哈哈!” “我家老爷自然了得,莫说区区盐官,就算是那个疯王,也算不得什么,新盐必是手到擒来!” ...... 上到宋雨才,下到管家和钱大海,笑得满眼得意。 他们根本不知道,胡维宣已经有了决断,连堂堂的刺史大人,都对于所谓的疯王心有忌惮,甚至于凉州都督,清早就已经出发,亲自前往了邺城! 第133章 满面春风的宋首富 一夜无话。 眼看已近正午,四人相抬的红木软轿自宋府出发,前后有几名拥人紧随,阵仗一如既往的高调。 一路上,软轿张扬过街,引起了不少人注意,往来百姓投来了羡慕和敬畏的神色,也不乏初来凉州城的外乡人,问询声里满是欣羡。 “好大的阵势!” “兄台,劳驾一问,这等华美的软轿里,乘坐的是何人啊?” “呵呵,连宋府的红木大轿都不知道,一看就是外地来的,告诉你,那轿子里坐的就是宋大员外!” “嘶......莫非就是咱们凉州的首富,凉州商会的会长宋大员外!?” “这辈子要是能坐上如此的软轿,才算不白活啊!” “哼!区区商贾,竟引得百姓赞叹,实在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,尔等之言,简直有辱斯文!” ...... 褒贬不一的悄声议论嗡嗡响起,远去还能依稀听见。 领头前行的钱大海挺胸抬头,根本不在意平民的无知言谈,大步行进在长街上,享受着路人羡慕的目光,就好像他的身后有着万丈光芒。 直到大轿停在巷口,钱大海才收敛了几分,堆出一脸笑容在轿旁弯腰做礼恭候。 “宋会长,胡府到了,轿子进不去小巷,劳烦会长移步下轿~” 宋雨才板着脸走出软轿,肥胖的脸颊上还带着几分惺忪睡意,瞥了一眼仅有七尺宽的巷子,嫌弃地撇了撇嘴。 “真是个装模做样的酸文官,住在这种旮旯破落处,连个轿子都进不去,还得本会长亲自登门,晦气!” “哼,这人倒是装得够像的,恐怕没人想得到,表明的清廉下隐藏着一位巨贪!” 悄声骂骂咧咧了几句,宋雨才好像平息了几分不满,脸上才有了往日的油腻笑容,挪着肥硕的身躯大步前行。 钱大海很有眼色地拎着锦盒相随,眉眼间有点意气风发的模样。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,进入小巷七拐八转,总算到达了朴素无比的胡府,再次见到那宛如民宅的小院,两人的心情大为不同。 莫说曾经的紧张和谨慎,连面见官员的敬畏都很难从他们的脸上找到,就好像此刻并非是来拜访朝廷命官,仅仅是走个过场罢了。 在宋会长的示意下,钱大海用力地叩响了木门。 “咚咚!咚咚!” 几息之后,胡府的门房仆人应声开门,眉头微皱着注目而来,望见门前挺身而立的两位锦衣商贾,神情变得有些严肃。 “宋会长......?” 宋雨才含笑注目,露出一种自持身份的高贵神情,语气很是平和,又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优越。 “呵呵,劳烦通报胡大人,就说本员外前来拜访。” 胡府的仆人应声回礼,脸上带有几分歉意。 “宋会长......老爷近日身体抱恙,谢绝见客,您还是回去吧。” 早有听闻的说辞再度响起,宋雨才笑得更灿烂了几分,压根没将这种借口放在眼里,昂首向前踏出一步,倨傲地伸手相指! “哼哼,胡大人不见客,必然不包括本会长,你去通报一番,就说本会长有要事相见,带来了上好的药材,定能治愈胡大人的顽疾!” 仆人面露难色,又见宋雨才双目瞪圆,迟疑了几息只得应声而去。 胡府木门再度关闭。 钱大海拎着礼盒站在一旁,面露崇敬地靠近几分,适时地给宋雨才拍上了一记马屁,挤眉弄眼的笑容很是得意。 “宋会长高明啊!” “昨日只是听闻,会长您就看出了其中的玄机,如今亲自登门,可谓是给足了胡大人面子,又料准了对方的心思,新盐必是囊中之物啊!您这手段实在是高明,小人就是下辈子,也绝对学不来万一!” 宋雨才闻声轻笑,得意地战术谦虚起来。 “呵呵,不过雕虫小技而已,若是没有这点眼里,本会长在商界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混了~” 马屁终于奏效,钱大海连忙再度应声赔笑,眼角堆出了不少褶子,一边说着会长如何了得的话语,一边又极为崇敬地自贬衬托,奉承的功夫长进明显。 本就春风得意,宋雨才听闻连串赞叹更是一脸乐呵,轻笑得脸颊颤动不已,全然没将此次的拜访放在心上。 在两人谈笑之时,胡府的仆人已经踏进了简朴的客厅,躬身做礼禀报出声。 “禀老爷,商会会长宋雨才求见,说带了上好的药材。” 胡维宣正和夫人闲聊,闻声脸色一愣。 “药材?” “这宋雨才真是圆滑得厉害,商人的投机之能可见一斑!” 眼见夫君动怒,胡夫人心有同感,悄声劝解相望,柳眉里有几分忧色。 “夫君,宋雨才再次登门,想必还是为了新盐的事,既然新盐和北王有关,今后又不能与北王交恶,理应不该再和此人有干联,您一定要三思而行啊。” 见到夫人这般贤惠,一脸担忧地注目而来,胡维宣很是感动的点了点头,神色变得严肃无比。 “夫人所言甚是,新盐与北王有关,眼下朝堂动静微妙,今后处事需当谨慎,就算放弃新盐的政绩,也绝不能与北王有任何争端。” 说着,胡维宣稳步踏出客厅,回到书房拿出当日得到的恩师真迹,细细观看了一眼,就算眼里有几分不舍,也神色严肃地收入礼盒,大步向着前院大门而去。 他远离京都已有二十年,二十年间流转各地为官,艰难的仕途感触颇多,对于有师生之情的太傅姜太渊极为敬重。 原本,他对于恩师的亲笔大作极为珍爱,不仅仅是回想到了曾经的提携恩情,也有一份睹物思恩的寄托在其中,又听闻了新盐的事迹,只觉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。 或许是上苍庇佑,在机缘之下从刺史大人口中得知了朝堂秘闻,胡维宣这才发觉自己几乎踏上了凶路,知错就改犹未晚矣! 稳步前行,胡维宣的神色无比严肃,对于宋雨才这等投机商贾的厌恶极其明显,先前的险恶伎俩几乎让他仕途尽毁,如此小人实在可恶至极! 就在距离院门几丈的时候,仆人正打算开门,门外却是传来一阵轻笑。 “呵呵呵,一个流落各地的迂腐文官,眼界也就那样了,无非是想混点政绩而已,这种人岂能逃得过本会长的手心?” “会长高明!小人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!哈哈哈哈!” 身为客人登门拜见,竟敢说出如此张狂之言,真是得意忘形到了极点,果然不愧是臭名昭著的宋首富! 瞬间,胡维宣脸色阴沉无比,大步上前亲自打开了院门! 第134章 滚 “哐!” 胡府大门突然打开,根本没有丝毫预兆,迅猛得令人猝不及防,正在得意劲上的钱大海被惊得一跳! 猛然回头,只见盐运使胡维宣身着官服,负手冷面立于门内! 钱大海不过是来自邺城的小商人,对于官员的敬畏深入骨髓,瞬间就被吓得背后一凉,根本没底气直面四品大官,连忙后退而去。 宋雨才倒是还算平静,只是脸上有几分尴尬,有种背后评议命官的心虚浮现,挤出的笑容没有往日的那般自然。 “呵呵,原来是胡大人啊,劳烦大人亲自相迎,小人实在是受宠若惊......” 这话可谓是给足了面子,以宋雨才的张扬作风,将自己放到了极低的位置,甚至表现出几分惶恐,已经是极为罕见的。 听起来谦卑的话语,不仅仅是为了讨好胡维宣,也有几分低头的意味,能将心意这般隐晦的传达,足可见宋雨才的老道。 就在他含笑做礼的观望下,胡维宣却是不为所动,严肃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,就那般直勾勾地淡漠注目而来,令他感到无比诧异。 按理来说,身为宋家人,又是凉州首富,面对一个无实权的盐官,做到这般谦卑,对方也该有几分明悟,给点面子才是。 哪怕是不显山漏水的胡维宣,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,不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啊? 瞅了几眼过后,宋雨才脸上的尴尬已经十分明显。 他摆出了极低的姿态,对方竟然还不领情,连句场面话都没有,似乎面有怒色,酸文人死要面子,真是一点儿都不假! 迫于大局,宋雨才只得先压下心头不满,再度挤出笑容。 “胡大人,我看您脸色发黑,确实身体抱恙,小人带来了上好的檀香,有精心养神的功效,又不失文人风雅,一定能有助于您!” 接连的示好之下,胡维宣总算是脸色稍缓了一分。 他确实不喜欢宋雨才这人,对于这位首富的伎俩和风评,以及两次的见闻感受,心中都有几分厌恶,尤其是此次相见,愈发觉得与此人格格不入。 奈何胡维宣重视礼节,对方登门笑脸相问,他也不能失礼以免落人口舌,只得淡淡应声。 “宋会长,言重了。” 不冷不热的应声很是古怪,钱大海在一旁看得心里忐忑,只觉得今日见面有些蹊跷,悄声向着宋雨才望去。 宋雨才倒是神色缓和了许多。 此刻听闻古怪的严肃的语气,也没多想,只当是胡维宣坐地起价,准备给他来个下马威,以便于弄点好处。 这种小伎俩,都在宋雨才的盘算之中! 很有自信地挺直了身形,宋首富脸上露出不出所料的笑容,继续拱手寒暄起来。 “胡大人见外了~” “我一向敬重您这样的清官,也知晓您处事公正,新盐之事还要靠您换个公道啊,我心里自然不会忘记您的恩情,这些檀香您先收下,等到事成之后,定有文房墨宝相赠,以略表心意!” 娓娓道来的言辞十分得体,语气中那份强大的自信显露无疑,钱大海也是听得有了几分底气,对宋会长的愈发崇敬。 瞧瞧人家宋会长,就是面对四品大官,那也是丝毫不怵,言语间将盐运使胡维宣拿捏得死死的,连后续的一切都准备妥当。 四品命官? 不过是棋子罢了,任由宋会长使唤而已! 什么叫做名门风范? 什么叫做天生贵气啊! 短短几言之间,钱大海心跳剧烈无比,连面容里都有了几分镇定,立即很有眼色地托着礼盒上前,也表现出了几分沉稳,深得宋雨才的风范精髓。 “胡大人,还望笑纳!” 一主一仆含笑注目,笑面虎般的神态里很是得意,就好像吃定了一切,连刚才的背后评议都抹了过去,可谓是嚣张无比。 就在他们满怀信心的注目下,胡维宣却只是负手而立,垂着眼眸冷淡出声。 “宋会长,你这是何意?莫非,是要贿赂朝廷命官!?” 唰! 宋雨才被这突然的问话惊得脸色一红。 他就算身价不菲,背景也很是了得,却是万万担不起贿赂朝廷命官的罪名,没想到胡维宣这个狗官如此阴险,为了勒索自己竟然用出这种狠招! 笑容楞在脸上,宋雨才缓缓拉开身前托着礼盒的钱大海,缓缓向前踏出几步,眼里闪过一丝阴翳。 “胡大人,我可是奉公守法的有德商人,您万不能这般诽谤,您府上还有一副文宗姜太渊的亲笔书法,此事若是传了出去......哼哼!” “依我看,胡大人您还是好好掂量一番,见好就收对大家都好,事成之后本员外绝不会完了大人的恩德。” “若是一拍两散,恐怕此事大为不妙啊~” 悄声之言缓缓传出,门前的气氛突然压抑无比! 哪怕这话语的声音越来越低,依旧带着令人感到极大的压迫力,钱大海都被惊得目瞪口呆,心中暗叹会长手段狠辣! 胡维宣最敬重姜太渊,当初手下那副字,就已经踩入了陷阱,可笑这位文弱官员竟不自知,还在此刻勒索出言。 而这一招威胁,可谓是将胡维宣拿得死死的,必能令其投鼠忌器! 就在钱大海信心十足地激动注目下,淡漠静立的胡维宣竟然神色未变,缓缓将手从身后拿出,握着当日送来的长礼盒! 冷冷地瞥来一眼,语气冰冷到了极点。 “这确实是恩师的亲笔手书,当日本官一时感怀,就暂时留下欣赏了一番,如今物归原主,宋会长莫要再说笑!” 话音刚落,宋雨才惊得眼眸一滞,脸色瞬间涨红无比,满心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! “胡大人!你可想好了,姜太傅的真迹分外难求,若是错过这次,你恐怕今生都难再有,他日回想起来,必是一大憾事!” 咬牙切齿的威胁利诱还未说完,就见胡维宣眼眸冷冽无比,再度看了一眼手中礼盒,抬头冷喝一声。 “滚!” 随着话音落下,礼盒被抛出门外,直直丢在了宋雨才肥硕的怀里,府门也随后猛地关上,震响惊得两人心里一纠!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,坚决得猝不及防,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,也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! “哐!” 紧闭的破落木门冰冷无比,宋雨才瞬间火冒三丈,双目凝现血丝,紧紧地抓着手中礼盒,五指都捏得发白! 一脸懵逼的钱大海呆立原地,脸上露出见鬼的惊讶,紧张万分地悄声问询。 “宋会长......这,这可如何是好?” 第135章 恼羞成怒 如何是好?! 正在气头上的宋雨才听闻这话,眼里的怒火已然喷涌而出,恶狠狠地盯着眼前木门,阴沉的脸色几乎都能滴出水来! 他是万万没想到,居然会被胡维宣这种庸碌盐官耍了一通! 只要帮他得到新盐,将来推广而行,这就是震惊塞北的盐业政绩,巡盐御史的职位基本就能收入囊中啊! 而且还有姜太渊的真迹,也是胡维宣极为看重的东西。 无论是官路还是私利,他都算得无比细致,绝对是算在了胡维宣的心坎上,为什么这个呆板盐官会突然发水呢?!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! 怒火升腾的宋雨才只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,怎么想都不明白其中出了什么岔子,他被胡维宣突然拒绝,多少人羡慕的好处就这样溜走,根本不合常理! 仕途不顾。 重礼不收。 连宋家人的脸面都不顾! 世上怎会有胡维宣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,行事简直蠢到了极点,几十年的官场真是混到了狗身上,难怪流连各地始终只能在盐政衙门混混! “宋会长......?” 身旁的钱大海还在小心问询,脸色十分难看。 宋雨才已经怒火万丈,听了这般问话,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,先前有多春风得意,此刻就有多恼羞成怒,瞪了一眼就怒吼出声! “闭嘴!” 一声暴喝,气喘吁吁的宋首富紧握着装有书法的长礼盒,猛地挥袖而去! 钱大海被这一嗓子吓得背后发凉,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却是不敢有任何的违逆,急忙跟了上去,全程不敢再出声触霉头...... 直到两人先后踏出小巷,宋雨才气呼呼地掀开轿帘落座,轿夫们都感觉到事有蹊跷,很是谨慎地悄然起轿,就此打道回府。 一路前行,任由路人欣羡注目,钱大海却是再无心思注目,如丧考妣地跟随大轿,连那份显摆优越的得意都没了兴致。 阵仗显眼的宋家大轿,突然陷入了安静无比的氛围里,全程走得十分低调。 相比之下,街口路边的盐铺是那么的热闹,叫卖声几乎都怼到了脸上,刺耳的令钱大海都难以忽视。 “新盐,新盐!五百文一斤,先到先得了!” “白净细腻,真是上好的盐啊!” “竟只要区区五百文?!” “呵呵,人家宋首富的盐铺里,可是卖得更低,只要四百文一斤呢!” “老子就要买唐家的盐,我乐意!” “呸!你那是为了卖盐么,我都不稀得戳破你!” ...... 唐家的盐铺门前异常火爆,除去寻常卖盐的平民百姓,不少文人雅士也在排队,长龙足有数百人之多,繁盛场景完全吊打宋家盐铺! 钱大海闻声而望,心里感到了不小的压力,他算是真正见识了唐小姐的号召力,就算多出一百文的价格,生意竟然好到了这种地步,实在不可思议。 要是如此下去,宋家的盐铺每日亏损不算,迟早还要被抢去新盐的名头,实在是大事不妙啊! 哪怕先前才被暴喝,钱大海心中担忧不已,也顾不得脸面,回头准备悄声通报。 谁知当他回首,却是发现宋会长也被吵闹声惊动,掀开大轿的侧帘,一脸阴冷地紧盯而去,脸色变得阴沉无比。 “原来如此......!” “胡维宣那个小人,定是收受了唐小姐的好处,所以才出尔反尔,他们若是以为这样就能挽回败局,未免太过天真了!” 听闻这般话语,钱大海彷如梦中惊醒,眼里满是忧色,即刻凑近几分躬身做礼。 “宋会长,若真是如此,我等该如何是好......?” 宋雨才闻声冷笑,目光中浮现罕见的狠辣! “哼哼!” “既然他们不顾道义礼节,将我宋家人的脸面这般看轻,那就怪不得本会长心狠手辣了!” “钱大海,稍后你和管家各自行事,拜见凉州所有的盐官,包括副盐运使张翠峰之内,全都赠与厚礼,既然胡维宣不识抬举,那他也就不用念想什么仕途了!” 这是要收买整个盐政衙门啊...... 就算胡维宣是一州盐运使,可他一人的分量,哪里比得上所有盐官,只要多数盐官站在宋家这一边,架空的盐运使屁用没有,除了宋会长的财力和身份之外,凉州再无商贾有实力做到此事! 钱大海瞬间心神大振,眼露阴沉笑意地做礼应声而去! ...... 邺城。 夏日炎炎,微风阵阵。 午后的时光很是悠闲,秦风在书房里忙碌着设计兵器,在纸上画着前世记得的草图,眼里有些期待。 如今钢铁能炼制出来,就算成色和质量不比前世,放在眼下也是极为珍贵的宝材,打造出来的兵器必然远胜从前。 有这种精钢,岂能只是打造点寻常武器? 最起码,什么斧钺钩叉刀枪剑戟,都得象征性地来一点,一来好测试邺城的铸造水准,将来打造兵器的时候也有个底,二来也能测试一下新钢材的性能,研究研究不足之处。 无论如何,眼下得到的铁矿石有限,根本不够用来为守军大量打造兵器,大宝剑套餐还是可行的。 就在秦风绞尽脑汁琢磨方天画戟的时候,院门外却是传来一阵疾呼! “殿下!殿下!!!!!!” 咋咋呼呼的声音一听就是王勋,除了他也再不会有人这般失礼,仆人丫鬟都是自京都跟随而来,根本不敢在王府大呼小叫。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,多数人都已经习惯...... 秦风闻声放下狼毫小笔,无奈地踏步而出。 当他走出书房,就见到王勋和许朝元一脸痴笑的狂奔进院,两兄弟神采飞扬,眉眼间满是狂喜,乐呵得都快找不到北了。 直到近前,许朝元才收敛了几分,提醒着王勋一同做礼。 “参见殿下!” 望着做礼的两人,秦风只觉得有些好笑,再看到做礼时手中握着的新刀具,他才算是有了猜测,大概明白怎么回事。 “你们该不会已经打造出了新兵器吧?” 这话一出,许朝元都难掩喜色,摆出一副期待万分的模样,即刻将手中长刀双手奉上! 第136章 人比人没法活啊 许朝元双手平摊向前,眼里满是期待。 只见他手心掌着一柄黑刀,模样简单古朴,并无繁杂的华美修饰,颇有古器之韵,刀身一体而成,长约三尺,刀宽两寸,背厚刃窄,刀刃上凝现着冷芒,一眼令人惊艳。 秦风看得有些惊喜,右手握住缠布刀柄,细细观摩之下,用手指轻敲刀身,只听一声清脆之音传出。 “嗡......!” 不等秦风出声问询,猴急猴急的王勋就笑看而来。 “殿下,这可是您所说的钢刀?!” 闻声看向两人,只见许朝元和王勋都有几分跃跃欲试,虽说满头大汗,面容里笑意难以掩饰,就好像等候着确认答案的小学生,一双眸子里期待不已。 见这份激动而又自信的模样,秦风就知道他们一准是已经试验过,笑着问向两人。 “你们可曾试过此刀?” 许朝元立刻沉声应话,做礼的手都有些激动颤抖。 “启禀殿下,末将已经试过!此刀锋利无比,轻易可断金石,比起寻常兵器还要柔韧,重压不会折断!” 但从那火热的眼神,就能看出许朝元对于这把刀有多么的看重,再经由这番讲述下来,秦风已经无需再问。 钢刀,终于出世了。 满意地点了点头,秦风将钢刀放在桌上,有些好奇地望向两人。 “按理来说,这种刀要经由数次锻打,还要经历五次以上的淬火过程才能铸造成型,这才过了一日,你们怎么就铸造完成了?” 这一问,两人立刻就露出了乡下人的窘迫笑容,不好意思地应声作答,神色有些尴尬。 “殿下,末将实在是有些急切,铁匠们也是干劲十足,所以就连夜锻造,历经一日一夜,才将这刀打造了出来......” “殿下,许大哥说得没错,我们闲着也是闲着,干脆就多费了点精神,这不是怕耽搁久了,那些精钢被放坏了嘛,您也知道......这铁器怕雨,万一生锈了,岂不是可惜了宝材......嘿嘿嘿......” 许朝元还算老道,应声的时候神色严肃,王勋就差得远了,一副没皮没脸的笑容,猴急的模样暴露无疑。 两个货也算是人才! 硬生生熬了一天一夜打造兵器,能做出这种事的人,普通之下也不多,但就这份熬夜的本事,绝对有修仙的潜质...... 秦风听得哭笑不得,也知道钢铁无比珍贵,对于这两个货来说宛如瑰宝,不早点打造出兵器,恐怕心里痒得彻夜难眠。 到底还是没见过世面,容易出洋相啊。 无奈应声,秦风也就象征性地提点了几句。 “有这种干劲是好事,长此以往却不可取。你们身有重任,当以职务为重,铸铁极为劳累,铁匠很是辛苦,务必优待,今后也不可再熬夜炼制兵器。” 听闻殿下没有责怪,又有几分赞赏,两人满眼欢喜,哪怕许朝元年仅四十,此刻也是像做错了事的毛头小子,连连做礼应声。 “末将谨遵军令!” 望着桌上的钢刀,许朝元和王勋满眼乐呵,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,就好像见到了俊姑娘,一双眼眸始终挪不开。 见这情形,秦风只得揭开话题,唤醒两个满眼痴醉的兵器狂。 “各自落座吧。” “这刀重有四斤左右,以先前矿石的损耗来看,起码也需要二十斤以上的矿石才能提炼出足够的钢材打造,你们昨日应该只打造出这一柄刀吧?” 许朝元闻声惊讶,眼里的叹服很是明显。 “殿下英明!” “昨日公用赤铁矿三十斤,炼出精钢数块,熔铸之后又经历多次锻打,清早才打出刀型,再由于铁匠淬火七次,直到今日正午,才终于打造出这一把钢刀!” 做礼禀报,许朝元的神色里满是敬佩,身旁的王勋也是如此,殿下昨日回府,夜里的一切根本不知,也没有亲眼见闻,却是对一切猜算得极为准确,实在令人佩服。 哪怕见过数次,在今日亲耳听闻这种异事,两人也是难平心中波澜,眉眼间激动无比。 相比于两人的激动,秦风却是渐渐神色严肃起来。 从胡商手里买来的矿石都是赤铁矿,品质算是极高的一类,其中的铁含量远超寻常矿石,经由这次打造试验下来,竟然也用了足足三十斤,才打出一把四斤的钢刀。 就算将一切损耗记在其中,也考虑到当今时代的铸造水准,还有眼下有限的条件,仅仅13%的产率也实在有点感人,要放在前世,绝对是属于败家子级别了。 不得不说,这种效率确实太过低下。 要想打造出一批钢刀,保证邺城军士使用,起码要保证精英老兵人手一把,至少就需要将近三千斤的铁矿石! 以目前来看,这么庞大的资源根本不可能得到。 即便秦风有着炼制钢铁的技艺,甚至还有很多地方有改进的机会,但那些都太过遥远,眼下的条件只能做到炒钢法这一步,再想做到更好,就有些不太现实。 毕竟,邺城只是个边远小县,没有足够的人才和器具,能冶炼成功已经算是奇迹。 到底该怎么样减少损耗? 又要如何才能弄到足够的铁矿石呢......? 沉思之间,秦风的神色变得愈发严肃起来。 许朝元和王勋还沉浸在打造出神器的激动之中,突然望见殿下一脸严肃,不由得悄声对视,眼里闪过疑惑。 王勋琢磨了几息,有些忐忑地悄声问询。 “殿下,可是我们打造得出了岔子,这刀不合您的心意?” 秦风闻声微微摇头。 “这刀没有问题。” “只是,若是今后就这样打造,损耗实在太高,我们很难弄到足够的矿石,必须要减少损耗才行。” 两人被这话惊得不轻,几乎就吐槽起来。 昨夜打造之时,几乎所有铁匠都激动难平,称赞殿下的神奇搅拌之法如何了得,竟能炼出精钢! 要知道,就算是朝廷兵部的铸剑师,千金矿石里能炼出一柄精钢宝刀,那就是了不得的传说了! 殿下倒是好...... 明明炼制出了世人难求的精钢,如今竟然还嫌弃损耗太高,这要是让那些所谓的铸剑名家和当朝大将听了,还不气得吐血三升?! 人比人没法活啊。 只能说,不愧是殿下。 许朝元呆若木鸡地琢磨了半天,硬生生将腹中无奈吞了下去,前思后想之下,只得试探性地请教出声。 “殿下,既然眼下损耗太高......不如今后将锻打的次数减少?” 第137章 殿下真是高深莫测 “殿下,既然眼下损耗太高......不如今后将锻打的次数减少?” 秦风正在沉思,经由许朝元一问,缓缓摇头出言,语气里满是无奈。 “不可。” 干脆的否决没有丝毫犹豫,许朝元听得满眼疑惑,不由得心生好奇,继续请教出声。 “殿下,这锻打过程很是繁杂,而且耗时耗力,每次锻打之后,精钢就会减少斤两,依末将来看,若要减少损耗,少几次锻打必有效用啊......” 看着许朝元一脸疑问的不解神色,秦风无奈地摇了摇头。 “你错了,锻打减少的并非是精钢,而是铸铁中的杂质,此工序绝不能少,反而今后还要增多次数!” 这话一出口,连身旁琢磨的王勋都惊得愣住了。 两兄弟大眼瞪小眼,完全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,明明斤两减少了,怎么就会是杂质,眼下的锻打次数已经够多了,一整夜才算完成,今后要再增加,岂不是几天都打造不出一把钢刀? 难以理解...... 前后矛盾的事实摆在眼前,又听闻殿下的一番讲述,两人直接犯起了迷糊,脑袋上都挂满了问号。 见到他们这般困惑,秦风只得继续讲述出声。 “铁矿经由炼化成为溶块,再经炒钢法炼化除去其中杂物,铸铁当中含有的碳保持在稳定的合适含量中,经由锻打,才能变成精钢,其中的损耗,目前难以避免。” “至于此后的锻打,对于铸造兵器同样意义极大,不仅可以起到平衡碳含量的过程,使得碳的分部均匀,保证精钢品质稳定,还能使得其中的杂质去除,每当锻打一次,精钢的斤两必会减少,而减少的那部分,其实就是杂质。” “如果想要锻造出品质极高的兵器,必须经由多次的锻打,这一点绝不能变。” 一番讲述下来,秦风几乎毫无保留。 可当他注目而去,许朝元和王勋满脸迷惑,就好像听了一通天书,足足消化了老半天,才有些惊疑难平地嘀咕出声。 “精钢里面竟然有炭?难怪世人打造不出来!原来竟有如此秘事,殿下真是厉害!不行......今后炼铁,一定要多弄些木炭才是!” “这么说来......岂不是锻打的次数越多,兵器就会越好?” 许朝元直接脑回路弯出了天际,说出了离谱无比的奇思妙想,王勋还算靠谱,往日看起来有点憨憨,思考问题倒是逻辑分明,也算是体悟到了一丝真相...... 见到两人一脸懵逼的状态,秦风就知道自己讲得超纲了,他对于值得信任的属下道出事实,却是忘记了两人的见解有限,根本没有前世的那些知识。 未免越说越乱,秦风只得依照当世的常理,换了一套接地气的说辞。 “简单来说,锻打过程就是在融合铁的性能,使其阴阳交融,更好地保证了精钢的品质,所以绝不能减去这一工序!” 话音刚落,许朝元一拍大腿,王勋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! “原来如此!” 瞬间频道统一,秦风算是轻松了不少,也让两人明白了工序的重要,出于谨慎,才再度叮嘱了几句。 “你们明白就好,锻打和淬火这些工序绝不能少,眼下损耗难以避免,本王思来想去,只有等到将来建造更好的熔炉,才能减少炼化的损耗。” “如今只是试炼,姑且将就吧。” “炼钢之事关乎重大,绝不可外泄,前来炼钢的铁匠也要一律优待,暂且任命于铁匠为邺城府铸剑师,月钱二两,其余铁匠一律录用,月钱一两。” 两人闻声而起,抱拳应声神色肃穆! “末将谨遵殿下军令!” “属下遵命!” 许朝元和王勋早就对殿下心中叹服,经由这一路的波折和动荡走来,对于这位年轻的皇裔充满了敬佩,已然视为了主上,而不仅仅是名义上的封地之臣。 北王殿下虽然年纪轻轻,手段却是相当了得,从未有过任何失策之时,展现出来的学识和各种神奇技艺,已经不是他们能想象。 此刻,望着慵懒躺倒的年轻殿下,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,就好像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位弱冠之年的青年,而是追随者一位高深莫测的老者。 这种感觉很是特别,令人感到诡异,同时有让人心中安定,就好像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,将来的前路充满了光明。 稍后再度落座,揭过钢刀出世的激动,许朝元禀报起了近日周遭的军情,小院里气氛严肃,又没有那种刻意的君臣之感,令人感到舒适和平和。 不知不觉,已近了黄昏。 东城门外。 长长的车队约有百尺,自门外等候盘查,激动的言谈声响起在四周,有往来的客商,有投奔亲戚的平民,也有闻名而来的游客。 曾经没落的边境小城,竟有着难得的繁华,引得不少人惊叹。 在车队前列。 马不停蹄的而来的几辆马车也在静候,普普通通的装扮丝毫引不起注意,没人能想到,这马车沿途换过几次军马,甚至是从凉州城远道而来。 借着等候盘问的功夫,赶路多时的薛奉年在马车上伸着懒腰,有些期待地掀开侧窗帘,一眼望见热闹的城门,翻新的楼匾上刻有邺城两个大字。 看那模样,倒还真有几分城池模样,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荒凉。 不过这邺城终究只是小城,仅仅丈余宽的城门,就让他没太过兴趣观望,哪怕门前各色人群不少,也是引不起多少兴趣。 身为一州刺史之子,薛奉年自幼就见过了不少大场面,根本不会将这种小城放在眼里,若不是为了新酒,他才懒得来这一趟,要是在往日,此刻正是出门的时辰,夜景之中饮酒论诗,才叫人生快事...... 在薛奉年意兴阑珊之时,同行的张之栋却是来了兴致,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,伸了伸懒腰跳下了马车。 一步跳下马车,负手慢步前行,打量之下,更是眼中浮现赞赏之色。 见这模样,意外注目的薛奉年也有些好奇,压抑不住年轻人的浮躁,同样跳下马车,摆出几分沉稳架势,大步跟了上去。 凑近身前,薛奉年一脸好奇地悄声问询。 “张叔叔,您何故突然下车?” 凉州都督张之栋闻声面露笑意,目光挑向了邺城门前的几名军士。 第138章 大玄第一吹 薛奉年顺着目光望去,只见邺城门前有数名军士盘查,神色一丝不苟,全程极为麻利,而且还从未收取入城门费。 这情形,倒是让薛奉年有些意外。 在大玄境内,只要是外人出入城门,小到一县大到州府京都,比会收取定额税费,此乃常律,哪怕有人穷苦,也只得硬着头皮缴纳。 甚至,在历朝历代都是如此。 邺城居然不受入城税费,倒真是有些稀奇。 古怪的情形初次见闻,薛奉年的眼里有些笑意,不由得有些欣喜,忍不住轻笑出言。 “不收税费,于寻常百姓而言,确实是一件好事,那点钱虽小,倒也令人欣喜,往来经商之人,也会乐于前来邺城啊。” 从这点小事,薛奉年就看出了许多名堂,心中的确有赞赏之意,他也明白,邺城能做到这种事情,必定和本身的封地性质脱不开干系。 作为北王封地,一切自当由北王管控,自然有特异之处,而能做到这点,也见得这位北王有大度爱民之风,倒是不失皇裔风范。 听闻着薛奉年的细微感慨,张之栋微微点头,同样表露出一丝赞赏,只是看得层次更深了几分。 “贤侄所言不错。” “北王能免去入城税费,确是一件利民好事,守城军士个个精神振奋,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威严之气,动作干练无比,显然经历过战事,平日也训练严格啊。” “北王殿下当年名满京都,如今看来恐怕不是虚名。” 薛奉年闻声一愣。 他对于张之栋的眼光不会有所怀疑,这位领兵数载的凉州都督,绝不会看错军士,只是此刻听闻这话,只觉得有点夸张。 邺城这种小地,能训练出这种军士,甚至引得张之栋都如此赞叹,岂不是说此地有了不得的将领? 这种事是概率极小的。 若非如此,唯有可能是北王亲自练兵...... 据说北王和他年纪相仿,既能爱民如子,引得百姓好评,还酿出绝世新酒名扬四方,甚至还是个了不得的武将,懂得领兵之道,连张之栋都赞赏有加? 这种种事迹堆在一个人的身上,怎么听都有点离谱! 薛奉年自认才华不俗,也算是文武双全,却是做不到其中的任何一样,结果年纪相仿的北王就做到了,而且每一样都吊打他。 这还是人?! 薛奉年的少年意气瞬间涌上心头,即刻就露出几分傲气,凑近一步悄声反驳。 “张叔叔,或许这守城军士就是邺城精锐呢?不可能所有的军士都有这般了得吧,就算传闻邺城先前大胜,但传闻终究是传闻,您未免太过赞誉了......” 年轻人的争强好胜极为明显,张之栋也懒得争辩,只是一撇就看清了贤侄心中的傲气,继续慢步向着城门走去。 “此事简单,一问便知。” 这种反应,令薛奉年的好胜心愈发强烈,也紧步相随而去。 待到两人走过长队来到前列,门前值守的孙二注目而来,只见陌生的一老一少身穿素衣,突然踏步而来,甚至没有排队,顿时目露威严! “若想进城,需当排队依次而入!” 这话一出,立刻引来了身边百姓们的附和,一群人骂骂咧咧不断! “军爷说得对,你们为何不排队!?” “真是不要脸,邺城不收税费,这两人竟然还插队,实在无耻!” “就是啊!” “看这两家伙长得人模狗样的,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厚脸皮!” “哎,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......” ...... 蜂窝被捅般的评议瞬间炸响,无数古怪目光齐齐投来。 薛奉年出身了得,家教极为严苛,最为重视礼法,走到哪里都享尽了尊崇,哪里被人这般无礼谩骂过,瞬间就气得双目怒色乍现,羞得脸色微红。 张之栋常年领兵倒是粗鄙惯了,再加上混了几十年早就是老油子,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骂声根本没放在心上,厚着脸皮微笑做礼。 “小哥误会了,我等并非是为了插队,只是听说邺城前些日子大胜,一时好奇想打探而已。” 这话一出,众人的骂声才消散了不少,老少爷们也都露出情有可原的笑容,说起大胜,不少听过的人都好奇注目而来。 传闻嘛,很多人都是听过的,但经由邺城的军爷讲出,那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,最起码应该保真不少,不可能像外界传得那么离谱! 这种大胜极为罕见,人人都想听个究竟,也不是百姓八卦,实在是此事太过惊人,而眼下的时代常人又无多余银钱享乐,唯有听听段子闲聊吹牛而已。 否则的话,所书先生就不会那般大受欢迎,早该尽数饿死街头才是。 一时间,面带笑意的几十号人齐齐注目,竟连排队入城的事都暂且搁下。 面对着众多火热目光,孙二心里也是热络了起来,曾经亲身参与护城之战,对他来说就是一辈子的荣耀。 此刻,就是最佳的吹嘘良机! 可当他望向眼前一老一少,却是突然心里多出了几分警惕,先前的胡商打探还历历在目,曾经的钦差教训犹在脑海,孙二瞬间机警了起来。 该不会,这两人也是心怀不轨之徒? 正所谓: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。 经过曾经的教训,孙二也变得老练了许多,脸上的笑意未变,即刻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,熟练的说辞脱口而出,说得眉飞色舞! “这事儿啊,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,好多人早都知晓了!” “那日,我可是亲眼所见,吐蕃千骑进犯,城外黑尘滚滚,就连脚下的地都在发颤,阵势这辈子都没见过呢!” “好在北王殿下英武无敌,一人持刀立于门前,那一刀劈出去,千人当场坠马而望,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啊!” ...... 城门前瞬间炸响,百姓们热议难平! 曾经听过的传闻,寻常百姓当是有夸大的成分,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,只是大胜振奋人心,这才激动难平。 如今听邺城军士亲手所说,原来一切不是传闻,北王殿下竟然勇猛至此! 一刀力斩千人...... 乖乖,殿下该不会是天神转世吧?! 几个呼吸之间,门前排队老少爷们儿个个激动无比,敬畏和叹服的神色溢于言表,混动响成了一片! 哪怕长队继续开始依次进城,激动不已的外来人还沉浸在激动当中,对于眼前的邺城充满了向往,脚步都变得轻快许多! 而在长队一旁。 张之栋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,愣愣地站在原地,嘴角都开始抽抽了。 他戎马半生,也算见识过不少大场面,就从没见过这么能吹牛的军士,竟敢说出一刀千人的鬼话,简直是离天下之大谱! 太他娘的能吹了! 以这夸张的说辞和绘声绘色的表演,就是说成大玄第一吹都不过分,眼前满口胡言的轻浮之人,真要是百里挑一的军士,他半辈子就活到了狗身上! 没想到戎马多年,竟会在邺城栽了跟头...... 撇着张之栋吹胡子瞪眼的架势,薛奉年差点儿就忍不住笑出声来,一手握着纸扇,一手捂着嘴边轻咳。 “咳咳,张叔叔,咱们进城吧?” 张之栋闻声大步而回,猛地踏上马车,再也不愿多看这些门前军士一眼,甚至于匆匆进城之后,连本该的修整洗漱都没有。 只是安顿马车落脚客栈,就这样风尘仆仆地带着薛奉年直奔北王府! 第139章 贵客求见 北王府。 左侧院中的石桌旁,秦风正和许朝元商议着军机,眼见日落西山,院里清凉了不少,大事也基本都定下了章程。 等到听完最后的禀报,秦风满意地点了点头。 “不错。” “军士的操练如常进行就可以,对于周边的动静绝不可以放松警惕,吐蕃人先后进犯两次,都在我们邺城吃了大亏,就算暂时觊觎边境重兵,不敢在明面上挑起战事,如同先前那样的散骑侵袭也有可能,万万不能大意。” 许朝元起身做礼,语气尊崇无比。 “末将谨遵军令!” 声旁的王勋同样起身做礼,神色无比崇敬,对于殿下的行事作风,他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,能在邺城的大好局面下还居安思危,根本就不像是年轻人能有的觉悟,也就是北王殿下所说,才令人感到理所当然。 看到两人都神色肃穆,对于军令如常地重视,秦风心有欣慰,经历了多时的忙碌,钢刀也已经锻造出来,也该稍稍放松一丝,张弛有度才是正道。 王勋和许朝元做事都很稳妥,近日来也立下了不少功劳,若不是眼下邺城处境微妙,秦风今日就又得设宴庆功了。 简简单单地改善一顿,也还是可行的。 就在他准备唤来玉儿的时候,王府的门房管事却是先一步立于小院门前,双手做礼朗声通报。 “其禀殿下,有贵客求见。” 贵客? 这话语听得秦风有些疑惑,立于一旁的许朝元和王勋也是一脸迷瞪,在邺城就没什么有来头的人物,哪会有什么贵客。 秦风撇了过去:“来的是什么人?” 门房管事如实地详细道来,神色里有几分严肃。 “启禀殿下,来人共有四位,一老一少领头,还有两位随从,他们扬言要买百斤新酒,还想要求见殿下。” “领头的人年纪轻轻,自称......是凉州刺史的公子薛奉年。” 话音刚落,许朝元和王勋的神色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,要是寻常人前来,就算买上百斤酒,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踏入北王府的。 可要是凉州刺史的公子,这种身份就不得不另眼相看了。 刺史可是一州的长官,凉州十几县都在刺史的管控之中,而凉州的这位刺史,据说曾在京都为官多年,又在凉州经营十余年,无论地方交际还是朝中人脉,都很难能够想象,可以说是真正权势惊人的封疆大吏! 许朝元不过是六品统领,王勋也只是七品参将,依照官阶而言,他们就算见了凉州府的知县,理应得客客气气,何况是薛奉年这种级别的权贵之后。 不过几个呼吸,小院里就充斥着一种极为凝重的氛围,似乎很是紧张。 而在这种压力之下,秦风却是淡然一笑,根本不为所动,依旧慵懒地躺在长椅上,神色里有几分趣味的笑意。 “既然是远道而来的贵客,便带他们进来吧。” 北王殿下的语气十分平和,神色也是淡然如常,短短的话语轻声响起,就好像在诉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。 面对封疆大史的公子,还能表现出这般气度,实在是惊艳无比。 两名武将看得心中热烈,说不出的士气大涨,就算突然感到略微震动,为殿下的超凡气度而动容,可看到殿下表现出的淡然,他们也就有了几分释怀。 刺史公子算个屁啊...... 殿下可是当朝皇子出身,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呢! 王府仆人恭敬应命而去,从未表现出丝毫异常。 “是,殿下。” 望着仆人沉稳退出的身影,许朝元心中感慨无比,天生的身份差距让他紧张,出身平民的他根本没经历过这种层级的事件,眼界和气度的差异也不是一两日能够赶超,就算是王府仆人,在这种大场面上的经验,也远胜于他。 不得不说,此刻追随者殿下身旁,许朝元仍然感到几分不真实,他曾经绝不敢想,此生能追随当朝藩王,见识这般场景。 想到即将到来的刺史公子,许朝元和王勋都有几分激动,同时心中也鼓起了士气,绝不能表现出失礼,给殿下抹黑! 无需任何言语,两人悄声对望,瞬间挺身而立,好像苍松一样站在一旁,浑身散发着军士应有的肃杀之气,可谓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。 突然的沉寂里隐含着紧张,秦风并未觉得奇怪,对于许朝元和王勋的严阵以待,他都撇在眼里,心里也能理解。 寻常人见了刺史公子,大多都是这般反应,而许朝元和王勋能镇定静候,已然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了。 在这个时代,权贵有着绝对的地位,莫说什么稳若泰山的隐士传闻,普通人见到朝廷命官,能不吓得双腿打颤,都算是个好汉了。 若不是他两世为人,心性沉稳数倍,又有着天生的皇子身份,未必就能做的比许朝元更好,这也没有比较可言。 真要说起来,倒是这位刺史公子的来意耐人寻味,要只是为了买酒,凉州城里新酒难求,也还未到百斤都不足的情形。 堂堂刺史的儿子,摆出身份买酒,凉州城谁敢不给面子。 远行几百里而来,真的只是为了买酒,这种说辞,怎么看都像是一种借口,至于真正的目的如何,唯有见面才能知晓了。 静静躺在长椅之上,秦风揣摩着来人的意图,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。 等待了数息,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。 王府的门房管事前行带路,板着面孔的张之栋大步而来,薛奉年潇洒而随,眨眼就走近了小院门前。 望着管事伸手相请的模样,再看看简朴的小院门,张之栋眼里有些诧异。 “两位请进,北王殿下正在院中静候。” 听闻这话,本就折了面子的张之栋愈发不满,他可是堂堂的一州都督,手握数万兵马的朝堂大员,面见北王而来,居然就被安置在这种小院见面? 这举动,实在是极大的羞辱! 顿时,张之栋猛地推开小门,大步踏进了院落,薛奉年也心头有些愠怒,紧随着大汉的脚步踏入其中! 可当他们刚刚踏进院落,望着静静依靠在树下长椅的青年,却是火气消散了半大,瞬间惊得愣在原地。 一老一少先后而立,眼里浮现了无比惊艳的光华...... 第140章 只想当个闲散懒王而已 古树成荫,夕阳斑驳。 树下的石桌简朴雅致,容貌俊朗的青年躺在长椅上,一身白衣胜雪,透过树荫的点点余晖散落下来,点缀着醒目的金芒。 在这静谧淡雅的景象中,那位静躺长椅的青年好像融入了其中,没有过多的俗世烟火气,又好像天生就带着几分闲适,与整个画面结合的天衣无缝,看起来如同画卷。 细细注目而去, 那张俊朗的面容不失坚毅,找不出丝毫的瑕疵,如玉的五官仿佛上苍雕刻,一眼令人难以忘怀,而浑身隐现出来的天生贵气,又恰好完美地契合俊如天神的面容,仿佛本该就是如此。 那双精芒内敛的眼眸里,好似蕴含着星辰大海,看起来无比的深邃。 纵是天上仙人,大抵也就不过如此了吧。 只是初见,张之栋感到了莫名的惊艳,只觉得如此人物,凡尘本不该有,他也见过无数青年俊杰,其中不乏名将之后,却是从无一人能与之相比。 那份淡然的超凡贵气,瞬间镇住了张都督心中的各样情绪。 惊艳。 震动! 一眼注目下来,张之栋竟呆立在了原地,甚至生出几分私闯宅院的罪恶感,至于他身旁的薛奉年,也在此刻生出了异样的惊讶,心中有一丝动容。 难怪...... 难怪当初,据说母亲只是宫女出身的七皇子,根本不受当今陛下的待见,却依旧能有极高的名望,甚至名扬京都,连京城的百姓都赞誉不已。 在这般气度和容貌面前,的确可以盖过许多不足,也是其余人难以相比的巨大优势啊。 一眼惊艳之下,就算一旁静立的许朝元和王勋精神抖擞,也在此刻显得平庸了许多,竟令两人觉得没有那般特别,好像理应如此而已。 就在两人惊异之时,秦风也在打量而去。 只见闯进院门的一老一少皆身穿素衣,看起来十分低调,似乎与寻常人无异,却是暴露出不少细节,根本瞒不过秦风的双眼。 年轻的公子自不用说,手中握有的折扇看似寻常,可那扇骨就非凡品,不是寻常人能买得起的,相貌和气度都不凡,想来就是刺史公子薛奉年无疑。 这种身份,绝不可能有人敢冒充,也无需过多怀疑。 年轻的薛奉年确实不简单,看那身形气度,都不是寻常人能比,但也只是让秦风略微惊艳,在他的记忆里,这种青年翘楚并不罕见,比起那些远在京都的所谓同胞兄弟,也都逊色不少,不足以引他动容。 倒是同行的年长男子,引起了秦风的略微注意。 那人身高八尺有余,面容粗犷,络腮胡野蛮生长,围着多半的下巴,连耳鬓都遮盖大半,看起来很是惊人,妥妥的一个勇猛大汉。 而令秦风在意的,则是此人那双虎口满是老茧的双手。 众所周知,除去天生的权贵,寻常人多要劳作,手中有茧是很平常的事,却是多在手心,而这种老茧长在虎口的人,只有可能是从军多年,时常练武挥动兵器才有,从那厚厚的老茧来看,此人绝对是军旅出身。 刺史公子,竟与一位军中老手同行而来,这种事就有点意思了。 大玄地方军政各行其是,刺史就算权利极大,也只能管控衙门,不可能调动任何军中力量护卫儿子,除非是此人自愿前来。 一撇而去,秦风淡笑着看向薛奉年。 “薛公子远道而来,一路辛苦了,还请与这位将军落座,再详谈新酒之事。” 将军! 这位殿下,真是好毒辣的眼力啊! 温润之声响起,鲜明的字眼无比刺耳,瞬间惊醒了薛奉年和张之栋,轻视之心收起了大半,即刻上前请罪做礼,言辞变得谨慎起来。 “参见北王殿下,若有失礼之处,还请殿下恕罪。” “参见北王殿下!” 一语折服来人,端坐的秦风伸手相请,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,看不出丝毫的异状。 “两位言重了,请坐。” 薛奉年和张之栋谢恩落座,因劳累旅途和先前见闻放松的心神紧张了起来,初次见到这位异闻频频的北王,不由得多了几分严肃。 无论是城门前的尴尬,还是前一刻的轻视,好像都在顷刻间消散无形,在他们的心头,唯有一种罕见的重视和严肃滋生出来。 场面突然僵持。 平和的气氛里酝酿着令人震动的肃穆,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紧张,王勋哪里见过这种场面,早就惊得挺直身子僵立旁听,根本不敢有任何失礼之举。 而在身旁的许朝元,更是惊得心跳剧烈无比,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了,他看得清清楚楚,落座石桌旁的老者,正是凉州都督张之栋! 几年前,他只是去往凉州述职一撇,根本无缘近前拜见,可那威严的面容和大络腮胡子,这辈子都忘不了! 这种手握重兵的大将,怎么会来邺城? 按理来说,地方军将绝不能私自拜见藩王,这可是极大的忌讳! 此刻,亲眼见到凉州都督前来拜见殿下,甚至还有薛奉年同行,军政的魁首都在眼前,许朝元已经紧张得双脚用劲,根本不敢再想后续如何,只能呆立一旁,极力地克制着急促的呼吸。 许朝元和王勋紧张不已,是出身所限的本能,而张之栋和薛奉年同样神色郑重,表面看起来还算沉稳,实则内心已经压力极大。 僵坐了几息,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._t_x_t_8_0_8_0_._c_o_m 玉儿奉命上了清茶,气氛好像才稍稍缓和。 薛奉年从未经历过这种隐晦的拜见,心里难免紧张,相比之下,还是张之栋老道精明,借着茶水开始攀谈出声,语气很是沉稳。 “殿下封地邺城多时,末将一直无缘得见,听闻新酒之名,方才借机暗自前来,若有失礼之处,还望殿下海涵。” 场面话缓缓响起,秦风只是平静应声。 “将军言重了,本王居于邺城小地,只想当个闲散王爷而已,当不得这般看中,若是为了新酒,本王自然欢迎。” 话语点到而止,其中的意味已经很是明显。 无论来人是为何缘由,能跋涉几百里而来亲自拜见,还借着所谓新酒的名头,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,秦风看得十分清楚,借机点醒对方,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,边塞虽是远离京都,看起来消息闭塞,但要是有个什么异动,必然会被皇帝老子听闻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何况当今的皇帝还是一位霸主,在这种君王面前,一时的天高皇帝远只是妄想,绝不能表现出超越底线的异动。 听闻殿下之言,张之栋含笑点头,脸上看不出端倪,他虽然是武将不喜政事,起码的觉悟还是有的。 北王这话,明显就是在自保羽翼,不愿有任何的把柄落于人手,精明到了极点啊。 只是这话语,他却是绝不相信的。 斩杀宋家人在先,新盐新酒相继出世在后,近来还屠灭了吐蕃千骑,这样的人,会甘愿只做个消散藩王,安安心心地老死在塞北小城? 傻子都不信! 这位殿下实在是精明,简直像个老狐狸。 接着泯茶水的功夫,张之栋只得稍加琢磨,组织好隐晦的说辞,以达成此次前来示好的意图。 而就在这种微妙的时刻,张之栋却是无意间瞥见身旁的薛奉年两眼发直,好像有些心不在焉。 关键时刻,怎么能表现出这种失礼之举,到底还是年轻人,心浮气躁做事毛躁啊...... 有什么东西,能比眼前的面见还重要?! 张之栋有些愠怒地注目而去,正欲以目光警示薛奉年,却是瞥见了石桌下靠放的短刀,瞬间目光一滞,惊得眉头紧皱起来! 第141章 王爷懒的很有个性啊 好刀...... 真是好刀啊! 张之栋看得心里就狂热无比,对于兵器痴狂的他,根本不需要外人出声,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把绝世宝刀! 只见他三尺长刀悄然依靠在石桌左侧,经由夕阳的映照,散发着令人胆寒的金芒,尤其是刀刃之上,丝丝寒气逼人,竟连余晖都难遮盖! 少年习武到从军出征,张之栋就喜好美酒和兵器,相对而言,美酒还能较为克制,毕竟军中非大胜庆功不能饮酒,他身为一州都督,自然要以身作则。 而说起兵器...... 年约五十张之栋极为痴迷,几乎已经到了疯魔的程度,在几年前,他听闻蜀州有位铸剑名家,甚至不惜花费了三年的俸禄派人去登门打造。 自从得到那把宝剑,张都督经常擦拭,天天乐得合不拢嘴,平日里视若珍宝,就差睡觉也搂着了! 此刻见到这柄宝刀,哪怕刀柄都未铸造完成,仅仅是用布条缠起来方便握住,看起来很是简单粗糙,张之栋也已经激动得难以平静心神。 他不知见过了多少兵器,拜访过数位铸剑名家,却罕有神兵能与此刀一比锋芒,这定然是一把绝世神兵啊! 一眼注目之下,张都督惊得双目颤动,呼吸都变得有些紊乱了起来。 也顾不得其他事,当即就激动地起身做礼。 “殿下,敢问你这宝刀,是从何处而来,铸造花费多少银钱?!” 突然的惊起相问,连礼节都有所忽视,可谓是耿直到了极点。 这种对于兵器的看重,秦风已经略有体会过,也不会绝对太过奇怪,只是看此人眼光毒辣,又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架势,不由得令他好奇了起来。 既然这大胡子能仅从一眼就断定此刀为宝刀,那也算是个行家,自然能明白这种刀的价值,而又能毫不犹豫地打问价钱和出处,看来身份不俗,不会在意手头的拮据,那就绝不仅仅是一名普通武将那么简单。 至少,此人的官位不低。 以目前大玄的铸造水准,要想买得一把名刀,起码像三四品的武将是不敢想的,俸银根本负担不起。 别的不说,就像许朝元这样官位的武将,要想真正地买一把精钢宝刀,估计得攒几辈子的俸银才行。 这个大胡子,既能与刺史公子同行而坐,又有几分财大气粗才架势,必然很有来头。 神色不变地望着猴急大胡子,秦风看似随意地应了一声。 “这刀确实是近日打造出来的,来龙去脉本王都一清二楚,但你若想知道详情,于情于理,起码也得表示出诚意才是吧?” 果然是新刀! 张之栋听得心里有如猫挠,馋得已经难以克制,可当他听完后半句,神色却是有些挣扎,目光变得严肃了起来。 眼前的北王殿下年纪轻轻,竟能如此沉稳,接连试探出声,这份城府令人敬畏,与之一比,哪怕是声明不俗的薛奉年,都显得有些平庸了。 对于薛奉年的才学和素养,张之栋可是一清二楚,不仅文武双全,又是个风雅青年,绝对当得起凉州城青年第一人的名头,不知多少千金朝思暮想。 就是这样的青年俊杰,竟在此刻显得无比平庸,足以见得这位北王如何了得...... 甚至于,就连驻守凉州多年的都督张之栋,也感到了几分压力,迫于宝刀近在眼前,他竟有种受制于人的无奈之感,就好像两军对阵之时,布防早被看穿。 这种感觉,很是令人无力,也很让人气恼! 堂堂的一州都督,面对一位青年人,心头生出了一丝挫败和无力,此事要是传了出去,恐怕都会被天下人耻笑! 一边是绝世宝刀,寒芒令人难以忽视,一边是北王的试探,处处拿捏在他的软肋之上,令人有些无奈。 短短的几息间,往日率领数万兵马的一州都督,竟然神色挣扎无比,有些四顾茫然的犹豫不绝。 相比之下,秦风依旧淡然落座,掌握着绝对的主动神色平静。 只是瞬息之间,气氛就再度变得挣扎了起来,端坐的薛奉年惊醒而望,感到了几分不可思议,除了他的父亲,还未见过谁能把张之栋逼到这种地步。 而眼前的北王殿下,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,竟然厉害到了如此层次?! 悄声注目而去。 身旁的张之栋已经沉默多时,好像还在心头做着挣扎,他前来示好是不假,可若是如此轻易地主动坦白,又好像跌了身份,有损一州都督的声望。 无论将来如何,面对这位殿下总归有些尴尬,有种小辫子落在他人手里的不适。 身为凉州的三军统帅。 如此有损威名的事,必须得再三斟酌,哪怕眼前有着极品宝刀,哪怕他已经心中热烈的难以自控,也必须极力克制冷静应对才是! 望着大胡子武将渐渐有些坐立难安,秦风心中轻笑。 精钢宝刀对于当世的武将而言,绝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,越是身居高位,这份吸引力就越是明显。 寻常武将无论如何动心,也只能是幻想一番,惊人的天价令他们望而却步,但高官名将却有足够的家资,可以追逐令人心动的神兵! 眼见大胡子已经开始紧咬牙关,秦风就知道对方处于极度的煎熬之中,还在坚持着最后的脸面把紧口风,随即轻笑着再度加重了砝码! “这种刀其实还未完成,眼下的只是试炼品而已,不出意料,将来还会有更好的兵器现世......” 淡笑之声很是平和,就好像平日的闲谈,但就是这种寻常的语气,却好像有着山崩地裂般的威能,突然炸响在了张之栋的耳旁! 如此锋芒尽显的宝刀,起码也是千金难求的珍品,放在京都更会身价暴涨,竟然还是试炼品? 甚至在将来,还能有更好的兵器现世,这怎么可能啊! 震撼人心的话语缓缓响起,张之栋已经惊得双目瞪圆,呼吸明显地急促了起来,完全没了刚才的沉稳和挣扎,眼看心境就要乱了! 就连身旁的薛奉年,也嗅到了话里的惊人含义。 试炼...... 试炼?! 这个字眼很是特别! 在经由信心十足的后续话语分析而来,岂不是说,北王殿下亲眼见过此刀的炼制,甚至于说不定,那位铸造出宝刀的大师,就在北王手下! 新盐新酒横扫半个凉州,而后又传出力斩千人的大胜,今日更是亲耳听闻北王说出铸造神兵的可疑话语。 无论怎么看,这位殿下都绝非是池中之物,更像是困于潜水的蛟龙啊! 这叫闲散王爷.....? 一条条回想下来,张之栋已经心中波澜起伏,直觉开始动荡,有一种惊人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。 该不会...... 这位藩王是准备造反吧?! 只是猜想涌上心头,张之栋惊得双目颤动,猛然悄声望去,连薛奉年也有所察觉,脸色凝重到了极点。 两人瞬间全身僵持,望着彼此震颤不已的瞳孔不敢应声,悄然望向那淡然微笑的北王殿下,他们心中已是波澜滔天! 这位殿下,莫非是要招揽他们谋反?! 第142章 互相试探 这位殿下,该不会是想招揽自己谋反吧......? 大胆的猜测涌现心头,凉州都督张之栋和薛奉年神色凝重,连他们自己都被惊得不敢应声,巨大的压力涌上心头。 谋反! 在历朝历代,这种作为都是极大的罪名,一旦事情败落,本人不分首从皆斩首,族中男丁也无一幸免,女眷幼孩一律充军为奴入官为婢,就算幸得苟全,今生必被打入贱籍。 而在大玄律中,谋逆的罪责更是深重,经由当今陛下重改律条,远远比历朝历代还要严酷。 凡谋反叛逆者......满门抄斩! 仅是猜测到这种可能,张之栋就已经神色严峻无比,同坐的薛奉年额头都渗出了汗丝! 如果猜测属实,就算北王是皇子出身,依然免不了谋逆的罪责,王府上下都要受到牵连,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殃及亲属,只问罪北王一脉,而张之栋不过是外臣,一旦有所牵连,恐怕连远亲都难幸免...... 就算眼下没有凭证,北王的步步举动似乎都在向着这种可能靠近,而他们今日前来拜见,将来真要事发极有可能被牵连。 那可是灭门之罪啊! 这种事的后果不堪设想,哪怕只是一丝猜测,也让两人浑身发僵,惊得半天没有言语,甚至觉得极有可能事实就是如此。 面前的青年是当朝藩王不假,天生的皇室贵胄,但也是被明封暗配到小城的没落王族,有谋反之心也不是什么古怪事,自古以来,皇权的争斗屡见不鲜,父子兄弟反目的多不胜举。 而这位北王殿下,据说是当初不被待见,后来疯症发作,才被封地于邺城,来到了数千里外的塞北小地,可谓是受尽了人间冷暖。 这样的一个人,有谋反之心有何奇怪的。 而在今日亲眼面见后,张之栋更是觉得事出诡异,心头的猜测愈发清晰了起来! 这位殿下哪怕不受圣恩眷顾,那也是当朝皇子,礼制应有的待遇绝不会少,曾经名动一时的皇室天骄,怎么可能会突然发疯呢? 哪怕真的是心疾难医而后发疯,连御医都束手无策,为何来到邺城就又奇迹般的康复,这事儿听起来就像是个玩笑。 几个月前,北王不仅康复了,还表现出了不少的奇异之处,风采甚至更胜从前,连张之栋都觉得有些难以应对。 不论是新盐新酒,还是面前的黑铁宝刀,所有的惊人事物背后,都有着北王殿下的影子,也好像对一切的诡异,终于给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...... 这位殿下,当日是在装疯! 只因朝廷不得势,也不被当今陛下看重,才华惊人的七皇子装疯隐忍,终于得到了逃脱牢笼的机会,于塞北小城开始暗度陈仓,准备施展心头抱负! 能做到这份隐忍的人,心性的狠辣和果决,已经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地步,而那份惊人意志的背后,唯有皇权能让一位皇子舍弃所有。 回想近来浮现的异常,也唯有这种情形能够说明一切,北王一定是在装疯,如今已是鱼入大海,伺机跃过龙门! 嘶......! 念头通达,张之栋惊得心头倒吸凉气! 数息间滤清了头绪,他将一切诡异的事件圆满结合在了一起,同时也找出了最为可能的理由,心里却是掀起了滔天波澜,再也无法平息! 若真如他所想,此次的拜见,或许绝非明智之举,说不定还会引来杀身之祸啊。 悄然抬头。 张之栋的神色变得严肃无比,浑身逸散出丝丝肃穆之气,缓缓抱拳注目先前,仿佛猛虎苏醒,惊得身旁薛奉年心惊胆战,心神猛然纠在一起。 “凉州都督张之栋,参见北王殿下!” “敢问殿下,您为何会寻得如此神兵?” 沉声一问如惊雷炸响。 在场几人全都绷紧了心神,呼吸瞬间一滞! 张之栋自报身份,表露出了相当的诚意,让本该隐晦的拜见昭显在了他们几人面前,甚至于曝光在了王府之中。 一旦此事传扬出去。 驻军都督私访藩王的消息必然引起注意,万一被人利用,将来得闻圣听,那便是不得了的大事,朝堂暗流湍急,寻常小事往往都会被放大数倍,他日成为祸乱根源也不鲜见。 无论是张之栋的惊人身份,还在此次拜见的惊人能量,都已经不是常人能够想象,许朝元和王勋早就惊得心跳如鼓,若非殿下安然淡坐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,恐怕已然脸色苍白。 而就在张之栋问出此言的瞬间,连薛奉年也为之色变,暗暗握紧了双拳! 这哪里是问神兵的出处,而是在问北王的意图,几乎已经是在试探这位殿下的深浅,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事端! 以他的对于张之栋的了解,若是本王真有谋逆之心,张之栋必然会站在陛下一边,一场惊世的风波就要发生! “呼......” 一语而出,小院瞬间沉寂,除去偶尔散过的微风,再听不到任何声音,明明是夏日黄昏,清风竟让人感到了几分寒意! 四人紧张注目而去,神色无比凝重。 而在目光聚集下,北王殿下缓缓起身,脸上带着几分平静,似乎根本不受影响,看了张之栋一眼,沉声以问作答。 “张都督,本王打造兵器,只为求得一方安稳令百姓安居而已,依你看来,邺城若无自保之力,凉州各县可会驰援?” “若是他日蛮夷再犯,你这位驻军都督可会派兵相助?” “若是邺城军士手无寸铁,仅有老旧兵甲,面对凶悍蛮夷攻城,如何才能力克强敌?” 接连三问十分平和,就像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。 可是经由在场四人听闻,神色都变得复杂了起来,尤其是出言试探的张之栋,对于这些问题愈发感受深刻,一时竟是无法出声。 打造兵器,只为了百姓安稳,这个说法看起来也能立足,北王是皇命敕封的藩王,在越界的前提下,征募军士打造兵器都是合理的。 只是这等神兵,已然超越了普通的兵器范畴啊! 若真是由北王打造,那就完全不能等同视之,小小的邺城,必将在战力层面一骑绝尘,甚至凌驾于整个天下! 想到这里,张之栋目露精芒,心里的动荡已经彻底爆发开来,仿佛他的面前坐着的不再是年轻藩王,而是一位枭雄! 第143章 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陛下 场面再度僵持,许朝元等人根本不敢应声,哪怕是刺史公子薛奉年,也已经不敢参与眼前的言谈,只能如同寻常青年那般呆坐,心里紧张到了极点。 而在他们的注目下。 凉州都督张之栋神色严肃无比,比起任何见过的武将都要令人敬畏,眉眼间浮现凝重的神色,骇人的煞气悄声逸散,连四周空气都快要凝滞。 无论是阅历还是见识,戎马一生的张之栋都远胜院中几个毛头小子,不惑之年的许朝元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。 这样的人,足以看到许多隐晦的真相,却是被眼前的年轻北王镇住了心神。 北王殿下,似乎拥有着打造神兵的人才,甚至足以冠绝当世,而这种异端,绝对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。 哪怕北王真的如他自己所说,只为百姓安稳,绝无谋逆之愿,但拥有了打造神兵的技艺,就有了谋逆的资本,才能便是原罪! 张之栋领兵多年,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,神色严肃到了极点,而后续的两问,更是让他哑口无言。 北王殿下突然反问而来,语气听起来十分平和,话语却是无比犀利,邺城的分量不足为道,此事人所尽知,原本就算沦陷,也不至于惊动四方。 而北王挑出这个问题,看似是在顺着话头随口一说,事实绝非这么简单啊。 这,是在降罪于他! 若是曾经的邺城,就算被蛮夷侵占,也没有多大的影响,绝不足以上升到罪及一州都督的层面之上。 多少年来,各地从未有驰援的举动,邻县也对于此地有所忽视,差点儿使得邺城沦陷,放在曾经都不算大事,毕竟只是个破落小城而已。 可如今却是大不相同,邺城有难,就意味着连北王的安危受到了威胁,陛下已经有隐晦圣意降下,一旦出事,谁也承担不起!. 堂堂大玄北王的封地,被蛮夷进犯而无人驰援,执掌凉州军马的都督张之栋岂能无罪? 今时不同往日,哪怕北王只是随口一提,此事若是传到京都,必将招致圣怒,张之栋已然觉得无比棘手。 他实在没想到,出言试探不成,反倒被北王借题发挥,顺着话头竟问罪而来。 不过是个年方弱冠的青年,竟然厉害到了如此地步..... 这就是曾经的皇室天骄啊。 沉默了几息,张之栋也顾不上细想北王话语的真假,只能顺着应声做礼,希望将这个话题揭过。 “殿下恕罪,臣一时失言......” 咯噔! 连张都督都迫于情势起身做礼,薛奉年心头大震,已是惊得神色难平,缓缓起身而望,心中的傲气消散了大半。 相见不过一盏茶的功夫,张之栋就已经处于下风,几乎被牵着鼻子走,这种事情实在令人难以相信。 这位殿下,恐怕不是他能一较高低的存在。 不过薛奉年也不是庸才,眼见张之栋闻声请罪,他也不敢托大,立刻放下了曾经刺史公子的架子,同样做礼出声。 “殿下恕罪。” 望着两人如此知情识趣,秦风也很给面子地轻笑应声,露出几分平和的笑容。 “张都督,薛公子,言重了,本王不过一时感慨而已,还请落座。” 张之栋闻声谢恩落座,看起来神色如常,薛奉年也谢恩做礼,神情恢复了几分镇定,却是在不经意间多了几分郑重,没有了先前那般的随意。 “谢殿下。” 落座的两人神色严肃,竟不敢再有托大。 初见这位殿下,张之栋就心头惊艳,经由简单言谈,愈发觉得这位殿下难以捉摸,如今就算听闻平和话语,也觉得有些阴晴难测,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。 北王的话是那么说,他却不敢真的听信,万一有所疏忽,露出什么破绽,再被抓住问责,甚至状告到了京都...... 无论实情如何,就他私自面见北王一事,已经足以令陛下在意。 一时间,张之栋突然有种悔恨,只觉得此行实在有些草率,明明只是为了示好面见,却不曾想弄巧成拙,被年轻的藩王攥在了手里。 这种暗地里的官场文章,果然还是不适合他啊,早知如此,就应该让薛青云那个老狐狸来,起码不至于这么被动。 越想越憋屈! 张之栋渐渐收起了琢磨北王的心思,只希望再别出什么岔子,早早地打道回凉州,心里变得有些谨慎,不自觉地忐忑起来。 说来也怪,这种感觉有些似曾相识,就好像去往京都面见陛下,时刻都得万分谨慎,伴君如伴虎啊。 再度望着平静端坐的北王,俊朗面容里似乎带着几分笑意,隐隐令人感到不安...... 见此神色,张之栋心头竟生出了几分荒诞的熟悉感,就好像见到了年轻时候的陛下。 一个年轻人,能令他如此投鼠忌器,多年来还是头一遭,实在是难缠到了极点,也令张之栋全然没了多余的兴致和好奇。 唯有那桌旁的宝刀,还能让他有所安慰,心头自我催眠着不虚此行之类的话语。 所有的动荡心情,渐渐归于了无奈的平静。 足足过了数十息。 轻叹一声,张之栋放下了多余的猜测,苦笑着做礼问询。 “哎......” “殿下,臣斗胆一问,您这宝刀真是打造而来?方才您说,还要更好的兵器......?” 闻声,秦风露出和煦的笑容,有种鱼儿总算上钩的欣慰。 “张都督客气,确是如此。” 这话一出,张之栋的心跳瞬间剧烈起来,心里却是没了太多的臆想,唯有对惊人神兵的狂热。 低头望着桌旁宝刀,张之栋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,脸色多出了几分光泽,连声音都有些犹豫起来。 “殿下......所言当真?!” 就算秦风几人都是初见张之栋,看了那神态就知此人是个兵器狂,也不愧一州都督的官位军阶了。 打量了一眼那激动的神色,秦风心头已经有了几分把握,轻笑着随口应声。 “自然当真。” “此刀乃是许统领亲自打造,王府参将王勋也在一旁,都督若是不信,可向他们问询一二,可惜技艺不精,眼下只能造出这种东西,将来的兵器必然更胜数倍。” 瞬间,张之栋心头剧震! 第144章 宝刀计 眼前宝刀已是千金难买,将来的兵器还能胜过数倍?! 娓娓道来的话语,直接催动了张之栋的心神,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! 张之栋也是南征北战多年,相交之人多为武将,其中不乏名将之后,但能如此轻视宝刀的人,他从未见过,就算是大玄三大统帅,也不可能做到这般无视! 可这位殿下敢说出这般狂言,甚至直言是下属打造,那就不得不令人重视了,毕竟身为皇室,绝不会弄虚作假致使皇室声名受损。 若真如北王所说,那岂不是有机会见到真正的绝世神兵?! 仅是一想,张之栋就已经无法平静,立刻带着惊喜注目而去,一旁静立的许王二人见到这模样,也很有眼色地会意做礼! “殿下所言俱是实情!” “殿下所言俱是实情!” 见到两人齐齐应声,张之栋激动的心情已经难以压抑,一双大眼精芒乍现,脸上都浮现出明显的震动! 他万万没想到,小小的邺城竟还有人能打造绝世神兵! 这可真是天大的秘闻! 若能得到一件神兵,或者挖走这等人才,将来的益处,甚至胜过千百军士啊! 略一沉吟,张之栋心里已经彻底失去了冷静。 而就在这种极度的兴奋之中,还未等他出声赞叹,一声温润之音缓缓响起,心头的惊喜就被彻底引爆,连呼吸都停滞了! “张都督若是喜欢,本王可以许你一件兵器。” 瞬间,张之栋惊得猛然起身,脸上的喜色尽数迸发! 北王居然愿意送出如此神兵!? 惊喜! 真是大天的惊喜啊! 为将者,生平所求无非是建功立业杀敌为国而已,将来也要光耀门楣留名青史,以供后人瞻仰。 要做到如此地步,非数年征战而不能,所以兵器和骏马就被军将尤为看重,甚至胜过了娇妻美妾! 如今听闻北王许出兵器的话语,几乎是说到了张之栋的心坎里。 美梦成真莫过于此啊! 只是一听,张之栋的心头几乎就要被惊喜淹没,脸上都喜色满溢,简直和比打了胜仗还要激动,眼看就要躬身做礼拜谢! 还好他老成稳重,不会这般的得意忘形,就算所谓的神兵将要到手,也没有失去理智,出于稳妥考虑,先是收敛了几分喜色,向着北王抱拳问询。 “殿下,可否先容末将查看此刀?” 秦风轻笑点头,就好像早有预料般的淡定。 “自然。” 听了这话,张之栋刚刚压抑的喜色滋生于心田,立刻抱拳谢恩,全然顾不得其他,伸手就握起了桌旁宝刀! 右手紧握缠布刀柄,完全不同的感受自掌心传来。 近前细看,只见刀刃上凝现着 轻轻一挥,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感顺着刀身传来,引得张之栋沉声赞叹,眼中精芒闪动,久久难以平复。 “好刀,好刀啊!” “此刀重有四斤左右,刀身一体打造,却不像寻常刀那样笨重,刚柔并济,刀刃锋芒毕露,定是锋利无比!” “这般宝刀,真是罕见无比啊!” 张之栋到底是行家里手,手中不知经过了多少兵器,一上手就看出了不少门道,惊喜的神色令人动容,眼里满是激动,连双眼都闪动着精芒,足以见得甚是喜爱。 见到张叔叔这般激动,薛奉年心有同感。 可惜他只是精通武艺,对于兵器没有太过深入的研究,就算能看出其中的不凡,也只是流于表面的粗见,很难身同感受。 近前细看,老半天只是疑惑出声。 “张叔叔,这刀真有那般罕见?” 闻声侧目,张之栋眼里的喜色难平,放下宝刀还有些意犹未尽。 “贤侄啊,此刀刚柔并济,想必正是用传说中的精钢打造,你说如何不罕见?” 精钢?! 就算对兵器没有过多研究,生平习武的薛奉年也听过这种宝材,惊得瞳孔一颤,瞬间明白了自己得遇何等神兵。 自千百年来,铸剑名家数不尽数,所用名铁也五花八门,有天外陨铁,有百年寒铁,还有域外黑铁,但能名传后世的神兵,据说都是由精钢打造! 听闻张之栋的解释,薛奉年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。 此刀用料珍贵,恐怕价值难以估量,就算是翻遍了整个凉州,寻遍了历代的珍藏,恐怕也找不出几把! 这种名刀,竟然就在眼前? 更离谱的是,北王殿下言语里很是平静,似乎根本不将此刀放在心上,甚至转而出言,向张之栋许下了更好的神兵! 远胜于精钢名刀的神兵,又会是怎样的存在...... 仅仅是想到这里,薛奉年已经惊得心神震动,贵为刺史公子的他,生平以来第一次,心中生出一种井底之蛙的错觉。 无论是珍贵的神兵,还是那许以神器的大度之风,都远远不是他能想象的,若是先前听闻这种事,薛奉年根本不会相信! 满目震惊。 此刻薛奉年散去了往日的贵气风度,只能一脸懵懂地呆坐原地,彻底被年轻的北王震惊无言,正襟危坐于石桌之旁! 连薛奉年都能意识到天降至宝,熟知兵器的张之栋岂能不懂其中利害? 望着桌上宝刀...... 张之栋的内心狂喜不已,缓缓抬头注目,只觉得眼前的北王顺眼了数倍,俊朗的面容令人如沐晨风,确是不负当年的皇室天骄之名啊。 惊喜,敬佩,赞叹! 层层叠加的激动心情不断交织,张之栋对于这位殿下好感十足,若不是碍于身份和年纪,他甚至愿意结为忘年之交,引为生平知己! 远胜精钢宝刀的神兵...... 心头浮现璀璨锋芒,张之栋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动,而就在这种激动之中,突然有一丝直觉闪过,另他心头一纠。 眼前宝刀已是千金难求,许下的神兵必然傲绝当世。 这种能名留史册的神器,按理而言,通常都会被历代帝王收入宫中珍藏,北王虽说有自信打造出来,也绝对不该这般轻易送出! 于情于理,他不过是个驻军都督,论实权和官职,都远没有资格得到这种宝物。 不出意料...... 北王必是心有所求,此宝绝不可能白白奉送啊,正中下怀的惊喜赠礼,实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交易,古有美人策,今有宝刀计。 做到这一步,可谓是深懂人心,表现出的城府和谋略,已经不是年轻人能有的,到底是皇室中人,手段绝非常人能及啊。 这位殿下实在是有些可怕。 面对梦寐以求的宝物,张之栋竟然及时惊醒过来,心头感到了一阵发凉,而他也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楚,料定了北王所求无非是军中事务。 此事不过是互惠互利,也算情有可原,只是涉及军务,张之栋就有了几分警惕,甚至于在心头暗暗发狠,已经下定了决心。 若是北王所求实难达成,那神兵只能忍痛割爱! 定了定心神,张都督不露丝毫异色,沉稳地笑问而去。 “殿下,您当真愿意许以神兵?末将无功不受禄,实在愧不敢当。” 第145章 上了贼船 “殿下,您当真愿意许以神兵?末将无功不受禄,实在愧不敢当。” 张之栋的隐晦之言响起院落,几人都流露出了各异的细微神色。 薛奉年和许朝元年岁不一,出身也是天差地别,却是在此刻有了离奇的默契,几乎是在同一时间,都眼中一滞,严肃地望向了北王殿下。 他们已经明白,殿下的赠与神兵之举,必然有着不同寻常的条件,而能被一州都督犹豫的事情,一定难如登天。 只是相对而言,许朝元的目光更有一分隐隐的期待! 这种异色,并非是因为他比薛奉年老练,只是因为常伴在北王跟前,对于殿下的所行所图,略微有了一丝了解而已。 先前,北王殿下曾问询铁矿之事,此事关乎邺城军力,奈何根本无从下手,只能暂时试炼,将来再求出路,殿下并未多言,许朝元却是明白,绕过一州都督买入大量铁矿,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,几乎不可能做到。 而就在此刻,这位掌管凉州铁矿的都督张之栋却近在眼前! 能让殿下愿意送出神兵的缘由,已经十分清楚。 无需再做猜想,许朝元就已经明白了殿下的深意,也懂了殿下为何一直能做到那般淡然,将一州都督都平静以待。 或许,殿下自从得知张之栋的身份那刻起,就已经盘算好了交易铁矿! 悄声注目,许朝元的心中很是紧张,就算心中有所猜测,可一想到要算计凉州都督,就已经不敢想象后果,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! 身旁的王勋就没想那么多,他也不善于过多细想这些,只是觉得传说中的凉州都督也不过如此嘛...... 明明殿下都大度送出神兵了,这位军界巨头竟然还扭扭捏捏,做事瞻前顾后,一点儿都没有大将之风,要天下的都督都是这样啰嗦,那做了都督有什么意思! 无语地注目而去,王勋几乎都快耐不住性子。 就在四人的注目下,秦风露出了一种十分平静的笑容,看起来很平常,又给人一种极为安定的感觉。 “张都督言重了。” “北王许以兵器,自然不会反悔,无非就是想要都督帮一个小忙。” 开始了...... 几乎就在同时,几人心头一沉,氛围再度变得紧张起来,就好像将要见证一场没有硝烟的交锋! 张之栋笑容如常,心里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,即刻沉声相问。 “敢问殿下,究竟是何事呢?” 这一问,薛奉年都紧张了起来! 王勋却是在此刻格外的轻松,眉宇舒展不说,连心神都放松了下来,有种看好戏的淡定,甚至连先前敬畏的张之栋都有点不那么在意了。 他不懂那么多的暗中博弈,更懒得去想什么谦让背后的真相,也不是比薛奉年更为聪慧。 他只是看懂了殿下的笑容而已。 那抹淡然的神情,王勋再熟悉不过了。 他太熟了! 无论什么事,只要殿下露出这份神情,那必是十拿九稳,多少次从未有变故,凉州都督又如何,眼看就要落坑咯~ 能目睹凉州都督入套,那可比什么商贾蛮夷之类的带劲多了! 瞬间,王勋就来了劲,很是期待地关注了起来! 在他的激动注目下,安坐的北王殿下再度出言,果然说出了震惊一片的话语,连稳重老大哥许朝元都眼眸一颤! “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,本王只是想要三千斤铁矿石而已,张都督掌管一州铁矿,随意吩咐就能做到,想必不是什么难事吧?” 嗯......? 对坐的张之栋闻声一愣,眼里有些意外。 甚至于,连方才紧张无比的薛奉年,都将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落下不少,目光中露出几分诧异。 按气氛来说,感觉应该是招兵买马之类的大事啊。 结果利诱一州都督,送出绝世神兵,居然只是为了几千斤的铁矿石,似乎还真如北王所言,不是什么大事? 倒不是说铁矿不重要,只是以北王的身份而言,这种寻常人难得的东西,也不过就是常见之物,所需的那点银钱也无足轻重。 就算铁矿管控极严,北王可是大玄的藩王,按律都有资格买入铁矿石,铸造兵器也是在情理之中的! 兜了一圈,就为了这点东西? 微微皱眉。 薛奉年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,好像虚惊一场,暗暗地轻舒了一口气。 可张之栋却是神色难缓。 哪怕只是初见,他已经洞悉到了眼前的北王很是不俗,早就不将这位殿下当做普通青年看待,心中的警惕几乎拉满! 此刻听闻北王的要求,张之栋心中很是疑惑。 如果只是为了交好他这个凉州都督,北王没必要提出要求,如此做法无异于画蛇添足,若是真的为了铁矿石,似乎又说不过去。 铁矿石就算再怎么珍贵,那也是对治下子民而言,北王已经是藩王,连大玄都是他们秦家的,岂会那么看重区区矿石? 这种东西,只不过能用来打造寻常兵器而已,只要在凉州境内,他随便一句话都能调运个千万斤,根本不可能与殿下许下的神兵相提并论。 北王若是真要寻常兵器,又何必这么麻烦,只要在律法之中,呈上一道折子,兵部大概率就批下了现成的兵器,哪还用得着买什么矿石。 无论如何细想,北王的要求都很不对劲! 斟酌数息,张之栋谨慎得远超寻常,事关皇家,他不得不万般小心,就算觉得这要求普通,也照旧一口回绝! “殿下恕罪,矿石调度自有章程,末将岂敢僭越,还请殿下收回成命。” 这话说出口,张之栋才有了几分心安理然。 身为大玄朝凉州都督,他的政治觉悟根本不是寻常官员能比,也不会像世人以为的只是粗犷武将,圣意和利益面前,选择从来都只有一个! 望着这位大胡子都督,秦风也有了几分赞赏,轻笑着继续注目而去。 “张都督,当你踏入我本王府的那一刻起,这个要求,你恐怕就无法再拒绝了。” 这话一出,张之栋脸色一愣。 望见那抹笑容,再一揣摩这话,瞬间惊得起身。 是啊...... 就算他不明白北王索要矿石为何,打造寻常兵器为何这么重要,却是真如北王所言,他再无选择了。 从他亲自踏入王府开始,就已经为这次的草率拜见埋下了伏笔,将把柄亲手交到了北王手中,不打破底线的前提下,任何条件都不能拒绝! 紧紧地盯了几息,张之栋的铜铃大眼闪烁着冷意,却是实在无可奈何! 他根本没想到,一个年纪轻轻的皇室,竟然城府深到了这种地步,简直不像是个青年人,更像是个老妖怪,比起陛下也不遑多让。 他服了。 他此刻是真的服气了,也是确确实实的无从选择。 轻轻舒气,料想着矿石无关紧要,也在情理之中,张之栋只得识相地做礼应声,放下了心中的坚持。 “殿下所言极是,一切就如殿下所愿。” 听闻这话,秦风终于缓缓起身,向着身旁的王勋朗声下令。 “吩咐下去,今日王府设宴,将塞北红取出,一来为张都督和薛公子接风,二来犒赏你们近日之功!” 王勋早就等得心急不已,此刻听到设宴军令,已经是乐得眉开眼笑,立刻就默契地做礼应命而去,步伐轻快无比。 不得不说,那模样实在有些耿直,就好像预谋已久的美事达成...... 张之栋看得心里一沉。 缓缓相随起身,眼见北王殿下含笑伸手。 “张都督,薛公子,请随本王赴宴,今日定要一醉方休。” 瞬间,张之栋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隐隐滋生,既然已经许下了承诺,今后就和北王再也脱不开干系,又有亲自拜见的过往,眼下又要设宴以待...... 似乎,结交北王已成了难改的死局? 暗自琢磨几息,张之栋的心中愈发隐忧,一种令人不安的直觉愈发的清晰。 糟糕......上贼船了! 第146章 又被摆了一道 一夜酒香醉心神,半醒仍似醉梦中。 日上三竿,照进厢房的阳光很是温暖,顶着鸡窝头坐起的薛奉年两眼懵逼,回忆了很久才流露出笑意,脸上还有几分意犹未尽,似乎仍然沉醉在昨日的酒宴里。 他还记得昨夜赴宴,北王殿下拿出绝品美酒塞北红,酒香四溢,连新酒都远不能及,举杯推盏很是尽兴,可谓是生平未有的乐事。 而后又被殿下留宿府中,好客之情令人感怀。 塞北红是真香啊...... 仅是闻着身上散出的酒香,就是神仙下凡恐怕也得醉倒,这一行倒是没有白来,而且还远超了预料,可谓是收获不小。 薛奉年很是满意地微笑起身,门外已经有王府的丫鬟静候多时,连忙洗漱一番,薛奉年问询之下,即刻随着仆从去往了殿下所在的小院。 一路踏来,经过几道走廊,龙纹雕饰浮现数次,王府的贵气时刻萦绕身旁,薛奉年再无昨日的傲气,神色变得严肃了几分。 直到再入小院,却是望见张之栋和殿下在落座闲谈,桌上放着一壶清茶几样糕点,看起来已经有了些许时辰。 见这情形,不胜酒力的薛奉年脸颊泛红,他也算是个好酒之人,昨日竟是被硬生生的反倒,此事说出去实在丢人啊。 张之栋和北王手下的武将也就罢了,毕竟军人常年习武好酒,酒量自然是没得说,却是没想到连北王都酒量惊人,几乎不见有醉意。 这实在是令薛奉年心头震动,已然视为了神人。 他哪里知道,塞北红这种蒸馏酒度数远高于当世的酒,对于秦风却不算什么,喝个半斤八两就和热身差不多。 秦风见到这个官二代稳步踏入远门而来,目光带有崇敬,表现出了几分身为主人家的客气,微笑着注目而去。 “薛公子,早啊。” 这话一出,张之栋缓缓回头望来,薛奉年脸色更红,却是不敢反驳,近前做礼应声,脚底下都快抠出一处大宅子了。 “殿下有礼,在下不胜酒力......若有失礼之处,还望殿下恕罪。” 薛奉年虽是出身了得,倒也为人真诚,言行举止颇有风度,不像寻常的权贵之后那般倨傲,确是难得。 听闻诚挚的话语,秦风也没有取笑,而是露出豁达的微笑。 “无妨,饮酒乃是一大乐事,无需计较太多礼节。” “本王正与张都督闲谈,两位远道而来买酒,确是对新酒十分中意,本王自然不能小气,已然命人备好了新酒一百斤,令赠塞北红两坛,待到稍后用过午膳,便可命人装车,两位若无他事,可在王府小住几日,本王也好尽地主之谊。” 一番话说得是大度非凡,无论礼数还是气度,都不愧皇室之风。 面对这种值得结交的朝堂大员,秦风自然不会小气,何况眼前的张之栋还答应了送来三千斤铁矿石,解决了一件大事,至少也得给人家一点儿甜头才是。 这话一出,张之栋和薛奉年都齐齐做礼。 “谢殿下!” 薛奉年听闻还送两坛塞北红,心里已经乐开了花,还听到殿下要留他们用膳,几乎对这位年轻的王爷好感攀升了数倍。 王府的膳食都是御厨手艺,再配上那塞北红,滋味真是没得说,就算是刺史府的饭食,都远远不能比。 今日可是有福了。 就在薛奉年还想再开口道谢,以表达感激之情的时候,张之栋却是抢先一步出声,语气有些严肃。 “殿下盛情,末将铭记于心。” “只是此次前来......买酒,事出突然,末将军务缠身,薛贤侄也要赶回凉州为父祝寿,恐怕不能久留,待到新酒装车,我等就得立即返回,还望殿下见谅。” “他日神兵出世,末将一定命人带厚礼谢恩,殿下恕罪!” 突然的进言有些严肃。 薛奉年听得心头遗憾,碍于是张之栋所言,他也知道必有缘由,就未再敢多嘴,顾全大局附声做礼。 “还望殿下见谅。” 一老一小齐齐做礼,气氛有些肃穆,秦风也未挽留,不出意料地点头微笑应允,随即命令王勋亲自安排装车,并嘱咐送出城外三里地。 深情厚谊令人感动,薛奉年对这位殿下印象极好,引为同辈难得的妙人,再度谢恩情真意切。 张之栋闻声谢恩,心里闪过了一丝无奈,就此拜别北王,一路再无话语。 正午时分。 几辆马车驶出邺城东门,王府参将王勋带人护送,不同寻常的阵仗引人注目,不少百姓热议不断,成为了当日的热门话题。 哪怕驶出城门,王勋依然护送而去,与那陌生两人远远做礼拜别方才返回,重视程度可见一斑,更是引得了门前往来民众的惊叹,连守城卫士都神色惊讶。 唯有孙二眼中得意,望着熟悉的车队和那一老一少,心头庆幸无比,笑容里渐渐露出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高深睿智。 看吧,打探大胜的果然都不是简单角色,还好小爷聪明! 车队一路向北,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...... 顺着官道一路前行出数里地,端坐在马车中的薛奉年才平复下了心头的激动,收获的喜悦渐渐平息,转而注意到了张之栋无比严肃的神色。 悄声注目而去,只见熟悉的张都督面容凝重,好像心事重重,连昨日收获神兵的喜悦都难看到。 不由得,薛奉年放下了手中的塞北红,悄声凝望而去。 “张叔叔,北王未有异心,又民望极高,显然是位贤明的藩王,我们此行目的已经达到,甚至能被如此礼遇,理应欢喜而归才是。” “您为何......闷闷不乐?” 张之栋闻声抬头,望了一眼年轻的薛奉年,见到这位贤侄神色疑惑,稚嫩的问话回响耳畔,只得轻轻一叹。 “哎。” 薛奉年已经是极为出众的青年翘楚,整个凉州城罕有人能相提并论,却是仍然无法与北王相较,甚至在相比之下,显得这般毛躁轻浮。 若不是亲眼见到,张之栋也难以相信此事。 或许,这就是出身的差异吧。 俗语有云:龙生龙凤生凤,老鼠的儿子只打洞。 薛奉年远胜于寻常青年,也是建立在家世的基础之上,刺史公子的起点,就注定了他俯视绝大多数同辈,无论人脉还是学识,必然远超同辈,眼界更是寻常人终生难望。 而那位北王秦风,出身皇室的命运虽是波折不断,却也有了足够的底蕴和眼界,几乎是出生之时就立于大玄朝万万人的顶点之上,这样的命运,令年仅二十岁的北王城府极深。 哪怕是张之栋,都感到难以应对。 如此妖孽般的青年人,又岂是常理能论,普通人拿来相比,也未免有失公允。 感受着薛奉年愈发惊疑的目光,张之栋收起了心头感慨,语重心长地教导出声,神色严肃到了极点。 “贤侄,我们又被北王殿下摆了一道,从今日起,我们已经和北王拴在了一起。” 摆了一道? 薛奉年闻声皱眉,回响方才的一切,只觉心头好似又云雾渐渐破开,清秀的面容猛然一颤。 第147章 帝王之术 北王为何会命府中参将亲自护送而出? 那参将为何会送出城外三里地? 临别之时为何还要做礼拜别? 听着张之栋的叹息之言,先前的一幕幕回想脑海,薛奉年的眼眸缓缓睁圆,一抹异色愈发的明显,脸上的喜色渐渐消散得无影无踪。 真是被摆了一道...... 邺城安定喜乐,城中百姓和商贾都无比平和,又有战力不俗的守军,绝不可能有任何意外,就算出于礼节,也不至于命参将亲自护送。 那王府的参将王勋,护送车队远处城外,沿途引起了不少的注意,甚至在送出城门之后,还做礼拜别,礼节周到得几乎过了头...... 这一切的举动,绝不只是出于礼节,而是有着极深的含义啊! 北王殿下,是在让邺城百姓和守军亲眼见证,曾经有贵客远道而来,身份很是特殊,能让王府参将奉命远送出城。 看似一番美意,实则城府极深,借由百姓和守军见证,一州重臣前来拜访北王的事情已然坐实,将来若是有个什么差池,这就是把柄,是众目睽睽之下的证据! 想到这里,猛然惊醒的薛奉年瞬间呼吸急促了起来。 再次望向张之栋,他终于有了几分感同身受,明白了张叔叔为何不愿意久留,甚至在听到殿下派人相送之后,竟没有太过欢喜。 “原来竟是如此......” “这位殿下,心机实在令人感到害怕。只是如此行事,未必就能作数,寻常人又不知我身份,将来就算北王威胁,也大可矢口否认此事,我等从未有僭越之举!” 听闻此言,张之栋对于薛奉年的聪慧感到几分欣慰,可惜那片面的认知还是有些稚嫩,不由得再度沉声出言。 “你错了。” “北王如此行事,正是高明之处,他没有公开我等的身份,也绝对不会将此事外传,既是为了保全自己,也是为了警告我们。” “经由刚才的几里护送,我们前来的事已经被百姓牢记,将来万一情势所迫,北王只需找出几人指认,我们就不得不投鼠忌器。” “若是早知北王如此了得,老夫就不该亲自前来,不曾想,一时的草率竟铸成了大错,将把柄亲手交到了这位殿下手中,真是一世英名尽毁啊......” 低沉之声缓缓响起,薛奉年彻底地愣住了。 他以为自己看懂了所有,也弄清了北王的用心,实则却只是浅层的真相,而那隐晦的真意,要不是经由张之栋讲出,他也不可能一时想通,更不可能明白狠辣到了这般地步。 回忆着那儒雅俊朗的面容,薛奉年突然生出一种没来由的后怕,身为刺史公子,这种不和谐的感觉还是生平初次,却又是那般的真实。 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人,竟然能将事情做到这般地步,表面的温和之下,暗藏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压迫力,实在是霸道至极。 如此手段,真不愧是名动一时的七皇子。 诱人的酒香还逸散在鼻尖,曾经的欢笑也历历在目,低头望着手旁的塞北红,薛奉年只觉得心头敬畏无比,忍不住地惊疑低声问出大逆不道之言。 “这就是皇子吗......” “张叔,在您看来,这位殿下......将来会不会谋反?” 张之栋目露精芒,隔窗遥望着沿途的山路,似乎陷入了沉思,神色变得越来越严峻,良久之后,才说出模棱两可的话语。 “北王是否有异心,此事老夫也难一时定论,只是此行而来,见邺城百姓安康,军民都对北王赞誉不绝,确是邺城之福。” “这位殿下年纪轻轻,已有陛几分下当年的风范,既能喜怒不形于色,做事又狠辣果决,恐怕已经身怀帝王之术,连老夫都栽了跟头。” “但愿,北王殿下真的只是为了邺城,否则将来必会掀起大玄动荡!若真是到了那时,老夫和令尊也只得向陛下请罪伏法,以求保全家小......” 话语悄声响起,几乎都被埋没在了马蹄声中。 就是这样细微的声音,却是炸响在了薛奉年的耳畔,令他背后惊出了冷汗,根本不敢再应声出言。 北王只是偏安邺城小地,却能被张叔叔如此评价,可见厉害到了何种层次,恐怕就连他的父亲,也未必能真的招架。 身怀帝王之术的藩王...... 这位殿下,已然超脱了曾经的七皇子,成为了一位了不得的王爷,如此贵胄皇裔,绝不是普通层次的人能够招惹的存在。 他日若是有缘再见,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。 震撼难平,薛奉年完全收起了刺史公子的往日优越,揭起马车纱帘回望,过路滚滚沙尘飞扬,沐浴在炎炎烈日之中,如金色云龙腾飞河谷...... ...... 凉州城。 黄昏的长街热气蒸腾,三伏天的烈日炙烤整日,地面就像热炕般带有余热,往来的贩夫走卒汗流浃背,咬牙为活计奔波。 底层的百姓拼命为了活路劳累,只求一家老小吃饱肚子,商贾权贵却是能安逸乘凉,出行皆有软轿乘坐,享尽了人间美事。 在经历了一日的热浪过后,温热的长街还有着些许活力,邺城酒坊早已售卖完了新酒,却是有不少看热闹解乏的百姓围了路旁,一边用煽着衣角乘凉,一边大笑很是欢快。 “这老乞丐倒是嘴刁,竟还知道新酒醇美,赖着不走了!” “哈哈哈,你当人家傻啊,喝过自然就尝得出来味,都是讨酒,要是能讨来新酒,岂不是赚大发了?” “这话有理,新酒十两一斤,哪怕讨来一口,那也值了!” “正是此理,所以这老叫花这两日就守在此处,时间久了,连身上的臭味都被酒香盖住了大半!” “嘶......竟有如此?老乞丐心志坚定,当为我辈士子楷模啊,若人人都能有此心志,何愁不能金榜题名!” “哈哈哈哈,兄台高见,老叫花真是狠人啊!” ...... 哪怕酒坊已经不再卖酒,门前依旧有不少路人欢笑热议,场面很是火爆,看得周围酒家满眼羡慕。 大名鼎鼎的邺城酒坊,已然是凉州城的酒业魁首。 就在这种繁盛之下,路过的红木软轿却是丝毫没有停步,无论轿夫还是紧随的钱大海,眼里都有几分得意,就好像再看一群无知的跳梁小丑。 直到轿帘掀起,钱大海才殷勤地靠近弯腰做礼,脸上堆出了满是褶子的笑容。 “宋会长,您无需介意,这酒坊嘚瑟不了几日了!” 宋雨才闻声冷笑,肥胖的脸颊上露出胜券在握的得意:“这是自然,整个盐运衙门的八成官员都已经愿意相帮,新盐到手之后再跟他们慢慢玩!” 说着,宋首富擦拭起了两鬓的汗丝,嫌弃地瞥了酒坊门前一眼,冷声放下了轿帘。 “你立刻去拜见城里还剩的盐官,务必求得万无一失,本会长过几日还要去刺史大人的寿辰,没工夫去搭理那些闲官!” 钱大海闻声拱手,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,似乎已经抄家之仇得报,成为了邺城的大人物一般,意气风发到了极点。 第148章 刺史大寿 转眼就过去了三日。 凉州城比先前更热了几分,清晨已经有些闷热,空气里难得有一丝微凉,城里百姓越是神色激动,毫不为习惯的炎热天气所动,言谈间眉飞色舞。 “哎?这两日怎得有这么多官员进城,就进城门的软轿,都不知见过有多少了,凉州城有何事?” “想来应该是有什么盛会吧?” “两位,你们可真是孤陋寡闻啊,咱们凉州城的刺史大人今日要过五十大寿,这事儿可都传遍了!” “难怪有不少各地官员前来,原来竟是刺史大人过寿!” “想必定是权贵齐至,今日的刺史府恐怕热闹非凡啊,要有幸能亲历那等场面,也是不枉此生了!” “走走走!咱们也去看看刺史府门前看看,刺史大人过寿有多气派!” “此言正合我意!” ...... 街边路人七嘴八舌聊得很是起劲,转瞬就心痒难耐地结伴同行,向着城中的刺史府而去。 无论寻常百姓,还是外来书生,在听闻这凉州进来的头等大事过后,都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,兴冲冲地小跑而去,根本不需打探,只要跟着沿途冒出来的激动路人,就无差错。 转眼间,沿路冒出来不少各色人等,前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多不胜数。 待到他们行至刺史府门前长街,已是乌压压的一片人影。 围观百姓摩肩接踵,几乎挤满了长街,数不清的人影浮动眼前,外来人看得目露震动,只觉得此景很是令人惊叹。 哪怕眼前有数千人之多,也只能立于长街之外,被凉州府的衙役隔绝开来,在数丈外激动围观,面对腰间挂着长刀的官差,无人敢越雷池一步。 就是这般遥望,所有人的脸上也酝酿着好奇和激动,眼睛一眨不眨。 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...... 那数丈外的街中门庭坐北朝南,看起来极为威严华贵。 门前立有一对七尺高的石狮子,一雌一雄成对而坐,左狮为雄,右狮为雌,寓意阴阳,双狮雕工高超线条分明,双目栩栩如生,脚踏绣球,威猛间带有丝丝祥瑞之气,令人一眼望去心神振奋,最为引人注目的,则是狮头上浮雕而成的十二个鬃毛绣团。 在大玄律中,官制对于品阶有着极为严苛的规定,衣食住行等很多细节,都将这种严苛体现的淋漓尽致。 大玄官员成千上万,唯有一品大员或相应爵位的功臣,门前所立石狮才能有十三绣团,民间谓之为“十三太保”,一品以下逐级递减,抵于五品者不可立石狮,看似简单的雕饰,实则是身份的象征,刺史府能立有这对石狮,已然超越了绝大多数的府邸,彰显着刺史大人当朝两品的高官之位。 百姓们望见悄声评议,眼里敬畏非凡,而细细观望着显赫的门楣,以及牌匾上引人注目的“凉州刺史府”题字,众人心头的崇敬更是难以压抑。 遥望眼前府邸大门,刺史府的家丁忙碌不断,张灯结彩更为刺史府填上了几分荣耀和光鲜,已经惊得平民百姓们不敢妄言。 甚至于,连不少饱读诗书的学子,也在此刻目露向往,暗叹位极人臣的权势之大,已然无法想象今日会有何等盛况。 一时间,激动的情绪蔓延四周,数千人评议渐渐响起,人人眼里都充满了期待。 ...... 门外人声浮动,一片热闹非凡之景。 刺史府内也是忙碌不停,喜庆渐渐传来,家丁丫鬟厨子拥人都忙个不停,尽心尽力地准备着寿宴的一切。 在这种忙碌无比的盛大日子里,刺史府的书房小院却是十分安静,不仅没有闲杂家丁前来,连院门前都无人。 书房内,只有偶尔响起的言谈之声,外人根本无从得知,氛围严肃无比。 端坐在大椅之上,凉州刺史薛青云批阅着各地的公文,神色看似平静,却也难掩眉宇间的忧色,很不寻常地显露出了心中凝重。 桌案旁,薛奉年一身素净锦衣,颔首静立多时,不敢擅自应声,乖巧得好似绵羊。 沉寂了多时。 面容儒雅的薛青云才放下手中秀笔,抬头望向了等候多时的儿子,看着儿子稳重的模样,好似比以往多出了几分老成,眼里闪过了一丝欣慰。 缓缓出声,语气很是平和。 “今日过寿,你当代为父于门前迎客,勿要在意其他,不可有损门望。” 薛奉年应声做礼。 “孩儿遵命。” 只是离去之际,薛奉年却没有了往日的表面顺从,眉宇间有几分挣扎,犹豫了几息,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。 “父亲,那宋雨才谋求新盐,和唐家争得不可开交,此事近日来已经传遍了凉州城,而新盐又和北王有关......” “您邀请宋雨才前来寿宴,此事恐怕不妥。” 闻声,薛青云缓缓注目而去,眼里多出了一分难得的赞赏,只觉得儿子突然成熟了不少,同时脸上又浮现笑意,语重心长地教诲出声。 “宋雨才虽是商贾,却是一州商会之长,不能寻常商人去评判,而且出身于宋家,于情于理也该让他赴宴。” “为父此举,并非是给他面子,而是给宋家应有的颜面,为官者要懂得中庸之道,你在如此年纪,就能想到顾及那位殿下,确实难能可贵,但还是略显稚嫩,个中深意需当细细体会。” 中庸之道...... 经常言传身教的官场明理,在此刻听来感受更深,薛奉年心有体悟,只是想起北王,仍然令他不敢托大,心知再无外人,薛奉年索性问出了心头疑惑。 “父亲之言,孩儿铭记。” “若是将来,宋雨才与北王有了争端,我们该当如何是好?” 就算经历了诸多事件,也对其中有所猜测,几乎得知了所有的真相,薛奉年终究还是有点儿年轻,对于这种大事的把握火候,总归是欠缺了点自信。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。 毕竟才是个二十岁的青年人,不可能做到当朝大员那般油滑,很多事情就算明知答案,取舍之间也会有所迟疑,这便是阅历的差距。 能在年纪轻轻表现出异常的聪慧与谋略,就已然不是一件寻常之事,那位北王实乃异数,薛青云仅是听闻邺城之事,心中已然惊得不轻。 古人所言的近智于妖,也就莫过于此了。 第149章 盛大的场面 心头感慨,薛青云神色严肃了起来。 “此事已经无需多想,宋家处境微妙,陛下也有圣意示下,宋雨才不过是个一州商贾,岂能与北王殿下相提并论?” “若他识相还好,否则就是撕破脸皮,也只能是自讨苦吃。” 闻声,薛奉年算是彻底坚定了心头之念,神色如常地应声做礼,似乎瞬间明悟了数倍,连曾经那股潇洒的二世祖气度都有了蜕变。 就在这种严肃时刻,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震动响起在府外长街,连书房的地面都有一丝愈发明显的颤动! “哒哒哒!!!!!!” 薛青云闻声而起,眉头猛地一皱! “哒哒哒!哒哒哒!” 清脆的激烈马蹄声不断响起,愈发清晰地传入耳中,脚下地面都开始微微颤动,惊得刺史父子悄声对视。 细细听来...... 那马蹄极为清脆,尤其是其中一道声音,竟敢盖过了周边的热闹人声,无比清晰地响在耳畔,令人耳目震动。 “这蹄声......一定是汗血宝马!” 薛奉年目露惊异,下意识地悄声呼出。 话音刚落,刺史大人也是严肃点头,面容里才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,好像终于有了过寿的喜悦。 “这位张都督实在是个急性子......” 这话引得薛奉年赞同轻笑,却是没有出言评议,心里对他父亲的推断无比认同。 以他的见解,能发出如此清脆的响动马蹄声,唯有大宛国的汗血宝马,而在整个凉州城里,能拥有这种宝马的人确实不止一位,但敢于在刺史府门前招摇策马的,就只有凉州都督张之栋! 寿宴明明是在正午开始,于礼节而言,受邀宾客理应稍早前来,却是没听过谁会提前两个时辰赴宴! 薛奉年心头哭笑不得,对这位心急的张叔叔难以评议,却也知道对方应该不只是为了那坛塞北红而来...... 随着父亲踏步而出,门房仆人已经急切跑来做礼通报。 “启禀老爷!张都督前来祝寿,还有诸多的将军也紧随而至,已在府门前下马静候!” 闻声,薛青云整了整衣发,加快脚步踏向了前院大门,薛奉年紧随其后,神色很是严肃,比起以往稳重了许多。 ...... 刺史府门前。 几十匹位武将翻身下马,就算身穿素服,身上的肃杀之气也是分外浓厚,挺立当场,魁梧的身形令人敬畏。 领头的张之栋满面美髯,八尺的身形膀大腰圆,更是看得人目露惧色,身后的军士牵着汗血宝马,在晨光的沐浴下显现出耀眼的毛色,引来了无数暗暗赞叹。 一时间,停步门前的马队惊动数千人,竟是无人敢于出声! 就在这种震动人心的场面下。 面容儒雅的刺史薛青云踏步出去,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,虽是不比武将勇猛,却也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,身后一表人才的薛奉年紧步相随,玉带加身脚踏云靴,令人一眼惊艳。 瞬间,数千百姓的目光都被紧抓而去。 只见刺史大人微笑出门,拱手向着领头武将做礼,话语平和有礼,神色云淡风轻。 “呵呵,张都督前来,本官有失远迎,还望恕罪啊。” 张之栋握着马鞭大笑拱手,朗声笑对。 “哈哈哈,薛刺史言重了,是本将来得早了,若有叨扰,还望薛刺史见谅啊!” 凉州的军政大佬相视一笑,同行踏入了府门,交情可见一斑。 随即,刺史府的下人即刻前来,将所有的骏马从侧门牵入府中,诸多素衣武将紧步相随进府,又有几分克制,距离把控得很有讲究,手里拎着礼物放于门房,依次留名踏过府门。 这场面瞬间惊得不少人目露崇敬,同时也有不少百姓迸发出了兴奋的光彩! 原来,那位前列的高大汉子就是凉州城的驻军都督,难怪连刺史大人都亲自前来相迎,能有如此阵仗拜见祝寿,真不愧是当朝二品大员! 在一干人激动的注目下。 众将领先后而入,张之栋随着薛青云走过前院,踏入了正院客厅,两人落座主位,诸位武将紧随陪坐左右。 足足十几位凉州将领齐坐一堂,肃穆之气惊人。 而在这种严肃场合下,也不知是为了缓和气氛,还是真的嘴馋,张之栋瞥了一眼丫鬟奉来的上等清茶,笑着抱拳望向薛青云。 “薛兄,我等都是粗人,喝不惯这等好茶,听闻贵府有两坛绝品佳酿,可否让我等见识见识?” 这个张之栋,仗着带来的都是亲信,居然还搞起了借花献佛的一套,既白喝了酒又让兄弟们开了眼界,真是精明得紧啊。 薛青云心里有些肉疼,无奈闻声一笑,当即命管家取来了塞北红。 一时间,客厅酒香惊人,众人言谈尽兴,赞叹道谢之声不绝,而后谈起北王之事,经由两位大佬分析利弊,早已知晓内情的将领们惊异之声更甚。 门外,却是再无旁人,悄声之言伴随偶有的笑声传来,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只是祝寿宾客,暗叹喜气四溢,不愧是刺史大寿。 府内一片忙碌和喜气,府外也是繁盛惊人。 张都督率众而来的消息传得极快,准备贺寿的各方官员权贵也接连而来,就算心有诧异,却是不敢落后于人。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,陆陆续续已有十余位官员提早祝寿,都经由薛奉年亲自相迎,门房唱礼声从未断绝。 “凉州府荀知县到,献礼文房四宝!” “盐政盐运使胡大人到,献礼百寿图一副!” “渠县陈举人到,献礼书法一副!” “凉州吴县令到,献礼田黄章一枚!” ...... 各色宾客接连而至,有凉州官员,有名门望族,也有功名在身的后辈进学,都备有寿礼,经由薛公子亲迎而入,皆神色恭敬谦卑,眉眼间喜色十足。 前来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自然懂得很多规矩,明知祝寿刺史大人,绝不敢有任何失礼之处,就连寿礼都是极为讲究,既得体又不奢靡,可谓是讲究到了相当的地步。 刺史府门好像满载着荣耀,引得满城老少不断闻风而来,就算只能远观,面容里的激动也难平息。 今日,注定被凉州百姓所铭记。 第150章 权贵云集 往来的各色权贵身着华服,气度谈吐不俗,仅府门前静候的软轿,就在眨眼间多出了二三十几顶,几乎将门前长街两侧占满大半! 各色软轿摆放道路两旁,仅是轿夫和随从就有数百人,前来的权贵已经将近百位,场面极为盛大,看得远处百姓激动不已,一片热议渐渐响起! “真不愧是刺史大人过寿啊,竟有如此排场!” “这算什么?薛刺史可是当朝的二品大员,谁敢不给面子前来祝寿?我可是听说,有地方官员在三日前就赶来了凉州城,住在驿馆等候祝寿呢!” “这才叫入朝为官呐!” “快看!快看!那位官员竟还向着薛公子回礼,真是礼数周到无比!” “呵呵!薛公子是何身份,能亲自迎接已是天大的面子,寻常官员怎敢托大!” “这位兄台,你这话我不敢苟同啊!你看看人家薛公子,仪表堂堂举止有度,可见刺史大人教导有方,怎会像你这般?” “这......兄台所言甚是,愚弟受教了!” “说得好啊,人家薛公子确是咱们凉州城的青年俊杰,家门兴盛也是理所应当,这才叫真正的大人物呢!” ...... 百姓们的称赞不绝于耳,连前来祝寿的官员都深有同感,对于门前迎客的刺史公子,多出了几分赞赏和尊崇。 可这些外人之言,却是并未让薛奉年心有波澜,曾经悦耳的称赞,早已无法引起他的欣喜,甚至有几分暗暗的叹息,眼里浮现好奇和向往。 大人物...... 所谓的大人物和俊杰之类的俗人言论,在那位北王殿下的眼里,恐怕只是个笑话吧。 就在一片欢腾激动的场面下,一顶红木的四抬大轿映入眼帘,再度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,热议似乎又达到了一个小高潮! “又有大人物来了!”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,激动的百姓们即刻注目而去,只见他张扬的红木大轿停在府门路旁,竟比先前一位举人的软轿还要华美数倍,足足大了一圈! 万千注目下,大轿纱帘掀开。 身形肥硕的宋雨才目露得意,享受着百姓们的羡慕目光,紧随的钱大海抱紧了礼盒,心里说不出的荣耀! 眼前就是刺史府的门楣,四周围着数千百姓,注目而来的眼神里,带着极为明显的欣羡,就是站在长街上,都令人感到一种莫大的荣耀。 感受着注目而来的千百道目光,宋雨才已有几分习以为常,整了整衣物,满面春风地向着刺史府门踏步而去。 钱大海紧随其后,难以做到那般平静,只觉得终于出人头地,神色激动得难以言喻,紧抱着礼盒相随。 一主一仆享受着世人尊崇羡慕的目光,大步走向了府门之前。 望着来人,薛奉年一眼就看出了那份得意,以他往常的性情,是绝不愿与这等人有所交集的,奈何今日代父迎客,绝不能失了礼数。 出于礼节,只得拱手上前,语气平和地寒暄出声。 “宋会长,承蒙光临家父寿宴,感激不尽。” 听闻这话,宋雨才含笑回礼,脸上的油腻笑容浮现得很是自然,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份看重,丝毫不以为自己只是个商贾。 “呵呵呵,哪里哪里,薛公子言重了,能受邀前来,是宋某的荣幸才是~” 客套几句过后,宋大首富迈步向着府门而入,神色很是淡然,看起来真有几分见惯了大场面的风度,举手投足间颇有大人物的姿态。 与之相比,紧随而入的钱大海就做不到那般坦然。 身为一名普通商人,有幸能进入刺史府贺寿,已然是万不敢想的荣耀,放在曾经,他绝不相信会有今日的风光。 就算放下礼物踏入了府门,钱大海还有几分如在梦中的虚浮之感,心里激动得难以平息。 直到身后响起了门房家丁的唱礼之声。 “凉州商会宋会长到,献礼书法一副!” 悠长的声音响起,钱大海才好像相信了一切,眼中闪过了高人一等的优越,连手心都冒出了汗丝,急忙大步赶上了宋会长,脸上已经笑意难平。 终于......出人头地了啊! 主仆二人踏入府中,由家丁带领前行,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之中,民众们的热议方才再度响起,神色各异的百姓们褒贬不一,语气里多有惊疑。 “真不愧是宋会长,竟然有幸为刺史大人祝寿......” “呵呵!不过是个商贾罢了,算什么大人物,要不是仗着宋家的出身,他岂能有资格踏入刺史府?” “这话倒也不假,投机商贾而已,哪配与刺史大人相交!” “就是!你看看那德行,招摇到了何种地步,所乘的软轿竟比寻常县令的还要华美,也不怕被人治罪!” “哎,人家有钱有势,估计寻常官员也惹不起,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咯!” “真是小人得志啊!” “就算如此,能进入刺史府也是天大的荣耀,咱们只有羡慕的份儿啊......” “呵呵!宋首富是什么身份,岂是你们能随便比较的......?” ...... 各异的情绪渐渐蔓延,寻常百姓的眼里敬畏还在,却是多出了几分无奈,只能感叹人生差异之大,一时竟对前来的普通官员再无多大的兴趣,全都念叨起了跻身贵宾行列的宋首富。 听闻着远处响起多番言论,薛奉年心有几分同感。 如今的大玄世家显赫,为官者多有顾忌,仕途坦荡者大多都与世家有关联,真正能做到问心无愧者不过寥寥之数,而能无视世家影响的,几乎已是凤毛麟角了。 好在陛下终于表露出一丝隐晦的不满,先前降罪宋家,此事就是一个讯号,朝堂之风将被整治,一场动荡就要开始,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啊。 感念之余,诸多官员和各界名流相继踏入,名单上的宾客几乎已经到了九成,立于门前都能听到府内的热闹言谈之声。 薛奉年轻舒长气,对于这种劳累的官场应承,他还是有些不大适应,也觉得多有虚假,与往日的潇洒生活差别明显,心中有些疲惫。 奈何身为人子,这便是无法选择的责任,也是薛家门楣的传承,他不得不挺身而出,尽力做好分内之事。 仅是应对地方官员,出于面子上的寒暄问候而已,做到不失礼节竟已经这般疲惫,若是在朝堂之中,在皇权的旋涡之内,又该是何等的压力? 念及于此,薛奉年心中压力极大,对于那位有一面之缘的本王殿下,多出了几分敬佩,不知不觉间,心里已然生出了几分叹服。 第151章 冤家路窄 薛奉年忙碌在府门之前,心中已是感慨连连。 回想着北王的所为所历,心境始终难以平静,若是换做他,绝不可能做到狠心放弃一切的金蝉脱壳,也难将邺城那种荒凉之地改头换面,甚至于短时间内就有极大的影响,连名动凉州多年的唐家都听命...... 这一切的变化,薛奉年自问是万万不能做到的,也不觉得有哪个青年能有如此手段,就连他的父亲,也未必能做到这般。 那位殿下,真是异数啊。 在薛奉年感念之间,又有一顶小轿进入了长街,停靠了街边一角,看起来很是低调,不论是素净的模样,还是那安静的作风,都很难让人去在意。 就是如此,还是有数百青年人一眼看得神色激动,接连惊呼出声。 “唐小姐的软轿!” “是唐小姐,唐小姐来了!” “我就说嘛,要是商界有人能前来贺寿,必是唐家人莫属,怎得老半天没看到唐大小姐的软轿,终于是来了!” “真不愧是唐家,竟也得到了刺史大人的邀请!” “这位兄台,你这话就不对了!唐小姐为人良善,又是人所共知的商界明珠,近来传闻已是唐家之主,是商界最有资格前来祝寿的不二人选!” “是极,是极!” ...... 激动的热议再度响起,比起先前多次更为狂热。 其中有着发自内心的敬佩,也有对于绝色佳人的向往之情,几乎清一色的赞扬里,充斥着众望所归的味道,和先前宋雨才出现时的争议大为不同。 听着热闹的言谈,薛奉年的眼里也流露出几分放松,不等他细看而去,已然听到一阵赞叹和惊呼接连响起,犹如声浪层层而来。 望着佳人移步而来,一如往日那般国色天香,盈盈轻步里有几分大气,气度全然不是庸脂俗粉能比,倒更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姿态。 薛奉年面带笑意,对于这位懂酒的唐小姐印象极好,又知晓与北王有关,即刻上前相迎。 “唐小姐,承蒙前来贺寿,代家父谢过了。” 唐映蓉见到薛公子这般有礼,心里有几分诧异,又见对方目光清澈,就算心有几分受宠若惊,也不明其中道理。 只得盈盈做礼,微笑回礼。 一笑颠倒千百人心神,门前一阵轻叹,不少青年士子只觉得心神飘散,眼巴巴望着佳人入府,连魂儿都跟走了一缕。 不知情的青年们只见眼前才子佳人同行而入,心中就有万般遗憾,也觉得是天造地设,将万般欣羡埋在了眼底。 荣耀无比的刺史府门前,唯有一声悠长之音响起。 “唐家唐小姐到,献礼寿联一副~~~~~~” ...... 刺史府。 薛奉年亲自带领,唐映蓉碎步相随,两人先后而行,稳步走过前院,行至住院客厅,门前已是人影浮动,进出等候的权贵官员各界名流多达几十。 若不是有部分先到的宾客已往侧厅用茶,恐怕眼前院落都难立足。 望见这般惊人景象,唐映蓉也是心里一惊,就算她早有料想,知晓刺史府过寿定是非比寻常的繁盛,亲眼目睹仍为之动容。 能让一州权贵亲至,各地官员也赶来祝寿,整个凉州恐怕再无他人,封疆大吏的权势,已然超越了寻常人的想象。 就在这种场面之下,身为世人眼里的商贾,唐映蓉自然不敢托大,表现得十分谨慎,哪怕不少人投来惊艳的目光,她都静立等候。 谁知,薛奉年却是微笑侧身,继续伸手相请。 “薛小姐,请随我入厅。” 这话一出,还在等候的官员权贵都为之一愣,唐映蓉纵然是天姿国色,唐家也在凉州商界影响极大,却绝不至于有此分量,能被刺史公子优待,在众人之前先行拜见刺史大人。 这里面,究竟有什么文章? 在场的都是数得上的人物,多多少少有些见识,却是在此刻惊得陷入了沉寂,面面相觑也无收获。 若说薛公子有倾慕之意,那绝对是不可能的,刺史的公子,岂会与一介商贾之女有什么瓜葛? 哪怕唐映蓉的姿色令人倾慕,天生的身份差距注定两人不会有过多的联系,薛奉年风度不俗,乃是凉州青年一代的翘楚,绝不会不懂这点浅显的道理。 悄声注目下,无论官员还是地方权贵,都在此刻陷入了些许的惊讶之中,难以理解薛公子对唐大小姐的看重。 场面突然沉寂,言谈寒暄都平息了大半。 无数目光聚集而来,唐映蓉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,这是在商界不曾体会过的经历,就好像有几十道深邃的光芒投来,想要将她埋在心里的一切照亮。 与这种压力相比,商界的争斗和交往,都好像显得浅薄了不少,得罪了商界同仁并无大碍,无非就是生意的往来损失而已,若是得罪了眼前的个别人,恐怕此生都难安静。 无奈事已至此,就算压力极大,唐映蓉只得稳住心神,作为即将推行参与买卖新酒的话事人,她绝不能有任何的怯场。 轻柔一笑,唐大小姐就迈步向前,过人的气度立即引得不少人赞叹,暗道此女风范不俗,不愧凉州绝色之名。 就这样,薛奉年带着唐映蓉前行而去,走过门前的数十人,在一干权贵的注目下淡然前行,无人敢于拦在身前。 眼看就要踏入客厅大门,却是迎面走来了一位大腹便便的富态男子,正是如今的凉州首富宋雨才。 俗语说冤家路窄,古人的智慧真是令人赞叹。 静候台阶下的众人已经将客厅门前占了大半,肥硕的宋雨才再大步而出,几乎已经将门前空地堵死。 突然间,竟是没了前路。 四目相对,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。 宋雨才刚刚拜见了刺史大人,被礼待而谈,正要去往侧厅休息用茶静候寿宴,可谓是在得意之时,却是碰见了朝思暮想的唐大小姐。 这可真是得意之时喜事多。 就算四周都是地位非凡的人物,宋雨才也难掩脸上优越,带着向薛公子笑意拱手,随即眼神火热地注目而去。 “唐小姐,久违了~” 唐映蓉被炽热的眼神紧盯而来,对于宋雨才的失礼感到愠怒,淡漠地注目而去,碍于礼节只得点头应声。 “宋会长有礼。” 这话一出,宋雨才直接笑得乐开了花,就算心中唐映蓉是不得已地应声,也觉得声音犹如天籁,对于将来的上门求亲充满了期待。 如今大局在握,又得到刺史大人的赏脸荣耀不已,还能得见佳人应声,可谓是喜事堆在了眼前,令宋雨才意气风发。 一时间,竟是有些得意忘形地轻笑出声! “呵呵呵,唐小姐何必如此见外,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~” 此言一出,唐映蓉冷眸凝望而去,眼里的娇怒已经难以压抑。 第152章 惊闻美酒 “呵呵呵,唐小姐何必如此见外,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~” 得意之言响起,话语中的轻佻十分明显,宋雨才一脸油腻地注目而来,神色里傲气十足,摆明了一副以势欺人的架势。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? 这轻声之言响起在院落里,诸多官员和权贵都注目而来,有人目露惊讶,有人面带戏谑,还有人神色平淡,大多都带着一种看戏的心里。 唐映蓉虽是为了家族生意经常抛头露面,却也罕有露出面容,身为待嫁闺中的女子,名节是极为重要的。 如今被宋雨才这般轻佻问候,冷眸里的愠怒已经分外明显,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,当场就要斥问出声,奈何身在刺史大人的府上,她深知不能失礼。 稍加冷静,只得以冷声相对道:“宋会长,你如此言语,未免有失礼数。” 话音响起,在场贵宾的眼里都有了几分赞赏,上到地方官员,下到凉州士族,对于这位能放眼大局的奇女子,感到了一丝惊艳。 悄声望去,只见唐映蓉身着素色长裙静立,神态里有些娇怒,却是未有表现出失态,依旧恪守着礼节静立门前。 能做到这般地步,就已然胜过了寻常女子,面对他人的羞辱之言而能镇定自若,实在令人刮目相看,莫说那些空有容貌的女子不能相比,就是在场的多数人,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汗颜。 商界明珠,果然气度非凡啊。 只是一个照面高下立判,能让众人心生敬佩,不仅仅是因为唐映蓉的容貌和才能,眼下表现出的气度,就连不少官员都觉得眼前一亮,不由得对这位商贾之女高看了几分,同时也对宋雨才的无礼心有厌恶。 诸多目光渐渐凝聚而来,宋雨才好似心里吃瘪,却是对眼前的佳人愈发欣赏,那份令他爱恨两难的刺手之感,正是唐大小姐的特殊所在。 若唐映蓉只是个花瓶,或许他不会那般在意,而唐映蓉精通商道,又能每每胜他一头,这种望而不得的挑战,才使得宋雨才魂牵梦绕。 此刻见到倔强的冷漠神色,宋雨才心里愈发热络,一种强烈的征服欲涌动心田,即刻就想要近前寒暄几句。 可他刚露出笑意,就被薛奉年轻声打断:“宋会长,还请移步,唐小姐正要进厅面见家父。” 嗯? 薛公子竟对唐大小姐这般重视,其中究竟有何内情....... 瞬间,数道目光为之一愣。 就连宋雨才本人,眼里也浮现诧异,略有意外的注目而去,随即才好像反应了过来,有种情敌在前的尬笑浮现面容,大步让开了前路,侧身含笑。 “薛公子,唐小姐,请。” 直到两人相继而入,宋雨才脸上的笑意才消散多半,慢步远离了人影浮动的客厅门前,笑容似有似无,令人难以捉摸心中所想。 稍稍离开人群,一直在旁远观的钱大海立刻凑了上来,紧随到清静之侧,才谄笑着悄声劝解出声。 “宋会长,这薛公子想来......应该不会对唐小姐有意思,想必也是出于礼节吧,只是今日的优待令人意外,新盐会不会有什么岔子......?” 闻声,宋雨才冷笑着侧目,声音压得很低。 “哼哼,唐小姐天姿国色,是人都有几分倾慕,就算薛公子有示好之意,也不算什么稀奇事,她逃不出本会长的手心!” 说着,宋雨才缓缓回头,瞥了热闹的客厅大门一眼,方才带着高人一等的笑意走向了来客暂歇的侧厅,步伐极为沉稳。 而在客厅之中,见薛公子亲自带人而入,其余宾客心有猜疑,也多了分眼色,暂时并没有踏入客厅拜见。 还剩着几十位各界权贵,就此等候于门前。 整个客厅之中,除去刺史大人和驻军都督,就只剩下几位官阶极高的武将,哪怕身着素衣,也让人感到格外的严肃。 薛奉年近前几步,做礼出声道:“父亲,张叔叔,这位便是唐家大小姐唐映蓉。” 薛青云与张之栋打量而去。 只见碎步而入的女子容貌绝美,柳眉清眸,身着淡青长裙,没有似寻常商贾的那般张扬,打扮和衣着都很低调,却是难以掩盖天香国色。 面对诸多高官而面不改色,这年轻的女子真是不同寻常啊。 感受着投来的目光,唐映蓉谨慎地缓缓做礼。 “民女唐映蓉,参见刺史大人,参见张都督,恭祝刺史大人福禄安康。” 柔声之言响起,在场之人都微微点头,眼有赞赏。 刺史大人过五十大寿,原本是个极为微妙的事,在场的都知其中内情,不过是个情急之下的借口而已,外人却是无从得知,所以有不少的尴尬发生。 在大玄朝,过寿是极为讲究的一件事,若父母在,则为人子女者不敢言寿,若过寿,其中的讲究更甚,庄子有云:人,上寿百岁,中寿八十,下寿六十。寻常而言,过寿多为六十岁的下寿,却是在五十九岁过寿,取意长长久久,祝词多为长寿之向。 如今的薛刺史不过五十岁,正在壮年,过寿是较为少见的,若是向先前某些人恭祝长命百岁之类的言辞,就会显得太过谄媚,且不合实情,总归令人感到些许膈应。 眼前的女子能说出福禄安康的话语,既不显得过俗,又令人心中欢愉,确实很有眼色,也懂人心啊。 在众人的赞赏注目之中,薛青云也有了几分暗叹,微笑着平和点头。 “唐小姐客气,我与令尊年岁相差无几,不必过于拘礼,今日要尽兴而归。” 此一言,唐映蓉也是心里一惊,比起先前更有几分受宠若惊之感,只觉得有些出乎意料,根本没想到刺史大人会如此亲切。 身为朝廷的二品大员,又是名正言顺的封疆大吏,能对一位商人之女如此,实在令人感到匪夷所思。 该不会...... 唐家人的身份被其怀疑,所以是欲擒故纵之计? 还是这刺史父子二人,心有所图? 就在唐映蓉心有猜疑的时候,却是有一种淡淡的醇香酒味飘散而来,仅仅是散过鼻尖,那令人难忘的醉神酒香,就惊得她心头震动。 塞北红!? 第153章 心照不宣 那酒香醇厚醉人,一闻就令人欲罢不能,世间不会再有与之相比的醉香,就是如今凉州城炙手可热的新酒,与之一比也相形见绌! 曾经在邺城饮过几杯,唐映蓉到现在还记忆犹新,也正是因为那塞北红和北王表现出来的格局,才令她下定决心答应无偿推行新盐。 如今再次闻到,唐映蓉立刻就辨别出来。 客厅里萦绕遗留的淡淡酒香味,绝对就是塞北红! 瞬间,唐映蓉惊得芳心一颤,仿佛好多事都浮出了水面,令她感到茅塞顿开! 难怪...... 难怪刺史大人会破例邀请两位商界中人前来参加寿宴,而且偏偏就是他们唐家! 难怪薛公子对于自己礼节周到! 难怪方才会被优待,能在那么官员和权贵之前先行拜见刺史大人。 原来,一切都和北王殿下有关。 唐映蓉身为女子,却是聪慧到了极点,呼吸之间就注意到了不同寻常之处,甚至在心头猜测出了一定程度的真相。 塞北红这种美酒,先前的塞北从未听闻,就算整个大玄王朝,也没有听过,若是先前就有,绝对早就扬名四方。 而这种唯有北王府上才酿出的美酒,如今出现在刺史府中,其中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。 刺史大人,一定已经接触过北王殿下! 这位大人身居高位,又是朝廷重臣,自然不可能轻易前去邺城,但是却可以派人前往,所以才能得到北王相赠的塞北红,而那不为人知的拜见,必定有着极为惊人的内幕。 封疆大吏拜见当朝藩王,这种事仅是一想,唐映蓉就只觉心中颤动。 碍于特殊的身份,唐映蓉根本不敢再做多想,无论他们的相交所为何事,都不是她能去觊觎和猜测的,却是对当下的局面有着极大的裨益! 既然刺史大人已经和北王有所接触,那为北王推行新盐的唐家,必然会受到些许的照顾,能得到一州刺史的主意,就无需再顾及宋雨才那等奸佞之徒了。 想到这里,唐映蓉只觉得心头充满了力量,暗道北王殿下的影响之大远胜想象,皇裔的身份始终还是充满了威势啊。 再度注目,望着大椅左端的刺史大人神色平和,唐映蓉的心中放松了不少,不露痕迹地微笑道谢出声。 “多谢大人,民女感激不尽。” 盈盈施礼,看得众官员心头赞赏,暗道此女子虽出身商贾,却是胜过了不少权贵,气度很是不俗。 薛青云抚须轻笑,就此点头含笑,向着静立厅中的儿子吩咐出身。 “带唐小姐去往侧厅歇息片刻,稍后准备开宴,吩咐下去,如今时辰不早,就不一一接见来客,酒宴之上再叙旧情。” 薛奉年应声告退,唐映蓉闻声辞别相随。 门外官员听闻薛奉年传言暂不见客,皆面带失落强笑做礼,远道而来的不少县官神色潦倒,只觉错失了大好良机,未能借机面见刺史大人,引为仕途之憾。 奈何刺史大人已经发话,他们也无能为力,只能希求稍后寿宴还有机会。 多数的贵客早已面见过刺史,仅剩的数十人多为寻常官员,能来刺史府参加宴会已是莫大的荣幸,不被在意岂敢心怀不满,官场往往就是这般残酷,真实的令人难以平息,人情世故也皆是如此,非显贵者不能立于人前。 遗憾离去间,官员们心头遗憾,只得在各处侧厅暂候寿宴,等待之余,却是对唐家大小姐得到优待心有揣测,下意识地看重了几分,不敢再以商人之女看待。 便是寻常官员,也有几分敏锐心思,这就是为官之道,细微之处方见真章。 短短数息,众客就随府中仆从离去,再不敢擅自停留,以免招致刺史大人不满,自知之明极为明显。 而在众人离去的清静客厅,渐渐响起了阵阵轻笑。 分得了几杯塞北红,张之栋就算意犹未尽,脸上也带着些心愿得偿的笑容,有些感慨地浮现轻笑。 “据说,这位唐小姐与邺城酒坊的人走得很近,又在唐家的盐铺卖出新盐,今日一见,才知其不同寻常,难怪能被北王殿下看在眼里,得到如此机会。” 两侧而坐的武将都是张之栋的心腹,自然也知晓其中内情,此刻听闻都督之言,很是赞同地悄声赞叹出言。 “都督所言甚是,此女气度不俗,不是寻常商贾能比,确有几分男儿风范。” “末将深以为是。” “北王殿下果然眼界独到,竟能将新盐交付与一介女流,不愧是当年的七皇子......” ...... 听闻着众将之言,薛青云心有同感。 于此同时,心底也对武将们的直白坦率有些羡慕,武将在沙场出生入死,情谊真挚可贵,就算张之栋这般的粗犷之人,手下也有不少可信大将,胜过寻常兄弟之情。 相比之下,他虽身为一州刺史,却是罕有心腹门生,实在令人遗憾。 这便是文武之臣的极大区别,也是无可奈何的现实。 藏起眼中的一抹羡慕,薛青云含笑点头,向着身旁而坐的张之栋悄声注目。 “既然唐家的这位大小姐得到了北王的看重,能在凉州卖出新盐,我们可以适当帮衬一些,这唐家女子很是聪慧,自然明白其中深意,无需再提点,将来北王也能从她口中知晓我等之意,依张都督当日见闻,北王殿下心怀宽广,将来定不会再计较曾经的疏远......” 这话听得张之栋眼里一亮,当即一拍大腿。 “此计甚妙啊!” “如此一来,我们既表明了心意,又不用费劲去面见北王,可是省了不少功夫,薛老哥不愧是老奸巨猾,实在令本都督敬佩!” 话音刚落,几位武将听得憋笑不语。 老奸巨猾? 这是个好词?! 薛青云脸色一黑,对于这位学识有限的粗人懒得计较。 说起那位北王,薛青云的神情渐渐严肃了不少,就算只是先前经由儿子说起见闻,也令他感到几分惊骇。 张之栋虽说不善于交际谋略,官场之道也向来不在意,可却是为人精明无比,能做到一州都督的官职,绝非只靠过人军功能达到。 就是这样的一个极为精明的老滑头,竟也被北王拿捏得死死的,甚至有几分投鼠忌器,直到今日还令薛青云心境难平。 沉吟了几息,薛青云不得不再度出声叮嘱。 “张都督,今后我等务必还是谨慎为上,绝不可再让北王借题发挥。” 张都督闻声点头,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,身旁众将也面有肃穆,对于那位从未见过的北王殿下,心中忌惮无比,早已打消了曾经的轻视。 眼看气氛严肃了数倍,门外却是再度响起了脚步声。 闻声望去,只见仪表堂堂的刺史公子薛奉年大步而来,稳步踏过客厅门槛,立于厅中做礼出声。 “父亲,寿宴已经备好,众宾客也已落座。” 薛奉年欣慰地点头。 “不错。” 随即刺史大人与张都督一道起身,踏出客厅直奔寿宴,薛奉年于众武将紧步相随! 第154章 跳梁小丑 刺史府的饭厅正院宾客齐至,皆满面荣光。 凉州城的官员坐于前列,皆身穿锦缎华服,腰佩美玉,谈笑间神色自得,其中有贵族相伴,举止言行极为讲究,包括胡维宣之类的四品以上官员都在其中,令人远望而欣羡。 而在酒宴前席四桌过后,抵于四品的官员和部分权贵才得以入座,衣着就显得低调了不少,相比之下更为拘谨,就算偶有言谈,也是低声细语,相互问候极为客套,不乏有相互引荐之人,彼此交谈悄语,神色平和和谦卑。 就是如此,多达十二桌的酒席也占据了大头,正处于院落之中,同样引得了不少关注。 至于地方官员和普通权贵,以及身有功名的后进学子,则都被安排在了最后六桌,已经位于院落末位,几乎逼近了远门,地位显而易见。 哪怕只是这种位置,也已经令无数人欣羡,不知凉州有多少人望而不得,能坐在此处,就是身份的象征。 位于末席的官员多是来自各县,手头拮据无华服加身,又出于礼节考量,大多只得穿着长袍官服,就显得有些刺眼。 在较为闷热的天气,官服并也不实用,将那份闷热加重了不少,末席的官员不断地擦拭着两鬓汗丝,可依然面有荣光,浮现在卑微的笑容之中,至于陪坐的学子权贵,那就更是紧张,根本不敢有所言语,个个正襟危坐,看起来拘谨到了相当地步。 好在今日天公作美,当头有青云笼罩,院里才有些许微凉,不似往日那般毒辣,空气中任有几分闷热,还能安坐酒席之中。 唐映蓉只是商贾之女,自然按照尊卑次序被安排在末席,心中并无觉得有何不妥,能有幸位于其中,已经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了。 只是有些烦闷,同席而坐的还有宋雨才,一直带着得意的笑意打量而来,令人心头不快。 望着满场的官员权贵,不少寻常官员和世子已经惊得心头动荡,好像卑微得连话都不敢多说,而有幸陪坐的钱大海,几乎已经激动得心都跳出了嗓子眼。 一眼向前望去,满场皆权贵,往来无白丁。 这真是生平不敢想的阵势,美梦实现也不过与此了! 就在这种惊人场面下,一道沉声通报自走廊传来。 “刺史大人到!” 沉稳之声响起,带有些许威势惊人传开,在场宾客神色为之一震,连忙停息了坦言,齐齐起身而望,神情尊崇无比! 哗啦啦! 两百多人瞬间起身,尽数注目而去,整个院落再无人声,瞬间悄然无声,唯有一种极为肃穆的气氛蔓延开来,令人一下子心弦紧绷! 万众瞩目下。 只见面容儒雅的刺史大人着青衫而来,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,一脸美髯张都督的同行阔步,同样面带笑容,相比却是威猛了许多。 身后,一表人才的薛公子稳步相随,还有诸多素衣武将紧随其后,一股上位者的威势缓缓逸散,惊得在场毫无声响! 军政魁首同时出现于视线中,眨眼就走到了饭厅门前,全程悄无人声,唯有尊崇的目光投射而去,仿佛所见便是荣耀,所闻即为权势! 立于门前,薛青云的笑意如常,好似一位平易近人的儒生,环视了一眼在场宾客,含笑说出平和之言。 “诸位贵客临门,本官感激不尽,今日还请兴尽而归,来日百官当一一回礼。” 此言一出,数百人皆目露喜色,无比崇敬地齐齐做礼! “刺史大人言重了,恭祝大人寿辰。” “刺史大人言重了,恭祝大人寿辰。” “刺史大人言重了,恭祝大人寿辰。” ...... 望着众人做礼道谢,薛青云脸上的笑意浓厚了几分,仿佛确有几分过寿的喜庆,随即再度出言。 “诸位有礼,还请落座,若有招待不周还望海涵,若有所需,向犬子直言便是,请。” 随即侧身而立,向着身旁的张之栋伸手而请。 “张都督,请。” 张之栋早已迫不及待,当即抱拳而入,闻到饭厅里的浓厚酒香,脸上的笑容越发浓厚。 “请!” 这一幕都被众人看在眼里,不由得欣羡万分。 可他们也很清楚,能进入饭厅雅室宴饮的,都是凉州的顶级权贵,绝非自己能够奢望,只能羡慕地赞叹一望,等待着刺史大人进屋,他们才敢落座酒席。 就在这种羡慕的注目下,刺史大人眼看就要相随进屋,却是好像看见了什么人一样,忽然停步回头。 望向了前列的酒席,脸上带有几分亲近的笑容。 “子谦,随本官进厅落座一叙。” 此言一出,不少人为之动容,惊疑注目而去,只见盐运使胡维宣受宠若惊地起身做礼,不等他出言,便被刺史大人摆手打断,亲自相迎入了饭厅。 这一幕羡慕了无数人,同时也震动了凉州的官界。 一向低调倔强的胡维宣,竟得到了刺史大人的赏识,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文章? 若是别人,就免不了被猜疑送礼奉承之类的暗中勾当,可胡维宣是出了名的硬骨头,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,就愈发令人惊异。 短暂的惊讶震动了不少人,根本没人明白其中的道理,也想不通胡维宣到底有什么机遇,能得到这份礼待。 片刻之后。 见到刺史大人和几位大将踏入饭厅,在场的宾客才相继落座,复杂的神色一掩而过,院中响起了阵阵笑谈。 在这这片欢愉之中。 处于末席的宋雨才嫉恨一撇,就将这份不满藏在了心底,对于又臭又硬的胡维宣懒得计较,转而望向了同桌宾客。 除去几位盐政官员,其余都是生面孔,算不上什么角色,而最为令人在意的,还是对面那位朝思暮想的唐大小姐。 再诸位官员客套的间隙,宋雨才笑着端起了酒杯,向着唐映蓉注目而去。 “唐小姐,今日相见便是缘分,如今新盐已在本会长手中,你又何必苦苦挣扎,不如借此良机化干戈为玉帛,你我结秦晋之好,岂不是一桩美谈?” 话音刚落,桌上的众人都楞在了原地。 只见大名鼎鼎的宋首富目露贪婪,眉眼间的得意极为明显,已然吃定了对坐的佳人,就好像抓住了对方的把柄一样! 无论是同席的官员,还是另一位功名在身的学子,都彻底被他忽略,仿佛根本上不了台面一样。 那份倨傲,在多日的隐忍下终于是渐渐爆发了出来,嚣张的本性显露无比。 在今日的寿宴里,哪怕寻常的县令也要极为谨慎,对于同坐宾客礼待万分,一个商贾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,全然不顾礼节,眼里只有对坐绝色佳人,简直狂到了极点。 那油腻的模样,比起往日还要令人厌恶,唐映蓉只是淡漠一撇。 “宋会长,新盐何时到了你的手中?” 这话一出,宋雨才先是神色一愣,随后当场轻笑出声,就好像听到了最无知的笑谈! 第155章 首富摊牌了 “宋会长,新盐何时到了你的手中?” 语气镇定的柔声之言响起,唐映蓉神色平静无比。 那柔美的柳眉里带有几分刚强,比起往日多了些坚定,却只能令人感到几分女子的柔弱,一眼望去令人心中怜惜。 宋雨才却是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望着同桌而坐的佳人摇头轻笑,心中对于眼前宋大小姐的坚持倔强感到幼稚,笑声越来越大。 “呵呵......呵呵,哈哈哈!” 笑声缓缓放大,虽不至于响彻全场,也是极为显眼,宋雨才心中有种不过如此的得意,好像心里多日来的闷气也快要发泄出来,脸颊笑得微颤。 这种动静,引起了不少院中贵宾的注目,外来的官员和客人看得眉头微皱,好奇地悄声打探起来。 “谁人发出这般刺耳笑声......?” “就是那末座的富态男子,不仅大笑出声,还直视貌美女客,实在失礼,也不知是何身份,竟然是刺史大人的寿宴上这般失态!” “他是何人......?” “哎,此人便是我们凉州城的首富,也是凉州商会的会长,人称宋大员外的宋雨才!” “一介商贾,居然在刺史大人的寿宴上不顾仪态,实在是放肆!” “嘘......兄台切勿妄言!此人可是出身宋家,绝不是寻常商人能比,我等不好多作评议,以免生出事端......” “嘶......!原来他还有这种身份,倒是下官孤陋寡闻了,多亏仁兄提点,凉州城真是藏龙卧虎!” ...... 刺耳的笑声惊动了不少人,悄声交头接耳之下,场中略有震动。 即便是眼见这般失态,部分不知情的外来权贵官员眼中厌恶,碍于宋家的声名也只得压下不满,摆出若无其事的神态继续宴饮攀谈。 短暂的嗡嗡作响过后一切如常。 宋雨才早已习惯这种出身带来的极大优越,收起了几分笑意注目而去,望着唐映蓉的倔强冰冷神色愈发兴奋。 这个女人,就像望而不得的山巅芙蓉,令他这几年来心痒难耐,曾经是百般讨好都未奏效,今日终于是要一改地位了! 他已经握有新盐,可笑对方还浑然不觉,自以为胜过一头,实在是太小看了凉州首富的声名! 定睛注目几息,宋雨才的心头波澜渐起,只觉得感慨颇多,有种终于征服一切的快感在浑身蔓延,连心跳都加速了不少。 身旁陪坐的钱大海眼色极好,见此情形,即刻地壮着胆子恭祝出声,也为自己在这等大场面里留下了印象,可谓是心机到了极点! “宋会长,今日您能受邀参加刺史大人的寿宴,实在是咱们凉州商界的荣耀,又能财情兼收,堪称好事成堆,小人敬您一杯!” 这话一出,邻座的官员好奇注目而来,那份在意愈发的明显,似乎想要印证,那静坐的佳人是否真与宋雨才有瓜葛。 谁知当他们注目而来,同桌的几位盐官也是心有灵犀,即刻符合举杯。 “恭喜宋会长啊!” “宋会长真是福泽深厚,羡煞旁人呐!” “宋会长,恭喜早日大婚啊!” “恭喜,恭喜!” ...... 几名盐政官员齐齐起身,与钱大海一道恭祝举杯,同席的外地县官神色震动,似乎心里有所猜测,却是不敢妄动。 一瞬间,关注而来的目光越来越多。 除却前列的大官和权贵,几乎小半的寻常官员都心有猜测,好奇地注目而来,目光全聚集在了那位商界明珠的绝美面容上。 唐映蓉的声名,不少人都有所耳闻,今日一见也深感惊艳,哪怕自持身份不好交相,总归心里还是有几分倾慕之意,才乃爱美之心人之本性而已。 如见听闻这番话语,再见到众人举杯恭祝,不由得愈发好奇,说是嫉妒也好,心里惊疑也罢,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大半。 而作为场中另一焦点的宋雨才,自然是满面春风,端坐酒席望向了唐映蓉,双目的优越逐渐显露出来。 呵呵...... 如今有盐官举杯,以这位小姐的聪慧,理应能猜到几分隐情,想必也会斟酌一番。 就在几十道目光聚集之下。 唐映蓉却是仍然端庄静坐,精致的淡妆里不见丝毫惊慌,只是微笑着注目而去,好似在看一个傻子。 “宋会长,酒宴刚刚开始,莫非您已经喝醉了?这新酒虽好,却是后劲不小,切勿贪杯才是。” 瞬间,不少人脸上神色古怪,渐渐露出了几分隐晦的笑意。 听见各种动静,钱大海只觉脸面尽失,陪同起身的诸位官员也是进退两难,莫名成为了笑柄,是坐也不能站也不对! 悄声望去,宋会长的肥胖面容里乍现微红,笑意猛地一滞! 死死地盯着眼前佳人,又感受着众人的齐聚而来的含笑目光,宋会长仿佛被扇了一个耳光,脸色极为难看! 可喘着粗气盯了几息,宋雨才却是挤出了笑容,牙缝里挤出一句赞赏之词。 “好......好,不愧是宋大小姐!” 他对于唐映蓉实在是太了解了,若是见到有几位盐官相助就松口认命,绝不像是这个女人的作风,要真是那样,宋雨才也不至于这般心心念念。 得不到的,才是最好的。 既然事情到了这种份上,又在各方权贵的注目下,就不如让众人做个见证,好叫唐小姐明白,何为大势所趋! 今日,便摊牌了! 再度吃了闭门羹,宋雨才心里的激动反被调动了起来,眼里浮现一丝欲望的光芒,当即就举杯一饮而尽,说不出的豪气! “诸位,有心了!” 钱大海瞬间心头大震,与几位同样激动的盐政官员举杯同饮。 这情形倒是看呆了不少人,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。 在这种盛大的场合中,面对他人嗤笑而坦然道谢,似乎根本不讲这种小事放在心头,这表现确实非比寻常,倒是不愧首富的气度。 如此城府的人,能说出先前之言,恐怕绝非是轻佻戏言啊,连几位盐政官员都举杯,近来风头正盛的新盐,或许说不定就是出自宋家。 甚至于..... 连唐小姐也如他所说,将要下嫁?! 第156章 惊人的能量 惊疑不断涌现心头,更多的人闻声严肃注目而去。 渐渐地,神色里有些复杂。 只见宋雨才缓缓起身,左手拿起酒壶,右手举着酒杯,目不侧视地坦然前行,似乎真有几分出身名门的风范,连身旁路过的诸多官员权贵也不放在眼里,一路走去如视草芥。 那稳步前行的举动,引得多半人注目而去。 即便走到了院中,宋雨才仍未停步,惊得更多人目露异色! 这位首富,究竟是要做何举动......? 万众瞩目下。 直到行至最前列的酒桌之旁,宋雨才走过诸多凉州大官,含笑弯腰,唯独向着盐运副使张翠峰举杯做礼! “张大人,可否赏光饮一杯酒?” 语气古怪的话语悄然响起,院中瞬间寂静下来,不少人的眼中浮现震动! 近日的凉州城里,新盐名头之争已经传得沸沸扬扬,先有宋雨才以四百文的低价卖出新盐,后有唐家以五百文的价格同样卖出新盐,哪怕价格稍高,却也依仗着新盐的极高品质和往日的声名不落下风。 几乎相差无几的新盐,在短短几日内就抓住了不少人的眼球,在场的权贵也觊觎多时,深知其中的利益巨大! 奈何他们毫无头绪,也无足够的家底参与这场争斗,若是论起身份地位,他们自然底气十足,可若是说起挥金撒银的商道之争,却是毫无底气。 哪怕心头不认,事实也是如此,整个凉州城里,能有资格参与这场新盐之争的,唯有唐宋两家而已。 而在眼前,长久没有落定的新盐名头,似乎即将落下尘埃! 张翠峰身为盐运副使,虽说没有胡维宣那样在盐道一言定论的权利,却也是一人之下的盐政官员,从四品的官位再无他人。 若是张翠峰都与宋雨才相交,那就不是寻常盐官能比,必将得到极大的支持,几乎可以说能够左右新盐的所属! 一瞬间,连凉州城内的众多士族都惊得神色严肃无比,齐齐望向了端坐前席的那位盐运副使! 只是敬酒,张翠峰立刻就成为了场中焦点,无数的目光瞬间投来,关注度比起以往胜过了百倍有余。 感受着神色各异的目光,这位端坐的白面文官心头压力极大。 在盐政衙门混迹到了从四品的官位,不过短短十来年的光景,他对于官场的微妙气氛很有心得,手段不似面容那般柔和。 宋雨才此举,不过是想彰显实力,以告知其余人新盐所属已有定论,顺便有着将军唐映蓉的目的,剩下这盘心心念念长达几年的棋局,好财色兼收而已。 这种事,他一眼就看得清楚。 只是若要此刻示好宋雨才,就等于在整个凉州的官场同僚面前承认,自己与宋雨才有私交,甚至被人猜到已经达成了暗中的约定。 若是如此,他的风评就会直转急下,于为官的声名大大不利,确有私交是一码事,在于人前就是另一说了,这种事还是得两说而论,毕竟声名为本,清誉傍身才可名利兼收啊。 沉吟之间,张翠峰有些犹豫。 见到那抹举棋不定,宋雨才心里冷笑,暗道这伪君子和胡维宣如出一辙,可惜自从先前拜访,早已被他看穿,语气加重了几分,继续笑望而去。 “张大人,我宋某不过是个商贾,虽说出身宋家,却是远不如几位堂兄,大人若是介意,只当在下高攀了。” 闻声,张翠峰如梦初醒。 这话里的意思,在他听来已经十分明显了...... 张翠峰与宋雨才曾有约定,只要相帮得到新盐之名,从此凉州只有宋家新盐,就愿将新盐的推行各地买卖,以充当他的政绩,博取将来的巡盐御史之位! 原本,张翠峰还有些虚与委蛇。 他并无过硬的背景,出身也只是马马虎虎,可以说人脉有限,只觉得此事宛如空中楼阁,就算拿下新盐,巡盐御史之位也未必是十拿九稳,想来也不过是宋雨才的说辞罢了。 此刻经由宋雨才提点,张翠峰瞬间惊醒了过来,既然此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示好敬酒,哪怕有在唐小姐面前炫耀之意,对于新盐也是势在必得。 何况,这宋首富又有族兄在朝中为官,甚至是官至六部尚书的层次....... 这种大势面前,还有什么可犹豫的? 好处太多了啊!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,抚着八字须的张翠峰就镇定起身,端起酒杯含笑摆手。 “宋会长~言重了,言重了!” “宋会长乃是凉州盐业的纳税大户,近来又研制出了上等的新盐,可谓是钱程似锦,将来必能造福凉州百姓,何况还是宋家子弟,堪称人中俊杰,本官岂敢有轻视之心呐!” “宋会长,请!” 一番话说得是无比干脆,态度摆得十分明显!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,就见那白脸八字胡文官起身举杯,一番含笑说辞过后,很是痛快地满饮杯中美酒,脸上笑意难平! 这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啊...... 前席就坐的都是凉州身份显赫的人物,不乏四品官员,还有世袭爵位的望族子弟,此刻见到官员对着一名商贾这般亲切,甚至有几分讨好的意味,瞠目结舌之下,不由得心中鄙夷。 可是转念一想,看清内幕的权贵们也觉得是人之常情。 一定是宋雨才给的太多了...... 就算身有傲骨,也架不住宋家人的暗中许诺,哪怕曾经表明刚正不阿,迟早也不过是屈于现实。 纵观整个凉州,能做到纯粹两袖清风的,恐怕也只有胡维宣一人。 若非如此,宋雨才也不至于兜一圈子收买个盐运副使。 也只有那个软硬不吃的寒门文官,才能挡得住宋家人的利诱,就算平日多有争执,甚至曾经心头不忿,此刻不少官员也在心头敬佩。 或许正是如此,四品官阶的胡维宣才被刺史大人看中,得到了殊荣进入雅厅宴饮啊。 感慨归感慨。 如今看着盐运副使与宋雨才举杯同饮,甚至给足了颜面,院中的寿宴突然有些沉寂,有人心怀不忿,有人眼里嫉妒,也有人轻舒长气。 若是宋雨才想借由盐运副使之手,得到新盐从而财压凉州,达到挤兑唐家以迎娶唐映蓉的目的,恐怕也有些天真。 副使,终究只是副使而已,只要为官清廉的胡维宣不被收买,他怎么可能绕过胡大人得逞奸计! 很多人能想到的事情,宋雨才自然早就心里清楚,无视不少青年人投来的嗤笑目光,宋雨才道谢之后,继续开始慢步前行。 不过数十息,就与诸多官员继续碰杯同饮,惊得不少人渐渐睁大了眼眸,就好像亲眼目睹了一场难以想象的阴谋,如今彻底搬上了台面! 眨眼间,宋首富已然碰杯了将近二十位官员,而这些官员,清一色都是来自盐政衙门! 他居然......收买了整个盐政衙门?! 这得是多大的手笔! 在场的各色宾客全程目睹,渐渐惊得哑口无言,眼眸也在不断地放大! 第157章 有恃无恐 “魏大人,请~” “宋会长客气,请!” “徐大人,请~” “宋会长请!” “陈大人,请满饮此杯~” “恭喜宋会长啊,发现此等新盐,将来定能造福我大玄百姓!” ...... 不过数十息的功夫,将近二十位官员相继与宋雨才碰杯示好,而且都是清一色的盐政衙门官员,从无例外! 亲眼目睹着一切,在场的宾客突然陷入了安静之中。 望着宋雨才平和神色,眉眼间的笑意已经难以掩盖,臃肿的眼睛堆出了不少褶子,凉州的官员和权贵们感到了震动! 整个盐政衙门,几乎九成的官员都与宋雨才碰杯,意味着什么样的惊人之事?! 这个商贾,居然收买了所有的盐官! 甚至于,他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,与这些人相继碰杯示好,以表露出不为人知的私交,几乎是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摆在了台面上,而且是在刺史大人的寿宴之中! 这种做法,可谓是张狂到了极点! 此时此刻,宋雨才就差立于凉州城门之中大声呼喊,整个凉州的盐官都是他宋某的人! 收买官员之事屡见不鲜,历经官场多年,这种事几乎见惯不惯,甚至在江南富庶州府,此种现象已为常态,历朝历代难以断绝。 可纵观大玄前朝百余年,却是从未听闻这般荒诞之景! 即便只是隐晦暗示,宋雨才的做法也是张狂到了相当的地步,当着整个凉州地界的权贵官员,表明自己握有盐业的权利! 一介商贾,敢于这般明目张胆地勾结官员,实在是令人发指! 亲眼目睹着接连的碰杯,陇州学子陈生怒火升腾,暗暗紧握双拳! 静观多时,竟无人敢于应声评议,更是令他感到只心头一口闷气,似乎将要憋破胸膛! 陈生年轻轻轻成为举人,本有着报效朝堂的美愿,能被刺史大人相邀而来,对于这番提点之恩感怀不已,赶考入仕之心愈发坚定。 今日的寿宴原本是生平难得的盛况,又能让他铭记许久,心头激荡不已,既见到了各方官员权贵,一览凉州俊杰之风,又能偶遇传闻中的凉州绝色,可谓是一大快事。 谁曾想,突然冒出来的首富嚣张跋扈,先是觊觎唐小姐的容貌轻佻出言,如今又为了彰显人脉逼迫唐小姐,堂而皇之地显摆官商勾结的龌龊行径,实在是无耻至极! 若是天下都是这般,大玄岂不成了仗财豪夺的律法沦丧之国? 若是人人都是如此,官场与那强盗悍匪有何区别? 若是世人都是这般,苦读多年所为何事,报国岂不是成了人人唾弃的笑谈? 若是任由世家之人为所欲为,大玄朝危矣! 望着宋雨才还在继续碰杯,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,连身后相随送酒的仆从都挺直了腰板,在百余权贵面前荣耀满面....... 宛如望见世间丑陋,青年热血激涌难平! 陈生虽是一介文弱书生,此刻也顾不得多想,心头百般情绪激涌而出,难以压抑地爆发出了惊人怒火! ...... 客厅雅座。 香楠桌椅,精雕竹筷,陈设讲究的酒席上菜色齐备,皆是经由大厨精心烹制,可谓是色香味齐全,四扇条屏将一切隔绝,眼前的华美门外难以想象。 刺史大人位于主座,既是寿星又是主人,坐得毫无过错,全程风度依然,脸上始终带着平和的笑意,就好像一位谦和的教书先生。 身旁陪坐的张之栋脸色微红,闻着醉人的酒香很是陶醉,似乎对今日的酒宴分外的满意,时不时地众将笑谈出声,偶尔还讲点少儿不宜的段子,根本没有任何忌讳。 与这两位相比,其余官员就显得谨慎了许多,哪怕武将相对耿直,也不敢在这种场合表现得失礼,端坐其中克制谈笑,一片和谐的笑声响起。 小小的一桌上,坐满了凉州地界的官场巨头,最小的也是凉州府知府,权力大得惊人。 甚至于,就连刺史公子薛奉年,也只是陪在酒席一旁,替父斟酒致谢,若是寻常在场,抛去这种阵仗,仅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氛,恐怕就吓得难以抬头。 落座于席尾,初次参与这种场合的胡维宣心头紧张,不只是有文人的拘谨,也有对于刺史大人的感激。 他虽然身为一州盐政魁首,按品阶和地位来说,却是没有资格落座于此,能坐在这处酒席,此后旁人都得高看几眼,听起来似乎没有太多的表面变化,实质上却是有着极大的裨益,在极为现实的官场,地位就会水涨船高,交际办事都会方便数倍。 而能有这般变化,一切都要归功于刺史大人。 念及于此,一向不善交际的胡维宣难得地起身,向着薛奉年礼言讨来了手中的那坛塞北红,稳步走近上席含笑出声。 “今日是刺史大人的寿辰,下官只有薄礼一份,实在惶恐,故此厚颜借花献佛,还请刺史大人勿要嫌隙。” 这话一出,在座的官员都有些意外。 谁能想到,一向不善言辞的胡冷面胡维宣也会开窍了? 微笑间,众官员目露意外,同时又带有几分欣慰,这位胡大人按才学来说,早该步入三品之阶,可惜却是多年流落各地,就是不懂为官之道过于坚持自我。 如今能得见一位人才顿悟,虽说有些圆滑,却是不会招致他人的嫌隙,反倒心中欢喜,奉为一则趣谈。 薛青云闻声抬头,对于这位正直的文官愈发喜爱,含笑举杯而饮。 两人同饮相视一笑,对于彼此误打误撞的缘分心有灵犀,也幸好有了这种意外,当日回礼请柬相见道出心事,薛青云才真正结识了这位官场君子,算是心有安慰,总算发现了一位可为心腹的正直官员啊。 对于这种隐晦的内情,张之栋最为清楚不过,不论是两人的相交还是上下级的信任亲近,他都看在了眼里。 身为武将,他对于寻常文官的拐弯抹角最为厌恶,此刻目睹两位君子碰杯,只觉得心头欢喜,好像连官场都清明了不少。 而眼前的变化,都和北王脱不开干系。 北王虽说难缠,今后处处都得小心应对,倒也是爱民贤德勇武不俗,鬼使神差地也还做了不少好事。 甚至于,连自己心怀揣测前去拜见,也得到了许诺的神兵,付出的东西不过是一堆寻常矿石而已,根本是占了天大的便宜...... 目前来看,结识那位殿下似乎很是不错啊。 张之栋心有感怀,又见到两人面带笑意,气氛很是融洽,当即借题发挥,大笑着拍手称快,也装起了几分文人模样! “好!薛老哥与之谦这杯酒饮得极妙,君子相交当是如此,这般痛快之事,怎能不同饮一杯!” “之谦,速速给老夫也斟满酒杯!” 薛青云闻声轻笑,一眼就看穿了这老油条借机讨要塞北红的套路,也没有戳破毁坏气氛,向着胡维宣点头示意。 胡维宣含笑移步,被影响得多了几分活络情趣,心照不宣地捧着酒坛近前倒酒。 可就在期待之下,酒坛却是空空如也,倒了半天也只有三滴! “这......” 瞬间,胡维宣窘迫不已。 两个眼睛瞪得老大,张之栋就算心有不甘,也只得大手一挥,满脸遗憾地将薛奉年赶出去自己吃酒! “罢了罢了!本都督岂是贪杯之人,贤侄你且去外面招待来客,我等闲叙便是!” 话音一落,早已憋不住笑意的薛青云轻笑挥手,众将士先前笑出声来,其余官员也被感染,轻笑声接连响起。 望着气氛极好的酒宴,紧绷神经的薛奉年总算是送了一口气,缓缓做礼,完成了父亲交代的人物,就此退出了饭厅雅座。 谁知当他踏门而出,正准备稍稍放松之时,却是听到一声严正呵斥! “大胆商贾!” “竟然贿赂官员,败坏官场风气,如此作为还在刺史大人的寿宴上炫耀,简直是目无法纪!” 贿赂官员? 还敢在府上显摆......? 世上竟有如此大胆的奸贼,简直是无法无天了! 薛奉年闻声面容一滞,眼含怒色地注目而去! 第158章 奸商的阴险之处 “竟然贿赂官员,败坏官场风气,如此作为还在刺史大人的寿宴上炫耀,简直是目无法纪!” 薛奉年刚放松心神踏步而出,猛然听到一声厉斥! 瞬间,惊得心头震怒注目而去! 只见尾席有一青年起身而立,身形有些单薄,穿着素色长袍,泛白的颜色表明了家境贫寒,却是十分干净,看起来不觉得有何不妥,看模样似乎是位学子,能在寿宴之中,想来应该身有功名才是。 就是这样的一位书生,此刻却是面色涨红目带怒色,紧盯之人正是手持酒壶的富态员外宋雨才。 似乎,这位学子口中所骂的贿赂官员之人就是宋雨才? 所有的来宾都被这声呵斥惊动,难以置信地注目而去,各异的神色浮现在面容里,场面突然寂静无比。 似乎没人能想到,竟有人敢当面怒斥出声。 见这情形,薛奉年心头的怒火暂且压下,直觉事情有些棘手,先是冷静下来,以主人家的身份沉声望向那人。 “你是何人,为何突然喧哗?” 这一声问话响起,回头惊望的众宾客才闻声转头,望见是薛公子出面,事情显然将要闹大! 气氛突然变得严肃起来,无人擅自出言。 而在一片沉寂之下,陈生也是望见了薛公子立于门前,当即义正言辞地做礼应声,眉宇间怒色不减! “薛公子有礼,学生陇县举人陈生。” “这位宋员外,当着众目睽睽之下,与有私交的盐政官员们举杯同饮,枉顾大玄律法,败坏官场风纪,还借此威逼唐大小姐,欲行强娶民女之事,私德令人发指!” “如此奸佞小人,现身今日寿宴,亵渎朝堂律法,有污刺史大人清誉,还请公子明察!” ...... 素衣书生言辞俱厉,说得激荡难平,正气之言回荡在院落之中。 在场的部分宾客深有同感,心中为之赞叹,也有人目露惋惜,神色极其复杂,也不乏面露愧色的年轻人低头不语。 气氛变得愈发严肃,甚至能让人感到明显的压力! 这位学子,实在是品性刚直,敢于在诸多权贵官员面前怒斥宋雨才,身怀正气而不低头,他日或可成栋梁之才啊。 薛奉年也是年轻气盛,对于宋雨才的为人颇有了解,自然对这话心有共鸣,只觉得热血激荡,暗道这才是国之俊杰寒门俊才! 此刻,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位胡维宣,心头很是尊敬,毫不在意对方的贫寒衣着。 可是,感受着聚集而来的目光,薛奉年的神色却是变得严峻了起来,与内心的激荡对比鲜明,甚至显得有些凝重。 身为刺史之子,薛奉年的眼界和见识远超同辈,经历先前邺城之行,心境更是成长了不少。 若是放在曾经,听闻如此之事,他大概率就会忍不住拍案而起,但今日亲耳听闻过后,薛奉年却是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,表现出了超乎年龄的沉稳。 微微点头,没有流露太多情绪,薛奉年先行向着宋雨才注目而去! “宋会长,可有此事?” 话音刚落,年长的贵客们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讶。 而在众人的注目下,宋雨才缓缓放下手中酒壶,缓缓拱手做礼,极为老道地含笑应声,竟是反驳此言! “薛公子,草民岂敢违法乱纪啊~” “我与诸位官员不过是因为盐业缴税的旧相识,今日在寿宴得见心中崇敬,故而敬酒,怎么会是贿赂呢?” 说着,宋雨才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,突然浮现了几分怒色! “倒是这位举人老爷......在众目睽睽下,诬陷草民也是罢了,还敢栽赃诸位大人,实在是令人震怒!” 这...... 反问之声响起,不少人为之大震! 明白人都看得清楚,实情就和陈生说得一般无二,这种事宾客们都心知肚明,绝对是宋雨才与众盐官有所勾结! 不曾想,这个奸商矢口否认也就罢了,竟然还倒打一耙,反问罪于陈生,令黑白颠倒,简直是奸诈到了极点! 听闻此言,官员们大多神色镇定,其余宾客却是已经面露惊异,显然被这手反告惊得不轻。 至于当事人陈生,更是突然脸色一僵,心头的生出了一丝凉意! 对啊...... 宋雨才与官员勾结,这事儿是摆在了明面上,却是没有完全承认,只是一种表露出来的暗示而已! 他先前的震怒控诉,完全没有任何实质证据,而这个奸商的倒打一耙,却是证据确凿,在场的人都能作为见证! 若是这份诬告闹大,他必将落得个诬陷官员的罪名...... 依大玄律,凡诬告者皆以反坐论处,即但凡诬告官员的人,就要按照所诬告官员的罪名定罪,若是诬告官员杀人,当偿杀人罪,以死获罪,诬告官员者罪加一等! 而眼下的诬告若是坐实,几十人的受贿罪就要加在陈生自己的身上,将来不仅要革去功名,甚至还要流放一生,比死罪还要折磨! 宋雨才就是仗着律法的空子,堂而皇之地炫耀权势,却能不被制裁,若是有人不忿,他却能依法问罪,正是所谓的恶人先告状! 这一招简直阴险到了极点! 后知后觉,凭借一腔热血挺身而出的陈生瞬间脸色煞白,有种此生尽毁的直觉冒出心头,缓缓环视四周,只见众人的目光无比复杂,更是令他感到了现实的凉薄。 原本的一身正气,在一瞬间遭遇了最为惨烈的考验,前途尽毁却无人声援,一生的梦想突然动摇,好似曾经的信念也在此刻有了动摇。 瞬间,这位年轻的举人心中无味陈杂,眼看为年轻的冲动付出代价,懊悔和愤怒占满了心头! 这种神色的变化,都被宾客们看在眼里,却是无人应声。 薛奉年凝重而望,心中急切不已,也觉得难以插手,此事已经愈发刺手,他的立场又很是微妙,稍有不慎就会影响极大,甚至牵扯了整个刺史府。 面对这种情形,就算心中焦急,能沉住心神的薛奉年已经极为难得,哪里能瞬间想到妙策搭救,一时陷入了两难。 就在这种压抑局面下,却是有一道轻柔女声响起,令人心旷神怡。 “宋会长,这位陈举人不过是酒后失言而已,你又何必这般针锋相对呢?” 话音刚落,宋雨才猛地注目而去,望见那起身的佳人,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....... 第159章 首富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“宋会长,这位陈举人不过是酒后失言而已,你又何必这般针锋相对呢?” 轻柔之声犹如天籁,众宾客都惊疑注目。 几乎没人能想到,在这种局面下,还有人敢于挺身而出,为一个即将摊上诬陷官员罪名的莽撞举人说情! 宋雨才却是面带笑意,好像终于等到了想听的声音。 在众人惊疑的注目下。 身着长裙的唐小姐缓缓起身,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,一眼就令人如沐春风,缓缓望向宋雨才,语气好像变得十分平和。 “宋会长,这位陈举人只是酒后失言而已,今日是刺史大人的寿宴,若是动静闹大,也不喜庆,可否揭过此事?” 这话一出,众人的复杂神色越发明显。 虽说眼里有些惊叹,为唐小姐的急智而赞叹,却是有种奸人得逞的预感,说不出的郁闷的酸楚。 莫说是薛奉年,就连心有悔恨的陈生,也在此刻猛然抬头,咬着牙挣扎起来,似乎不愿意唐小姐出言求情,落入宋雨才的圈套! 要知道,宋雨才先前的炫耀,都是为了劝解威逼唐小姐,若是此刻唐小姐求情服软,宋雨才那个奸商就更是有机可乘了! 我不杀伯仁,伯仁却因我而死。 陈生熟读经典,心中仁德兼备,对于这种愧疚万分的事,心中是万万不能接受,他挺身而出不只是为了唐小姐,也是为了大玄律法和官场清明,为了维护自己心中的国之法度! 如今若是被唐小姐所救,反倒害得唐小姐落入奸商之手,岂不是成了可笑的罪人,有何面目再立足世间,以读书人自居? 骨气涌现,陈生极为坚定地紧握双拳,即刻就准备担下罪名,以坦荡之姿维护心头的所谓正义! 谁知,唐映蓉却是先一步出声。 带着一丝笑意,再度柔声劝解:“宋会长,今日你风光无比,大度一次又何妨呢?” 这话一出,宋雨才的心里瞬间乐开了花,有种终于被看在眼里的傲气涌现,同时也心有体会,定是唐小姐认清了现状,终于服输任命啊! 激动之下,宋雨才已然有几分美梦实现的狂喜,立刻笑吟吟地点头应声,贪婪的眼里只有唐小姐的绝美之姿,根本没将陈生放在眼里。 “自然,自然。” “既然唐小姐如此出言,本会长也深有同感啊,方才就觉得那位陈举人似是酒醉,绝不会是诬告朝廷命官之人!” 猪哥般的激动神色变化极快,看得一干人神色复杂。 陈生就算开脱了重罪,却是脸上没有丝毫欣喜,眼眸复杂地低头不语,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打击,面容里满是懊悔。 自嘲苦笑,说不出的落寞与自责,只觉得颜面尽失,好像人生瞬间坍塌,同时也对世家之人的毒害深有体会,怒火和不甘在内心蔓延。 这位冲动的举人,已然不会被人在意。 在场宾客的眼里,充斥着些许无奈和感慨,年长的官员和贵族,也浮现着丝丝惋惜,好像就要大局注定。 眼睁睁地,看着商界明珠暗投,实在是世道无情,红颜福薄...... 这也就是大玄的缩影。 在世家的庞大权势面前,寻常人不过蝼蚁,就如眼前的宋雨才这等奸佞之徒,都能在凉州城中呼风唤雨,手握实权的为官者,又该是何种程度? 心头唏嘘,宾客们渐渐恢复了神色,好似事不关己地悄声回头,万般无奈压在心头。 这般震慑众人的情景之中,宋雨才眼看就要抱得美人归,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,连身旁紧随的狗腿子钱大海,都感到了莫名的荣耀! 经此寿宴,他必能跻身凉州城的人物行列啊! 眼前宋雨才大步前行,钱大海愈发地恭敬和敬佩,端着酒壶弯腰紧随,几乎就恨不得扫平脚下的尘土,谄媚无比,心中激动万分。 而前行的宋雨才,此刻已是满面春风,心里激动不已,连脚下都觉得有几分虚浮,好似做梦般的美好,就要将美人揽入怀中,准备即刻出言求亲! 可就在这关键时候,唐映蓉却是缓缓落座了,就好像事情已了,再无任何起身的必要...... 瞬间,宋雨才在几丈前惊疑停步,看着唐小姐如常的神色,有种不好地预感涌上心头,脸色严肃了几分,试探性地问询而去。 “唐小姐,莫不是在戏弄本会长......?” 唐映蓉轻笑出声,美眸轻微一撇。 “宋会长言重了,小女子不过是仗义直言,唐会长也通情达理,众目睽睽下大度出言,将来也是一桩美谈,如此好事,哪里说得上是戏弄呢?” 唰! 宋雨才瞬间脸色涨红,几乎有种咬牙切齿的模样,他果然是被这个精明的女人又耍了一便,可恶啊! 众人听到这番对话,惊讶地悄声相望,看见宋雨才精彩万分的表情,瞬间看得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,几乎忍不住笑出声! 连薛奉年都为这份女人独有的机智而赞叹。 虽未言明,唐映蓉先前的劝慰之言确有服软的嫌疑,是个人都会有所误解,此刻突然翻脸,简直是出尔反尔...... 若是换做男子,必将被人斥骂,可偏偏人家是个女子,就算明知言而无信,也只能无可奈何。 眼见奸狡的宋雨才被戏耍了一通,包括陈生在内的众人都惊讶不已,亲眼见识了凉州绝色的机敏之处,深感几分汗颜。 古人云: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。 唐映蓉本就聪慧过人手段不俗,有仗着身为女子不需在意虚名,这种心思聪慧的女人,恐怕世间罕有人能驾驭啊...... 赞叹之余,薛奉年却是看到宋雨才眼里的怒火,心里猛地一沉,有种将要撕破脸面的预感。 不由得,神色严肃了起来。 而感受诸多异样的目光,宋雨才确实是怒火万丈,在这种场面被如此戏耍,遭受了从未有过的羞辱,连那一丝怜香惜玉之心都瞬间泯灭,在此刻将所有的气愤点燃! 铁青着面容,宋首富挺着肚子大步踏出,伸手指向唐映蓉怒问出声! “唐映蓉!我劝你识相点,新盐已是我的囊之中物,趁早认输还有转圜的余地,否则将来唐家败落,我要你欲哭无泪!” 暴喝之声猛然响起,惊得在场宾客眉头一皱! 宋雨才已然受不了心头的落差,又在整个凉州的权贵面前被戏弄,显然失去了理智,誓要一雪前耻得偿心愿。 这一喝,比起先前的骂声和言谈何止响了十倍! 瞬间,薛奉年的神色严峻无比,就好像被触动了极为重视的心头刺。 威逼之言响彻了大院,甚至就连饭厅雅座都听得无比清楚,正在谈笑的薛青云和张之栋等人神色一滞,眼中浮现怒色! 有人胆敢染指新盐......? 这不是在作死?! 第160章 都督暴怒 “唐映蓉!我劝你识相点,新盐已是我的囊之中物,趁早认输还有转圜的余地,否则将来唐家败落,我要你欲哭无泪!” 怒喝之声响遍院落,宋雨才已然面色铁青! 见此情形,在场的宾客都被惊得心里一跳,只感觉今日之事将要闹大,官位低微的外地县官已经吓得坐立难安,预感将有大事发生。 无论宋雨才如何嚣张跋扈,敢在刺史大人的寿宴上这般失礼,绝对不是件小事啊,显然这个奸商已经恼羞成怒,顾不上其他。 哪怕奸狡无比,还是在美色面前失去了理智! 可在场的官员心里都很清楚,就算宋雨才有宋家人的身份,本身却是个商贾,并没有多大的权势,面对官居二品的一州刺史,分量还是太轻了! 惊骇之下,不少宾客都下意识地起身而望,目光却是不在宋雨才身上,而是转向了饭厅门前静立的薛公子。 在他们看来,这事儿已经不仅仅是那么简单,薛公子必会动怒。 可当众人目光投去,却是惊得神色严峻了数倍,就连安坐的其余人也惊得接连起身静立,面容中浮现震撼和敬畏。 薛奉年还未出言,身后已然响起了威严非凡的沉声之言! “何事这般喧哗!” 刺史大人已然踏出了饭厅雅座,面容上还有酒气凝现的红晕,神色却是冰冷无比,与先前的平和判若两人,一股惊人的威压波及全场! 身旁,同行的张之栋更是煞气逸散,铜铃般的双目中隐含杀意,威势惊得身边人冷意蔓延,不敢有丝毫言语!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,其余官场巨头也紧随而去,武将眼神冰冷,同样的神色凝重,似乎听到了震怒不已的话语。 见这阵势,在场的宾客已然惊得无人再落座! 薛奉年悄声侧身而退,心中已是有所明悟,今日之事,绝不可能就此平息。 在场宾客神色严峻,心里却是一头雾水,惊疑不定地静立当场,宋雨才哪怕心中怒火万丈,也不得不收敛神色,随同神色紧张的众人齐齐做礼! “参见刺史大人,参见都督!” “参见刺史大人,参见都督!” “参见刺史大人,参见都督!” ...... 拜见声响起了院落之中,久久回荡不散。 只是在瞬息间,就有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威势蔓延开来,不少人惊得心跳动荡,忐忑的神色浮现面容。 直到刺史大人的沉声之言再度响起。 “诸位无须多礼,何人在此喧哗?!” 问声响起,众人才敢缓缓起身,一脸谨慎地静立当场。 尾席前列,刚刚骑起身的宋雨才眼露诧异,就算失礼在前,也不该招致刺史大人这般动怒,连忙做礼应声,不敢有丝毫怠慢。 “启禀大人......小人酒后失言,一时失礼,还望大人见谅......” 似曾相识的借口再度响起,众宾客听得心中鄙夷,对于这位首富的奸佞无耻多了分深刻的认知。 薛青云身居高位多年,可谓是阅人无数,是何等的精明,瞬间就听出了语气中的忐忑,又见在场宾客神色异样。 略一沉吟,向着身侧的儿子严肃注目。 根本不需宋雨才出言辩驳,薛奉年当即就严肃近前,悄声道明了一切过往,全程如实相告,未有丝毫遗漏。 勾结盐官? 诬陷举人! 染指新盐!? 一条条事迹听在耳中,生平讲求中庸的薛青云只觉得血压飙升,几乎眼里都能喷出火来! 这个宋雨才什么德行,他是极为清楚的。 往日仗势欺人也就罢了,碍于宋家的颜面,身居高位的薛刺史也就睁一只眼必一只眼,如今竟是闹到了自己的寿宴上,实在放肆! 短短的一场寿宴,居然暴出这么多的恶性,简直是令人发指,尤其是最后一条,染指新盐的意图,完全就是不知死活啊! 北王是何等的厉害...... 张之栋亲自拜见也吃了暗亏,薛青云自问都不敢马虎对待。 何况先前陛下已有圣意降下,试图挑战皇权威严的,绝不会有好下场,就连大理寺少卿宋雨平都断绝了仕途,谁敢触犯天怒?! 在这种敏感时期,这个宋雨才居然一副作死样,打起了北王殿下新盐的主意,实在是蠢到了极点! 难不成,这宋家人都是不知死活的蠢材,非得一个个地和皇权掰掰手腕才肯罢休?! 要死可以,别牵连凉州啊! 不论是宋家作威作福惯了,还是常年的惊人权势早就了他们的胆色,薛青云此刻真是恨不得扒开这个宋首富的脑子,看看里面装得到底是什么玩意儿! 刺史大人心头怒火如浪潮奔涌,连往日的儒雅气都丢到了一边,神色严峻无比,惊得在场人噤若寒蝉! 几息间,始终没有应声出言,令两百多人鸦雀无声,只敢僵立原地! 面对这等阵势,宋雨才终于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,却是毫无头绪可言,紧张沉吟间,准备以请罪之言试探问询。 想必...... 薛刺史定会顾及宋家的颜面,就此大事化小吧。 就在这时! 张之栋却是突然破口大骂,薛青云能有几分沉稳心性,身为武将的凉州都督却是耐不住心头怒火,当场就骂得鸡飞狗跳,一手借题发挥堪称化境! “混账!” “今日乃是刺史大人的寿辰,你这狗东西屡生事端是何居心?你也配在官员之中敬酒相交?邺城新盐人尽皆知,你竟敢妄称是自己所有,厚颜无耻之极!” “老夫驻守凉州十余载,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!” ...... 斥骂声如雷声阵阵,连酒桌上的碗碟都震地嗡嗡作响! 在场之人就算明知不是责骂自己,也是惊得平息静气低头不语,根本不敢发出丝毫声音,生怕那惊人怒火殃及自己,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! 经由一番狗血淋头的斥骂,宋雨才脸色几乎发青,却是无比憋屈,既不明白问题出在什么环节,也不敢出言反驳。 他面对的可是一州都督,出了名的暴脾气张之栋啊! 无论身份地位,还是任何能够想象到的方面,他都完全不在一个层级,就是被痛打一顿,眼下也只能隐忍...... 万般屈辱下,宋雨才只得硬着头皮悄声做礼请罪。 “启禀都督,小人......小人只是一时酒醉,还望都督恕罪......新盐确实小人所有,还望都督明察啊......” 事到如今还在觊觎北王的新盐! 这狗东西...... 真是铁了心要害死凉州同僚啊,死一万次都不足惜! 颤声响起,张之栋的血压直接飙升了数倍,立刻就从背后腰间抽出了马鞭! 第161章 这么奇葩 “启禀都督,小人......小人只是一时酒醉,还望都督恕罪......新盐确实小人所有,还望都督明察啊......” 宋雨才神色紧张,却是还在悄声嘀咕,听起来认错的语气里,却摆出了一副毫无过错的架势。 明明新盐是北王所制。 这个狗贼倒好,居然当着整个凉州权贵们的面,无耻地言明新盐是他的东西!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蠢货! 张之栋听得火冒三丈,瞬间没了耐心浪费口舌,立即就伸手从背后腰间抽出了马鞭,准备给这奸商一点颜色看看! 嗖! 马鞭瞬间抽出,惊得在场宾客心里一沉。 眼见张都督怒火乍现,眼里都有了几分煞气,年轻的学子和外地县官们都吓得心里发慌,只敢低头静立。 周围的众多官员,也在此刻惊得心中紧张万分,预感将是一场大祸降临。 甚至连向来嚣张的宋首富,都惊得脸色一白,却是还能咬牙立在原地,惊怒渐渐涌上心头,先前的恐慌被压下不少,面容里勉强有几分镇定,胜过了多数宾客。 好像在他看来,眼前的都督绝对不敢真的动手! 身为宋家人的自信和傲气,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。 眼看张之栋就要踏步而出,还好薛青云先一步伸手相拦,打量了一眼宋雨才的有恃无恐,沉声出言及时阻止! “张都督......!” 张之栋正在气头上,恨不得立刻将眼前奸商教训一通,突然被薛青云劝阻,眼里更为恼怒! 可当他转头望着这位薛老哥,却是听闻了难以忽视的话语。 “张都督,还请息怒!” “宋会长只是有些失态,罪不至此,又不是军中将士,你何必这般苛责。” 连薛青云都再度出言,张之栋不由得正视而去,望见对方眼里的凝重,心里也是意识到了有失妥当。 张之栋行事直来直去,却不是个莽撞之人,此刻见到薛青云神色凝重,又听闻接连劝阻,话中意有所指点明身份,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。 宋雨才的身份,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,就算他心知此人胆大包天,居然觊觎北王殿下的新盐,却是不能就此动手。 若是此事将来再度发酵,被某些人添油加醋,师出无名地鞭笞宋家人之事传遍四方,就算他是一州都督,也要受到些许影响,看起来很是清楚的小事,背后却有着复杂的英雄,不能就此武断。 一旦涉及到政事影响和朝堂风评,任何事都会变得复杂,比起军务的严明清晰,这种绕来绕去的事情牵扯方方面面,何止麻烦了百倍,张之栋只觉得很是恼火,也没有耐心去细细梳理,一股子力气使不出来! 回头盯了宋雨才几眼,又看了一眼神色逐渐平和的薛青云,张之栋缓缓收起马鞭,只得冷哼一声! “好......就看在刺史大人的颜面上,饶他一回!” 众人听闻这话,才暗暗轻舒了一口气,四周的气氛也稍稍缓和下来,仿佛是虚惊了一场,为刺史大人的风度心头赞叹。 宋雨才心头早有预料,对于这种结果并不意外,甚至还有几分得意,好像已经将先前的紧张忘得七七八八。 双手做礼,脸上挤出了几分笑容,道谢声里给人一种明显的优越感。 “谢刺史大人海涵,大人胸襟似海,小人钦佩之至~” 明明大闹了一场,引得众人心有不快,甚至在寿宴上失礼喧哗,却是没有丝毫的影响,这种结果看得宾客们神色复杂,一时无人应声。 或许,这就是世家的权势影响吧。 大玄朝沦落至此,呜呼哀哉...... 陈生和一干青年人旁观下来,心里说不出的滋味,对于今日之事感触深刻,心里的荣耀和喜悦好像就要散得一干二净。 不过几息的时间,寿宴变得气氛低沉。 眼看就要揭过一场闹剧。 几乎绝大多数宾客,都感到大局以定,眼下不过是一场插曲而已,连宋雨才也在平复着心头虚惊,转身望向末席,眼神阴狠地望向了唐映蓉,准备挽回他身为凉州首富应有的颜面。 就在宋雨才刚刚踏步之时,身后却是再度响起了薛刺史的轻声之言。 “宋会长,且慢。” 顿时,刚刚放松心神的宾客们目露意外。 宋雨才也是闻声回头,神色诧异的注目,随即拱手做礼,表现出了几分应有的礼数。 “刺史大人,不知有何见教,今日失礼之处还望大人海涵,小人此后定当再度登门谢罪。” 话语说得是十分得体,却是让人听出了几分不适。 诸多宾客目露异色,望向了酒席前列做礼的肥胖首富,只觉得此人实在是圆滑奸佞到了极点,嘴上说着失礼的歉语,心里却盘算着将来再往刺史府拜见。 一个商贾,有什么资格随意前来刺史府拜见,就连寻常官员都未必有机会登门求见,宋雨才说出此言,不过是借着所谓的谢罪之名,想攀上刺史大人而已。 能做到这种地步,实在是非常人能及,单就这份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厚脸皮,已然看得不少人心中鄙夷不已。 仅此一言,奸商的投机本性显露无疑。 张之栋见那言行举止,双目愈发冷冽,奈何已经答应了薛老哥不再过问,又是在刺史府中,身为客人,他只得静候一旁,看人家如何处置。 于此同时,各色的目光悄声投来,有人暗暗鄙夷,有人眉头微皱,也有人满脸惊讶,却是几乎在同一时间,都瞥向了宋大首富。 随即,才有些心思各异地望向了刺史大人。 目光缓缓聚集,比起先前平静了许多,气氛也好像缓和不少,刺史大人面带平和,看起来与初见时的儒雅一般无二。 轻轻抚须,向着面前做礼期待注目的宋雨才笑问而去。 “宋会长言重了,不过是些许误会,本官岂会在意,只是先前听闻新盐之事,本官略有兴趣而已。” “那新盐,当真是你宋府所出?” 淡然问话响起,听起来如同随意攀谈般很是平常。 而就是这般的平静话语,却是听得宋雨才心头一沉,再悄声注目着刺史大人的含笑面容,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滋生在心头...... 而在远处末席,旁观多时的唐映蓉美眸里突然浮现异色,也被这话惊得心里一阵波澜。 第162章 文官言如刀啊 “那新盐,当真是你宋府所出?” 突然的一问语气平和,就好真如刺史大人所言,只是略有兴趣的随口一问,与寻常的闲谈并无差别。 可就这句话问出口的一瞬,部分人的心里突然咯噔一响! 张之栋闻声注目,方才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,似乎被这话语影响,变得平和了许多,心里却是已经开始生出了一种淡淡的兴奋。 对于薛青云的手段和城府,他极为了解,如今问出这话,必然是要问罪宋雨才,从而名正言顺地解决此事。 薛青云曾在京都为官,又执掌凉州多年,五十岁的年纪经历了不知多少波折,老辣到了相当的地步,放眼整个朝堂,也不见得有多少人能胜过这位一州刺史。 此刻见到薛老哥终于开始出声,哪怕只是语气寻常的问话,先前烦躁的张之栋只觉得冷静了许多,对于投机之徒,就得是薛老哥这般的狠角色出马。 身旁的薛奉年更不用多说,听闻父亲这般语气平和的问话,他已经在心里打了个寒颤,自幼经历无数次训诫,那语气早就刻印在了灵魂深处。 两人先后神色平静而望,引得胡维宣在内的其余官员武将也心有猜测,渐渐收敛神情注目而去。 短短一言过后,平和的气氛立刻就又了细微的变化,寻常人难以察觉,但在场的宾客都是凉州地界数得上的权贵,还有不少当地望族的老狐狸,自然是看在了眼里。 一时间,就算不知刺史大人为何在意新盐,众人暗自猜测不已,却还是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,投来的目光里多出了几分利益相关的在意。 感受着场中的变化,立于末席的唐映蓉心境已然开始了波动。 刺史大人府中有不为人知的塞北红,如今又问询宋雨才新盐之事,这番举动,必然和北王殿下有极大的关系,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内情却是不得而知,只能确定他们曾有交集。 北王殿下,真的有如此能量,足以令一州刺史这般在意? 宋雨才的身后,可是有着宋家的背景,若是宋雨才一口咬定新盐所属,刺史大人又会如此应对。 他会默许新盐归属宋雨才,还是真的能为北王的新盐正名? 重重疑问浮现脑海,唐映蓉神色不变,青葱十足却是悄声握在身前,心里有种难以忽视的压力扩散开来。 眼前之事,已经不仅仅是涉及到新盐,还关乎着凉州刺史的态度,甚至连唐家的将来都押在其中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 刺史大人的温和语气,听起来犹如平静湖面,令人心神放松,实则却是酝酿着汹涌巨浪! 心中压力瞬间攀升,比起先前的任何危机还要紧张,就算是向来聪慧过人的唐映蓉,也在此刻难以平静,万分谨慎地注目而去,美眸中再无旁骛。 气氛突然沉寂,寿宴中蔓延着一种令人压抑的细微不适之感。 感受着四面投来的各异目光,早有明悟的宋雨才更是惊觉事态非凡,脸上虽然还挂着笑意,眼中却是没了之前那般的谄媚,看起来有几分严肃。 含笑注目刺史大人,宋首富的心里惊疑不定。 纵横凉州商界多年,论起交际和接人待物,宋雨才虽然算不上人中翘楚,也不会相差太远,他自然听得出刺史大人话语中隐含的危机。 新盐是否归属于宋家? 这个问题很有讲究,也无法很轻易地脱口而出,刺史大人能随口一问,他却是绝不能简单而答,可事到如今,他也再无选择,只能一口咬定归于自己。 否则的话,不但新盐的归属存在问题,美人不翼而飞,连先前助阵的盐官也要受到影响,以薛青云的手段,弄不好就查出送礼之事,将来会是极大的麻烦! 这一个看似随意的问题,其实是掩藏着利刃的云雾,虚无的表面平和无比,背后却是杀招连连,根本难以抵挡。 能将这种危急掩藏于言辞之中,到底不愧是一州刺史,将那朝堂话术早已烂熟于心,随口一眼或许就能使人不得翻身! 这种绵软之策,远比常人眼中的拳脚斥骂还要狠辣,甚至更胜一筹,堪比刀剑加身。 文官言如刀啊! 宋雨才惊疑不定地含笑沉吟,不过几个呼吸,心里就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,曾经面对的各种对手,在眼前的刺史大人面前不值一提,令他谨慎到了极点。 可是感受着四处投来的在意目光,就好像自己身上穿着金丝玉缎,宋雨才的心里同样也有不屑升起。 堂堂的刺史大人,居然也会在意新盐的巨大利益出言相问,似乎有分一杯羹的意图,实在是令人感到可悲。 纵然身为封疆大吏,也难以忽视新盐带来的惊人财富,顾不得为官者的脸面,只怪凉州地处荒凉,终究还是没什么油水啊。 刺史又如何,还不得见钱眼开,天下间谁人不爱钱财呢! 封疆大吏? 不过如此而已。 心中冷笑,宋雨才对于这种俯视而来的盘问直面而去,仗着收买了整个凉州盐官的资本,双手做礼笑对出声! “呵呵,刺史大人何必多此一问,新盐自然是我宋府所出,此事凉州城内人尽皆知,在场的众位盐政大人也是一清二楚。” “大人若是不信,可亲自相问?~” 信心十足的话语款款而出,带有几分平和,似乎与刺史大人的语气如出一辙,经由宋雨才说来,却是有种东施效颦的味道,令人感到一种小人得志的骄横。 一介商贾,敢在当朝二品大员面前这般嚣张,甚至摆出一副清白无比的坦荡神态,普天之下恐怕再难见到。 可若是将此人与宋家的声势联系在一起,也就不足为奇了。 不论是各方官员,还是城中的望族,甚至是各地而来的后进学子,都在此刻神色各异,好像被这话语镇住,一时竟是不敢言语,也不知真相究竟如何。 四周一片寂静,连空气中都有几分干燥,让人觉得呼吸困难。 宋雨才面带笑意而立,做礼的双手不曾放下,脸上的笑容却是信心十足,静候着刺史大人的发话,全然没将这种所谓的难题放在心上。 在场的盐官几乎都被他暗中收买,无论薛青云提问哪位官员,得到的答案始终只有一个! 就在他的注目下,刺史大人只是微微点头,轻笑的神色并无多少变化,也没有望向任何一位盐官求证。 缓缓转身,却是看向了静立多时的胡维宣。 “胡大人,你身为盐运使,可知此事啊?” 见此情形,宋雨才的心里已然是乐开了花,就连脸上的笑意也绽放地愈发明显,一切都和他设想的相差无几。 呵呵! 胡维宣有何用,不过是个空架子的盐运使而已! 第163章 刺史大人疯了 眼见与料想一般无二,刺史大人所问之人不过是胡维宣,宋雨才的眼里愈发自信,对于那个空架子的盐运使,他早就已经安排得明明白白了。 淡然注目而去,宋雨才的心中不安已然消散无形,只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,所谓的官场门道也不过如此而已。 若不是当初懒得为官,他必能胜过在场众人! 经由刺史大人沉声一问,胡维宣瞬间成为了场中焦点,却是好像又没那般引人注目,如同寻常般的缓缓踏前一步,即刻做礼应答。 “启禀大人,下官确是知情,新盐乃是出自邺城,由北王殿下所制,此事绝无差错。” 语气坚定的言辞响起在寿宴当中,只有少数宾客神色惊异,似乎多数人都料想到了这般事态,对于宋雨才的为人很是清楚,比寻常百姓知晓更多的真相。 至于身旁张之栋在内的高层官员,自然也是对此事一清二楚,此刻听来,面容里没有丝毫的变化,唯有心头感到几分疑惑。 先前就曾听闻,宋雨才有贿赂盐官的嫌疑,刺史大人问询盐官绝非明智之举,哪怕胡维宣一人出言,也挡不住悠悠众口混淆黑白啊...... 薛青云却是好像什么都不知情一样,也根本不在意众人的平淡反应,神色里浮现出几分意外,似乎初次听闻此事般地继续惊疑话。 “噢?” “原来新盐竟是北王殿下所制......?” “宋会长,连胡盐运使都这般说,你为何会说新盐是宋府所出呢?究竟是你信口开河,还是胡大人失职?” 意有所指的问话缓缓响起,几乎所有人都听得眉头微皱。 哪怕就连陈生这样的青年学子,都知道宋雨才勾结凉州多数盐官,刺史大人却还让胡大人挺身而出,岂不是在以卵击石? 甚至还问出胡大人失职之类的话语...... 如此做法,简直就是在坑害为官清廉的胡维宣! 身边的众多官员都已经心中急切,感觉到事情不妙,薛奉年也是心中紧张,要不是他深知父亲沉稳多谋,此言必有深意,恐怕就立刻出声劝阻一切了! 而在这种紧张氛围里,宋雨才的心情却是愈发的放松,再度望着含笑注目的刺史大人,很是坦然地做礼应声。 “刺史大人,新盐自然是我宋府所出,在场的盐官都可以作证!这位胡大人嘛......听闻经常独来独往,恐怕极少了解民情啊~” 闻声,胡维宣冷眸注目,望着那肥硕面容里的得意和戏谑,心头愠怒渐起,他一生为官清廉,向来秉公办事,岂会渎职? 如此言语,简直是莫大的羞辱! 还未等胡维宣厉声面斥,刺史大人缓缓点头,转而看向了在场的官员,环视的面容里带着平和的笑意,未有丝毫的威严。 “哪位官员愿为宋会长作证?” 此言一出,落座各席的二十多个盐官们悄声对视,看起来有几分面面相觑的意味,迟疑了许久,却是没有一人敢站出来。 能混到这个地步,没人是傻子。 此刻若是站出来,必然要担下相应的责任,要是确有其事,盐官们自然不会犹豫,可他们心里知晓此事蹊跷,宋雨才愿赠与厚礼,就是最好的证明。 万一要是有什么岔子,渎职之罪就要落到他们头上。 这问话要是换个人说,或许不会令他们谨慎至此,奈何是由刺史大人所说,影响和分量就不得不让众盐官在意了。 盐业衙门与军政分离开来,他们也与刺史大人接触不多,但也深知这位刺史绝非善类,面对这种对错两极的选择,心中不由得犹豫不决。 望见这番景象,原本信心十足的宋雨才笑意一僵,暗暗地紧握了袖中双拳,暗骂盐官都是一群只吃不干的废物! 明明早有约定,将来无论如何,都要一口咬定新盐属于宋府,竭力相帮力求赢得新盐之争。 如今倒好,拿钱的时候一个个眉开眼笑,到了关键时候都成了缩头乌龟! 真是一群蛀虫! 碍于情势,宋雨才就算心里气不打一处来,也只得暗暗向着盐运副使狠色注目。 盐运副使张翠峰立即心领神会,白净的面容里浮现坚毅之色,比起其余官员果决了何止倍余,他自然知晓事态的严峻,也懂得背后将会有何等压力,却是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。 “启禀刺史大人,下官可以作证,新盐确是属于宋府!” 这话一出,多数宾客都投去了不出所料的目光,眼里的鄙夷极为明显,饭厅门前的高官们也神色凝重,眼中很是失望。 可无论是寻常宾客,还是在场高官,他们的神色都没有让张翠峰有丝毫动摇,神情坚定无比,就好像所说之言都是真话。 这位面容素净的八字胡文官,心境可谓是无比果决,远比面容让人惊叹,说是厚颜无耻也好,见财眼开也罢,能做到这种地步,倒也算是个角色了。 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。 张翠峰为了巡盐御史的职位,已然放弃了所有的世俗之见和所谓颜面! 而经由此人带领,其余盐官也好像有所动摇,心中对于高官厚禄的渴望渐渐涌现,盖过了对于律法的敬畏,接连低头踏出做礼。 “启禀刺史大人,下官愿意为宋会长作证!” “启禀刺史大人,下官愿意为宋会长作证!” “启禀刺史大人,下官愿意为宋会长作证!” 不过数十个呼吸的功夫,九成以上的凉州盐官都站了出来,包括盐运副使张翠山在内,多达二十八位,全部为宋雨才作证出言! 这一幕,看得在场宾客神色复杂无比,就好像看到了凉州令人震动的贪腐之景! 而远观多时的唐映蓉,也在此刻柳眉紧皱,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,她料想到了宋雨才必有黑手,只是没想到会这般的丧心病狂。 这个无耻之徒,居然仗着财力和背景,收买了整个凉州地界的盐官! 呼吸渐渐急促起来,压力和紧张不断涌现心头,唐映蓉面对着远胜先前的严峻形势,宋雨才已然做到了一手遮天,令凉州盐政衙门颠倒黑白。 难道,世家真的就无法无天了? 如此的局面下,莫说寻常商人,就连在场的官员也感到无比棘手,唐映蓉却是没有放弃的意愿,心中铭记着北王所写的书信,心里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! 而在这种压力巨大的场景之中,薛青云却是淡淡地笑出声了。 “呵呵,好。” “诸位挺身而出,确是尽忠职守,只是本官却是听说,那新盐并非出自宋府,为何尔等之言恰恰相反呢?” ...... 这话一出,在场的数百人全都目露惊异,就好像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,宋雨才更是笑意僵在了脸上。 刺史大人是疯了不成......? 第164章 真相浮现宾客齐惊 全场寂静,面面相觑。 眼下几乎全凉州的官员都站了出来,为宋雨才作证,新盐的归属理应再无悬念,刺史大人却反问出声,惊得众人满目诧异。 这是要以一人之力,反驳整个凉州地界的盐政官员? 静立的两百多宾客看得眼里发直,根本没料想到会有这种局面,哪怕刺史大人是一州之长,盐业也不受他管辖啊,此刻一人反问众官,似乎还有问罪的意思,简直就是不可理喻...... 刺史大人这是疯了? 突然的问话响过多时,宋雨才的笑容僵在脸上,意外的神情逐渐露出,看了几眼也不知薛青云打得什么主意。 其余盐官就更是神色诧异无比,悄声对视之下,目光所聚的盐运副使张翠峰站了出来,双手做礼挤出笑容应声。 “刺史大人明鉴,新盐确是宋府所出,我等盐政所属官员都知内情,此事绝无半点差错。” 话音刚落,其余盐官也接连做礼附和。 看着这种场面,场中的气氛悄然紧张了起来。 比起先前的摩擦,眼下的言语交锋,威势更强了数倍,盐政官员大小近三十人,与一州刺史当面争论,平和的言语里,字字都让人感到极大的压力。 盐业向来独立于军政之外,既不受辖制也不存在相应的从属干系,就算面对一州刺史,众盐官也可自行其是,只是出于官阶礼敬而已。 此刻,一州盐官直面刺史,突然反驳出声,在凉州地界从未有过,看得所有人都神色凝重了起来。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,盐官们敢这般强势,无非是因背后有着宋家人撑腰。 而面对这种局面,哪怕是刺史大人,也不得不审时度势一番,毕竟他无权过问盐政,也没有必要擅自插手这场新盐之争。 众人明白的道理,紧张静观的唐映蓉早就清楚,她肩上压着唐家的未来,绝不愿就此低头,又通过塞北红有所猜测,心里自然还抱有一丝希望。 只是面对这种情势,刺史大人真会出手相助么? 这个问题,唐映蓉也不敢确定答案,身居高位的官员行事难以捉摸,又向来谨慎无比,已经不是一般商贾能够比较的存在。 而新盐之争眼下已经扩大到了相当的程度,不仅仅是一场商业的争斗,连整个凉州的盐官都力挺而出,身后还有宋家那样的庞然大物,已经涉及到了太广的层面,刺史大人恐怕也得三思而后行。 若是真的无力回天,也是人之常情而已。 心中急切,唐映蓉紧握袖中青葱十指,已然看清了很多真相,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,必要之时,唯有当着凉州各界权贵的面,以事实拼死一搏而已! 数息沉寂。 眼见众宾客作壁上观,刺史大人也再无言语。 宋雨才终于是露出了不过如此的隐晦笑意,心知大局已定,薛青云倒也算识相,有几分高官大吏的眼色。 笑着就举杯近前,打起了圆场。 “刺史大人,看来只是一场误会而已,您恐怕也是被闲人碎语所扰,今日乃是您的寿辰,小人还未曾有机会敬酒,再此恭祝大人福禄安康平步青云!” 这话一出,好像场中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。 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眼色自然不会差,见到宋雨才如此圆滑,也就接连顺着话头应声附和,将先前的惊疑压在心头,以求万事和顺寿宴喜乐。 “恭祝大人福禄安康!” “是极是极,下官也借此机会敬大人一杯,恭祝大人步步高升!” “恭祝大人寿比南山......” “呵呵呵,老夫也敬薛刺史一杯!” ...... 众宾客挤出笑容接连附和,举杯敬酒此起彼伏。 在看似一切都要揭过的气氛中,不少人神色复杂,借着随众举杯的机会悄声注目,想要看看刺史大人作何反应。 在笑容掩盖的各异目光下,刺史大人面带微笑,也好像恢复了平日的谦和。 随着前席的官员缓缓端来一杯美酒,包括唐映蓉在内的不少人,眼眸里隐现着一丝失落,对于这种情形心有预料,亲眼见到却也难免失望。 官场终究是无比现实的,就算是身居二品高位的刺史大人,也不得不考量诸多因素,行事并非处处站在公义之上。 瞬间,一种无力的苍白感滋生在不少人的心头,年岁不一的学子们神色复杂,似乎对于将来的道路心存动摇...... 沉闷的欢庆里,宋首富的脸上笑意愈发的浓厚,连身旁的钱大海也有了种不过如此的淡淡优越滋生心田。 仿佛在这一刻,寿宴上的他们风光无比,更像是这场盛会的主角。 可就在众盐官举杯含笑相敬之时,刺史大人却是轻轻伸手。 “这杯酒,先不急喝。” 瞬间,闷气沉沉的喜庆好像突然僵住,不少人的神色都为之一愣,投去的目光里惊疑再起。 明明该就此结束的闹剧,刺史大人竟不赏脸? 在众人惊疑的注目下,薛青云静立饭厅门前,身旁的张之栋等官员神情平静,一众凉州的官场巨头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,神情一丝不苟,浑身都有种淡淡的威严之气散发。 见这情形,各方宾客先前压下的惊疑再度涌现。 甚至连心中紧张的唐映蓉,此刻都心跳突然加速,带着猜测紧盯而去,一种难以置信的真相好像要浮现心头...... 还不等他们想通突然的变化,刺史大人已经望向了末席的女子,沉稳的语气一改先前平和,好像已然有了决断! “唐小姐,本官曾听闻这新盐绝非宋府所有,你既然也在城中售出,可有凭证以自证?” 瞬间,全场悄然。 各方官员,凉州望族,青年才俊,几乎同时都感到心里一纠。 原来...... 自始至终刺史大人都从未有所动摇,就算面对整个凉州的盐官,也要坚持问出真相,让新盐的归属水落石出! 能面对这般压力而不动摇,真不愧是刺史大人,可明知对方实力和背景,刺史大人为何还要袒护一个商人之女呢......? 万般惊疑之下,同样心中动荡的唐映蓉踏步而出,盈盈做礼咬牙应声! “启禀刺史大人,民女确有证据,新盐绝不是宋府所出,而是北王殿下所制!” 柔声之言响起,满场贵宾目露异色。 各方权贵心里的疑惑瞬间解开,同时又有着更甚千万倍的惊疑浮现心神,连呼吸都为之一滞! 第165章 你还有何话可说 北王殿下?! 经由唐映蓉所说,新盐的出处终于浮现在了众宾客的眼前,却是令众人陷入了巨大的震动和惊疑,全都呆立注目而去! 只见唐大小姐端庄静立,神色十分坚决,柳眉里凝现着男儿都少有的坚定和果断,红唇轻启,柔声之言还在继续! “启禀大人,新盐是由北王殿下亲自下令,在各县早就设有盐铺卖出,近日民女也奉命在凉州城中售卖,此事人所共知。” 言之凿凿的话语响起,各县而来的官吏都目露震动,似乎响起了曾经的传闻,据说南州各县新盐商铺都是由邺城商人所开,邺城又是北王殿下的封地。 如此说来,新盐真是北王殿下所制......? 惊人的猜想几乎已经被众人信了大半,就算还未见到所谓的证据,相比宋雨才的声名和往日作为,此刻的真相才更像是事实。 新盐关乎于北王殿下,也才更能解释得通,为何刺史大人会一再坚持,原来背后竟有这般来头。 名动凉州的新盐,竟然和皇裔有关! 震惊之下,僵立酒席间的各方宾客已然压抑不住心中惊疑,悄声地交头接耳,眼里渐渐生出异色光彩。 “原来竟是如此......” “新盐真和北王殿下有关?” “此事真假难辨,且看刺史大人如何定夺吧,无论究竟如何,已然不是我等能够妄自猜测的了......” “哼,依学生看来,这新盐定然和北王殿下有关,宋雨才那等奸佞商贾,岂能制出如此神物?!” “仁兄之言,甚合在下心意啊,新盐犹如神物,绝非凡夫俗子能制!” “北王殿下么......” ...... 悄声之言嗡嗡响起,酒宴的气氛充满了惊疑。 在场的多为官员权贵,对于北王的过往早有耳闻,这位远放边疆小城的皇子,虽说有皇室身份,却是毫无依仗。 如今突然有人借名而出,恐怕也难抵得上宋家和一干盐官的分量啊...... 心中只是略微有些激动,不少文人见到其余宾客目光闪烁,不禁感到世道悲凉,有些心情复杂地悄立原地。 而宋雨才惊闻唐小姐出言,与刺史大人一唱一和,心里怒火渐起,却是并无太过惊慌,也没将一干宾客的闲言碎语放在心头。 无论众人如何议论,他才可是有凉州盐官的助阵,几乎就铁定了新盐归属,突然冒出来的唐小姐,也不过是最后挣扎而已,无用功罢了。 心头冷笑,宋首富瞥了一眼无知的众宾客,隐晦地向着张翠峰注目。 张翠峰心领神会,当即就笑着近前向着薛刺史做礼。 “薛......” 谁知话刚开口,薛青云根本不予理会,突然强势地望向了唐映蓉,神色都变得严肃无比,沉声之言再度惊得场中众人色变! “唐小姐,你有何证据?” 闻声,众宾客愈发紧张,对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感到不可思议,就好像刺史大人要冒大不韪,一力抹平盐政众官和宋家的威势。 感受着愈发紧张的气氛,宋雨才的心头却是鄙夷不已,眼里的笑意都浓厚了几分。 什么证据能压过一州的盐官作证? 这种问询,想来也就是薛青云的不甘,想要找出点借口谋得私利而已,至于在场的这群无知庸才,也就是眼界低劣的废物而已! 就算明知自己贿赂官员,就算眼睁睁看得自己得意万分,所谓的官员和贵族又能怎样,酸文人更是一群傻子罢了! 心中胜券稳操,宋雨才挺着富态的肚腩垂眸静立,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,淡看众人异色目光,风度颇有名门之韵。 紧随身旁的钱大海见状,忐忑的心神都彻底平复了下来,从未有过的荣耀之感涌现心头,只觉得自己当初眼界独到,攀上了一颗参天大树! 这辈子,必将成为人上人啊! 见到那主仆二人一脸淡定,眉眼间的得意笑容里满含奸狡,先前几乎落罪的陈生只觉怒火升腾,紧握着双拳却是不敢言语。 苦读十余年,以求报效社稷造福百姓,历经黑暗的羞辱,他才认知到了现实的残酷,天生的文人傲骨,才让他还能挺立一旁,却是只能悄声静观,万分不甘都压在了心头。 万般目光汇聚所在,唯有唐小姐稳步前行,立于前列酒席间款款做礼。 “启禀刺史大人,民女有北王所授的新盐配方,可证新盐的归属,若有争议,民女愿与宋会长当场炼制新盐,以证明真假!” 柔声语落,一石气急千层浪! 几百号人齐齐注目,脸色瞬间大变! 唰! 甚至就连一脸淡然的宋雨才,也在听闻这话之后,惊得猛然脸色一白,震动的眼眸里满是惊异,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 新盐的配方?! 这怎么可能呢...... 不过是几息的功夫,亲眼望着神色坚定的唐大小姐,宋雨才眼中全然没了曾经的倾慕贪婪之色,只有逐渐放大的震惊! 新盐配方,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啊。 他曾猜测唐小姐或许有什么手段,也可能有点儿所谓的证据,作为最后的挣扎与自己一拼,却是万万没想打,这位商界明珠竟然握有新盐的配方! 无论任何证据和人物助阵,都远远比不上新盐的配方有说服力...... 宋雨才根本不知道新盐如何炼制,一直以来以也只是通过从各地高价收购,此刻听闻这话,心里的那丝冒名侥幸被放大了数十倍,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浮现了在了脸上。 这种宝物,唐映蓉怎么会有! 北王为什么会把这种价值连城的东西,轻易地交付给了唐映蓉,这怎么可能! 万般的惊疑一瞬涌上心头,脸色青红交替的宋雨才猛然回头,紧盯之下,却是见到钱大海也一脸震惊,煞白的面容比他还要震动。 显然,这个废物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事情发生! 他对于北王,根本是一无所知。 万万没想到,一向没放在心上的本王,竟然做出了这种疯子般的举动,把珍贵的配方都交了出来,成为了压倒一切的力证! 要是这么下去...... 新盐绝对不保,唐家还要从此飞跃,甚至连自己都要受到牵连,脱身寿宴都可能极难! 这...... 顿时,宋首富慌了。 一片沉寂中的酒宴气氛瞬间肃穆无比,刺史大人的沉声话语再度响起,宛如天音严律,彻底惊乱了宋雨才的心境! “宋会长,你还有何话可说?” 【作者有话说】 感谢各位兄弟姐妹支持!请一定给本书满分好评哦!这关系到作者的温饱,拜谢! 第166章 宋家鹰犬算个什么东西 第一百六十六 薛青云负手立于酒席前列,心中震荡不已。 原本他听闻了儿子的讲述,对于邺城之行十分清楚,也略微了解北王的城府和手段,心中惊叹,碍于当今朝堂的局势,心中已有交好之意。 今日见到新盐之争发生在寿宴上,薛青云抱着猜想,料定北王既然愿意让人打理新盐,以那不俗的城府而言,应当会有后手。 可是经由这一问之下,薛青云也是心里一惊。 他没想到,北王留下的后手,竟然就是珍贵无比的新盐配方,这何止是后手啊,简直就是无懈可击的杀招! 身为一州刺史,薛青云对于民生极为了解,也对新盐的价值更为清楚。 如今的大玄,包括凉州在内,十九州缺盐久矣,百姓苦于盐价,常年吃盐维艰,北王握有的新盐配方,就是天价难得的至宝,称为大玄国民的福泽都不过分! 新盐配方已然不能单单用海量财富去看待,对于社稷的意义深远无比,哪怕是当今陛下和各大世家,也会珍视无比。 可就这这种薛青云极为看重的东西,竟被北王轻易地交付给了唐映蓉,惊人的手笔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。 仅是听闻唐映蓉应声而答,连薛青云的心中都震荡难平! 那位殿下,能将宝物拿出留作后手,气度和眼界实在难以想象,对于唐映蓉如此信任,大将之风更是令人赞叹,而这无可辩驳的新盐配方,已然决定了一切。 世间不乏俊才名臣,却罕有人能做到这般清醒,能将国之重器看得如此轻巧,用在了最为恰当之处,交给了最适合的人才,智谋实在令人望尘莫及啊。 北王殿下,不愧是曾经力压众皇子的天骄。 心中浪涛惊人,身居高位的薛青云也在此刻激动难平,冷眸望向宋雨才,怒色渐渐浮现面容。 “宋会长,你还有何话可说?” 沉声一问惊得在场宾客齐齐色变,心里的惊骇瞬间攀升! 宋雨才闻声猛然抬头,望见刺史大人突然严肃无比的面容,似乎绝无私意,宋雨才的眼里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色彩。 他无法相信,这位高官竟然真要为了一个没落皇子出头? 唐映蓉手握新盐配方,刺史也沉声问询,不过转瞬之间,宋雨才竟有种大势已去的直觉,心头变得慌乱了起来。 连忙做礼,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,连狡辩的言辞都没了先前的利落和礼数! “这......这......” “大人明鉴,小人府上买卖众多,新盐都是府中下人操办,或许其中有什么......误会,待小人查明之后,定会有所交待......” 明显的借口托辞颤声响起,宾客们已然惊得不轻。 连宋雨才都在此刻服软,可见刺史大人是真的要为新盐找个说法,而那新盐又和北王有关,其中的含义已经足以令人深思啊! 想必,刺史大人还是对北王曾经的声名敬重,也感念于陛下重用,才这般认真以报皇恩吧。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。 不过数十息的功夫,原本一边倒的争斗,竟彻底天翻地覆。 亲身经历一切,唐映蓉终于体会到了官场的复杂,也对于权势的威力深有体会,刺史大人出手,眨眼就能令清明复还,根本不是商贾百姓能够想象的威势。 这一切的背后,恐怕都和北王殿下有着难以滤清的联系...... 心中振奋的唐映蓉万般庆幸,对于自己的坚持感到欣慰,也终于将要摆脱宋雨才的纠缠,一切都将平静下来,她的心跳却是始终难以平复,脑海里不断浮现那抹长身玉立的影子。 淡然望着宋雨才的借口推脱,想要就此抽离退去,门前的诸多高官神色淡漠,就好像在看一个无耻小人在演戏。 借势压人贿赂官员,种种恶行随意而为,眼见事情不妙就想全身而退,世间难有如此的道理。 薛青云严正注目,并未将这话应下,而是继续盘问出声,语气愈发地冰冷。 “宋会长,既然新盐不属于宋府,你与众盐官先前信誓旦旦的说辞,又是何种道理,甚至还放言臆测,是胡盐运使有渎职之嫌?” “这事,恐怕不是如此轻松就能了结的吧?” 宋雨才惊得双目一愣,脸上煞白,好像被吓得不轻,转瞬就又面目通红,惊怒交加的神色布满了面容! 他身为凉州首富,又是宋家人,如今低声下气的出言,已经算是给了不小的面子,这事儿也没人损失什么,竟被薛青云不依不饶! 他倒是还有几分底气,能心有被羞辱的震怒,其余盐官却是已经瞬间没了功利心,被吓得六神无主,目光全都聚集而来,求救的眼神极为明显。 将近三十个官员,在问罪之下齐齐望向了一名商人,似有求救之意,那场面实在魔幻,也令人不耻,引得不少学子和官员贵族心中鄙夷。 宋雨才倒是没了失了理智,就算被诸多古怪目光注视,也还能顾全大局,他很清楚,若是这些官员全被问罪,连他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。 压下心头火气,宋雨才只得脸色僵硬地做礼出声。 “呵呵......薛刺史,您所言极是,改日小人定当备下薄酒,向......向胡大人请罪致歉,至于今日之事,既然是一场误会,您就不要太过较真了。” “今日乃是您的寿宴,在场的都是咱们凉州的俊杰,小人丢了脸面倒也不是大事,就怕毁了寿宴的喜庆啊。” “况且,小人腊月还要回京探亲,若是有失颜面,我们宋家人也脸上无光不是,还望大人高抬贵手。” ...... 一番话语听起来姿态极低,言辞中却有深意。 宋雨才一边求饶,一边有借着宋家的颜面遮挡,想要皆有宋氏一族的权势躲过一劫,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 明明是他搅扰寿宴在前,又多次诬陷诋毁官员学子,如今好话也由他说了,还把宋家也抬了出来,听起来求饶的话里,有带有几分天生优越的威胁。 这可真是好事都落在他一人身上,万般罪责都得他人承受,全然没将在场宾客放在眼里,即便是一州刺史,也想三言两语糊弄。 宋家的区区鹰犬,竟就嚣张到了如此地步? 这话响起在寂静的酒宴里,神色各异的官员们都紧盯不动,心里的感慨无味陈杂,好像对于这话忌惮不已。 万众瞩目下。 刺史大人薛青云神色淡漠无比,撇了一眼那满脸挤笑的肥肉,当即沉声发话,问罪之言惊动酒宴! “宋雨才,你贿赂盐官数人,又诬陷四品大员,其罪难恕!” 第167章 小人百出罪责难逃 问罪之声陡然响起,酒宴数百人为之大惊! 刺史大人,居然真的问罪宋雨才? 这怎么可能呢...... 一脸震动的各色来宾,惊讶得已经说不出话来,只觉得见识了近几年最大的异事。 呆立原地回想多时,心头的震动愈发明显。 宋雨才刚刚说出圆滑之言,在场的宾客神色各异,感慨宋家的威势之强,却是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,好像这才是宋首富应有的姿态。 毕竟,宋家乃是大玄的顶级世家,宋家之人骄横也有其资本,多年来寻常人都是敢怒不敢言。 面对这种人,薛刺史却是突然的一改常态,不仅没有丝毫包涵之意,甚至还要问罪到底,当着凉州的权贵面前,严正地问罪出言! 这种举动,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。 薛刺史治理凉州多年,身为一州之长誉满四方,向来为官精明,平日待人接物也是谦和低调,连百姓间都声望不小。 这样一位老道的封疆大吏,今日却是根本不顾及宋家的门面,当着一州权贵的面前,就要治罪宋雨才...... 如此任性作为,根本就不像刺史大人能做出来的,倒更像是先前的那位热血书生所为,若真的治罪宋雨才,岂不是将宋家的脸面摁在了地上? 而这样做的结果,除了能给在场的人一个交代之外,无非就是给北王殿下还个公道而已。 落寞的小城藩王与当今天下的八大世家,这孰轻孰重,就连十几岁的少年都分得出来,刺史大人怎么会如此一意孤行呢...... 惊讶注目着刺史大人的严正神色,宾客们的心里已经震动得难以言表,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其中道理,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一丝。 至于被问罪的宋雨才,脸上已然是阴晴交替,肥胖的面容就好像蒸螃蟹一般,时而气得发青,时而羞得涨红。 咬牙紧盯着面前的儒雅中年人,宋雨才心里的羞愤快到了极点,惊慌和恐惧不自觉地开始蔓延,一时竟是没了计策! 身旁先前还无光无线的钱大海,面如土色僵立,腿几乎都吓软了,面对天翻地覆的变化,只觉得犹如海中一粟,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反抗。 场面突然僵持。 众多盐官早已吓得心惊胆战,他们没有那般的过硬背景,只是一想将要面对的罪责,就已经背后发凉,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悔恨和不解。 而在一干盐官前列,为首的张翠峰还是有几分狠辣和城府,眼见情势不妙,连自己也要遭受牵连,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毙。 咬了咬牙,立刻向着宾客中的好友使了眼色,同时踏步而出,面带愧色地做礼认罪! “启禀大人,下官一时失察,几乎犯下过错,还请大人降罪!” 张翠峰的声音微颤,听起来有几分悔意,再配合上严肃自责的神情,看起来情真意切,心中悔恨万分。 而当他话音一落,宾客里也冒出了几人接连做礼,话语虽是不一,内容却大抵相同,多为盐官求情,也有为宋雨才开脱者。 “刺史大人明鉴,张大人一向公正严明,偶有失察实乃人之常情,还望大人开恩啊。” “大人,宋员外近来与百姓为善,以低价卖出新盐,确是为凉州百姓谋得了福祉,就算一时过错,也是情有可原......” “是啊,大人要明察啊。” “对啊,宋员外可是咱们凉州的纳税大户,又出身名门,绝不会做出冒名新盐的事,定是府中下人所为,刺史大人可要明察啊!” “此言有理,依老夫看,这事必有内情,咱们凉州人杰地灵,宋员外和众官员为百姓做过不少好事,就算有错,也该功过相抵才是,和气方是正道啊。” “大人,今日乃是您的寿宴,不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将来也是咱们凉州的一桩美谈啊。” ...... 张翠峰先行认错,以退为进地挺身出列做礼进言,随后冒出来了几位宾客,也接连好言相劝。 无论是官员还是权贵,出列的几人都面带笑意,嘴上说着各种好话,看起来和气十足,真有几分酒宴的喜庆之意。 眨眼间,就有七八个人冒出头。 尤其是领头的张府老头子,仗着年仅古稀,又有着祖辈的荫佑,至今还有县男的名头爵位,也算是凉州的望族,劝解之言说得头头是道。 一张口就是和气正道,老和稀泥了! 那场景看得不少人心中气愤,尤其是遭受过羞辱诬陷的青年学子陈生,简直对满口仁德的所谓望族失望到了极点! 先前宋雨才嚣张跋扈,在酒宴之上炫耀权势,又将他险些害得一生尽毁,那般令人气愤之时,根本不见有这些人出言助阵! 如此倒好,眼见宋雨才这种奸佞终于要落罪,这些人竟是跳了出来,满口的赞誉求情之词,实在恶心至极。 曾经尊敬的望族权贵,竟是这般丑恶嘴脸,一个个的势利小人,哪有半点公义之心! 眼中震怒,陈生对于今日的寿宴心头失望,暗道世风日下,连曾经的理想和少年志向都产生了怀疑。 如陈生这般的学子不止一人,都紧盯着眼前的一切,心中深恶痛绝,甚至连不少官员,也看得神色复杂,不知如何评议眼前所见。 而就在这般情势之中。 即便面对众宾客相劝,淡漠望着张翠峰表演多时,看穿所有的刺史大人从未表露出异样情绪,眼见还有人跃跃欲试,想要抖个机灵讨好宋雨才,终于才怒色浮现了眉宇之间。 轻轻抬手,打断了一群无耻熟客的进言! 薛青云望着在场宾客,平静的目光中好像带着莫大的威压,仅是对视,就打消了不少人心中躁动,惊得场中一片寂静。 一抹失望划过眼底,薛青云不再理会眼前的小人,沉声下达了刺史之令! “凉州府知府何在!” 身后,一位静立多时的干瘦素服中年人挺身而出,神色严峻地拱手做礼。 “下官在此。” 突然的一唤一答,都是由文官所言,却在此刻散发着惊人的压力,为官者的威压尽数散发,惊得满场悄然无声,一种极为惊人的预感酝酿心间。 一时间,所有人望来的目光都变得突然严肃起来。 薛青云目不恻视,负手立于门前,直视在场官员权贵,朗声之言响彻了酒宴,数百人为之震动! “童知府,宋雨才有贿赂官员之嫌,且妄议朝廷四品大员,本官命你将宋雨才即刻收押,亲手严查此事,三日之内必要水落石出!” 语落,酒宴落针可闻! 呆立原地的宋雨才瞬间脸色煞白,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眸,再无先前的倨傲,眼见知府大人怒目而望,只觉天旋地转,耳旁一阵轰鸣。 嗡~~~~~~~ 顷刻,凉州首富就摊在酒席之旁,依靠着酒桌也难勉强站稳。 眼见有随行衙役踏步而来,宋雨才再也顾不上什么颜面气度,也管不上去想为何会是如此,心急如焚地四顾而望,却是无人敢近前,也无人敢再出言。 一脸惊慌地抬头四顾,终于是望见了身后呆立的钱大海。 这一眼过去,宋雨才立刻发现了救星,猛地大声疾呼,伸手指向了曾经的狗腿子! “刺史大人,知府大人!” “这一切不干我的事,是他!是他!是这个狗东西一手所为,我全然不知情,都是他干的!” 这话一出,原本还神情呆滞的钱大海瞬间惊醒,惶恐挤满了面容! 第168章 风波落定惊疑难平 钱大海听见宋雨才指认罪责,要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在他身上,本就惶恐的心神猛纠在了一起,立刻就明白了,宋会长是想让他当替罪羊! 反应过来,钱大海连连向着众人摆手否认,话都结结巴巴的,急得泪花在眼窝子里打转! “众位老爷,绝没有......绝对没有此事!” “小小小小......小人都是听命宋会长所言,岂敢肆意妄为啊!这一切,都是宋会长的指点!” “各位大人,万万要明鉴啊!!!” 这急切之言立即就响彻了酒宴,静立的数百贵客听得一清二楚,比起呈堂证供都差不了多少,几乎将宋雨才的罪行现场定性! 几百双眼眸齐齐注目,神色里浮现鄙夷和气愤,场中蔓延着一种莫名的怒火,不少曾经被得罪的望族尤为明显。 感受着这些渐渐愤恨的眼神,再望着神色冰冷的诸多高官,宋雨才的心头感到了莫大的压力和惶恐,直觉告诉他,今日八成是有大祸上身! 就是在这种关键时刻,曾经忠心不二的钱大海竟然反水,一口道出了实情,真是个毫无用处的废物! 惊怒交加,心中情势大为不妙,宋雨才咬牙站起身来,猛地一脚踹向了这狗奴才! “嘭!” 一声闷响,弯腰向众人求饶钱大海直接被踹翻在地。 待到抬头仰望,钱大海顾不得背后的吃痛,眼里满是惊恐和不解,急切的神色布满了面容,根本不敢有任何嫉恨之意,结结巴巴地向着宋雨才求饶。 “宋......宋会长?!” “您......您绝不能就这样卖了小人啊!在场的大人一定会给您面子的,您帮小人美言几句啊,只要您随便再说几句,大人们一定会揭过这个误会的!” “这些日子,小人......小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您怎么能这样对我,您不是答应小人,一定会为小人出头的吗......?” ...... 求情的话语急切不已,眼见钱大海声音都开始哽咽。 半个时辰前还风光不已的随从,转瞬就灰头土脸的伏在地上,涕泪纵横地连连求饶,甚至抱着宋雨才的大腿也没得到回应,比起路边乞丐也好不了多少。 这落差好似天地之别...... 众宾客见此情形,却是渐渐神色严肃无比,没有半点儿的怜悯之意。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。 此刻的钱大海有多落魄,先前就有多谄媚恶心,能为宋首富立下不少苦劳,定然是做过极多的恶事,眼见丑事曝光在人前,就连个别还想趁机求情攀附宋家的宾客,都在此时沉默了下来。 饭厅门前的诸多高官神色严肃,以薛青云张之栋为首静立多时,心情也在此刻变得复杂,多年的阅历加身,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龌龊。 仿佛凉州城多年的阴暗,在此刻终于显露出了一角,彻彻底底地曝光在了朗朗乾坤之下。 酒宴突然变得无比压抑。 在场的人冷漠地望着一切,唯有钱大海的求饶嚎哭声响起,渐渐变得歇斯底里,似乎要将多日的委屈和眼前的不解全都倾泻出来! “会长......会长!” “您不能这般绝情啊!您可是宋家人,小人做得一切都是为了您,大人们绝对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的!您只要将来向族中求助,这点事又算什么啊!” “那疯王岂能......” ...... 话还未说完,静观多时的几位高官眉头微皱。 凉州都督张之栋更是猛地怒目圆睁,暴喝出声,震怒一音惊得宾客们心中发颤! “放肆!” “你这奸佞小人,竟敢辱没当朝王爷的声名,简直是胆大包天!来人,将这恶奴立刻拿下,送往凉州县衙审问!” 钱大海被这突然暴喝惊得脸色煞白,浑身都打了个冷战! 还未反应过来,已然见到几位身形高大的素衣武将亲自迈步而来,面容里满是肃杀之气,吓得钱大海彻底慌了心神! 死死地抱着宋雨才的左腿,涕泪横流不止! “宋会长......宋会长!” 宋雨才本就心中羞怒,脸上在今日丢得一干二净,丢了觊觎多时的新盐,还当着所有凉州权贵的面前失态,早已恨不得逃离此地。 突然被这么一抱,看着鼻涕眼泪都抹在上好的绸缎长袍,宋雨才眼里的嫌隙和气愤已然达到了顶点! 眼见几位武将就要走到面前,立刻心里一横,咬牙又抬起右腿狠狠一脚,斥骂声毫不留情! “嘭!” 钱大海被踹的人仰马翻,比起先前还要狠辣,连鼻子都血流如注,却是根本顾不得浑浑噩噩的脑袋,发疯般地再度爬起,想要抓紧救命稻草! 可还没等他求饶叩首,向着攀附的大救星宋会长出声,却是听到了一句冰冷刺骨的痛骂! “你这狗东西!枉我见你远投而来,在凉州城举目无亲,好心照料你全家老小,竟做出这么多恶事,还险些坏了本会长的名声!” “我真是瞎了眼,竟听信了你的一面之词!” 这话一出,万般急切的神情都僵在了钱大海的脸上,他根本不明白,为何一直器重自己的贵人,突然会翻脸这般快。 明明是宋家出身的大贵人,竟然在今日服软,还把他推出来顶罪! 只是当听清那句“照料老小”的话语之后,就算心头有百般不解和疑惑,甚至憋屈和怒火远胜当日逃离邺城之时,钱大海却是突然地陈默了下来。 难以置信地望了宋会长一眼,这位曾经的邺城首富神色变得渐渐落寞,不过几个呼吸,就面如死灰地瘫坐在了原地,再也没有挣扎的意思。 如烂泥般地摊在地上,只是魔怔地苦笑应声。 “是......都是小人所为......都是小人所为......” 直到被来人拖出酒宴,宛如死狗般地消失在了众人视线当中,钱大海也没有再求饶一声,只有嘴里呢喃的认错之言。 余光撇着一切。 眼前急智生效,宋雨才稍稍安定下来,悄声擦拭着额头的汗丝,神色惊疑不定地僵立在一旁,却是再不敢有任何托大。 酒宴似乎终于平静了下来。 各方宾客们亲历了一切,目睹着宋雨才的无耻行径,而后竟然让手下顶罪,已然看得众人眼眸冷冽不已。 第169章 杀人诛心 宋雨才的恶性接连涌现,固然引人生愤。 静立多时,回想着先前天翻地覆般的事件转折,不少人的心里也产生了巨大的疑惑,远胜对眼前事的在意。 为何刺史大人今日对于宋雨才竟毫无迁就之意,甚至表现得无比强势,就好像宋家也没太多分量一般? 为何这么多的大官,会对新盐这般看中,对新盐所属追根问底? 为何连张都督都会如此动怒,亲自下令捉拿宋府恶奴送官? 这一切的背后,到底有什么缘由。 能让刺史大人这般强势,甚至不顾及宋家人的颜面,绝不是寻常道理那般简单啊。 各种疑惑涌上心头,前来参加寿宴的官员和权贵们心头被巨大的压力笼罩,悄声揣摩之下,只是想到了一种隐晦的可能,却是惊得久久难以平息。 看似毫无联系的背后,却是都与那位殿下有着联系,就好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,将所有的一切都紧紧握在了一起。 该不会...... 今日的巨大变动,都和北王殿下有关吧? 北王...... 几乎被遗忘的皇裔浮现脑海,在此刻惊得众人心境动荡。 寿宴的来宾都是身份不俗,除却某些年轻气盛的后进学子,至少都是县令和地方权贵,能坐在前席的宾客,更是凉州城中的巨头。 毫不夸张的说,除去饭厅门前的那几位,在场的宾客就是整个凉州的核心人物,随便一语,各地都要引起震颤。 而这些人物大多都见识非凡,眼界和心思早已超越了常人,亲眼目睹了方才的那场风波,心里很快就有了猜测。 如果所料不错,刺史大人今日一改常态,真的与北王殿下关联密切的话。 凉州......必将发生一场不小的动荡! 仅是猜测,悄声对视的宾客们眼里异色难定。 再注目着淡然立于门前的诸位高官,那抹理所当然的神色逐渐明显,就好像一切本该如此,更是惊得各方来宾背后发凉,好像印证了心中所想。 数息之间。 悄声静立的数百人突然变得无比谨慎,看似安静的院落里,充斥着一股极为肃穆的氛围,压力比起先前还要凝重数倍。 而在这种凝重之中,刺史大人的沉声之言更添分量! “宋雨才,你身为凉州商会会长,听信下属谗言,搅扰新盐售卖,几乎将百姓福泽毁于一旦,今日又玷污四品大员的清誉,其罪难恕!” “依律,当从重处之!” “念在今日寿宴,你也已经知错,本官就网开一面,判你杖刑八十,罚没售盐所得,寿宴过后自去县衙受领!自今日起,不可再出任商会会长!” ...... 沉声之言响起,在场宾客心中已是滔天巨浪翻涌! 刺史大人之言无比平和,却是充斥着极大的威严,根本不敢有人反驳,此刻响起的话语,几乎已然判定了宋雨才的大罪! 那些刑罚听起来并不过分,实际上却是毫不留情,甚至将宋雨才在凉州的商界地位一朝拔除! 身为宋家人,这位大名鼎鼎的凉州首富,何曾被如此严厉对待过,刺史大人的这般言论,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预想,也远远超出了唐映蓉的想象。 此刻,全场宾客几乎已然石化! 而比起寻常宾客,宋雨才的心中更是痛彻心扉,放大的瞳孔说明了所有的惊讶,而在万般不甘之下,刚刚擦去的额头布满了汗珠,将心中的震动显露无疑。 杖刑八十! 罚没售盐所得? 自此不可再任商会会长!? 这一条条判罚之言,宛如刀割火烧,瞬间就让宋雨才心中绞痛,震怒和气愤交织,惊讶和恐惧蔓延,只觉得大脑轰鸣不已...... 自打到凉州以来,宋雨才向来被人尊崇不已,就算只是商贾,却是连官员都不敢轻视,平日里养尊处优,可谓是享尽了荣华。 万未料想,今日竟受如此屈辱! 且不论八十杖刑他能不能承受,就是想到亏本转卖得来银钱还要充公,就已经宋雨才憋屈万分,至于卸任会长之位,几乎是要了他的命! 太狠了。 这一条条判罚,听起来比按律判罚好了很多,却是更让宋雨才难以接受,简直是在杀人诛心啊! 弯腰做礼多时,再听到这种话语,宋雨才怒火攻心,只觉得眼前脚下金星四溅,突然耳中轰鸣不已,眼前猛地一黑,就再也不省人事。 肥胖的身躯突然倾倒,沾染了一身的灰尘,却是无人敢扶,连紧张立于一旁的张翠峰都不敢动作。 见这仗势欺人的奸商气得昏倒,看了多时的薛奉年心里痛快不已。 奈何在众目睽睽之下,他作为主人家,却是不能不管不顾,即刻就唤下人送出府门,顺便借由下人之口交代给宋家人。 奸商获罪,贪官个个神色紧张不已,仅仅是被押走的钱大海,就足够他们喝一壶的! 而在这种压力巨大的场面中,却是无一人敢于冒出头,经过寿宴上的几番盘问,众官员对于刺史大人的手段感受颇深。 能看得见的刀锋,向来不会真的出鞘,无形的言辞,才是致命的利刃。 薛青云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众盐官,眼里闪过一抹失望,也没有兴致再去理会盐政的公务,只是向着一旁敬佩注目的胡维宣沉声叮嘱。 “胡大人,盐政关乎国体,此后治下当从严,无需在意其他。” 闻声,胡维宣目露崇敬,只觉底气更足。 “大人教诲之言,下官叮当铭记!” 短短两言,引起了官场同僚的无数欣羡,也听得不少学子心中动容,将眼前两位高官引为楷模,仿佛瞬间重拾了曾经为官入仕的少年志向。 可他们哪里知晓,这两人的今日之交和决心,却是因那位远在南州小城的年轻殿下影响,甚至有可能因此改变原本的政路轨迹。 在一干人激动注目下。 薛青云淡然一语,随后才直视前方,眼露欣慰地望向了静立的女子,见那女子不卑不亢,全程沉稳静立,关键时刻也敢于挺身而出,不由得心有赞叹。 如此气度和言谈,确是世间罕见。 可惜啊,若是她为男儿身,或许将来能名扬四方,若是她出身不俗,将来也可能不只是一介商贾啊....... 第170章 唐家将要重现辉煌 第一百七十 心有感慨之间,薛青云也对于北王的信任略有感触,这样的女子值得托付新盐,同时也为北王的识人之明心有敬佩。 诸多情绪暗暗交织,薛青云不由得语气平和了许多,一如寿宴初始,听起来很是儒雅。 “唐小姐,年纪轻轻能卖出新盐造福百姓,实在是不可多得,当为我凉州商界典范,诸位以为如何?” 这话一出,沉寂多时的众宾客神色一愣,而后立即应声附和,酒宴中欢愉赞叹渐起,气氛都缓和了不少。 “大人所言极是啊!” “唐小姐不愧是商界明珠,确是我凉州商界的典范!” “言之有理啊,以低价卖出新盐,造福百姓而不求厚利,如此德行当盛赞,何止是凉州典范,简直是塞北商贾的楷模!” “恕下官妄言,唐小姐才理应是我们凉州商会的会长!” “孙大人此言甚合我意啊!” ...... 一番赞叹如春风拂面,比起先前的各种声音都要令人舒适,可谓众望所归。 在场的都是人精,无需薛刺史太过提点,瞬间就明白了话中之意,锦上添花的功夫已臻化境,顺着话头立刻盛赞出言,顺便也揭过了先前的插曲,溢美之词不绝于耳。 一时间,寿宴满是欢笑。 官员们身心放松满眼愉悦,学子们心念通达振奋道贺,就连何方权贵,似乎也嗅到了一种新的势头,立刻热情地恭贺出声。 曾经遭受欺凌的唐小姐,眨眼间就成为了场中焦点,风头远胜曾经的首富宋雨才,心中振奋不已,却是不敢有任何倨傲,连连谦声道谢。 不仅仅是对于刺史大人的好意,也是对于各方宾客的盛情,而在极大的荣耀和欢喜中,唐映蓉的心头也生出了难以言喻的震撼。 她从未想到,刺史大人会这般相帮,甚至连宋家人的脸面都不顾及,倾力相助新盐的推行! 这里面,必然有她难以想象的内因,或许已经牵连到了朝堂之中,如若不然,绝对不至于让这位二品大员这般立场鲜明,连她都能看得清楚。 其中的道理,只是寻常身份的唐映蓉并不会知晓,但却是对眼下的获益清楚万分。 唐家得以保全,甚至还得到了商会会长之位,放在曾经都是不敢想象的。 眼下不仅做到了,而且轻松的远超想象! 能有眼前的局面,绝不是自己能够左右,而是北王殿下所带来的,若非那位殿下的惊人能量,刺史大人绝对不会这般相帮,甚至暗示众宾客令唐家重掌商会会长之位。 想到曾经的一面之缘,唐映蓉只觉得芳心颤动,连身在权贵中的荣耀都显得那般平常,不足以令她喜形于色。 当日的决绝一拼,在此刻看来是无比正确的选择,甚至对唐家而言,也将是极大的机会。 一片欢喜道贺,在刺史大人赠出美酒之后更达到了高潮,寿宴中满是欢笑,似乎有意地将今日的风波揭过,格格不入的盐官们坐立难安,也好像在努力的融入气氛。 可无论盐官还是宾客,注定只是配角,寿宴的正主刺史大人牵头,已经让凉州权贵们嗅到了一丝异变的味道,笑容之下掩藏着难以言喻的惊骇。 唐家,将要重现当年辉煌啊。 今日的寿宴,注定将在四方传来,引起一场巨大的震动! ...... 寿宴的欢庆持续了整整半日。 直到夕阳西下。 本该早早散去的午膳才算罢休,宾客们心满意足地离去,言辞间满是感慨,门外的吃瓜百姓先前目睹宋首富被抬出来,又听闻宾客离去的只言片语,就已然惊得目瞪口呆。 传言,就此不胫而走...... 在刺史府中。 客厅里落座着诸多贵客,都是清一色的凉州军政巨头,历经了寿宴之后,正在享用着上好的香茶,言谈声中满是欢笑。 张之栋抚着美髯,一脸敬佩地回味出声,瞥向同坐的薛青云之时满是贼笑。 “嘿嘿,薛老哥果然厉害啊,官商勾结的麻烦琐事,经由三两下盘问就水落石出,手段真是厉害!” “若是换了老夫,哪还有这种耐心,恨不得立刻将那群小人全都砍了!” “现在想起那些学子的酒醉叫好声,老夫还觉得心中痛快,真是热血激荡不愧少年,今后谁要敢说文人软弱,老夫第一个站出来赏他大耳光!” ...... 直白的话语引起阵阵轻笑,众官员眼里也露出几分赞同。 薛青云也喝了不少酒,脸上泛着微红,却是依旧能保持清醒,多年的历练终究还是有点用处,接过话头感慨出言。 “其实,本官也只是心有猜测,能当场定出新盐所属使得真相大白,还是归功于北王殿下的手笔,本官也未想到,北王殿下竟会将新盐配方交出。” 这话一出,众位文官武将来连连点头,眼中浮现赞叹之色。 那位殿下他们虽未见过,却是已经听闻了不少事迹,今日亲历寿宴风波,见识到了交出配方的惊人手笔,已然令众官愈发敬畏。 如此气度和手段,他们自认望尘莫及啊。 一片感慨之中。 身为盐官的胡维宣尤为明显,眉宇间的崇敬难以平息,同时又浮现出几分自责,沉声附和请罪。 “刺史大人所言甚是,殿下能有如此气度,交付重宝力破奸商诡计,今后新盐便可在凉州各处售卖,再无人敢觊觎,实乃凉州百姓之福啊。” “下官厚颜位居盐运使一职,几乎致使新盐落入奸商之手,失察之罪难免,还请大人降罪。” 闻声,众官员齐齐注目,见到胡维宣愧疚起身做礼,只觉此人一身正气,心中敬佩不已。 薛青云摆手轻笑,对于不归属他辖制的盐政衙门也懒得多费心思。 望了几息,只是悄声劝慰出言。 “子谦言重了,官商勾结之事难以防范,你能做到出污泥不染,已是难能可贵,又有何罪?” 说着,薛青云的语气才严肃了几分。 “不过,子谦之言确有其理啊,那张翠峰既然有心攀附宋家,又多次助纣为虐,将来必是一大祸患,你当上奏京都弹劾此人,绝不能姑息!” 语落,众官神色肃穆无比! 第171章 北王殿下简直是妖孽 初次听闻刺史大人教唆弹劾官员,在场的人都神色肃穆了起来,对于这种官场的私下阴暗之处也见怪不怪,似乎都有这种打算。 甚至于,张之栋也含笑应声,将心中所想朗声道来。 “不错!那个小胡子若是不除,将来必是个贪官走狗,理当弹劾一番!” 眼见众多官员都有同仇敌忾的意思,客厅里的氛围也变得严肃无比,静立一旁陪客的薛奉年心头同感,同时也有不解滋生心头。 经过今日寿宴风波,他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父亲的手段,那种温水煮青蛙的盘问,比起曾经的家法可怕了不知多少倍,直到现在还令他心里发麻,暗道老爷子实在阴险...... 只是此刻听着众人的背后商议,薛奉年眼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明显。 眼见在座的都是年少就相识的叔叔伯伯,并无外人,薛奉年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多,索性就壮着胆子,初次在大场面中出声相问。 “父亲,既然那张翠峰必是祸患,为何不在刚才就重判,而是交由胡大人自行处理,这岂不是让他们逃过一劫了?” 话音刚落,一干军政巨头齐齐瞩目,望着仪表堂堂的刺史公子目露赞赏。 唯有张之栋贼笑着摇头应声。 “贤侄啊,你问出此番话,看来还是太嫩了!” 笑声听得薛奉年心里一愣。 他自问这话应该没什么问题,贪官有错不纠而放任离去,以胡维宣的仁德清廉品行,未必能下狠手,何况张翠峰那种人看起来人畜无害,却敢在寿宴上第一个站出来给宋雨才助阵,就绝不是简单角色,将来很可能是个祸患。 这种奸狡的贪官,当下不收拾,不就是贻害将来么......? 薛奉年年轻气盛,近来有所成长,还是想不通其中的问题所在,见到张叔叔一脸贼笑,心中就知道其中还有文章。 转而望向父亲,只见老爹也是笑而不语。 甚至于,其余在场的官员权贵也是神色复杂,有人对这番对话暗暗揣摩,也有人静坐不语,眼中浮现叹服之色。 顿时,薛奉年就更加确信了张之栋的评价,他可能真的有些稚嫩,没有看清背后的深意。 做礼请教之下,张之栋才摆出老前辈的架势讲述出声。 “贤侄,你所言倒无差错,那些盐官确实有贪腐之嫌,若是放任不管,也有贪腐之嫌,只是眼下令尊却没有当场问罪,其中自有深意啊。” 说着,张之栋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,望来的目光里也有几分开导的平和。 “你且试想一下,若是令尊当场问罪,此事若是传开,胡大人会被官场如何评价,将来传到了京都盐政司,又会有何影响?” 这话一出,薛奉年瞬间眼里闪现异色。 对啊。 如果真的当场问罪,胡维宣必将背上治下不严用人失当的风评,哪怕那些盐官都是被收买的,在残酷官场上却不会被人在意,人家只会记得,凉州盐运使胡维宣无识人之明,手下全是贪腐官员。 一旦落得如此风评,胡维宣今生必将升迁无望! 瞬间被点醒,薛奉年神色猛然一沉,心中有种后怕的感觉滋生,他根本没想到,看起来是为民除害的利好之事,背后竟会毁掉一名难得清官的大好前程。 见到薛奉年神色凝重,张之栋眼里闪过孺子可教的眼神,众官员也是满目钦佩,年纪轻轻能有这般聪慧和资质,已然胜过了不少官员,不愧是刺史大人的公子。 经此提点,张之栋就知道这个好友之子很是聪慧,索性继续将一切尽数道出,甚至包括哪些隐晦的真正深意。 “此为其一,一时痛快或将致使终生遗憾,贤侄你要铭记于心。” “再者而言,那张翠峰与宋雨才狼狈为奸,欲图新盐,不仅仅是为了钱财,想必更是为了将要开始的巡盐御史遴选,若是他能相助夺得新盐,从而得到宋雨才的支持,架空整个凉州盐政,以新盐之功力争,便有极大的希望得到巡盐御史之位。” “盐政官员若想再进一步迁任京都,巡盐御史是唯一的机会,令尊没有当场降罪,还有着这一层深意在其中,就是为了给胡大人亲手处理此事的机会,得到清廉严政的美名,对于巡盐御史的遴选,也有相当的助力。” 一番沉声之言娓娓道来,将不为人知的真相讲得清清楚楚。 此刻听来,薛奉年才算是彻底明白了一切,也懂得了为何父亲会暂且不提严政贪腐之事,只是严惩了奸商恶奴,原来其中竟有这么多的道理。 纵然如他这样自命不凡的青年人,也难看出,简单的治理贪腐事件,稍不小心就可能走向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,甚至于这些隐晦的事情,寻常人根本想象不到,此刻竟有张之栋讲出,薛奉年也感到极大的震动。 官场,实在是汹涌莫测,任何事都必须得深思熟虑,如若不然,此后的影响难以把控,甚至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。 做礼一拜,薛奉年的心中波澜四起。 “多谢张叔叔提点,小侄受教了。” 再度起身,望着面容粗犷的凉州都督,他眼里多出了一份敬畏,甚至于看着自己的父亲,也感到有些陌生。 初次认识到了为官者的权谋之道,薛奉年的心情无法平静,对于其中的博弈充满了好奇,也对于官场的凶险感到压力极大。 而令这两位都敬畏的北王殿下,竟是与他年轻相仿的青年人,此刻回想起来,这事儿简直有些匪夷所思。 那位殿下,实在是个妖孽般的存在啊。 张之栋的话语引起了一干官员的共鸣,面容里都有几分异色,尤其是落于尾座的胡维宣,亲耳听闻这番含义深刻的话语,也是品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。 他为官多年,确实不懂官场俸银往来之道,但也是阅历丰富,不是什么年少愣头青,对于张之栋的话外之音,听得极为清楚。 这话,既是给薛奉年的提点教诲,也是给他的忠告啊,瞬间惊得神色严肃,心里也为之一震! 第172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胡维宣端坐大椅,心中浪潮难平。 听着张都督的话语,言中深意都令他难以平静。 大好的机会送到了手上,就必须记得刺史大人的恩情,此乃为人之本,胡维宣自然万分赞同,而张之栋又深知他为人谦和,恐怕心有仁慈,所以再度出言提醒,定要严正查处一干贪官,勿要错失良机。 前者与胡维宣的为人准则毫无出入,他出声贫寒,能得贵人相助,向来都是铭记多年望报深恩,绝不敢辜负他人恩情,后者却是令胡维宣大受启发,深感多年谦和低调,对于仕途有极大的害处。 此言,发人深省啊! 心头动容,胡维宣也不在意年岁官阶,紧随薛奉年一般,起身向着张都督真挚做礼。 “都督之言,下官受教了,定当铭记!” 见到连死板清官都开窍了,张之栋只觉大慰平生,连连抚须点头。 “胡大人言重了,还请起身。” 得意之时,张都督笑容很是灿烂,习惯性地向着桌上随手一伸,却是端来了一杯清茶,这才意识到美酒早就被喝得干干净净。 瞬间觉得兴致四散,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。 “那塞北红......定然价值不菲啊......” 委屈巴巴的失落模样,就好像一个丢了魂的老小孩,与先前的气场判若两人,在场官员也是看得清清楚楚,对这个扣扣搜搜的一州都督心里憋笑。 这哪里是都督,改为嘟嘟才是。 借着话题念叨出声,一干人才渐渐借口笑出声来,客厅里一片和气,都为今日的雅间美酒塞北红赞叹不绝。 薛青云无奈,只得大手一挥,命人再度送来了几坛新酒,以堵上张嘟嘟的唉声叹气。 一时间,客厅气氛愈发的融洽。 文官武将也出奇地和谐共处一室,把酒闲谈间犹如旧友。 厅中欢笑不断,胡维宣也好像有些融入了其中,难得地其余官员言谈说笑,似乎也没有多年来的那般厌恶。 说起来很是微妙,官阶最低的他,竟觉得遇到了同道中人,甚至有种相见恨晚之感。 也不知是真的不胜酒力,还是被气氛所感。 胡维宣斟酌之下,再度起身做礼,向着权谋老道的薛刺史请教出声,问出了心中忧虑。 “薛刺史,承蒙提携,下官感激不尽。” “下官定不负厚望,将众官贪腐之风严查,只是......以下官的了解,张翠峰为人阴狠,向来睚眦必报,此次谋求新盐不成,又身获罪名,定然不会罢手,若是此人与宋雨才继续勾结,借着宋家的权势暗中弹劾,下官又该如何是好......?” 谨慎之言响起,众官员突然沉寂。 原本还在笑谈欢笑的知府将军一干人,听完这番话,都在此刻陷入了寂静之中,神色也变得莫名严肃了起来。 张翠峰为人如何,他们极少接触,可是经由上司胡维宣道来,也必然八九不离十! 若是那贪官真如胡维宣的了解,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,甚至勾结宋雨才,借用宋家的权势搅动风雨,就不得不小心应对了。 宋家可是大玄八大望族,在朝中也有不少族人出任要职,就算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,一旦借用宋家之势,必是一场大危机! 胡维宣不过是个四品州府盐官,根本不可能应对这种事,若是张翠峰和宋家人勾结,说不定真的会掀起一场风雨,甚至影响到新盐。 若是这事儿一再闹大,莫说胡维宣的巡盐御史要泡汤,就连北王或许都将有受到影响,到了那个份上,在场的官员一个个都跑不了。 转瞬之间,先前谈笑的官员们都神色凝重,却是一时没有什么见解,只得若有所思地注目而去。 而在他们的注目下,正欢喜饮酒的张之栋和薛青云却是相视一笑。 放下手中小杯。 薛青云带着平和的笑意相望,眼中有几分无奈。 “胡大人,你何必为这种小事所扰。” 胡维宣一脸懵逼。 他日宋家人找麻烦,朝堂之内必有风雨,就算最近宋家人不敢太过嚣张,可使点伎俩收拾个四品闲官,根本不算个事儿啊。 他经历这次事件,已然看开了很多,哪怕将来巡盐御史的官位无望都不重要,能得到众多同僚的认可,已然算是心有慰藉。 可若是因为自己,致使事件一再扩大,影响到在场的官员仕途,绝非君子所为! 念及于此,胡维宣就要拱手进言! 无奈注目多时的张之栋却是先一步闷声出言,语气里有种淡淡酸味。 “胡大人,人家会告状,你也有靠山啊!” 靠山......? 吐槽话语响起,众多官员瞬间目露恍然,一下子想到了再度入朝的天下文宗姜太渊,胡维宣有这位恩师庇佑,哪还用怕什么宋家人啊! 一语惊醒梦中人! 突然意识到问题关键的一干官员,这才明白为何两位大员淡然端坐,丝毫不为这份担忧之言而动,眼里露出羡慕的光彩。 也不怪他们一时反应迟钝,实在是姜太傅隐退多时,此次入朝又十分低调,暂无任何职位,故而才未立即想起。 可就在接连的提点之下,一干官员欣羡注目而去,胡维宣却是面有难色,挣扎了几息,也只是做礼说出了为难的言辞。 “这......” “下官多年流转各地为官,也不曾拜会恩师,突然修书求助,恐怕有失礼数啊,何况此事涉及宋家,若是引得恩师与宋家再起争端,实非下官之愿......” “下官踏入仕途多年,从未依靠权势,也更不愿再让恩师劳心劳力了......” ...... 几句话说得是无可挑剔,众人也不觉得有什么有违常理,可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听来,就显得太过古板。 别人都是巴不得有这么一位恩师,胡维宣倒好,身在福中不知福,堂堂帝师摆在眼前,多年来竟不知道灵活行事,真是气死了不知多少人! 要知道,帝师姜太渊身份尊崇,不仅桃李满天下,连当今陛下都是门生,就连远在凉州的众官都有耳闻,大玄朝深得陛下信任的,除了三大统帅和宰相之外,只有这位天下文宗了! 可以说,帝师姜太渊只要说句好话,就胜过了胡维宣十年的光景,先前姜太渊辞官隐退且不再说,如今姜太渊再度入朝,那就是天赐的机缘。 就是这种世人羡慕不来的机会,他却是犹豫不决。 眼见胡维宣如此古板,脸上的神色分外挣扎,众人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,对于这位清廉官员的古板爱恨两难。 哪怕老谋深算如薛青云,也是看得欲言又止,感到有些无计可施。 唯有张之栋。 刚刚续上的品酒乐事被再度打断,又见一个酸文官死板无比,酒后的意气当场就涌上头顶,直接猛拍茶桌! 第173章 我要让他后悔 “糊涂啊!” “胡维宣,你实在是糊涂至极!还说什么多年不曾修书,此时不写更待何时啊?!难道你要等将来张翠峰报复?” “胡老弟啊,人在官场身不由己,你若是修书前去,尊师见了定然欣喜,将来若能抓住机会扶摇直上,太傅也会满怀欣慰不是?” “如若不然,待到将来张翠峰勾结宋家,众位在座的同僚都被弹劾,你于心何安?” ...... 一番话又骂又骗,甚至不乏粗鄙之语,却是情真意切直白无比,听得在场官员深有同感,对于张都督的真性情很是敬佩。 官场就是如此,借力而上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,古人言:‘举贤不避亲’,只要身有才学,无需刻意避讳。 或许也是被这番话语说通了心中执拗,也可能就是迫于最后的质问,无论如何,胡维宣终于还是艰难地做礼应声。 当着一干凉州军政巨头的面前,接受了影响一生的建议。 “张都督所言有理,下官明日一早就修书,将一切过往尽数道来,静候恩师教诲。” 张之栋刚露出不容易的贼笑,又听这番啰嗦文人说辞,哪里还肯惯着胡死板,立刻就打手一会,横眉冷对下令! “还等什么明日啊,就在刺史大人府中写了!老夫近来也要向京都送出军报,一道送去便是!” 强势的作风引得众人连连大笑,将张之栋引为了胡维宣的伯乐,一时赞叹之声不绝,附和之语不断。 薛青云也是抚须点头,对于张之栋的贼点子分外赞同。 面对满场盛情,胡维宣闹了个大红脸,也只得应下声来,随后跟着薛奉年前往书房执笔修书,心中却是感念不已,师生之情跃于纸上,多年的艰辛历历在目。 笔落草纸,泪流心田,字句间情真意切,连窗外远观的薛奉年都心有感触,一时不敢上前惊扰。 ...... 华灯初上,夜色渐凉。 宋府。 华美的客厅里哀嚎不断,比起杀羊宰牛还要刺耳,夹杂着阵阵骂声不断传出,吓得门外家丁都胆战心惊。 “嘶......!” “废物!一群笨手笨脚的废物!” “哎哟......我的屁股......轻点儿!哎哟......” “你们还不赶紧去请城里最好的郎中,将这庸医给本会长打出去!” ...... 骂骂咧咧的声音响了几句,一位郎中就被家丁拖出了客厅,就算还有哀嚎响起,也没有那鼻青脸肿的郎中让人害怕。 门外守候的家丁哪里见过这种阵势,早就吓得低头祈祷,生怕被老爷唤进去痛斥一番,再教人打得像那郎中一样面目全非。 甚至于,就连出入端水的丫鬟们,也是没了往日的狐媚,紧张的面容里满是汗丝,如临大祸一般,不敢有丝毫的马虎。 整个宋府,将近百十号家丁丫鬟,忙得几乎不可开交。 而相比这种眼下的紧张,以及耳旁响起的各种哀嚎和斥骂,听闻的传言才更让他们心惊! 自家老爷可是堂堂的宋大员外,无人不知的凉州首富,竟然在今日的刺史寿宴过后,被县衙差役毒打了八十大板! 这事儿惊得一干下人目瞪口呆! 若不是亲耳听闻这般鬼哭狼嚎,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有这种荒唐的事发生,可个别家丁和丫鬟望见厅里那皮开肉绽的上药场景,却是心里愈发的惊骇。 他们无法想象,像宋员外这样的大人物,竟然会被毒打八十大板,连小命都去了半条,据说是被几个轿夫换着背回府中的,如今就只能趴在厅中软塌上斥骂,竟是不敢多说嫉恨之言! 仅是隔窗听闻,下人们就已经惊得瞠目结舌,哪怕刺史大人,也从来不敢这般对待老爷,何况还是去祝寿的,就更没被刺史大人毒打的道理了! 这到底,是得罪了什么样天大的人物啊...... 就在骂声不断的夜色中,门房仆从却是领着一位面容白净的文人前来,不经任何通报,径直踏进了客厅。 那人仪表素净,一眼就看得不少下人赞叹。 不等众人悄声疑惑相问,就都被驱离了客厅所在的主院,连里面的上药的七八个丫鬟都被赶了出来。 这种阵势,就更是惊得宋府下人面目惊疑。 可他们不过是府里的下人,多数都是被宋雨才买来的平民出身,哪里见过什么贵人,也绝对想象不到,来人竟会是一位从四品的官员。 张翠峰。 似乎是碍于张翠峰在场,宋雨才肥胖的身躯趴在软塌之上,就算背后刺痛万分,也还隐忍着没有哀嚎,身边的管家不断扇动蒲扇,看起来极为忠心。 奈何生平从未受过这种重刑,只是忍了十余息,宋雨才还是疼得咧起了大嘴! “嘶......” 瞥了一眼那皮开肉绽的大腚,与肉铺所见情形无异,却是让人感到腿脚发软,心里也生出几分呕吐感。 张翠峰却是忍下了种种不适,淡然地落座一旁大椅。 听见这份动静,宋雨才屈辱的神色愈发明显,挤在一起的脸颊拉长了几分,怒意浮现在了眼中,低沉无比地狠狠出声! “张大人,莫不是来看戏的!?” 见到不如预料的反应,张翠峰才缓缓起身做礼,脸上带有几分深有同感的怒色解释出声。 “宋员外,下官与您志同道合,岂会是那般下作之人?!” “下官心中担忧,方才前来探望,见员外受此酷刑,实在心中震怒,没想到胡维宣那个小人,竟勾结薛青云,致使我等功败垂成!” 听了这话,宋雨才脸上的恨意更浓。 新盐丢失,唐映蓉插翅而逃,甚至唐家将要崛起塞北,多年的渴望化为泡影,唯有巨大的羞辱留在心头! 宋雨才眼里怒火万丈,脸色几乎都要阴沉得滴出水来 不等他嫉恨骂出声来,张翠峰就近前悄声出言,将心中计策尽数道来! 听闻破釜沉舟的妙计,宋雨才终于才露出了几分笑容,脸色的阴狠一闪而逝,对于一心投靠的张翠峰愈发欣赏。 心中振奋之下,竟忍着剧痛爬起了上身,狰狞笑出声来! “好!好!” “既然本会长得不到新盐,谁也别想得到,胡维宣那个小人,竟敢为了讨好一个疯王落井下石,我定要他悔恨终生!” 待到宋雨才沉声吩咐,管家即刻拿来纸笔,忍着剧痛落笔,可惜,如今已是深夜,这份亲笔信唯有明日才能送往京师。 这倒也不打紧,眼下又有计策,宋雨才已然有种大仇得报的渴望,心情好了大半,客厅里再度响起了笑谈和偶尔的恨骂。 而在城中。 同样也是热议一片,北王之名与新盐经由口口相传,响遍了多数的府邸和驿馆,甚至连百姓都有所听闻。 星夜如洗,月色渐浓。 一片月华之下,凉州城人声不断,城外的军营却是悄然如常,唯有一匹军士身骑骏马而出,向着京师方向而去! 第174章 名动凉州各方震动 一连几日,凉州城热议不断。 各地而来的权贵官员接连离去,却是留下了各种各样的传闻,凉州城的各大府宅里,也传出了不少惊人的消息。 首富宋大员外被杖责八十,让出了商会会长的位子,新盐之争落定,唐家重掌商会,自此凉州只有邺城新盐,暂由唐家售卖。 这一切的背后,似乎都和邺城的北王殿下有关。 轰动一时的消息不胫而走,经由几日的发酵,几乎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,寻常百姓听闻诸多消息,无不惊讶万分,再加上先前传遍四方的大胜,曾经快被遗忘的北王殿下,声名如日中天,新盐和新酒也是声名更响。 哪怕此刻当头日照,正午的炎阳有如火炉。 新开的盐铺门前依旧排着不少人男女老少等候买盐,而在南城的酒坊门前,每天的百斤新酒早就买得是一干二净,就算如何排队,也只能望门兴叹,见到那般情形,连文人公子们也对新酒垂涎不已,生意火爆得更甚从前,同行酒坊看得是眼热万分,却也无力相争,不少路过之人听闻,为新酒之名惊叹连连。 古人云:好事不出门,坏事传千里。 不过短短几日,自凉州城而起的惊人之事传遍了邻近各地,宋雨才被责罚的消息不胫而走,再经由商贾走卒,几乎已经传遍了凉州城方圆百里。 在各地权贵和官员相继返回之后,传闻甚至扩大到了大半个凉州! 宋雨才的失势令人惊骇,背后的传闻更是引起了极大的震动,曾经被人遗忘的北王殿下,终于是再度出现在了世人心头,却是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姿态,突然咋响在了不少权贵的脑海之中! 人所尽知的首富突然失势,甚至被责罚不轻,里面的深意耐人寻味,而能看透表面惊人事件的,就寥寥无几了,这其中的真相猜测众多,可谓是见仁见智,各方人士却是乐此不疲,心头震动的同时也愈发好奇。 甚至于,连不少胡商都为之惊骇,多日以来连连打探。 而作为凉州最大的散客胡人集聚地,万民坊不仅是出名的销金窟,也是往来客商最为常住的客店,就算只是正午,大堂里也有二十多桌客人,绘声绘色地聊着近来的一切。 其中,尤以今日前来凉州的各地人士和胡商最为惊讶,听闻近来消息,惊得举杯停箸! “真的假的,宋雨才倒台了......?” “这还能有假?!当日宋雨才可是被多少人亲眼看着,从刺史府晕倒送了出去!” “对对对,我也听说了此事!据说宋雨才从刺史府出来,就让出了商会会长的位子,而且还被打了八十大板,要不是一身肥肉,恐怕命都丢了半条呢!” “短短几日,凉州城竟然天翻地覆,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,我们这些普通人,根本不敢想象啊!” “你们大玄的八大世家不是很厉害吗,怎么族人也会落得这样?” “呵呵,世家厉害是不假,也要看得罪了谁,据说那新盐的靠山可是北王殿下,北王殿下是什么人?当年可是皇子,当今陛下的亲儿子!宋雨才算个屁啊!这事儿我就悄悄一说,你们可不能瞎传啊!” “原来竟有这种秘闻......!” ...... 围在酒桌旁的商人越来越多,悄声热议引得一脸惊骇,连胡人和小二都为隐秘的传闻所震惊,眼中的瞳孔瞬间放大!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,北王的声名就此越传越广,即便北王的封地只有一座小城,却好像曾经的那位皇室天骄要归来一般,惊得数万民众热议难平,就算刺史府的酒宴寻常人难以想象,奈何人多嘴杂,终究还是传得七七八八,被世人所知。 热闹的万民坊生意兴隆,时不时地传出声声惊呼,高楼之后的小院却是极为宁静,仿佛世外小居,低调得难以令人注目。 小屋里,清香怡人。 从外地返回的波斯商人阿姆鲁立于桌案之前,恭敬弯腰做礼,神色极为严肃,与寻常的略有不同,言语举止都极为有礼,任何人见了,都不会相信这是一位商人。 经历多时,悄声禀报望邺城的所见所闻和近来他奉命而为的一切,阿姆鲁的神色里有些紧张,有种有负所托的愧疚。 等待了许久,却是听得公主殿下轻声一语。 “哼,你已经被那个北王怀疑了。” 被怀疑了? 这怎么可能呢...... 本就心神紧张的阿姆鲁闻声抬头,自问没有露出过任何博展,一脸惊异地望向公主,只见公主殿下的柔媚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,弯眉轻轻皱起。 “你虽然装扮的天衣无缝,却仍然被那个北王接连刁难加价,在邺城也没打探到任何消息,绝对是被他防备了。” “以那个人近来的作为来看,连凉州的刺史都拉拢在了一起,就不会是个只看重钱财的人,这样的人面对大买卖却不断加价,必然是心有怀疑,目的就是想要我们知难而退。” “仅仅通过一次的碰面,就能察觉到这种程度,心思确实细腻,不愧是当年的七皇子,看来大玄的传言不假。” 阿姆鲁听闻这番话语,脑海不断浮现着曾经的见闻。 诸多言谈和画面不断交织,突然脑海灵光一闪,所有的古怪都渐渐通透,也明白了为何会屡次不顺,面对那位北王感到了莫名的压力,原来自己早就被怀疑! 瞬间,惊得已经哑口无言。 他自认为完美的一切,竟被看了个彻底,阿姆鲁根本想不明白何处有了差错,只能惊叹那个北王实在妖孽,同时也对于公主殿下的智谋愈发敬佩。 大玄的北王确实厉害,但能看清隐晦心思的公主殿下,同样毫不逊色,这位波斯传闻无数的公主妮卡尔,绝对不会输给大玄人! 心中震荡,阿姆鲁已经感到了几分无力,深深惊叹于年轻一代的可怕,无形的交锋丝毫不必战场逊色,他连胜负都难以看出。 一种普通人的挫败,在心中渐渐蔓延。 而在这种沉寂和无力中,公主殿下的柔媚之声却是平静传出,带有一种天生的骄傲,令人难以拒绝! “这个北王,倒真是有意思,既然他看了出来又不揭穿,下次就由本公主亲自去会一会。” 阿姆鲁闻声做礼,恭敬的笑容里信心十足。 公主殿下亲自出面,必将是一场压倒性的胜利,没有任何人能在智谋上胜过这位,从来没有一次意外。 尤其是男人...... 第175章 金图再现 邺城。 夏日的午后燥热难耐,除去守卫城池的军士和劳苦匠人,寻常百姓几乎都在屋中避暑,好在一场阵雨降下,终于是让大地清爽百姓欢笑。 “轰!~~~~~~” “哗啦啦!” 惊雷突响,大雨骤降,无数的雨滴坠落尘土,燥热被驱除了大半,空气中都有了几分湿润,很快就连屋檐都开始滴落成线的雨水。 夏日的雨就是这般迅猛,来得极为突然又势头凶猛,哪怕是出于北方边境的邺城,此刻也好像有了几分江南的模样。 雨落屋檐,绿荫如洗。 这场阵雨十分及时,引得了不少人的欢呼,就连北王府的下人也立在房檐下惊叹,脸上带着几分欢笑,后院的阁楼里忙活个不停,丫鬟在雕栏外摆上几个小碗,用来接取雨水,眉眼间满是欢喜。 雨水,也被称之为无根水,某些方子里作为药引效用极佳。 很快就接满了雨水的小碗又被换了一茬,丫鬟很是欢喜,连忙碎步走进屋内,向着端坐的小姐报喜。 “大小姐!奴婢接了好多好多的无根水,有了这无根水,您的气疾一定能好转很多的!” 看着丫鬟眉眼欢喜,苏颜霜也挤出了一丝笑意。 曾几何时,在京都苏家的时候,他的父亲不知寻遍了多少宝材,始终没见气疾好转,无根水又能有多大的用处呢? 只是见着丫鬟多年忠心,此刻的脸上有挂满了笑意,苏颜霜也感到暖意,她命运多舛,能被父亲和许多人这般在意已是难得,又能有康复如初的殿下珍爱,也算时来运转了。 回想近来种种,苏颜霜难得地轻笑应声,想起沉稳的未婚夫,眼里不禁有一丝挂念。 “将来我的气疾康复,一定记你头功。” “屏儿,先前怎得不见殿下用膳,莫非殿下外出了?今日的雨可是不小,殿下要是外出,一定会被大雨淋到,若是得了风寒,邺城又无良医,可如何是好......” 眼见大小姐的清眸里有些忧色,绝美的容貌更胜从前,小丫鬟也是心中动容,暗叹能被自家小姐这般相待,实在是天大的福分,小姐能得良人疼惜,也是万般不易了....... 只是想起北王,眼里发红的小丫鬟却是突然无奈地叹了口气。 “小姐啊,您既然心里挂念,刚才怎么不愿意奴婢去问玉儿姐姐呢......” 苏颜霜闻声一愣,面容里的清冷好像恢复了几分,坚持端庄而坐,表现出了几分淡漠,就好像曾经在北王府的模样。 那神态只能拒别人千里之外,却是瞒不过贴身丫鬟。 小丫鬟一看就知道,小姐内向倔强的性情在作祟,又加上身患重病,极不情愿表露出太多的感情。 本是一对倾世璧人,奈何却被天意戏弄。 就算北王英武如初,待小姐也体贴关切,多年的内向性情却难以改变,小丫鬟自然看懂这些女儿家的心思,只能轻声一叹。 “哎,北王殿下他......” 这一叹,立刻引得了苏颜霜的注目,清眸不自觉地紧张转来,悄声问话传出。 “他怎么了......?” 就算努力克制着情绪,语气中的细微担心还是被丫鬟听得清清楚楚,当即是笑答出声,柳眉里露出几分怨气! “他啊,他倒好!小姐您这般牵挂,北王却是在右院睡大觉,真是气死个人了!” 听了这话,原本紧张的苏颜霜心头才缓和了下来,放心地点了点头,言辞了多出了几分宽容。 “原来如此......” “殿下近来操劳,今日又有阵雨降下舒爽怡人,想来殿下定是累了小憩一会儿,你今后不可再这般放肆,否则就要治罪与你。” 小丫鬟当场就吓得告罪出声,脸上却是带着几分笑意。 “小姐说得是,奴婢该被治罪啦......” “哎,奴婢万万不该在背后评议小姐的夫君,小姐有了夫君就要治罪奴婢,以前的时候,小姐从来不会为难奴婢的呢......呜呜呜~” 小丫鬟突然装作梨花带雨,脸上却是黠笑不停 这下子,苏颜霜瞬间反应了过来,听闻夫君二字,凝脂般的面容里浮现一丝红云,娇媚更胜从前,好似画中佳人。 这个鬼丫头,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,怎么敢说出这种没羞没臊的话...... 待到佯装怒意的治罪声响起,阁楼上一阵求饶欢笑,小丫鬟连连告罪逃命,清静的后院也在今日多出了几分暖意。 “哼,离了京都,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。” “小姐饶命呀,奴婢知错啦,再也不敢评议您的夫君啦!” “你还说!” “啊?奴婢错啦!嘻嘻嘻.......” ...... 主仆二人难得的欢笑,先前的压抑和阴霾也好像扫去了不少,沉闷的一切就好像被这场阵雨洗刷,伴随着笑声和雨滴声无影无踪,令人心情畅快。 可苏颜霜和丫鬟哪里知道,秦风并非是在午睡。 小院雨声不断,屋内却是一片寂静。 躺在软塌上的秦风神色平和,身体也是放松到了极点,脑海里却是金色铭文光华大作,比起曾经还要耀眼数倍! 视线中...... 整个凉州的地图都被金色的线条勾勒出来,山川河流具象其中,仿佛一副生动无比的航拍图,又带着丝丝的神秘气息,栩栩如生的浮现在了眼前。 早已点亮的邺城,似乎比起先前也璀璨了数倍,就好像一颗明珠坐落南方,辐射着整个凉州,顺着目光自南向北望去,凉州十三县尽在眼中,意念所到之处,无任何阴影。 在大小不一的各县版图之中,坐落着对应的城池,就好像一个个模型,被金色的光芒线条生动勾勒,看得无比真切。 其中,出去光芒最盛的邺城,以远在北方的凉州城最为繁盛,仅从规摸而言,大了足足十倍不止,当真不愧是州府所在之地。 秦风意念不断流转,眼前视线不断变幻,由远及近,从高到低,心念所致,视线随之转变,时而俯瞰整个凉州地境的山岳大川,时而近看各地的城池构建,就好像立于极高之巅俯瞰大地,又好像如同空气般流动人间。 金色的铭图又一次扩大,不仅观摩起来得心应手了数倍,而且点亮了整个凉州! 巨大的变化就在眼前...... 兴奋俯瞰着生动的金色图样,秦风的心神感到振奋无比,而在诸多金色流光汇聚之处,正有一团耀眼无比的书卷诞生, 那书卷迸发着难以直视的光芒,只能勉强看出轮廓,每时每刻都在变得愈发耀眼,威势惊人无比。 宛如当空烈日,照耀了整个凉州版图! 第176章 失传神器巨大的惊喜 金色的书卷不断散发光芒,几乎照亮了整个凉州版图,那从版图各处汇聚而来金芒好似纱雾,不断地交织凝结,几乎已经无法看见耀眼的书卷轮廓! 秦风的心神都被异象死死抓住,期待难以压抑。 望着脑海中那惊人的异象,远胜曾经几次的见闻,他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,充满了期待,如果说最开始的金沙汇聚好似明珠,与眼前的巨大金卷相比,却是宛如米粟荧光,根本不值一提! 就是那种难以想必的光芒,都能带给秦风立足于邺城的维生之本,以新盐脱困,甚至改变了邺城近万百姓的艰难生活,足以见得何其珍贵。 眼前的巨大光芒,又会带来什么......? 无论是什么东西,都必然远胜曾经! 难以言表的期待滋生在心神,秦风紧紧注目着脑海中的金色巨卷,丝毫都不愿错过,哪怕逐渐已经看不清轮廓,仍然不愿移开视线! 紧张注目了数息,那耀眼的金色书卷还在不断汇聚着金芒,随着时间的流转,甚至扩大了整整一倍,连版图中的凉州城相比都显得渺小,更惊人的是,那金芒已经让人无法直视,连秦风的视线都难以触目。 直到,金色的光芒不断地强盛扩散,彻底照亮了版图,将整个凉州全都淹没在了太阳般的光芒之中...... “轰~~~~~~” 脑海一片沉寂,万物都被金芒吞噬! 不知过了多久...... 秦风的眼前才再次浮现了金色的版图,比起先前竟暗淡了许多,好像失去了不少的光芒,就算些许金芒还在浮动其中,却是没了曾经那样的夺目,仿佛历经岁月的沉淀,少了些许的锋芒。 就在这片沉寂内敛的金图之上,凌空浮现着两卷书册,似乎汇聚了无数的金芒,将其吸收纳入,通体散发着金芒,不必先前那般骇人,却是依旧宛如当空晴日,难以令人忽视。 居然,是两卷书册...... 秦风看得心头一热,这次的变化比他想象的还要巨大,版图的剧变和书卷汇聚的过程,都远比曾经来得复杂。 这种汇聚了大量金色光芒的书卷,里面一定蕴含着极为珍贵的东西,能得到一卷,就拥有了极大的便利技艺,绝对不是当前时代能够的想象的。 这一次,竟然有两卷! 实在是巨大的惊喜,完全超出了秦风的预料! 就在秦风心神震荡,为即将到手的书卷感到振奋的时候,遥挂在金色版图上空的其中一道书卷,居然好像有了灵性,开始嗡鸣不已! “嗡~~~~~~” 刺耳的嗡鸣逐渐响亮,几乎贯穿了整个版图,明明是个脑海之中,竟令人感到无比的真实,萧索的肃杀气充斥着四周,嗡鸣撕碎了脑海中的一切。 那一卷书册猛地化作流光,伴随着嗡鸣声直射而来,迎着秦风的视线宛如电鸣,另一卷也紧随其后。 瞬间,就冲进了眼眸! “哗!” 秦风猛地睁开了双眼,脑海中的一切景象都消失在了眼前,躺在软塌上的他,只看到头顶的房梁,再无其他奇异的景象。 那种感觉很是玄妙。 就好像做了一场梦,曾经一切的经历都无比清楚,却又十分虚幻,睁眼便是一切虚无。 不等秦风坐起身来,海量的记忆就涌现而来,仿佛尘封的记忆被打开,一段段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,随之出现的,还有极为繁杂的知识和记载,瞬间好似河水奔腾,涌荡在了心头。 细细查看着新出来的记忆,秦风的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,面对远胜曾经的异象,他心里的期待也不自觉地拔高了数倍。 同时,也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,去迎接了细细探索最新的收获。 即便如此,在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后,心跳难平的秦风还是惊得缓缓起身,翻阅完多出来的记忆后,更是难以置信地端坐在了软塌之上。 这一次,他居然获得了陌刀! 陌刀...... 那可是前世历史中的大杀器,流失在岁月长河中的大唐神兵! 据史书记载,始于高宗调露前后至开元十年之间,起先时使用陌刀是为了对抗突厥骑兵,后来在诸军流行,则是对付以骑兵称雄的唐之“四夷”,所谓的“四夷”便是指历代边境虎视眈眈的外族强国,即为“东夷”、“南蛮”、“西戎”、“北狄”,前世的大唐,正是靠着陌刀的恐怖战力,死死地压制着各方外族,开创了数百年的盛世王朝。 可以说,陌刀这种兵器,在前世的历史中具有极大的意义,几乎可以称之为无出其右的重型杀器! 秦风被突然得到的神器惊得不轻,星眸里闪过兴奋之色。 邺城已经拥有了双手带,也不过是依靠传闻中的陌刀演化而来,关键的诸多技艺早就断绝,杀伤力还无法与陌刀相比,就是这种后世的仿制品,已经能战胜强悍的吐蕃骑兵,当日可谓是出尽了风头,许朝元等人赞不绝口。 若是陌刀出世,杀伤力绝对惊骇当世,一旦在边境驻军中普及开来,吐蕃将来岂敢再进犯大玄? 恐怕要不了几年,曾经凶悍一时的吐蕃,大概率会变成能歌善舞的外族,再不敢有任何不轨之心! 心中豪气动荡,走下软塌的秦风端坐桌旁,即刻着手描绘陌刀图样,随着手中狼毫落笔多时,他才渐渐平定了心神,将这种远大的想法暂且搁置。 原因无他。 陌刀的工序实在太过复杂! 这种长刀,工序前前后后加在一起,有十四道之多,估计重达十五斤左右,就算秦风拥有更好的冶炼法,所需的成本大概也得十两银子以上,已经超越了寻常钢刀的花费! 无疑,这种兵器是奢侈品。 如此昂贵的造价,使得陌刀难以如同设想在大玄边境普及开来,哪怕在邺城大量打造,秦风也感到有些吃力,且不论所需要的的人力物力,就以邺城铁匠的技艺和条件,恐怕很难完成。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,陌刀这样的大杀器才会渐渐遗落在历史长河中。 连前世的盛唐都曾有律法,严禁陌刀陪葬,足以见得,这种兵器有多么的珍贵,就连大唐的国力都无法忽视其价值,以律法保存。 回顾现状,秦风仿佛感觉又回到了起点,有限的条件和科技,使得很多东西难以施行,以眼下邺城的现有资源,是极难实现的。 长远来看,只得先收拢人才发展技艺,等到合适的时机,再让这种惊世大杀器出现在世人眼中。 将来一旦陌刀问世,打造出一支陌刀军,蛮夷仗着骑兵逞凶肆虐的日子,必将成为一段历史,再也不会重现。 秦风在完成陌刀图之后,已经将一切都滤清,顺带着将意念投向另一样书册带来的记忆,另一段记忆和大量的知识涌现脑海。 瞬间,惊得眼眸一亮。 这一看竟又发现了毫不逊色的宝物! 第177章 世家的命脉 活字印刷术! 居然获得了这种技术,实在是另一大惊喜! 这种技艺,秦风再也熟悉不过了。 几乎每个大汉族人,都对活字印刷术耳熟能详,毕竟在前世当中,这可是被人称为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存在。 毫不夸张地说,活字印刷术对于文明的延续和传承有着极大的意义,甚至影响到了整个世界的文明进程,是人类历史上里程碑式的发明。 而到了今生的大玄王朝,活字印刷术就更为意义重大! 众所周知,世家望族经历数百年的传承和积累,才得以拥有雄厚的资本和底蕴,成为了如今的庞然大物,八大世家在大玄拥有着相当的权势,就算面对皇室,也不逊色多少。 这其中最为关键的力量,就是朝堂中的势力! 若想在朝堂中拥有势力,理论上最有效的方法无外乎两种,要么如同秦风这样的皇子出身尊贵无比,将来或许能够登临大宝,天生就有极大的资本,自朝堂中私下收拢人才,可惜这种方法有着极大的限制,除去皇裔和掌有倾倒性权势的人难以施行,最开始的世家还未有积累,自然做不到这点,哪怕如今权势极大,也难以相比。 由于苛刻的条件限制,直接从朝堂收拢官员的做法就难以累积权势,世家只得以选择了另一条道路,即为完全相反的底层垄断! 包括宋家在内,几乎八大世家都有参与天下书册的印制和买卖,将读书的话语权死死地握在了手中,天下文人还在启蒙学童之时,就听闻世家声名,自然心向往之,他日一旦金榜题名,被财色权势收拢自然不会太过抵触。 至于平民百姓,根本不会被世家在意,也碍于世家把控书册买卖,不可能拥有读书入仕的机会。 仅仅一招釜底抽薪,历经数代累积,世家就从暗中把控了天下文人,历朝历代都是如此,直到今日大玄建朝百余年,也从未有所变革。 面对贵如金玉的书册,普通百姓根本不敢多想。 故而世间才有民言,寒门难出贵子。 看起来最为可行的读书入仕之路,所需的花费平民难以承受,就算有耕读之家,供养到童生秀才阶段已是家底雄厚非凡,祖上冒了青烟了,一县能出秀才,必是光耀门楣全县皆知。 至于今后的举人之路,就算子嗣真有才学,也难以再有银钱供读赴考,至于而那些屡试不第的学子,承受的压力难以想象,家中的供养几乎是用毕生积蓄硬耗,落榜几次便心灰意冷,再不敢替赴考之事。 一考而定终身,这就是大玄的仕途常态,而在这份常态的阴影之处,则是被世家把控着的书册买卖,天下文坊尽在手中,学子难以抬头! 之所以会造成如今的局面,甚至于历朝历代几乎都是如此,就因为世家握有印版之术,又有着逐渐扩大的权势来支撑,但凡外人想要涉入,必被合力排挤抹杀。 可以说,依靠书册买卖掌控底层文人,就是世家的一大命脉! 而秦风拥有的活字印刷术,却是比大玄现有的印刷术超前了十倍不止,几乎是一项难以比拟的神技! 眼下的印刷术不过是雕版印刷,与之一比,简直粗糙得难以入眼。 所谓的雕版印刷,就是在一定厚度的平滑木板上,粘贴上抄写工整的书稿,薄而近乎透明的稿纸正面和木板相贴,字就成了反体,笔划清晰可辨。雕刻工人用刻刀把版面没有字迹的部分削去,就成了字体凸出的阳文,和字体凹入的碑石阴文截然不同。印刷的时候,在凸起的字体上涂上墨汁,然后把纸覆在它的上面,轻轻拂拭纸背,字迹就留在纸上了。 在近二十年,雕版印刷经过世家的把控和完善,几乎发展到巅峰,远超历朝历代,在江南甚至有整县的百姓都靠印制过活。 可惜,这种技艺终究太过原始。 最大的问题,就是刻版费时费工费料,需要极大的人力物力,效率极为低下,而且每一种书册都要有对应的书版,大批书版存放不便,就连更正错字,都得重新雕刻整版,实在是死板至极。 相对比较下来,活字印刷术不仅简单,只需要独立雕刻印章,再组合成版就行,省去了诸多的麻烦,又便利无比! 更简单...... 更便宜。 还更方便! 关键是成本还低,根本不需要雕刻什么木板,只要弄些印泥烤制就行,还能反复使用!这何止是胜过当今的大玄印刷技术,简直就是在全方面的吊锤! 这种技术带来的影响,必定使得书册的售卖狂降! 秦风如今拥有了活字印刷术,不仅仅是拥有了一条生财之路,还是一种完全碾压世家的神技,将来有能力将世家的命脉断绝! 一旦自邺城开始扩散全新的印刷术,以新的书坊蔓延各地,世家的书坊必定就一落千丈,集体关门只是时间问题。 曾经秦风也想过印书之类的致富之路,可惜具体的操作他并不明白,古人的智慧绝不是三言两语那般简单,看似容易的原理实则需要很多步骤,就连最为简单的印泥烤制雕刻,他都只是略有耳闻而已,根本不知道如何实施,也就只得放弃。 世间的很多事都是如此,看起来简简单单,真要实际操作,却是难如登天。 此刻却是大为不同! 经过查看脑海中的记忆,秦风对于活字印刷书已然了如指掌,就好像小孩童谣那般的简单,每个步骤都是清清楚楚。 握有这种神技,又身处于天高皇帝远的凉州小城,世家根本不屑一顾,曾几何时的倒霉命运,转眼竟变成了天赐的致富良机,将来说不定还会有极大的资本随之酝酿而出,无论如何来看,这都是绝佳的机会! 这一次的收获,可谓是盆满钵满,完成超出了预想! 眼下正是三伏天,气候和温度都极为适宜,泥土也没有像寒冬那样被冻住,可谓是最佳的印制时机! 就在秦风准备继续执笔,趁热绘制出活字印刷术的工序时,门外却是传来了王勋的急切声音! “殿下!许大哥有紧急军情禀报!” 第178章 细作落网 紧急军情? 秦风听闻急切的禀报,将手里的狼毫缓缓放下,起身上前打开了房门,王勋已经在门前做礼,神色很是严肃。 见那神情,秦风就知事态不简单。 能让王勋这般严肃的,而且又是许朝元所说的紧急军情,定然不是小事! 可他下意识地抬头仰望,却见天色蒙蒙,未有任何狼烟燃起,也不见有其他的异色,连一丝敌军进犯的架势都看不出来。 秦风不由得微微皱眉,向着王勋沉声注目而去。 “何事?” 王勋即刻抱拳应声! “启禀殿下,今日城门的军士识破了一个吐蕃探子,许大哥已经押着那探子前来,如今正在门房静候!” 居然还抓到了吐蕃的探子,这倒是少见。 吐蕃人向来战力彪悍,又凶蛮无比,极少能被生擒,尤其是骑兵悍不畏死,根本问不出任何的情报,别说抓到了探子,就连擒获敌军都很少发生,所以多年来就算边境常有摩擦发生,却是对吐蕃的国情知之甚少,几乎等于是在瞎打,一直处于不利的局面! 兵法有云:知己知彼,百战百胜。 面对并不了解的敌人,就算长期只是散骑侵扰,绝对是十分头疼的一件事,莫说找寻弱点战胜对方,就连这些蛮夷的作战习性都知之甚少,只能从以往的作战经验里猜测,这是十分被动的。 眼下居然抓到了一名探子,确实是难得的机会,说不定就能问出些许内情,为今后的作战提供一定的情报,只要能得到点情报,起码不用太过摸黑作战,多多少少总归是有益将来的。 秦风立刻沉声下令,径直向着正院客厅走去! “即刻让许统领押着那探子前来客厅!” 王勋顿时目露振奋,沉声应命而去,步伐很是干练迅捷,眨眼就消失在了小院里。 雨声犹在,天色朦胧。 秦风大步向着客厅走去,路经几道走廊,遇见的家丁和丫鬟们无不崇敬做礼,一身白衣淡然前行,在夏日阵雨中给人清爽之感。 片刻后。 客厅里已经上了清茶,秦风端坐大椅,目露威严,玉儿见状就知有大事,也收起了劝慰殿下用膳的心思,悄声退出门外。 就在她离去之际,一身戎装的许朝元大步前来,身后还有一位穿着布衣的陌生男子,却是被五花大绑,由王勋押着冷眼走来。 玉儿见这阵仗,自然知道事情不简单,立刻懂事地退出了客厅。 许朝元大步踏入门内,见到殿下已然端坐静候,立即声音振奋地做礼拜见。 “末将参见殿下!” “今日抓获吐蕃细作一人,已奉命押送而来,还请殿下发落!” 闻声,早已注目多时的秦风微微点头。 “许统领大功一件,还请落座。” 待到许朝元谢恩落座,身后的布衣男子才露出了面容,看起来普普通通,就是肤色较为粗糙,脸颊上带着些许常年烈日曝晒留下的微红,看起来黑里透红,身形也是相对高大,仅比王勋矮了半头。 看起来装扮与寻常百姓无异,那人的眼神里却是流露着桀骜和野性,再加上标志性的面容和健壮的身形,吐蕃人的身份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。 端详了一眼俘获的奸细容貌,秦风有些赞赏地向着许朝元望去。 “许统领,今日天降大雨,你还能亲自守卫城池,抓到了这名奸细,如此尽忠职守,实乃我邺城之福。” 听闻这番赞赏,王勋也是深感敬佩的注目而去。 可当他望向许大哥的时候,却见对方面露愧色地起身做礼,脸上有几分不自然的尬笑。 “殿下过誉了......” “末将虽然今日也因无法操练军士,只得在城楼上巡视,这名细作却不是末将抓到了的,而是门卫孙二盘问几次,才发觉此人有异端!” “这份功劳,理应记在孙二的头上。” 孙二......? 有些印象的名字响起在客厅,秦风的脑海里浮现了当日战后,在城门前流泪的那个普通新兵,不由得心中欣慰。 一个普普通通的军士,能发现这种奸细的异端,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,而孙二却是做到了这点,足以见得他对于守城职责的尽心尽力。 点了点头,秦风略有感慨地应声赞叹。 “此人当重赏,我邺城军士多为守护家园入伍,又经历大战,今后若有人参军,可将孙二作为榜样。” 这话一出,许朝元和王勋深有所感。 他们亲眼目睹着邺城的守军剧增,士气也和曾经天壤地别,此刻听到殿下之言,更是心中叹服,齐齐做礼。 “殿下英明!” “殿下英明!” 就在三人神色振奋,为邺城军士的高昂士气感到欣慰的时候,被绑成粽子一样的奸细却是冷笑轻哼,仰头冷眸。 “哼......” 那倨傲的神情,哪里像个被人俘获的细作,简直就像宁死不屈的万古名士。轻声一哼里充满了不屑,挺立的身形也表露出了不忿。 见这情形,秦风的眼里笑意冷冽了下来,脸上浮现出冷意,沉声望向了此人。 “你是何人,前来我邺城有何目的!” 沉声之问响起,那人仰着的头颅更高了几分,脸上的决绝愈发明显,始终不发一言! 倒是许朝元再度起身做礼,面带惭愧地禀报出声。 “启禀殿下,这狗贼很是嘴硬,抓到之后无论如何盘问,始终是一言不发,事关重大,末将只得先来拜见殿下禀报。” “不如待到末将刑讯之后,殿下再盘问此人......” 听着许朝元的话语,秦风缓缓伸手打断。 他只是望见了这个吐蕃人的倔强和强硬神情,就知道刑讯之类的手段绝无用处,对于悍不畏死的敌人,自然不会得到任何收获。 眼见那奸细神色越发冰冷,秦风计上心头,轻笑着感慨一声,语气里有几分奚落的意味。 “哎......” “本王还以为吐蕃人都是骁勇善战的,谁知道今日一见,却也不过如此,竟是吓得不敢应声,看来传言终归只是传言啊。” 这话一出,那吐蕃奸细瞬间面露愠色地瞪了过来,甚至气得骂出了汉话! “混蛋,谁不敢说话了!” 话刚开口,许朝元和王勋瞬间震怒! 第179章 吐蕃人的骨气 王勋惊闻吐蕃奸细骂出声来,瞬间震怒无比,对这放肆的奸细痛恨无比,却是被许朝元缓缓伸手拦下。 毕竟年长许多,又有丰富的阅历,许朝元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,知晓殿下这是在激将对方! 王勋不解望去,只见殿下依旧淡然落在,似乎那句骂声如孩童之语,根本动摇不了分毫心神。 见这情形,王勋也才忍下了怒火,静观殿下的举动。 吐蕃奸细果然沉不住气,稍加激将就动了肝火,显然就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,秦风当即再度挑衅出声。 “你们吐蕃人不是自称高原雄鹰?” “怎么,如今乔装打扮混入我们邺城,竟然不敢承认,这也就罢了,还装聋作哑。呵呵,难道高原雄鹰都是残疾不成?” 这声轻笑响起,那大粽子立刻怒目相向而来! “可恶!” “你们这些大玄人,就会逞口舌之利,如今我落在你们手里,才敢这般羞辱,若是在战场之上,定叫你们尸首无存!” 这就承认了身份啊。 许朝元和王勋已经明白过来,暗暗为殿下的智谋赞叹,同时眼眸冷漠地瞥向了那愚蠢的奸细,静候着他交代一切。 可谁知,那奸细怒骂而出之后,似乎也好像反应了过来,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,就再不出言,脸色突然涨红,再度昂首挺立! “可恶......可恶!狡猾的大玄人!” 明明是个阶下囚,又是染满鲜血的外侵蛮夷,居然还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架势,要不是不知道的人见了,说不定还会以为是什么忠臣良将呢! 许朝元眼眸冷冽,对于吐蕃人的嚣张深有感触,此刻即便不是在战场之上,多年来的仇恨加身,仍感到难以平静。 只不过顾全大局,他也就紧握着腰间的精钢刀柄,暂且忍下了怒火,静候殿下之令。 王勋却是做不到这般沉稳。 眼见这个狗奸细接连无礼至极,竟敢对殿下吹胡子瞪眼,还屡次冒犯,当场就没了耐心,踏前一步抱拳做礼! “殿下,这狗贼乃是蛮夷,根本不通礼数,何必与他浪费唇舌,不如交给属下,好好地大刑伺候一番,定叫他交待一切!” 不等秦风出言,昂首挺立的吐蕃人却是先一步大笑出声,狂傲无比! “哈哈哈哈!” “要杀要剐,任由你们处置!我要是皱一下眉头,就不是高原雄鹰!” 这还来劲了! 王勋当场就来了脾气,猛地一脚踹向那人的腿窝,直接踩得吐蕃奸细双腿一软,硬生生地跪倒在了客厅的大理石板上! “咚......!” 一声闷响过后,吐蕃奸细双膝跪地,疼得脸色铁青,怒火和屈辱浮现面容,恶狠狠地斥骂出声! “来啊!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,你们这些两脚羊!” 王勋被这话气得眼中冒火,脑海里浮现曾经的残暴场景,眼看就要继续动手,让所谓的高原雄鹰见识见识何为震怒! 就在这节骨眼上,秦风沉声打断了一切。 “且慢。” 见到殿下淡然注目,许朝元眉头轻皱,王勋也是满眼不解。 “殿下......?” “这狗贼如此嚣张,又是凶蛮成性的吐蕃蛮夷,属下一定要让他尝尝苦头,殿下您为何阻拦啊......” 秦风缓缓摇头,瞥了一眼高昂头颅死不屈服的嚣张蛮子,心头的怒火同样激荡,却是淡漠地出声。 “以他那模样,就算你用了各种酷刑,也未必能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,不过是浪费精力罢了,若是一时怒火激荡,将这贼人杀了,就什么都得不到了。” 听闻此言,两人这才暂且压下了怒火,心里有了几分明悟。 只是眼见那吐蕃奸细愈发嚣张,得意的面容里竟然浮现笑意,根本不将当前的处境放在眼里,实在令人怒火难平! 这些吐蕃狗贼,近年来不断侵扰边境,曾经的邺城穷困无比,都没逃过荼毒,不少百姓命丧其手,所作所为简直天人共愤! 许朝元心知军情重要,眼下的奸细是难得的良机,以眼神安慰王勋收起怒火,王勋也是心领神会,暂且将个人私情和国恨压下。 客厅渐渐沉寂,跪在地上的嚣张吐蕃人愈发得意,好像占据了某种优势,根本不将眼前的所有人放在心头,笑声很是嚣张! “哼哼......哈哈哈哈!” “就凭你们这群两脚羊,还妄想让我屈服,做梦去吧,我们高原雄鹰的骨气,不是你们这些软弱的大玄人能够想象!” 许朝元闻声眼眸冷冽了数倍,面对这种厚颜无耻的外敌,他生平经历的仇恨都几乎要爆发出来,王勋听得双拳紧握,几乎就要忍不住上前一通胖揍! 只是他们两人也很清楚,这个吐蕃人敢说出这种话,确实是根本不怕用刑,也不怕死,他们也是束手无策,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放肆。 当一个毫无弱点,甚至连死都不怕的时候,任何的威逼利诱就都没了作用,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吐蕃细作,竟然没有丝毫办法撬开对方的嘴! 大大小小的交战了数年,许朝元也在此刻感到了棘手,对于这些谜团重重的凶悍蛮夷,竟是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。 至于王勋,更是气得咬牙切齿! 明明抓到了个奸细,丝毫不服软也就罢了,竟然还摆出一副优越的模样,看起来就像个了不得的人物一般,在殿下面前装模做样? 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吐蕃蛮夷! 可就算心中一切,眼下却是根本不能动他,就算大刑加身也没什么屁用,一副油盐不进的嚣张神情让人火大,就好像是个恶心人的臭刺猬,是动也不行,不动也不能! 面对棘手无比的现状,许朝元和王勋根本没有一点儿办法,只得望向了殿下。 这一看...... 两人瞬间就心头平和了数倍。 只见殿下端坐大椅,淡漠地打量了跪在眼前的嚣张汉子,嘴角勾勒出一丝淡淡的笑意,看起来和往常一般无二,给人一张极为安定的感觉。 王勋当即看得眼里一亮,他对这种气氛再也熟悉不过了,悄声对视,前列静立的许朝元同样目露振奋! 殿下一定已经有了应对的妙策! 第180章 动荡的内情 在两人的期待注目下。 秦风淡淡地整理着衣袖,脸上的笑意看起来似有似无,以一种极为随意的语气轻声出言。 “高原雄鹰......果然有骨气呢。” “就是不知道,你们这些高原雄鹰,可曾听闻过一种名为太监的存在?若是成了太监,恐怕就不能雄起来了吧,到那时还会不会有骨气呢?” ...... 话音刚落,许朝元和王勋也被惊得腿间一凉,暗暗感到一阵寒风来袭,说不出的凉意,腿都下意识地一软。 乖乖...... 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! 万万没想到,殿下竟然出了这种狠招,恐怕天下间没有几个男人能顶得住! 当他们回头望去,嚣张无比的吐蕃奸细也收起了得意的神情,脸色肉眼可见地惨白下来,眼里浮现出了震动的神色,嘴唇都有些微微发颤! 望着那淡淡的笑容,吐蕃人好像看见了魔鬼在人间,一阵寒意凉透全身! “卑鄙!” “卑鄙至极!” “你们这些两脚羊,真是阴险无耻,可恶!!!!!!” 听闻了骇人的手段,笑意全无的吐蕃奸细目露惊慌,紧盯了几息突然谩骂出声,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何谓气愤和惶恐! 秦风却是根本不为所动,继续慢悠悠地讲述着曾经的见闻。 “所谓太监,其实算是处境不错的一类人,虽说曾经迫于无奈,才选择了这条道路,后来就有些肢体残缺,起码也算是吃喝不愁了,还能身处于皇宫,比起寻常百姓好过不少。” “若是将你变为太监,也就是眨眼间的事了。” “只需要请来一位屠户,然后磨快小刀,照着腿间划拉那么一刀,不过两寸的伤口,运气好的话,数日就能痊愈,从此吃喝不愁啊。” “这种美事,寻常人本王还不愿赏赐呢,你可真是好运。” ...... 淡淡的讲述下来,吐蕃奸细已经听得腿间发凉。 望着眼前端坐大椅的俊朗青年,脸上始终挂着平静的笑容,他只觉得见到了魔鬼,心里的万般情绪全都消散无形,唯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恐慌在蔓延! 划拉一刀,两寸伤口。 好运? 这个大玄人,竟然如此歹毒,所说之言,哪里像是个寻常青年能出口的,任何男子听了,都会感到心里发凉! 慌了...... 吐蕃男子心里终究是慌了,先前的软硬不吃,被瞬间击溃! 而眼前的端坐青年,竟然还在继续娓娓道来,神情十分平静,看起来人畜无害,就好像在诉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,冷血到了极点! “不过啊......” “以你的年岁,看起来也有二三十的模样了,恐怕已经错过了净身的合适年纪,将来就算成功,定然也进不了皇宫,留在北王的王府吧,又不懂礼节,实在是有辱斯文。” “不如,本王网开一面,将你净身之后送回吐蕃?” 咯噔! 淡问声刚落,吐蕃汉子惊得已经脸色惨白! 变成太监,已经是极大的羞辱,是他万万想不到的阴招,眼前的青年竟然还有后手,要将他送回吐蕃!? 这是网开一面吗...... 这简直就是世间最狠辣的羞辱之计! 试想一下,若是他真的遭受这般待遇,将来回到了部落,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,此生也无任何想望可言,根本就是生不如死! 只是一想,那人当场就觉得浑身发软,好像力气全被抽空,瘫坐在了地上...... 客厅突然陷入了沉寂,许朝元只觉得背后发凉,王勋更是被这一手惊得不轻,不自觉地靠拢了双腿静立。 可当他们望见吐蕃人终于蔫了,心里又说不出的痛快! 高原雄鹰? 恐怕今后这名头得换换,只能变成高原鹰了吧...... 这招可是太狠了! 想到那惨烈的下场,又见这个奸细被彻底镇住,再不敢嚣张出声,王勋心里愈发的舒爽,比起亲自动手报仇还要得劲,不自觉地憋笑出声。 “噗嗤......” 轻笑响起,吐蕃人闻声咬牙,脸色涨红无比,却是没了先前的硬气,只能冷冷地盯向眼前的狠人,眼里忌惮不已。 “你......你就是那个北王?!” 秦风懒得向这种蠢货应答,只是轻笑地平和问声注目。 “怎么样,你这个高原鹰还要不要继续坚持下去?” 意有所指的问话,直接听得吐蕃人脸色羞红,而后又青红交替不断,表情可谓是精彩到了极点,咬牙了老半天,还是狠狠地骂出了声! “卑鄙无耻!” “有本事,你放开我,咱们真刀真枪地打一场!用这种手段,算什么......” 话还没说完,王勋直接就是抬腿一脚,踹得那吐蕃奸细差点儿一个狗吃屎趴在地上! “放你娘的屁!” “你这狗贼,也敢在殿下面前说卑鄙二字?你们吐蕃骑兵残杀妇孺的时候,怎么不说自己卑鄙?曾经的所作所为,是人能做出来的?!” “眼见要变成高原鹰了,就开始说什么卑鄙,到底谁才无耻?!” 吐蕃人被踹得背后吃痛,脸色涨红无比,却是无法反驳,恶狠狠地回眸盯了王勋一眼,再度咬牙! 可当他再度抬头,望见面带问询的轻笑青年,却是没有任何的底气可言,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遍布全身,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! “看来,你是真的想当高原鹰啊,既然这样......” 话还未说完,就急忙连连俯首,也不知道是憋屈还是恐慌压抑太大,终于是破防地哭出了声! “别......别别!” “不要把我变成高原鹰,我全说!你们想知道什么,我全都说,我全都说!呜呜呜......”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! 在狠辣无比的招数下,长期恃强凌弱的优越溃散无形,眨眼就化为了云烟消散,一脸恐慌的吐蕃奸细直接连连俯首,叩头如捣蒜! 谁能想象,不可一世的吐蕃人,内在的气节竟是这般不堪,强悍的外表也好像只是个空架子而已。 见到一切不出所料,秦风的神色里露出几分威严,浑身也散发着大为不同的肃杀之气,冷眸相对! “你们吐蕃,为何近年来屡次侵扰我大玄边境?你奉命乔装打扮混来邺城,又是所为何事?!” 吐蕃大粽子闻声目露惊异,却是不敢继续死扛,神色挣扎了几息,还是迫于处境咬牙道出了真相。 “我们......我们也是无奈,我们吐蕃的赞普月初被人毒死了,如今各部落已经大乱!” 客厅瞬间沉寂无比,秦风和两位武将心头猛然惊骇不已! 第181章 吐蕃内乱 吐蕃赞普居然被毒死了? 这话一响起,秦风和许朝元都惊得不轻。 他们完全想不到竟会听到这种消息,赞普就是吐蕃的王,等同于大玄朝的国君,连赞普都被毒死,实在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...... 王勋听了这话,更是惊得双目睁圆,立刻怒声质问! “你这贼人休要扯谎,信不信我立刻就让你变成高原鹰?!” 吐蕃粽子直接被吓得脸色煞白,接连挺起身子急切应声,语气无比急切,根本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和犹豫。 “你......!” “此事千真万确,我岂敢胡言乱语!” “赞普月初被人毒害,吐蕃境内早就传开了,五如已经开始分崩,要不是如此,贡布也不敢私自带兵越过黑河!” 见到那汉子语气笃定无比,眉眼间满是急切,似乎真的不像是在为了保命而瞎说,王勋懵住了,许朝元也听得愣了神。 吐蕃的赞普,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,统领五如兵马,竟然会被毒死? 这事儿实在是离谱! 可秦风却是静坐不语,隐隐觉得此人之言似乎符合事实,吐蕃和大玄朝多年边境平和,自从当年陛下御驾亲征过后,再也不敢进犯。 近几年来,大玄的战力不如曾经,虽然邺城附近偶尔有散骑出没,也不过是如同匪盗般的小打小闹而已,根本不敢将事态扩大,除了前些日子的突然千骑进犯,令人难以理解,再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事。 如今回想下来...... 这一切,似乎与吐蕃赞普的毒害有些关联,也好像更符合实情,要不是吐蕃动乱,境内无人辖制,那千余骑兵岂敢擅自翻山越江而来? 那种举动,根本不像是有预谋的进犯,更像是一群强盗的所为。 沉吟片刻,秦风亲自开口,向着那奸细试探问话出声。 “如今的吐蕃,何人将会继承赞普之位?你乔装而来,又是有何预谋?” 那吐蕃汉子闻声目露挣扎。 “这......” 原本好像还想再坚持一下,可无奈王勋恶狠狠地立于身旁紧随,眼里满是凶煞之气,一眼就让他胆寒! 迫于尊严和终生幸福的考虑,那人终究还是咬牙道明了一切。 “如今,我们吐蕃已经大乱,各部落争斗不断,无如各行其是,本该继承赞普的松仁旺达也没人知道去了哪里,我和几人跨过边境前来邺城附近,就是奉命找回贡布东岱,希望能聚合兵力,拥护松仁旺达世子继位。” “谁知道贡布东岱......” 话没说完,王勋就狠狠地冷笑道出了下文:“谁知道,你们那个贡布东岱是个草包,早就带着一群人葬身在了咱们邺城!” 话音刚落,那吐蕃汉子狠狠地怒瞪抬头,眼里很不服气,无奈对上王勋不坏好事地冷眸,却只得缓缓低下头颅,忿忿不平地嘴硬出声。 “东岱千户是我们高原有名的勇士,绝对不会轻易就被打败,你们......你们一定是用了奸计!” 王勋自然不甘落了下风,立刻再度冷笑回击。 “奸计?” “就你们那群饭桶,当日冲杀而来,连我们邺城的城门都没冲过,活生生的一群草包,只知道恃强凌弱欺负妇孺,也配称作勇士?!” “依我看啊,你们吐蕃八成是要亡国了,那个什么什么松仁儿?估计早就吓得躲起来了,你们还是早点散了,各自牧牛放马去吧!” 原本心有忌惮的吐蕃人听了这话,竟然顾不得成为高原鹰的威胁,立刻就呛声而出! “混蛋!” “松仁旺达世子是高原最贤明的人,将来一定能继承赞普之位,带领我们吐蕃雄起,你这糙汉竟敢这般出言羞辱,我与你势不两立!” 王勋也是气上心头,眼看就要将这个粽子制裁一番,却是被秦风以眼神制止,只得忍着心头火气,恭敬立于一旁。 秦风望着挺身跪在地上的汉子,神色淡漠地沉声出言。 “今日,本王饶你一命,但你要带话回去,你们吐蕃的千骑,已经被尽数诛杀在邺城,我大玄军威远胜从前,若有再犯,便是两国交战之日!” 正在气头的汉子闻声,惊得满脸呆滞,紧盯了眼前大椅端坐的青年数息,竟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,连曾经数十位东岱在场都难以相比! 尽数诛杀......! 一如传闻中的消息,经由前言的大玄王爷道出,他的心里已经惊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,连反驳的勇气都生不出来。 纵然难以相信,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! 呆呆注目了数息,终于还是深色复杂地点头应声,再未说出任何话语。 “好......我答应你,大玄的北王。” 突然就这样放走细作,王勋心头不解,以他的脑袋,是想不通这里面的文章的,只能照着殿下的意愿,收到眼神示意就吩咐门外军士,将这人驱出了王府。 待到踏出王府,那被松绑的吐蕃壮汉回头遥望,大步消失在了蒙蒙阵雨中...... 片刻之后。 客厅仅剩秦风主仆三人,许朝元和王勋皆是面露严肃,对于今日听闻的重大消息感到震撼,同时又为邺城的将来安心不少。 既然吐蕃赞普被毒害,吐蕃已经内乱,定然再无暇顾及先前的损兵折将,也不敢将这事再度扩大,邺城暂时可保无忧。 静坐了几息,王勋感到些许的欣慰,暗道老天有眼,终于是让那群蛮夷自相争斗,再加上先前邺城大胜,也应该能给吐蕃人一点下马威,百姓短期就不用再遭受侵扰,实在是一件令人大快的好事啊。 可当他望向殿下,却见殿下神色严峻无比,悄声望向许朝元,也见老大哥一脸凝重,不由得纳闷起来。 明明是一件好事,怎么都好像遇到了大难一样? 琢磨了几息,谨慎地将心头的不解悄声问出:“殿下,您怎么一脸的严肃,莫不是为吐蕃人的内乱感到惋惜?那可是群杀人不眨眼的蛮夷,殿下您万万不能有仁善之念啊!” 秦风闻声抬头,望见王勋一脸紧张,又见许朝元的眼眸有几分急切,不由得微微一笑,为忠心的下属感到欣慰,也为邺城能有如此守将感到庆幸。 想到先前听闻的各种消息,却是神色变得愈发严肃了起来,沉声地道明了一切。 “本王并非实在怜悯蛮夷,而是有种大事将要发生的预感,为我大玄边境感到了隐忧,将来或许会有一场大祸!” 瞬间,许朝元和王勋心头一颤! 第182章 未雨绸缪 大祸?! 极其严重的说辞,从北王口中而出,惊得许朝元与王勋齐齐起身,眼眸里浮现震动! 紧紧盯着殿下数息,两人竟是不知如何出言! 殿下向来行事沉稳,无论遇到任何难题,都能妥善应对,无论是曾经的宋家问难,抑或是当日的千骑来犯,每一次都危急生死,在旁人看来难以转圜,却是被殿下从容化解,就好像一位云淡风轻的智者,笑看沧桑变化。 在这位年轻的王爷身上,许朝元和王勋从未见过惊慌,也没见过有如今日的严肃和重视,无论遇到任何状况,总能有安定人心的力量。 大祸...... 方才听见能被殿下这般慎重措辞说出,两人的心中感到了巨大的震动,深知即将出现的危害,绝对远胜先前! 许朝元感到了无比的紧张,比起当日面对吐蕃千骑也不遑多让,王勋同样神色严峻,只是呆立而起,两人的眼里渐渐带有莫名的惊疑。 好端端的,怎么就会有大祸临头呢......? 不就是抓到了个细作,盘问了一番而已,少见却也不算惊异之事,何况吐蕃已经大乱,邺城短期无忧,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大祸临头。 殿下这话,到底是什么意思呢? 悄声对视间,许朝元和王勋根本毫无头绪,只能看到彼此眼中的迷茫和不解,面对这种严峻的态势,就算沉稳如许朝元,也不得不抱拳严肃请示出声。 “殿下,恕末将多嘴一问,不知您所说的大祸是......?” 秦风缓缓抬头,星眸里显露严肃目光,注视着两位将军肃穆的神色,伸手示意两人落座,随后才认真地望向了许朝元。 “许统领,以你的见解,是如何看待吐蕃军士的?” 许朝元目露诧异,不懂殿下为何会问这种问题,还是低头沉思片刻,随即做礼应答。 “启禀殿下,吐蕃人确实骁勇善战,尤其擅长马战,作战之时悍不畏死,又毫无顾忌,所为天怒人怨,世人称之为异族蛮夷,此话一点儿都不假!” “末将以为,吐蕃人与北方匈奴一般凶残,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,犹如豺狼猛兽,屠杀平民充作军粮已是常态,可谓是人性灭绝。” 身旁的王勋也略有同感,微微点头。 这话说得很是中肯,既客观道明了吐蕃人的战力,没有因为血仇国恨就将对方的强大忽视,又陈述了吐蕃人曾经的暴行,令人恨之入骨! 见到两人都对吐蕃人认识不浅,不枉多年驻守邺城的经历,秦风神色严峻地继续盘问出声。 “许统领所言甚是。” “既然吐蕃人如此蛮横强悍,你们可曾听过,吐蕃人之中谁有贤名?又可曾听闻,吐蕃军士对赞普之外的人崇敬无比,甚至胜过一切?” 这...... 许朝元神色一愣,好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。 回想方才,那个吐蕃细作开始强硬无比,迫于殿下的狠计从屈服,道出了不少秘事和前来的预谋,而后却对于所谓的世子无比尊崇,竟连忌惮的威胁都全然不顾。 这是很不合常理的。 发生在一个向来没有顾忌的吐蕃人身上,就更是不可思议的。 要如何了不起的一个人,才能令几乎癫狂的吐蕃蛮族满心尊崇,甚至愿意为了维护对方的声名,对于其他事都不管不顾? 能令吐蕃人这般臣服的,定然是了不得的一个人物。 更惊人的是。 那个所谓的世子,如今处境极其微妙,生父被人预谋毒害,地位从一人之下的世子,变成了下落不明的落魄贵族,却还能被吐蕃人这般尊敬,实在是令人震动! 许朝元难以想象那是何等厉害的一个人物,竟然有如此的声望,到了这种局面还能被人忠心相随,瞬间心头一沉。 身旁的王勋慢半拍反应过来,脸上浮现了难以置信的惊讶神色,同样为之惊骇,不自觉地感慨出声。 “吐蕃竟然有这种人物,可惜命运不济,否则将来了不得啊......” 听闻这番赞叹,秦风的神色愈发严肃了起来,望向两人,剑眉中隐现一抹凝重。 “你们错了。” “眼下发生了突然的叛乱,吐蕃局面混乱不堪,那个名为松仁旺达的世子流落不假,却是依旧能够拥有惊人的声望,将来如果东山再起,必定成就远胜曾经。” “如果有一日,那个吐蕃世子重新崛起,势必一呼百应,将来的吐蕃五如统一也不是妄想,到那时,我大玄西垂必将遭遇远胜历代的劫难,邺城便会首当其冲。” 这话响起,许朝元和王勋惊得全然没了声音。 原来,殿下先前所指的大难,真相居然是如此,经由讲述听来,两人的心头感到了莫大的危机,就算远在将来,甚至只是一种设想,也已经令他们背后冷风突起! 吐蕃向来被各部落分据,曾经的赞普并未有太过惊人的威望,也很少能做到号令全族,却已然能给大玄的西垂造成极大的压力。 若是将来吐蕃一统,五如的兵力汇聚齐出,真的进犯边境,恐怕就是一场浩劫! 震动...... 无法形容的巨大震动浮现两人心头,瞬间客厅悄然无声! 这种他们从未想到的将来,在此刻已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,而能通过些许细节,就想到这一切的殿下,简直惊得王勋呆若木鸡。 就算曾经见识过数次殿下的神奇,也深知殿下是一位了不得的皇裔,却是万万没想到,殿下竟然高瞻远瞩到了如此地步! 吐蕃还处于动乱之中,殿下没有为之暗喜,却是已经设想到了将来的危机,这份眼界和心思,足以令天下人汗颜啊。 或许,也正是因为这一层的关系,殿下之前才会放走那个吐蕃细作,并且留下话语,以邺城的大胜敲山震虎,令吐蕃不敢小觑,也为将来的争取些许的心里优势...... 不过是几番盘问,竟然发觉了这么多的秘事,甚至设想到了将来的危机,这份细腻的细思和长远的眼界,实在是令人望尘莫及。 既有居安思危的远见,还有未雨绸缪良策,如此智谋,已非世间人能及啊。 猜想之下,许朝元的心里已然掀起了巨浪,悄声缓缓注目,只见殿下星眸闪动光芒,神色严肃却不失平静,似乎不仅仅只有那手敲山震虎的放话,还有了应对之策。 嘶...... 许朝元猛然起身抱拳,身旁的王勋随之而起,齐齐神色严肃地做礼出言! “末将谨听殿下差遣,愿为邺城赴汤蹈火!” “属下谨听殿下差遣,愿为邺城赴汤蹈火!” 第183章 人尽其才 秦风端坐大椅。 望着许朝元和王勋齐齐做礼,面容里露出几分赞赏,两人能面对巨大的危机还不慌乱,确实气度不俗,曾经的大胜也让他们收获了不少信心,有这两名经验丰富的武将,再加上邺城人人拥军爱国,军事前景很是不错。 秦风心中隐忧不减,却对于遥远的将来信心十足,微微点头应声示意。 “好,邺城百姓能得你们守护,本王心中甚感安慰。” “你们也无需太过紧张,吐蕃大局未定,未必就会如本王设想,将来的局面如何还难以定论,眼下只需各尽其职,有此预料心中戒备,尽力征募军士苦练,以保邺城百姓安危足矣。” 平静之声响起,许朝元和王勋才缓缓起身,心里有几分安定。 说来也怪,殿下不过弱冠之年,却总能察觉到极为细微的事态,那份细致和冷静,远远地超出了年龄,就连年过不惑许朝元都自愧不如,此刻只是听闻殿下沉稳之声,两人的心头竟就安稳了不少,就好像曾经的数次经历一般,心中总是坚信,一切都会迎刃而解。 奈何曾经身为朝廷将领,他们固有的保家卫国心里难以平息,想到那有可能发生的吐蕃一统进犯,不由得神色难平。 起身谢恩之后,许朝元还是问出了心头隐忧。 “殿下,以末将看来,若是将来真的如您预想,被那个吐蕃世子一统吐蕃五如,到时进犯边境,我等又该如何是好?” 经由许朝元这一问,王勋也心中忐忑难安,惴惴不安地低声附和出言。 “对啊......” “那个什么什么松仁儿世子死了还好,万一要是不死,真的像殿下您所言,那个要死不死的世子真的统一了吐蕃各部,以边境各城的兵力,恐怕......” 话未说完,许朝元神色凝重无比,哪怕王勋的言辞腹黑到了极点,多多少少都有点祝福的味道,显得不是很厚道,其中的担忧却是深有同感。 吐蕃世子死不死都不重要,吐蕃统一却是大害,多年的战事下来,两国血仇不少,身为世代仇敌,凡是大玄子民,巴不得吐蕃世代分崩争斗不停。 这也算人之常情。 两人再度注目,眉眼间的忧虑显而易见。 感受着突然严肃无比的气氛,秦风却是好像看透很多东西,脸上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,向着两人劝解起来。 “你们大可不必这般忧虑。” “这事不过是本王的猜想,未必就真的能成,但凡成大事者,必得民心为先,得民心方可得天下,吐蕃人凶蛮无比战力彪悍,也逃不脱这条至理,那个吐蕃世子只是具备称王的潜质,真要做到何种地步,谁又能知晓。” “退一步而言,哪怕将来真的一语成谶,吐蕃五如一统,我大玄军力不如当年,也未必就没有胜算,我们只是居于邺城小地,这种大事已然没有资格去评议,只需做好分内之事,保护一方百姓即可。” “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,此为君子之道。” ...... 一番话语娓娓道来,好似晨钟暮鼓令人惊醒。 静听的许朝元和王勋眼眸一亮,仿佛心头笼罩的所有阴霾和隐忧瞬间消散,连心神都在此刻变得豁达了数倍。 殿下这番话,说得实在是太好了。 得民心者得天下....... 看似简简单单的质朴言语里,却是蕴含着让人无法辩驳的真理,如王勋这般率直之人,头一次觉得大道理竟是这样的简单易懂,甚至让他感到无比赞同,其后的另一句话,更是将他心中的担忧和紧张,驱散得无影无踪。 身为人臣,尽己所能就是最大的忠诚,无愧于皇恩,也无愧天地,这是许朝元一直以来的信条,先前平日曾多次教导王勋,眼下对于将来的邺城万余军民同样适用,也与殿下所言不谋而合。 若是他日,那个被吐蕃粽子万分崇敬的世子,真的做到了一统吐蕃五如的壮举,领兵来犯边境,也已然不是邺城能够阻挡的,邺城能做到的,唯有自保而已。 瞬间,念头通达的两人眉宇舒展,再度做礼应命。 “殿下圣明,末将谨遵军令!” “殿下圣明,属下谨遵军令!” 听此一言,秦风就知无需再劝解,两人已然捋顺了心气,他说出心中猜想,最大的作用就是如此,无非是让身为军将的两人有居安思危的习惯,时刻惦念肩头重责。 既然两人都已经明悟,秦风就即刻沉声下令。 “许统领,自今日起,务必继续招募可用军士,许以优待,平日的操练也不可有丝毫松懈,需时刻铭记,何为军士荣耀,何为家国重责!” “邺城的万家灯火,就由你守护,万不可有任何的懈怠之心!” 许朝元应声做礼,神色比起曾经还要坚定。 “末将谨遵殿下军令!” 身后的王勋被其感染,眉眼间有几分自豪和激动,看起来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,却是得到了与保家卫国全然不相干的差事。 “眼下三伏已近尾声,待到秋雨连绵过后,农事将要再忙,邺城耕地有限,又不宜粮米播种......” “王勋,你稍后拟出告示,以本王之名告知邺城百姓,凡耕种高粱者,将来收成皆由王府回收,收价高出往年两倍。” 许朝元闻声面露崇敬,深知殿下爱民之心,将要为邺城的百姓再创福祉,以高价收回更适宜播种的高粱,无疑是解决了多数平民最为看重的生计问题。 殿下此举,实乃大义啊。 静立不语,许朝元心中振奋,为邺城的将来感到庆幸,也为这夏雨覆盖的万余子民感到幸甚至哉,更为他自己的造化,感到不枉此生。 悄声望去,呆立的王勋居然也一脸振奋,似乎很是喜欢做这种差事,与以往那个嚷嚷着要建功立业娶媳妇的愣头青差别极大。 顿时,许朝元看得眼有意外,只觉得这个憨憨有点陌生,好像沉稳了不少,又好像有点儿脱胎换骨。 殿下真是知人善用,连王勋都能人尽其才了啊。 许朝元眼中愕然。 转而又有几分理所当然的感悟。 也不愧是殿下,竟然能让这个铁憨憨都开窍了..... 他哪里晓得,王勋只是心头明白,殿下的军令是为了将来酿酒,鼓励百姓播种高粱,既然百姓得了实惠收获了银钱,又能有足够的原料用来酿酒。 这等好事,岂不是一举两得? 想起那诱人的塞北红酒香,王勋心里满满的都是成就感,那滋味不比打了一场胜仗差多少,浑身都卯足了劲! “属下谨遵殿下军令!” 收获了各自的任务,两人都有着不小的干劲,好像找到了人生的目标,就算是在烦闷的雨天,心情也十分的畅快。 就在两人准备告辞应命退出的时候,却听闻殿下再度下令。 “王勋,你去将方先生请来,就说本王有重任交付,此事关乎重大,不可外传。” 重任! 为何是交给了方先生......? 这话一出,两个五大三粗的青中年汉子齐齐眼里一纠,随后听清话语,却是觉得心头酸味泛滥! 第184章 重任旁落 还有重任! 殿下却是要交给方诚......? 许朝元和王勋听了这话,心里猛地一热,而后眼中流露出不解和失落,就算深知方诚行事稳妥,他们也有些酸楚。 每当殿下有重任交付,那必是了不得的大事。 制盐、酿酒以及打造钢刀,这每一桩每一件,就算是在邺城这种小地方,也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,能参与其中,已然是莫大的殊荣。 许朝元身为邺城统领,对于邺城的变化感受颇深,军士们早已脱胎换骨,时刻思报殿下恩德,只要殿下军令所出,就是上刀山下油锅,他也绝不皱眉! 何况殿下的军令,从来都令人精神振奋,且不说先前那些买卖得到的巨额银钱令人眼馋,就前几日打造的钢刀,连凉州都督张之栋都难以平静对待,能被殿下称为重任的,定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啊。 许朝元本就充满了干劲,今日只是被殿下嘱咐,让他对于本就万分重视的军防愈发认真,却又好像什么任务都没有得到,浑身的干劲有种无处发泄的无奈。 这种郁闷,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。 身为统领,许朝元精通领兵之道,自然明白训练军士需以严律加身,却又不能太过苛责,其中的分寸很是微妙,是件急不得的火候活,极其需要耐心和经验,这就已经极为考验将领了,再加上铁矿现已用尽,钢刀又无法打造,许朝元近几日心中急切,多年来压抑的冲劲已然被唤醒,随时都准备好了大干一场,为殿下效死命,以求荣耀加身报效深恩。 如今倒好,遥远的危机留在了心头,眼下却是没有大事可为,好不容易有了重任,居然落在了方诚的头上? 这算个什么事啊...... 哪怕殿下之令必有考量,他自问也不输于方诚! 许朝元只觉得难以释怀,琢磨了几息,还是心痒难耐地做礼请示出声。 “殿下,末将愿为殿下分忧,只要军令所出,末将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!” 眼见连许朝元都按奈不住心头急切,王勋又岂能落于人后,奈何殿下这次的重任是要交付给他的恩师,犹豫之间终究还是没有出声。 身为学生,岂能抢了恩师的重任呢...... 这事儿要是被老师知道,将来绝对要被训斥的狗血淋头! 想到这里,就算心头有万般热烈,王勋差点儿都忍不住紧随其后出言争取,奈何严苛无比的恩师面容浮现脑海,却是只能化为了一声无言叹息,苦逼着脸站在一旁,眼巴巴看着许朝元抢先一步。 就在两人神色各异的期待注目下,北王殿下面露轻笑。 秦风打量着热烈难平的许朝元,见这老哥的眼里都快喷出火来,可谓是干劲十足,对于邺城的忠诚肉眼可见。 放在往日,他或许会再度考虑,以免打击许统领的积极性。 今日,却是只能轻笑拒绝。 “许统领,本王知你立功心切,但今日之事,非方王傅不可,你只需操练军士,保卫邺城周边,无需再留意此事。” 话音刚落,许朝元的眼里明显失落了几分。 他已经闲暇了几日,自从大胜之后,守军士气高涨,又得到了精钢炼制之法,一身的干劲几乎拉满,如今竟然重任旁落,实在有些难以接受。 甚至于,连身旁静立的王勋也目露意外,难以理解殿下对于恩师的看重,倒不是说他觉得恩师方诚无才,只是眼下的邺城,好像用不到恩师挂在嘴边孔孟仁义,说起实打实的做事,还是许大哥更胜一筹啊。 既然有重任,为何就非得交给恩师呢......? 两人悄声对望,彼此的眼里浮现疑惑和郁闷,即便是年过四十的许朝元,在殿下所言的重任面前,也难压抑心头的激动,此刻的落差尤为明显。 沉吟了几息,罕见地再度做礼请命! “殿下......” 眼见许朝元神色挣扎,似乎还要争取这次的差事,秦风心里都有些哭笑不得,这份干劲简直就像打了鸡血,实在是动力惊人。 偏偏就在他准备出言点明的时候,门外却是响起了王府门房仆人的通报。 “启禀殿下,方王傅求见。” 通报声一落,在场的三人都眼里一愣。 这还真是来得够及时的...... 说着方诚,结果他还真就来了! 在许朝元的焦急注目下,秦风轻声点头,准许家丁带方诚前来,不出数十息的功夫,沉寂的小屋门前就出现了久违的方诚身影。 身着淡青素衣的方诚慢步立于门前,将披着的蓑衣缓缓解下放在一旁,随后双手做礼,严正的面容一丝不苟。 “下官方诚,参见北王殿下。” 方诚虽是王傅,却与秦风有着君臣之别。 王傅不同于太傅,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老师,地位和身份不可同日而语,曾经出任王傅,也不过是仕途不顺的无奈选择,才选择了当时疯症发作的北王,再加上方诚从未教导过北王,也自认没有资格,就从来不以王傅自居,面见之时总是行君臣之礼。 见到方诚浑身打湿了小半,鞋边也带有泥泞,却是依旧这般讲究礼数,带有着几分文人的刻板,秦风并未在意,同样礼敬有加,微笑点头应声。 “方王傅有礼,还请进屋落座叙谈。” “今日方王傅来得正巧,本王有一件重任要交付与你,此事关乎邺城将来,还望你竭尽所能,勿要辜负邺城百姓。” 唰! 方诚还未道明来意,突然听闻这般郑重之言,惊得缓缓抬头,这才发现屋内三人都齐齐注目而来,神色各异的眼神里含义丰富。 北王殿下神色平静,倒是看不出肃穆端倪。 许朝元面容严肃,隐隐有种不喜,就好像比起往日还要肃穆,似乎带有几分锋芒,他的憨直学生王勋立于一旁,眼眸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。 对视之下...... 一种很是古怪的压抑气氛令方诚心头一沉,愈发变得慎重起来,对于所谓的重任感到极大的压力。 迫于情势,方诚只得先做礼应声,稳住心神沉声问询出口。 “敢问殿下,您所言的重任是......?” 秦风轻笑而答,眼里浮现期待。 “北王想请方王傅兼任邺城县教谕一职,教化邺城学子,以求为我邺城培养人才,弘扬孔孟文道。” “方王傅,意下如何?” ...... 瞬间,方诚心头一颤,难以置信地猛然抬头,屋中更是悄然无声! 第185章 方诚折服 “北王想请方王傅兼任邺城县教谕一职,教化邺城学子,以求为我邺城培养人才,弘扬孔孟文道。” “方王傅,意下如何?” ...... 轻声之言传出,竟是犹如浪潮震响耳畔! 许朝元和王勋眼眸一滞,惊得悄然无声,呆立在原地不语,恍然的面容里浮现了震动之色,曾经的不解瞬间消散。 原来,殿下的重任竟是开办学堂弘扬文道! 难怪这份重任,殿下执意要交付给方王傅,整个邺城里,除了这位饱读诗书的老学究,恐怕再无人适合了! 方诚操办此事,确是是最佳人选啊。 瞬间明悟缘由,许朝元的眼里流露出几分自嘲,尴尬地挤出了笑容,为自己的冲动热烈感到头疼,同时也为方诚庆幸,暗道殿下知人善用,自己实在有些莽撞,险些闹了个大乌龙。 若是真的将此事交给他,将来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笑话...... 一个武将操办学府,这事儿想想就蛋疼! 身旁的王勋就更是如此,有种学生的欣慰露出面容,既为争执消散的尴尬放松了心神,也为恩师怀才得遇的处境感到振奋,与许朝元一起满眼期待地静候答复。 不过眨眼之间。 先前还有些微妙的氛围,再经过了殿下的出言问询之后,已然变为了和气地期待和淡淡的欢喜,方诚操办学府已是众望所归,绝不会再有争执。 可就在几人的期待注目下,方诚却是满眼的震动,久久没有开口应声,喉咙蠕动了几下,竟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就好像喉间有着千斤巨石! 他已是年近天命,自赶考踏入仕途,已然过了蹉跎二十余年,曾经意气风发的有志青年,也沦为了眼有沧桑的中年人。 怀才不遇的艰辛,仕途无望的失落,大志难展的落寞,种种悲凉侵袭不断,令方诚深切体会到了官场的凉薄,这里面的艰辛和苦楚,寻常人无法理解。 若不是充满了绝望,深知世家权势之外的常人难以一展抱负,方诚当日绝对不会愿意成为王傅,流落到邺城这种不毛之地。 曾几何时,他以为今生止步于此,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利民之事,能尽职不负皇恩,已是身为人臣的极致,从未敢想过其他。 直到...... 北王殿下疯症突然痊愈,几乎在一夜之间猛然崛起,奇迹般地将邺城带离困境,甚至战胜了吐蕃千骑,到了如今人人赞叹的地步,连四方的民众都愿投靠远亲而来,前后的变化之快,几乎是天壤之别! 此刻,听闻殿下以重任委托,令他兼任邺城教谕,方诚已然心头动容,曾经沉稳的心境,在一瞬间动荡难平! 身为赴考入仕的文官,方诚深知教谕是何等了得的职位,看起来不过是掌管一县的学府,却是地位极高的存在,将来邺城所出学子,都是他的门生。 若是放在曾经,方诚并不会有所想望,也可能不会太过激动,如今却是大为不同。 今日的邺城日新月异,寻常百姓都过上了安稳的日子,又有新盐新酒加持,各方商贾来投,完全称得上是富庶之地,将来必会有不少的后进学子出现。 他能得到如此职位,拥有执掌邺城教化学子的机会,邺城又贵为北王封地,教谕几乎不亚于寻常州府的文首,将文道揽于袖中,若是他日功绩卓著,必将留名史册! 为人臣者,青史留名被后世惦念者寥寥无几,可谓是人臣理想,而若能开创王裔封地文道,绝对称得上是不世之功,更是难以想象的天赐良机。 这种机会摆在面前,是个文官都难以平静,何况是曾经蹉跎多年的方诚? 他早已看清此生无望,将心头的劲力都放在利民之事,若说此生遗憾,除却仕途坎坷抱负难展,就唯有门下无人...... 生平有过几个学生,多是资质寻常,王勋算是较为出众品德优良,奈何是个榆木脑袋,称不上是得意弟子。 此刻听到殿下之言,生平宿愿和为臣理想尽在眼前,方诚心头激动难平,只感到身在梦中,多年的郁郁不得志都有了补偿! 此恩,重于泰山啊! 各种辛酸涌上心头,曾经的落寞浮现脑海,所有的一切不得意,几乎都在一瞬转过眼前,被投来的期待目光尽数驱散,好似心头拨云见日念头通达! 知遇之恩,此生难报! 纵然如方诚那般的沉稳学究,在如此深恩面前,也难忍住心头波澜,感慨泛滥脏腑,瞬间眼眶发红,深深做礼一拜,话音哽咽! “谢殿下知遇之恩,下官定竭尽所能,不负殿下重托!” 这一拜,看得许朝元也眼眶发红,心头感念不少,想起先前的激动相求,不禁老脸发红,却也是满眼欣慰为方诚感到高兴。 王勋见到恩师动容,心头的感受更为深刻,不由得有几分哽咽。 就在这种欢喜氛围里。 还不等殿下出言,向来行事严谨的方诚却是缓缓起身,神色平静了几分,随后再度直言不讳,将邺城的难处和文道的艰辛一并说出,搅得气氛略显尴尬。 “殿下......” “恕下官直言,邺城将来定会兴盛无比,远胜临近县府,后进学子人才辈出也不是难事,奈何苦读艰辛,所需钱财绝非平民敢于想望,以邺城的现状,百姓虽是安居,仍远不算富足,难以与江南之地相比。” “县学之事......以下官浅见,当延后再议,眼下需着力于扩建之策。” ...... 这话说得是毫无眼色,几乎算得上聊天终结者。 明明说得正高兴,一群人都为他欣慰,结果这方诚倒好,自己竟然先开口,把万般难得的县学教谕丢在了一旁,话语里还有几分殿下冒进的劝慰意思,可谓是耿直到了极点。 莫说许朝元听得脸色尴尬,就连王勋这个亲学生都眼皮直跳,暗道老师实在是老古板,眼力见差得就离谱! 一时间,立在屋内的两名武将是哭笑不得,望着方诚严肃的静立模样,好像全然意识不到自己的言辞适当,是真不知如何评议这位方王傅了。 而在他们慎重的悄声打量下,北王殿下竟是满意地点头赞许。 “不错,开办学府花费不小,书册向来珍贵无比,读书确实非常人能够承受,方王傅深知详情,果然是最为适宜的担任教谕的人选。” 听闻这话,老许和铁憨憨才算心头送了一口气,暗道也就是殿下才能这般宽容大度,为之感到钦佩不已。 要是换了他们,见到有人这么古板,一点儿都不给面子,必定将教谕之职交给他人! 连方诚也好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,却是神色不改,依旧坚持静立,等候着殿下的决定,眼里却是崇敬明显,胜过了先前拜见的数次,与曾经大为不同。 深恩在前,宽容在后,对于这位年轻的殿下,方诚已然彻底叹服,心中燃起了对于皇恩的久违热烈和尊崇。 就在三人放松心神的时候。 秦风却是话头一转,沉声道出了惊人之言! “方王傅无需顾虑,开办学府之事正常进行就是,本王自有办法,足以让寒门学子赴读进学,再也不用困于书册高价!” 第186章 殿下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这...... 惊人之言再度响起,如同往日那般的平静道来,方诚都被惊得双目一滞,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。 世人皆知,如四书那般考生必读的寻常书册,售卖价格极高,通常都要卖出近千文钱一册,大玄各地皆是如此。 高价的书册就像一道天堑,将天下间的绝大多数人隔绝在了文道之前,只能远望止步,满眼欣羡。 此刻殿下居然放言,能有办法改变书册的高价,使得平民孩童都能有机会读书进学,这简直是打破了方诚的认知。 这可能吗......? 如此惊人的言论,若是出自他人之口,方诚定然嗤之以鼻,只当是狂言笑谈,但出自北王殿下之口,他却不得不重视起来! 一想到殿下的种种神奇,方诚下意识就已经有了几分信任,预想着看似不切实际的情形变为现实,更是让他心头剧震! 若是真能做到如此之事,实在是功在千秋的旷世伟业,足以让天下学子世代铭记啊! 想到这种惊人的后果...... 方诚再也顾不得其他,急忙做礼的双手都有些微颤! “殿下!” “您所言当真?!” 这一问,也将许朝元和王勋的心揪了起来,他们两人哪怕没有方诚那般的动容,却也知晓书册是何等珍贵! 数朝以来,大玄朝各地的书坊都被世家控制,惊人的利润全由世家掌控,到了如今的大玄朝,天下的书册售价几乎统一,其中的秘密已是人所共知。 就算诸多文人心头不甘,也只得任由世家所为,长此以往下来,部分文人渐渐就少了曾经的傲气,甚至将世家奉为师长,尤其是在赶考上榜之后,此种现象尤为明显,几乎近半的学子,愿投入世家门下,备好谢师礼前去拜见,以求将来仕途得到庇佑。 文人无风骨,书册有天价。 人所共知的丑恶行径固然令人震怒,背后的现实却是难以回避,就算如何谩骂,终究还是逃不开买入书册,只得被世家盘剥。 此事经年累月已成定律,连曾经年少的王勋都深受其害,花费了足足几两银子买得了四书,竟是错字层出,气得小半年没缓过劲来,也就是自那时起,王勋的心头对于文道有了敬而远之的意念。 此刻听闻殿下之言,再由方诚急声问话,许朝元和王勋已然惊得眼眸睁圆! 紧张注目下,北王殿下缓缓起身,星眸波澜不惊,语气极为平和,却是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质疑的力量,轻轻响起在小屋之内。 “自然是真的。” “本王有新式的印制之法,远胜当今的雕印术,印制出来的书册物美价廉,成本甚至可能不足先前十分之一。” “一本书册若是卖价几十文甚至更少,就是邺城的寻常百姓,也不会无力负担!” “你们且随本王而来,这便将印制之法交付于你们,方王傅随后着手开始实行遴选人才建立学府,王勋可从旁协助印制书册。” 几十文钱一本书册,甚至还能售价更低,普天之下就从未听过这种卖价,此事若是传了出去,必将引起天下文人震动啊! 甚至于,就连世家说不定也要为此动容! 嘶...... 话音刚落,三人直接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! 仿佛他们听到的,已经不再是寻常之言,而是足以撼动天下数万文人心志的神迹,就算亲耳听闻,也惊得好似梦中,久久难以平息! 新盐...... 新酒。 新军器! 眼下甚至还有了新式的印制之法! 殿下总能有神奇的技艺教授而出,每一样都带来极大的震动和改变,如今竟然连文道都开始涉及。 殿下到底有多少秘密,实在是难以想象。 方诚呼吸突然急促,想到他有机会能亲历这一切,惊得呆立在原地情难自已,眼眶瞬间发红,甚至已经顾不得多想,连曾经幻想的陛下赏识,都在悄然间抛在了一旁。 此时此刻,他这才明白,自己究竟得到了何种机遇,本就引得心头震荡的教谕之位,几乎是白白捡到了教化百姓的功绩,又有了再度出现的新式技艺,定能名留当代啊...... 至于将来,已然是无法想象的情景! 北王殿下实在是待他恩重如山,若不肝脑涂地以报,有何面目以文人自居? 激动难平的方诚深深做礼,万般言语都压在了心底,紧随着慢步而出的北王殿下而去,眼中再无旁骛,除去眼里浓烈的崇敬之色,唯有为天下文人开拓道路的坚定信念。 夕阳西下,雨停天晴。 小院书房惊叹不绝,连许朝元都连连拍手,为那新奇的技艺称赞不停,更为北王殿下的手笔震撼难平,方诚师徒再度公事,更是笑声连连,不断向着北王谢恩,欢声笑语不断。 夕阳下的小院里,此后影响数代的文道基业就此奠定...... ...... 京都。 夜色悄然降临,夏日的闷热在繁华的京都更为明显,就算再无烈日,空气中仍有几分燥热,使人感到难以安坐。 无论高门阔院,还是寻常百姓,都在饭后外出乘凉,或坐于院中闲聊,或在街头巷尾攀谈,笑声里夹带着丝丝悠闲。 楼阁耸立的繁华长街笑声不断,待到华灯初上更为浓厚,茶楼酒肆飘散着歌舞之声,烟花之地揭开了每日的繁盛之景,连寻常平民都昂首挺身往来上街,京都的安定和繁荣,充斥在每一处角落之中,外人来无不惊叹,天子脚下名不虚传。 在这样的一片繁华安稳中,落于京都西南城的一处宅邸却是分外安静,远远地坐落在喧嚣之外,除去走廊的几盏灯火,唯有书房还亮着明灯。 远远望去,好像显得有些昏暗落寞,根本不像是京都的大户人家,低调得让人诧异。 如此格格不入的宅子,却是四周从未出现任何叨扰之人,偶尔往来的行人也是满眼崇敬,不敢有丝毫放肆。 只因门前陛下亲笔御赐的牌匾——太傅府。 书房之中。 向来简朴的姜太渊伏案夜读,即便已然贵为太傅多年,醉心文道的老者已然不改常年习惯,几乎每日都要读书,闲暇之时还要手谈一局。 足足过了大半柱香,满面皱纹的姜太渊才放下手中书册,颇有感悟地轻抚长须。 “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......” “古之大贤圣言,世间文人皆知,能身体力行者寥寥无几,时隔多日不见,七皇子......北王殿下尤胜当年啊。” “善,大善。” 感慨回味之间,门外护卫稳步静立禀报。 “启禀恩师,有军士自凉州而来,自称带有胡维宣学长修书一封。” 姜太渊心中坦然,又听闻多年的学生修书而来,不由得目露欣慰,只是想起当年那个执拗倔强的寒门青年,神色里不由得有些意外。 抚须间沉声抬头,眼中隐隐浮现了期待。 “子谦......?” “倒是难得啊,便带那人前来吧。” 第187章 太傅震怒深夜面圣 “子谦......?” “倒是难得啊,便带那人前来吧。” 轻声的惊疑里带着一丝期待响起,语落之后,护卫领着一名凉州前来的军士先后而入,立于书房之中做礼。 军士从怀中拿出带有印泥的书信,双手奉上高声禀报。 “启禀太傅,卑职乃凉州部徐虎将军属下伍长裴方,奉命带来胡维宣大人书信一封!” 望着饱经风霜的军士,端坐的姜太渊目露平和,满是皱纹的面容里略有安慰,双目望向书信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。 不需出声吩咐,护卫就将书信接过,慎重地扫了一眼,才将书信交付给了姜太渊。 姜太渊缓缓接过书信,只见刺史府特有的青色印泥很是显眼,一眼就让这位老者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,眼中的慈祥收敛,揭开印泥缓缓打开书信,多年未见的俊秀楷书浮现眼前。 “恩师姜先生太傅道席: 久疏问候,长违大教,仰望山斗,向往尤深。学生曾年幼无依,谨蒙夫子诲教,胜似春风甘霖灌顶,感怀难忘.....” 望着多年前惊艳的字迹再现眼前,姜太渊浑浊的眼眸略显湿润,就好像亲眼看到了那个倔强的寒门进士,曾经的种种浮现脑海。 韶华易逝,岁月如风。 曾经他教导胡维宣的情景还历历在目,转眼却已然过去了二十余载,门下的学生多已成材,也有人不行英年早逝,令人感慨难平。 只是此刻看见胡维宣的亲笔信,中规中矩的起手与当年如出一辙,真是文如其人,多少年未曾有太大的变化,还是那般的古板。 姜太渊眼中带笑,已经猜到了这信是多年未到的问候,应该并无特殊之处,想来也算是开窍了一丝,倒是胡维宣这个固执学生有心了。 只是看了一眼,姜太傅心里略有好奇,先放下了门生的书信,出于礼节望向了紧张静立的送信军士,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。 “有劳裴伍长了。” “我这学生如今还在盐政衙门,不知为何会由你送信而来,又为何用了刺史府才有的青泥,莫非是以公谋私?要是如此,老夫便要回信痛斥一番。” 中年军士闻声目露惊慌。 面对名满天下的文道大宗师,他本就紧张无比,心中的崇敬和谨慎交加,几乎神经紧绷,再度听闻这番问话,更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。 “太傅......言言重了......” “卑职奉军命前来京都送达军报,方大人的书信只是顺便捎带而来,绝无......绝无以公谋私的事情,至于青泥......卑职也不清楚,当日连夜得到加急军令就策马而行,并不知晓其中内情......” 眼见来人吞吞吐吐,神色惶恐非常,双目却是十分坚定,并无半点虚浮,阅人无数的姜太渊一眼就知其没有说谎。 书信与军报同送而来,还是连夜送出,寻常武将是绝不可能有这种权利的,凉州地处偏远,送出加急军报虽不比八百里急报火速,也不用诸多军士接替,却同样需要沿途驿站奉命支持,不知换了多少马匹赶路才行。 有能力发出这种军令的,唯有驻军都督一人而已。 先有刺史府的青泥,又有驻军的加急相送,胡维宣似乎与凉州的军政巨头皆有相交,倒真是出人意料,而能动用如此力量,书信之中必然有着极为重要的事...... 微微点头,姜太渊脸上的笑意才算平和了许多,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异色。 “原来如此......” 轻声之言响起,军士裴方看得心中放松下来,同时对这位传闻中的太傅敬佩不已,为这份严苛清正的气度感到动容。 再度做礼,发自内心的崇敬浮现眼眸,即便身为武夫,他依旧对于这位传说中的国之太傅礼数有加,不敢有丝毫造次。 “启禀太傅,卑职的军命已然完成,今夜暂住京都军驿,若太傅有书信回禀,卑职自当静候。” 面对这般恭敬态度,姜太渊的苍老面容里露出感激微笑,语气听不出丝毫端倪。 “有劳了。” “今夜为时已晚,老夫年老力衰,无力再写书信,待到明日一早,自有人送来回信,多谢裴伍长。” 一番客套之言,哪怕只是随口之语,也是令人如沐春风,身为小小的伍长,裴方亲身体会了儒道宗师的风度,惊得诚惶诚恐。 连连回礼数语,方才先行告辞,行走在朴素的太傅里,远道而来的裴方只觉得身在梦中,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。 而在旁无他人的书房里。 细细通读着学生胡维宣的亲笔书信,看过些许问候言辞,姜太渊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,随着书信继续通读下去,眼中更是涌现了惊怒之色! 甚至于,那份眼中的惊怒,还在不断的凝重! 护卫返回书房门前,只觉得屋中压抑无比,悄声凝望而去,竟是望见姜太渊脸色阴沉,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。 自从担任护卫,他罕见恩师有这般神情。 惊疑之下,心中预感书信中必有大事,做礼正准备问询,却是听闻低沉无比的苍老声音缓缓传来,直击心神! “速速备轿,老夫即刻要进宫面圣!” 深夜面圣?! 究竟是何种的怒火,竟会让当朝太傅不惜失礼闯宫? 护卫闻声愕然,心中剧震,万万没想到恩师居然震怒到了如此地步,今夜必将引起不小的动荡! 凉州到底出了何事......? ...... 皇城。 灯火通明的殿宇坐落无数,琉璃在星夜中依然散发着淡淡光芒,雕楼殿宇,楼台映阁鳞次栉比,宛如天上宫阙。 子时过半。 整个京都都沉浸于梦乡,皇城却依旧璀璨惊人,就好像京都的明珠,不愧为皇权的中心所在,寻常人此生无缘得见真容,只是偶有望见天际的光芒,隔窗惊叹而已。 而在外墙皇城围绕的皇宫,愈发地华美惊人,却是多数沉寂于夜色里,没有白日的光彩四溢,唯有天枢殿仍然亮着灯火,沁满烛油的灯台排列整齐,也不知经历了多少这样的夜晚。 大玄天子秦霄身着金色常服,神色严肃地伏案批阅着奏折,身旁另一桌上堆满了奏折和军报,均已批阅完毕,世人皆言当今天子以霸道治国,却从无人敢评议天子荒政。 身旁唯有太监总管常礼静候,时不时地添油掌灯,颔首悄声而动,动作轻柔无比。 眼看,今日的批阅将要完成。 就在拿起最后一份军报翻阅的时候,全程神色无异的皇帝陛下却是眉头微皱,突然目光一滞。 邺城斩敌千人......! 第188章 太傅请罪 “近日吐蕃流骑进犯,于凉州境内邺城发生血战,具体战况不明,只知邺城斩敌千人,大胜!” ...... 足足盯了几息,皇帝陛下的眼眸中精芒闪动,一种不可思议的色彩隐隐浮现,又有几分惊疑和震动酝酿其中。 斩敌千人...... 这种战果,对于一位御驾亲征的霸主而言,根本无足道哉,当年北征匈奴,幽州一战力克十三万铁骑,时至今日还被臣民提及,也就是从那一战起,青帝秦霄霸名震动列国,无人再敢进犯。 区区千人的战果,本不该让皇帝陛下这般在意,放在往日,甚至连眼皮都抬不起多高,就好像看到了小儿嬉戏一般。 今日,却是大为不同! 吐蕃铁骑战力不俗,比起匈奴也相差无几,又占有高原地利,习惯了凉州方圆作战的疲惫,普通的大玄军士根本难以匹敌,说是以一挡十有些夸大,战胜三四倍的兵力却是很有可能。 千骑进犯,若想尽数斩首,起码也得拥有五千以上的精兵方可做到! 这种战果,与破落的邺城放在一起,怎么看都让人感到匪夷所思,一个边远的穷困北荒小城,会有多达五千的精兵么? 说破天大,邺城有几百守军就已经很惊人了,却是以这种巨大的战力差距,硬生生屠灭了千余铁骑,就算有痊愈的秦风坐镇,也绝无可能。 身为人父,秦霄对那个几乎快要遗忘的幼子还是极为了解的,深知其绝不可能做到这种惊人之事。 显而易见,此战必有蹊跷! 悄声望着殿下沉思不语,眉宇间竟罕见地露出几分诧异,太监总管心里也是惊得不轻,斟酌了几息,却是未敢表露出任何异状。 反倒是皇帝陛下愈发狐疑,沉声注目而来。 “常礼。” “朕有一问,数百军士如何才能斩杀吐蕃千骑?” 太监总管闻声一愣,就好像听到了某种笑话,却依旧神色平和,脸上露出恭敬的笑意答话。 “启禀陛下,老奴从未听闻如此之事。” “若论行军打仗以少敌多,几位统帅或有高论,以数百寻常军士面对千骑,战力人数皆落下风,战胜实在太过艰难,若想尽数斩杀,恐非常人能为。” 恐常人能为么...... 听闻着总管太监的恭敬言语,秦霄点头不语,神色严肃了几分,脑海里不由得浮现那个曾经疯癫的幼子,一阵心烦意乱。 即便静坐不语,皇帝陛下浑身依旧散发出一股惊人的威势,让本就沉寂的天枢殿压力倍增,连呼吸都好像有些困难。 感受着无比压抑的氛围,常礼颔首静立再未出声,紧随陛下数十年,他从未敢有任何马虎,喜怒无常的天子心事,容不得猜测。 气氛逐渐压抑无比,无人能看清陛下面容中隐藏的情绪,寻常人若是在此,早已惊得两腿发软。 就在这种死一般的沉寂中,殿门外竟是响起了通报声! “启禀陛下,太傅姜太渊求见!” 这声通报响起,皇帝陛下缓缓抬头,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,就沉声向着门外发出了天子之令。 “宣!” 一报一令不过瞬息,静立一旁的太监总管常礼心中却是波澜起伏,有种大事将要发生的预感涌上心头,不由得愈发谨慎了起来。 太傅姜太渊是当今陛下最为信任的几人之一,早在数年之前,就拥有了随时进宫的特权,却是罕有深夜求见的先例。 何况,眼下已经过了子时! 身为天下文宗,姜太渊所言所行皆合礼数,大玄文人奉为当代半圣,却是在今日不顾礼节地深夜闯宫面圣,实在令人震动难平啊。 心中盘算之际,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。 白发苍苍的姜太渊大步而入,身着青衫长袍,手提朴素布袋,前行数十步,走过两侧金色烛台,立于雕龙御案前丈余处,双手做礼而拜。 “臣,姜太渊,参见陛下!” 纵然身为太傅,姜太渊依旧以人臣之礼相见,不敢以帝师自居,所言所行皆合臣子礼节,就好像从未有过这位学生。 古人言:天地君亲师。 君王面前,向来没有师生之礼的优先之说,哪怕是曾经授业之时,太傅面见帝王,也需先行拜见,而后才由帝王行学生之礼,方可进行每日的授业功课,此为帝王文道。 望着曾经的恩师立于眼前做礼,秦霄神色如常,帝王的威势凌驾于一切之上,只是眼中多出了一丝平和,言语里也更亲近了几分。 “太傅无需多礼,赐座。” 淡漠一语,已是满朝文臣欣羡不已的待遇。 可惜,今日的姜太渊却是感觉不到半点慰藉,也顾不得在心头感激这份特殊的皇恩,凝重的神色愈发明显,甚至就连做礼的双手也未放下。 见此异状,端坐的皇帝陛下眼眸微微闪动,难得地含笑注目而去。 “太傅,究竟有何事,令您这般严阵以待?如今天枢殿再无他人,无论何事,太傅何不落座详谈。” “朕,定会洗耳恭听。” 闻声,姜太渊做礼的动作仍旧不为所动,眉眼间的凝重已经无比明显,发红的双目似乎满载着坚决! 如此神情浮现,哪怕是皇帝陛下,也感到心头惊疑,笑意不减,目光却是严肃了许多。 听闻着君臣对话,静立的常礼心头逐渐产生了震动。 以姜太渊的阅历和心境,能做出这种不合乎常理的事,其中必定有着不得了的真相,深夜进宫必有大事发生! 就在静候之下,姜太渊终于再度开口,声音严正无比! “启禀陛下,老臣此来,只为向陛下请罪!” 请罪......? 话音刚落,肃穆无比的气氛竟是消散了不少,皇帝陛下的眼里放松许多,就好像听到了一大笑话。 身为儒道大家,姜太渊向来严以律己,称得上世人的典范,这样的大儒若是有罪,天下间又有几人无罪呢? 轻抚寸须,大玄天子笑着望向了曾经的授业恩师,好奇地瞥了一眼对方手中的小布袋。 “好,既然太傅是来请罪,朕倒是要听听看。” 谁知这带着几分调笑的话语刚落,姜太渊就沉声应答,躬身而拜,严正之声响彻了天枢殿! “禀陛下,臣有欺君之罪!” 瞬间,大玄天子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! 第189章 新盐曝光皇帝震动 欺君之罪?! 惊闻姜太渊之言,皇帝陛下眼眸微皱,留在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,甚至渐渐消散了大半,盯了几息面前老人,才沉声相问而去。 “姜太傅,君前无戏言,依大玄律,欺君之罪当斩首。” 天子之言缓缓响起,听起来未有任何的情绪波澜,依旧令人感到心惊胆战,惊人的威势悄声蔓延四周,连烛火都好像开始摇曳晃动! 面对如此态势,普天之下罕有人能坦然处之,无论王侯将相,还是封疆大吏,在当朝陛下的眼前,从未有任何的底气。 一旦敢于在御前承认欺君之罪,位极人臣也难逃死罪! 这种惊人的威压,仿佛自上苍降下,瞬间惊得人心中动荡,莫大的压力蔓延全身,就好像浑身失去了知觉,连张嘴应声都难以做到! 姜太渊听得真真切切,也明白话语中的隐晦劝解之意。 奈何情势所迫! 这位白发苍苍的大儒,只得硬着头皮做礼出声,语气坚决无比,竟是在此刻给人一种视死如归的荒唐感! “禀陛下,老臣罪犯欺君,此事确无差错,还请陛下降罪!” 嘶...... 旁观静听的太监总管常礼心头骇然万分,惊得目露震动! 文人请罪面圣,此事自古有之,历朝历代总能找出些许文人,或是为了忠君爱国之志以死相谏,或是为了名留青史的个人私欲,缘由五花八门,套路相差无几,却大多都是在面对昏君之时的所为。 但凡文人以死罪面圣,必是意味着当朝陛下是个昏君...... 眼下姜太渊深夜进宫,自认欺君之罪,该不会也是为了这种缘由,言有所指吧? 惊人的念头刚刚浮现,常礼就在心头打消了大半,当今陛下文治武功空前,绝对不会是所谓的昏君,姜太渊学识渊博德行高洁,更不可能做出碰瓷的蠢事。 那到底是什么缘由呢? 难以琢磨的事态发展远超预料,久居皇宫数十年的常礼也目露震动,惊疑余光撇去,见到陛下脸色阴沉,已然惊得心中凝重不已。 秦霄紧紧注目了许久,以一种淡漠的语气沉声发话,似乎是在质问,又像是在定罪! “好......!” “姜太傅,既然你自认罪犯欺君,便如实道来,究竟是欺瞒了朕何事。” 淡漠之声响起,天枢殿的气氛几乎到了冰点。 常礼低着的头颅不敢再抬,神色复杂到了极点,心里不禁暗自叹息,已然不忍再去多看,实在难以明白,为何突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,当朝太傅竟要自认莫名的欺君之罪。 感受着突然肃穆的气氛,姜太渊却是神色不改,唯有一脸严肃,同时将手中布袋平摊,沉声道明了一切! “禀陛下。” “臣当日奉命去往邺城查明北王行凶之事,不只是查清了此事的真相,还发现了北王所制的新盐,新盐品质超绝售价极低,他日推行开来,必能一改百姓缺盐现状,此事本为利国利民的旷世福祉,却是因老臣苦衷,一时隐瞒下来......” “罪犯欺君无从辩驳,还请陛下降罪!” 新盐......? 从未听过的新鲜说辞,让皇帝陛下怒色暂定,眼眸中浮现异色,望着姜太渊拖在手里的布袋,总算明白了是何用意。 自认罪责也就罢了,居然还自带罪证。 所谓的什么新盐,居然扬言品质超绝,将来推行,甚至能成为旷世福祉,这种玄乎不已的说辞,秦霄绝不相信。 何况这新盐的出处,也让他很是不满,心中的质疑就更多了几分。 又是邺城...... 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,大玄陛下秦霄冷眸而望,沉声下令。 “将此物呈上来。” 常礼闻声即刻碎步上前,接过布袋,躬身上前交付而出。 待到布袋落于手中。 感受着明显的分量,秦霄轻轻掂量了几下,随手缓缓打开,心里还在琢磨着姜太渊的深意,并未将所谓的证物放在眼里,不过是走个流程拖延时间罢了。 所谓的新盐,出自边境小城,又能有怎么样的品质,难不成还能比得过皇宫贡盐? 哪怕真的如姜太渊所言。 这新盐很是了得,必定造价极高,绝不可能是百姓能够用得起的,推行于天下更是痴人说梦啊。 这个大儒,到底葫芦里买得什么药? 大玄天子一边心头盘算,一边漫不经心的打开布袋,盯着姜太渊几息过去,却是没见有任何异色,心头的猜疑愈发浓厚起来。 就在他感到难以理解的同时,一种抓人耳朵的声音轻轻响起在手中。 “唰......” 那声音极为细微,根本不像是寻常盐快能发出的闷响,甚至连皇宫所用的盐也不可能有,听起来并不像是印象中的食盐,倒像是沙。 莫非,姜太渊在玩什么把戏? 戏弄当朝天子可是罪加一等,这位大儒理当不会做出这种事吧? 种种惊疑涌上心头,皇帝陛下还没来得及将注意力放在所谓的新盐上,却是发觉一旁的常礼两眼发直注目而来,早就被那细微的响动所惊。 呆滞的目光里,震动极为明显,甚至已经忘记了多年的谨慎和礼数,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。 嗯......? 惊讶于常礼的异色,大玄天子秦霄下意识地低头而望,眼里的疑惑极为明显。 可当他亲自望去,同样惊得眼眸颤动! 面前的桌案上,根本没有民间常见的大盐块,也没有宫中贡盐那样的拇指盐球,而是一堆白色的沙! 白花花的细沙,正从布袋口流淌而出! 只是一眼,贵为九五之尊的大玄天子秦霄也惊得眼眸颤动,难以置信地盯着桌上白沙,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和所有猜测! 拥有万里江山的他,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细腻的食盐,与这新盐一比,贵如金玉的皇宫贡盐,无论色泽还是工艺,都差了十万八千里,说是糙土都不为过。 这种东西,真的是盐么! 震惊。 极度震惊! 前所未有的震动涌现心头,就算神色里没有太多显露,久久未出声的皇帝陛下呆坐龙椅,已然被眼前的一切惊得心头波澜四起! 同时,一种自然而然的帝王之怒也涌上了心头。 如此宝物...... 如此宝物,竟然欺瞒了这么久才禀报圣听,的的确确就是欺君之罪! 顿时! 秦霄眼神肃穆无比,猛然惊醒地注目而去,猜疑难平的问话声响起在了大殿之中。 “姜太傅,为何您直至今日,才愿道出此事?!” 第190章 帝师告状 “姜太傅,为何您直至今日,才愿道出此事?!” 陛下的问话缓缓响起,平和的语气里给人莫大的压力,听起来像是寻常的问语,实则是极难回答的,稍有不慎招致陛下不满,极有可能落下罪责。 天子一怒,伏尸百万! 面对当朝陛下,即便是平日里的随意问话,臣子也绝不可有任何的敷衍,寻常人根本不懂其中的深意,往往因此获罪。 这一问,正是如此的道理。 听起来并无什么特殊的语气,却是实实在在的蕴含着难以承受的后果,一旦回答有失偏颇,或者不能让陛下满意,欺君之罪便无从辩驳。 伴君如伴虎,古人之言真是一点儿都不假。 面对如此情势,姜太渊早有预料,双手做礼云袖轻垂,满布沧桑的面容里未有异色,沉声之言再度响起。 “启禀陛下,老臣当日得见新盐,心中震荡无比,此盐若能推广于当今天下,必能一解百姓缺盐困境,故而斗胆向北王殿下开口,以求制盐之法。” “幸得北王殿下英明宽怀,经由商定,愿将这制盐之法交付朝廷,只是迫于些许困境,一年之后方可交付而出,殿下能将如此重宝交出,已是国之大义所在,难能可贵啊,老臣不敢有任何的急切之心,不得不静候殿下佳音,在此之前不敢将此事暴露于世人眼前。” ...... 老翁的真挚之言响起,大玄天子秦霄端坐紧盯。 足足过了数息,好像并未察觉到话语中有任何明显的纰漏,方才微微点头,似乎略有认同新盐配方的珍贵,至于所谓的大义,却是并不怎么认同。 “原来如此。” 直到再度低头望着桌上的新盐,秦霄的脸上才又有了几分笑意。 这盐白净无比,犹如冬日初雪,又纯净细腻,好似河底清沙,如此品质就连皇宫御用的精盐都望尘莫及,又岂是寻常百姓能够用得起的。 以这新盐力改天下困境,不过是臆想罢了,秦风年少不更事,处事想当然也是常情,老太傅竟也一时冲动,做出了这般离奇的许诺,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。 细看了几息新盐,秦霄心中难平,又觉得此事疑点重重,略一沉吟,再度沉声质问而去。 “此物珍贵无比,普天之下未曾听闻,若是于我大玄境内推行,恐非人力所为,太傅为国之心可鉴,此事却是有些冲动了吧?” 听闻这话,姜太渊眼中精芒闪过,严正直面而去。 “启禀陛下,此盐制法极为特殊,售价每斤不过四百文,天下百姓皆可用度,岂有难处可言......?” 四百文钱一斤?! 如此珍贵的宝盐,就是买几十两都不为过,竟只要四百文钱,这怎么可能呢! 扎耳的言辞悄然响起,惊得大玄陛下秦霄猛然眼眸一滞,连一旁的太监总管常礼也惊得悄然抬头,眼里满是震动! 望着姜太渊严正的神色,秦霄深知这位恩师从无虚言,心里盘问确认的打算搁置在了一旁,低头望向新盐,始终难以置信。 不过几息的功夫,越看越觉得荒谬无比! 不自觉地,伸出手指想要试验一番,这究竟是不是真的盐,为何超绝的品质之下,竟能买得如此的低廉! 可秦霄刚一伸手,身旁静立的太监总管常礼就尽职地悄声劝阻。 “陛下且慢。” 闻声,大玄天子就知近侍何意,当即微微点头,以眼神示意对方,常礼即刻应命上前,代替天子伸手,轻轻沾起桌上新盐,神色严峻无比,将那疑点重重的新盐放在舌尖之上。 在紧紧注目下。 当新盐在舌尖溶化,常礼的眉眼竟是猛然颤动,满目喜色地即刻做礼! “恭喜陛下,此盐纯净无比,唯有咸香之味,远胜当前天下的所有食盐,得此新盐,实乃天下百姓一大幸事!” 唰! 惊闻此言,又亲眼目睹太监总管的动容神色,大玄天子秦霄也被惊得猛然起身,荒唐之事竟成为了现实,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,心头剧震难平! 这居然真的是盐,还售价仅有四百文?! 就算太傅出言禀报,太监总管常礼也确认无误,秦霄却是依旧没有出声,似乎还心存疑虑,盯了两人几息,当即伸出一指亲身试盐! 面有狐疑的望着指尖白盐,大玄天子秦霄将其缓缓放入了嘴里。 顿时,一股未从挺会过的纯净咸香在舌尖蔓延,顷刻就肆虐在了口腔之中,给他新奇的感受,双眼都为之颤动。 这新盐,远胜天下各州的产盐,确是至宝无疑! 他日一旦推行开来,天下百姓必能脱困于缺盐的现状,此事足以在青史留名,是为不世之功! 惊喜涌上眼角...... 瞬间,却有消散无形,帝王的面容里突然凝现质疑,比起先前还要浓厚! “姜太傅,既有如此大功,何以隐瞒多时,又在今夜前来请罪?” 为帝者,生来就要历经权利斗争,唯有立于天下顶点,方可开拓一番事业,这位当今天下的霸主更是如此。 身处于权利的中心,大玄天子秦霄不知见过多少阴谋阳计,对于人心向来防范有加,绝不会轻信任何片面之言! 即便是当朝太傅,人人以为的心腹老臣,也是如此! 面对突然一问,姜太渊也早有预料,深知任何的说辞都难以被陛下信任,唯有将事实一一道来,才是唯一的选择。 从袖中掏出书信,姜太渊神情自然地双手奉上,朗声出言。 “禀陛下,老臣与北王殿下有君子协定,本不愿提前暴露新盐,奈何有小人从中作祟,欲夺取天下百姓福祉,还望陛下明察!” 经由太监总管常礼递交,神色狐疑的皇帝陛下接过书信,拆开细看之下,面容里的疑色渐渐消散,被震怒和阴翳取代! 官商勾结。 谋夺新盐以求私利! 世家之人不断插手,欲将新盐纳入囊中,甚至连一州盐官都为其助阵! 一件件事迹,都从那俊秀的字里行间浮现,白纸黑字看得是清清楚楚,真挚的言辞里充斥着激愤和无奈,更是令人感同身受! 顿时,皇帝陛下拍案而起! 第191章 老谋深算 “混账!” “小小的商贾,竟敢仗着出身和钱财,收买官员颠倒黑白,真是好大的胆子,莫不是以为,这天下无主不成!” ...... 震怒之声回荡在天枢殿,连空气都变得冰冷了几分! 姜太渊静立大殿之中,太监总管常理颔首悄立一旁,惊人的帝王之怒蔓延四周,惊得他们背后一阵冷意,不敢擅自应声。 整整数十息。 天枢殿静得落针可闻,就好似暴风雨将要到来,压抑得难以言喻! 身为当朝天子,人已中年的皇帝秦霄多年锋芒内敛,与当年征战四方时的霸道略有不同,罕有今日这般的怒火表露出来。 但望着手中书信,却是触及了帝王的逆鳞! 小小商贾,仗着世家的出身,在边境州府肆意妄为,几乎将朝堂律法视为儿戏,若非凉州刺史挺身而出,福泽天下的新盐几乎落入贼人之手! 如此奸贼,当诛之! “嘭!” 狠狠地猛拍书案,震动声惊得常礼心头一颤! 他虽不知书信中到底写了什么东西,但能让陛下这般震怒的,绝对是不得了的大事,也必然会波及天下! 今夜,果然难以平静! 在压抑无比的氛围里,大玄天子秦霄直视而去,望着严正静立的姜太渊,心中总算是明白了,为何这位德高望重的授业恩师,今夜竟会冒着罪犯欺君的风险,甘愿深夜闯宫面圣。 不计个人荣辱生死,以求天下百姓福祉,这才是朝堂所需的国之栋梁,不愧为天下公认的文道之首。 缓缓落座,秦霄心有安慰,再也不将所谓的欺君之罪放在心上,望着新盐神色复杂,本该令他动容的神物,却是在此刻带来了不少难题和不快。 世家的放肆天长日久,近年来更是有些太过嚣张,确实是该整治一番,只是这新盐出于秦风之手,确是另秦霄有些头疼。 明明是难得的至宝,竟和那个突然疯症发作的儿子联系到了一起,眼看新盐将要大白于天下,他却是犯了难。 秦风如今康复,又是藩王,按理有自治之权,封地所出一切皆归其所有,包括新盐也是如此,若是满朝文武得知这般至宝,势必极力劝解推行天下。 到那时,又该如何是好? 自古以来,为人父者,唯有留给之女福荫,却罕有听闻,有年富力强的人父夺子财富之事,若是传扬于天下,哪怕将来政绩斐然,引得百姓赞叹,终究也是一件不太光彩之事。 何况当年,秦霄本就与这个儿子疏远,将来又如何命其交出新盐? 就算身为天下之主,秦霄也难逃风评声名的困惑,甚至比起常人,更为在意颜面,寻常百姓都讲求磊落处世,天子岂可颜面无光? 短短的数息之间,诸多的疑虑和烦闷涌上心头,让一件本该欢喜之事,沦落为了令人不快的苦楚和郁闷。 沉吟多时,皇帝陛下眉头微皱,只觉得恩师突然抛出了一道难题,让人爱恨两难,好似回到了数十年前,在学堂苦思之日。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。 心中的猜疑和自然的反应同时涌出,秦霄抚须望向了静立多时的姜太渊。 “姜太傅,你可有良策,将此事妥善处理?” 听闻殿下终于想起的问话,姜太渊缓缓拱手,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,也好像曾经渊博无比的授课先生。 “禀陛下,此事倒也不难。” “新盐约定,乃是老臣擅自与北王殿下商议而为,如今迫于情势,新盐将要曝光于普天之下,老臣愿再与北王殿下协商一番。” “只是,此物珍贵非凡,实乃利国利民的重宝,北王殿下愿意交出已是贤明难得,如今又要提前交付,若是老臣两手空空而去......” 话及于此,纵然秦霄心有不愿,也是深懂其意的勉强点头。 “太傅言之有理......” “此物确实珍贵无比,依你之见,该当许以何种条件,他才会欣然应允?” 姜太渊沉吟片刻,随后拱手应答,神色里有几分惋惜。 “禀陛下,北王殿下爱民如子,想来定会应允此事,只是殿下封地不过一处小城,又要交出如此重宝,如此要求,绝非君子所为,臣心难安。” “不如......陛下再赐予些许封地,以励北王殿下爱民之心?” 话虽在理,秦霄却是听得心头烦闷。 对于那个小儿子,他曾经视为一生的污点,追求空前绝后的帝王伟业,偏偏落有这么有失私德的糗事,实非本心。 如今听到这般言辞,就算说得在情在理,听闻要再赐封地,引得天下臣民注目,绝非秦霄之愿,盯了桌上了新盐几息,迫于利国利民的不世之功,终究还是微微点头。 “朕,便如太傅所言。” 闻声,姜太渊很是动容的做礼谢恩。 “谢陛下隆恩,老臣代北王与天下万民,谢陛下!” 此言一出,皇帝陛下也略有欣慰,心情算是开解了一丝,望着桌上的书信,见那字迹俊秀无比,措辞情真意切,师生之情令人动容,不禁心头赞赏,露出些许感怀之色。 “胡维宣......这位严政官员,说起来倒是与朕也有同门之谊,太傅门下所出,果然都是国之栋梁,朕心甚慰。” 皇帝这话,粗听起来在夸奖姜太傅和胡维宣,其实也是变向地再给自己贴金,他同样身为姜太渊的学生,自然也包含在国之栋梁里面。 对于这种略有些不要脸的隐晦自夸之词,姜太渊倒是并不反对,他向来都敬畏当今陛下,不敢以恩师自居,此刻听闻如此言辞,倒是有些老怀安慰。 眼见陛下果然是心头开解,毫不计较所谓的欺君之罪,有种天下百姓得福的安慰溢出眉眼的神色,姜太渊也是借机含笑附和。 “陛下过誉了,老臣的这位学生,为人实在驽钝,为官近二十年,还是落于边境严政,未有大功,不敢当得起国之栋梁的赞誉。” “为人臣者,当为国为民竭尽所能,此为人臣之本,万不敢有丝毫的懈怠。” 话中有深意,皇帝陛下也是听在了耳中。 这位恩师,到底还是心有私语,一如当年那般,护犊子的作风从来不改,为国家力推了不少人才。 嘴上说着学生无功无德,先前又将新盐带来面圣,不就是在暗示么? 真是个老狐狸啊。 皇帝陛下端坐轻笑,眼见烦闷解开,一堆烂摊子有姜太渊去收拾,自然是心情舒畅,这对于这种小算盘并不介意,毕竟确是一位人才,恩师所为也是为了大玄江山。 轻笑之下,秦霄点头应声。 “太傅所言甚至,若是天下臣民皆如此,我大玄必定国运昌隆绵延万代。” 随即,大手一挥,云袖翻腾,帝王之令沉声响起。 “姜太傅,朕命你再度前往凉州,将新盐带回京都,一干奸人皆以律法严惩,凉州盐运使胡维宣功绩卓著,迁任塞北巡盐御史。” “待到新盐回京之日,推行新盐,昭告天下!” 姜太渊闻声做礼,心头振奋,神色严肃无比。 “臣,领旨!” 静立一旁的太监总管听闻陛下金口玉言,心头动荡渐起,仿佛已经预见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改变,却是不敢表露,立刻应命草拟密旨! 第192章 赌约达成酒坊怪事 雨过天晴,朝阳初升。 凉州城的唐府人影攒动,忙碌的各商铺掌柜进出不断,依次在客厅里禀报着近来的生意,尤其以盐铺的几位掌柜神色激动,看得其余人满眼羡慕。 几日以来。 凉州城里无人不知,邺城的新盐火爆了全城,百姓听闻北王之名,又见新盐物美价廉,只道是殿下的恩德,无不争相购买,人人赞叹不绝。 几乎每日,都有无数的百姓挤满了盐铺门前,生意火爆得一塌糊涂,那情景引得整个凉州商界震动,从未有人见过如此盛况。 待到最后一位掌柜带着账本走出,客厅里才算是有了些许的闲暇。 唐运德泯了一口茶水,放下茶盏,以余光打量着唐映蓉的自信神色,心思有些复杂,沉吟了片刻,向着这个精明的女儿沉声嘱咐起来。 “蓉儿,唐家幸得你的功劳,才免过先前一劫,眼下新盐生意兴隆,只要北王不反悔,我们唐家就能卖出新酒,获利远胜先前十倍不止......” “这本是一件大好之事,为父也为你感到自豪。不过,北王毕竟是大玄皇裔,近来民望极高,免不了与朝堂官员接触,你今后当小心行事。” 唐映蓉闻声点头,很是懂事地柔声应话。 “女儿谨记,定会小心行事,爹你就不要太过挂念了,女儿绝不会让我们唐家的过往为外人所知,也会尽力操持新酒买卖。” “等到将来人脉更广,有了相当的财力,女儿一定会派人四处打探,寻回大哥!” 听闻这种话语,唐运德眼眶发红,对于女儿的体贴心头动容,连连含笑点头,说不出的欣慰。 “好......好!” 就在气氛温情之时,一位仆人急匆匆地行至门前,拱手通报出声。 “老爷,小姐,二爷在门外求见,说是......说是要见老爷,还说也要为唐家尽力,打点新盐的买卖!” 这话响起,父女两人的脸色顺便变得复杂了起来,笑意消散了大半。 当日仗着宋雨才的声势,威逼利诱家人的他,如今眼见唐家兴盛,舔着脸回头扬言要出力的也是他,好事都想占在自己身上。 这世上,怎么会有如此无耻的人。 面对这个不成器的二叔,唐映蓉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,整日游手好闲也就罢了,为了财利出卖同族实难原谅,若是同辈兄弟,她或许还能训斥痛骂一番,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叔叔,迫于礼教,万般怒火也难以发泄出来,就算她已是一家之主,毕竟年纪轻轻,又是一介女流,也没法训斥长辈。 唐家有这么一位二爷,实在是家门不幸,若是放任下去,绝对不是什么好事。 带着一些担忧,唐映蓉只得望向父亲。 感受着女儿的目光,本就心头气愤的唐运德哪里还有一丝顾及,也似乎早就看开了很多,当场竟骂出了声。 “无耻!” “你去传话给他,让他今后自己过活,休要再来府上叨扰,我和他已经分家,给足了钱财,也算对得起他这个弟弟了!” “若是他再来,府上人一律不许应声,也不许放他进府!” 见到父亲言辞俱厉的斥骂响起,眼里的怒火十分明显,唐映蓉只觉得很是痛快,当日的羞愤都消散无形,为父亲的果决和明智感到欣慰。 只是望着严父的两鬓花白,又想起唐家的荣耀过往,唐映蓉心里有些唏嘘,深知父亲此生挂念难平,也已经看透了很多事,唯有遗失多年的她哥哥难以忘怀,便就此起身道别,心中的打算愈发坚定。 “爹,女儿今日就要去和陈掌柜交付卖盐所得,而后前往邺城面见北王,您要保重身体,万不可再为二叔置气。” 唐运德闻声目露欣慰,神色缓和地点头应声,好像一位满含期待的慈父。 “去吧,行事万要小心为上。” 父女二人就此而别,唐映蓉吩咐家丁盘点银钱,随后装好银箱,乘着马车带领车队向着南城而去,沿途常有百姓赞叹评议,似乎声名比起往日还要高涨。 “快看快看,那不是唐家的车队吗!” “还真是啊!前面的马车素净精致,好像是唐小姐所乘的......?” “徐兄,这你都知道?不愧是文人雅士啊~” “过奖过奖~” “近来唐家的买卖是越来越好了啊,短短几日,我就已经见过唐大小姐两次带着马队出发,看来唐家将要成为咱们凉州的首富了!” “诸位,今后咱们恐怕不能称呼唐小姐了,该改称唐会长才是啊!” “对对对......你瞧瞧我这记性,改是如此!” “是啊,唐小姐以女儿身做到如此地步,实在令我等汗颜!” ...... 沿途不少人激动评议,其中既有文人书生,也有不少沿路开店的商贾之流,却是无一例外面露敬佩,无人鄙夷唐映蓉的商贾出身,所说之言皆是惊叹不已,无论是否情愿,唐家似乎已经和邺城北王连在了一条线上。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。 车队在不少人的惊叹中前行不停,眼看已经来到了南城的邺城酒坊,酒坊门前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,等候买酒的人比起往日还要多,长队望不见头尾,已经难以估量到底有多少人,惊得往来百姓满眼激动,连唐府的随从家将都为之惊叹。 唐映蓉缓缓跳下马车,同样为之动容,对于北王的新酒充满了信心,带着老管家正欲进店与陈默交付获利银钱,却是远远听见长队前列一阵骂声响起。 “这老乞丐怎得这般泼皮,竟然还在此处讨酒!” “陈掌柜仁义大度,赏了点新酒已经是天大的善举了,这老叫花却是不知好歹,每日都赖在这里,恶心死人了!” “无耻,无耻至极!” “哎,叫花子嘛,不都这德行!” “这每日看着一个要饭的杵在门前,谁还有心思买酒啊,实在是气愤难平!” “滚出去!” “说得对,老叫花子快滚开!” “诸位,诸位,稍安勿躁......” ...... 唐映蓉和老管家听得面面相觑,隐约猜到了些许真相,惊闻叫花子在门前搅扰,势必对将来新酒的买卖造成影响,急忙上前一探究竟。 待到她碎步上前,果然见到一个老乞丐正横在酒坊门前,而且恰恰就是当日见过的那位老熟人,曾经在陇城拦路的恶臭叫花子! 顿时,唐映蓉看懵了。 她是万万想不到,这个老人竟然还在此处厚颜讨好价值不菲的新酒,甚至变本加厉,横在了店门之前! 第193章 老乞丐撒泼 酒坊店门照例已开,门外也是排着长长的队伍,却是无法开始卖酒,伙计们一脸焦急,连陈默也是头疼不已,只得好言相劝。 奈何无论如何劝说,横在门前的老乞丐始终不为所动,摆出了一副今日不给酒就死不挪开的架势。 见这情形,哪怕向来规矩排队的文人雅士和各色民众们,也忍不住骂出了声来,眼见就愈演愈烈,不少青年人甚至气得脸红脖子粗,大有动手的架势。 “这老乞丐真是不知好歹,竟是将掌柜的好心当做了理所应当,还变本加厉了数倍啊!” “岂有此理,岂有此理!” “我凉州城里,还从未见过这般刁蛮的叫花子,此人定是外来的!” “陈掌柜的,你不可再有善心了啊,如若不然,咱们今后还怎么来买酒!” “真是无法无天了,陈掌柜的,你要是不好动手,本公子就命人将这乞丐拖走,以免臭了美酒!” “说得对,咱们帮你!” ...... 买主们义愤填膺的骂声不断,几乎吵得门前不可开交。 立在门前的陈默听得头大无比,瞥见不少借机起哄的身影,深知这事儿极为棘手,稍有不慎就会被添油加醋传开,绝不能草率应对。 放任不管,势必会招致众人不满影响新酒买卖,可若是真的将老乞丐强行带离,也将会落得个不好的名声,同样有损风评。 这事儿真是让人难办! 出于谨慎,身兼重任的陈默不敢马虎,只得继续好言相劝,可无论他说了多少好话,甚至答应继续送出新酒,老乞丐竟是丝毫不为所动,懒洋洋地躺在门前只是摇头。 “又是新酒......?” “小子,我可是听说,邺城有美酒名为塞北红,刺史府上寿宴之时,只是飘香传出,就让很多人忘不了啊!” “你莫不是舍不得!?” 塞北红? 那种传闻中的美酒,这酒坊哪有啊。 这话直接问懵了陈默,连一堆排队的买主们都听得眉头紧皱! 好家伙...... 众人齐呼好家伙! 这老乞丐真是越来越嘴刁了! 也不知道是哪听来的风声,老乞丐竟然还惦念上了传说中的塞北红,连十两银子一斤的新酒都不放在眼里了,这张狂的作风,哪还是乞丐啊,连城里的权贵都比不上! 一群人听了这话,更是气得火冒三丈,眼看就要大事不妙! 就在这种紧要关头,不少客人竟是突然收敛了声色俱厉的神情,骂声也平息了大半,突然表现出了几分风度,好似谦谦君子,局面一下子缓和了下来。 顺着无数惊艳的目光望去,陈默看到了戴着面纱的唐家大小姐,心头瞬间有了救星前来的激动,立刻上前做礼。 “唐会长!” 这朗然之声传开,立刻镇住了不少起哄的所谓买主,几百号人竟是连买酒排队也顾不上,有些混乱地挤在了门前,却是没人争吵,好像知礼不少! 在万众倾慕的注目下。 大名鼎鼎的商界女神唐映蓉慢步上前,柔声回礼。 “陈掌柜有礼。” 随即望见陈默焦急的神色,也已经知晓了眼下的难处,先将前来的事放在一旁,将目光投向了横在门前的老乞丐。 打量着老头势在必得的无赖身形,唐映蓉也深知这是一件难题,知晓陈默的心中顾及,不敢说出过分之言,多日以礼相待已是难能可贵,也有着营销的商道高招在其中,今日却是已经毫无办法。 出于对新酒的买卖考量,又见陈默已经目露急色,唐映蓉只得试探性地柔声出言劝解。 “老人家,这里确实没有塞北红,那等名酒分外珍贵,此店暂未卖出,不如今日先收下新酒,你看如何?” 这话深意十足,又不失礼节,而且还是唐映蓉所说,立刻就引得众人附和! “就是啊,这乞丐真是不识好人心,新酒就很了不得了,竟还想着传说中的塞北红!” “哎,塞北红岂是常人能品,何况一个叫花子,他也真敢想!” “暂未卖出......?哥几个,听唐小姐这话,这酒坊莫非将要能有塞北红!” “嘶......!” “若真是如此,哪怕......哪怕百两一斤,本公子定要买来尝尝,试试刺史大人品尝的绝酿,到底是何滋味!” ...... 一语就让话题斗转,连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而去,将眼下的不快暂且搁置,而是议论起了塞北红。 唐小姐这一手,实在是高明无比,不仅扭转了事态,还隐晦地为塞北红扬名,真不愧是公认的商界明珠,手段令人叹服! 听闻议论声突然响起,一旁静立的陈默心中安定不少,为有如此的合作伙伴感到庆幸,更为北王能够说服这位商界明珠而感到敬佩。 可就在一片赞叹的氛围中,老乞丐竟是油盐不进,根本不把这话放在心头,一边挖着鼻孔,一边漫不经心地笑着抬头。 “嘿嘿嘿......” “你这小女娃倒是精明,却是小看了老汉!这话糊弄别人也还行,老汉却不会上当,今日拿了你们的新酒,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到塞北红哩!就是将来有了塞北红,你们还会给么?” “放心好了,老汉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,绝对不会白白占你们便宜的,废话少说,赶紧把塞北红拿出来,保证你们不吃亏!” ...... 一番臭不要脸的说辞,再配上那贱兮兮的表情,直接看得一群人心头一堵! 莫说寻常买主,就连好脾气的陈默,在听到这种无耻的空手套白狼话语之后,也是气得无奈轻笑,真是不知如何评价。 殿下的塞北红将来定是售价惊人,一个乞丐竟然扬言白送不吃亏,真是好大的口气,这哪里还是个乞丐,分明就是个疯子! 挤出几分笑容,陈默当场就怒怼而去! “老人家您真是说得出口啊......” “莫说当下没有塞北红,在下没法给您,就是将来小店卖出塞北红,您又拿什么抵呢......?” 此言一出,立刻引起了气愤不已的众人高声助阵,已然将这老叫花视为了最为无耻的糟老头子,甚至远胜曾经的宋雨才! “就是!陈掌柜说得好!” “这老东西真是臭不要脸,一个要饭的,天天就想着美事!” “学生不才,也算游学四方,从未见过这般无耻之人,以此观之,读圣贤书方可明廉耻,此人年长且不自知,进学已晚,实为无药可救亦!” “这位公子说得好,无药可救,他就是无药可救了!” “哥几个,咱们干脆动手,将这厮撵出凉州城,还咱们城里一个清静,也免得新酒被这臭气玷污!” 就在一片骂声中,老乞丐终于是缓缓起身,却是从未看众人一眼,不以为意地挖着耳屎,轻笑着望向了陈默。 “小掌柜,老汉我今年八十有余,粗通医术,寻医问诊之人无数,就以此换你一瓶塞北红,如何呀?” 陈默实在苦笑不得,已经不知如何应答这个老叫花子。 眼见人群中不少起哄的身影蠢蠢欲动,迫于无奈,只得先望向身旁的唐小姐,欲要请教一番,以求万全之策,力保新酒的声名不失。 谁知,唐映蓉却是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,目露惊异地呆立原地,紧紧地盯向了身形佝偻的老乞丐! 那神色,就好像真的相信了老乞丐的话语! 第194章 莫非这乞丐就是杨不活 年有八十...... 通晓医术。 寻医问诊者无数?! 一连串的话语连在一起,惊得唐映蓉美眸一滞,所有的信息糅合在了一起,与他父亲讲述的鬼医杨不活极为谋和! 在记忆中,他的父亲唐运德多次讲述过,传说中的鬼医杨不活如今应该是年过八十,若是杨不活,确实是会被天下人追捧,无数权贵寻而不得的存在! 听闻这般狂傲的言辞,再见到那老乞丐旁若无人的架势,哪怕衣衫褴褛,与寻常叫花子毫无差别,却是依旧惊得唐映蓉呆立原地,此刻看来,甚至有些气度不俗的感觉。 与此同时,唐大小姐的脑海中,回想起了曾经在陇城的一面之缘...... 当日,她带着唐家商队由邺城返回凉州,途径陇城被这老乞丐拦路,说来也是离奇,老乞丐只是远远闻见车队中的新酒香味,就极为确信定有美酒,死活拦在路中说什么也不让开,能闻到尚未开封的酒味,实在令人难以置信,深刻的印象直到现在还难以忘怀。 此刻再见老乞丐口出狂言,心思细腻唐映蓉不由得猜疑渐起。 这老人,有奇异嗅觉,又年过八十且毫无白发,甚至还自称懂得医术,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鬼医杨不活吧......? 惊疑之下,唐映蓉竟是呆立原地并未出声,眼睁睁看着老叫花继续大放厥词。 “嘿嘿嘿,老头子我可是从来不会轻易答应给他人问诊的,看在塞北红的名声上,今日才破例一回,这可是你们的福分!” 嚣张的话语若是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医师讲出,或许还能镇住场子,惊得不少人目露忌惮和崇敬,但由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叫花子说出来,效果直接南辕北辙。 瞬间,一通谩骂和嘲笑响起在了酒坊门前! “这老叫花子莫不是疯了......?” “呵呵!你瞧瞧他那落魄样,也不知道四处乞讨了多少年,竟还敢说出这种话来,真是毫无自知之明!” “啧啧啧,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!” “他要是有人求着治病,恐怕天底下的郎中都得羞愧死!” “陈掌柜,你该不会听信这个老乞丐的话,就这样答应送出传说中的塞北红吧?” “李二牛,你当人家陈掌柜是你这般的猪脑子嘛!” “哈哈哈哈哈!” ...... 一通笑骂声中,门前的几百号形形色色的买主虽说心有不悦,对于老乞丐极为讨厌,气氛却是缓和了不少,似乎已经将这种闹剧揭了过去,并未太过在意。 见到如此情形,陈默算是在心里轻舒了一口气,身兼殿下托付的重任,以他为首的邺城商贾可是把身家全都压了进去,绝不敢对新酒的生意有任何的马虎,生意人最为讲究诚信声名,哪怕是一件小事,也可能成为破败的开始。 然而,就在陈默准备将此事敷衍过去,再好言相劝几句,让吹牛的老乞丐离开之时,静观多时的唐映蓉却是美眸闪过流光,轻笑着应下声来。 “老人家,既然你敢出言,那我就应下这个赌约,若是你真有治病的本事,将来我送你一坛塞北红。” 本就是万众瞩目的唐映蓉再度发声,瞬间引起了众人的兴致,就算对老乞丐不屑一顾,美人在前却是惹人心痒,不少人都目露猜疑和好奇的关注起来,眼里满是倾慕。 陈默心里一纠,暗道唐小姐行事太过莽撞。 转念一想,却又觉得这位年纪轻轻的商会会长不像是个胡来之人。 况且,本王殿下能将新盐交给这个女人打理,又在短时间里盛行凉州城,将来甚至有机会经手利润爆炸的新酒,足以见得唐映蓉的手段不俗。 这位唐小姐,理应不会随意妄为,此举定有深意才是。 略一沉吟,陈默就算略有不解,也只得望向老乞丐,附和应声,权当是一场为塞北红扬名的营销之策,有益无害罢了。 “也好,既然唐小姐有心结下善缘,就请老人家尽管一试。” 接连应允出声,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一脸笑意,起哄的声音接连不断,转眼就引来了不少路人,挤在门前长街的百姓几乎有千人之多。 在无数目光聚集下,老乞丐竟是丝毫不慌,全然没有吹嘘被戳破的尴尬,仍然一副邋遢的嬉皮笑脸样,随意地打量了唐陈二人一眼。 “嘿嘿嘿,那你们可要说话算数!” “治病嘛,这不是有手就行,我还从来没有治不好的病人呢!你们谁有病?!” 嬉笑一言,听得一群人神色古怪。 这话听起来好像什么大问题,就是稍微张狂了点,和那老乞丐先前的语气大差不差,可琢磨下来,总觉得好像在骂人啊! 陈默为人谦和内向,冷不丁地被这一问,脸上有几分尬色,再看见老乞丐脏兮兮的模样,连手都有点乌漆墨黑的,看那架势,怎么都不像个会治病的郎中。 奈何话都说到了这份上,他身为掌柜的又不能怯场,也不能让唐小姐一个姑娘家,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问诊。 情势所迫,陈默只得硬着头皮做礼应声。 “额......在下近日难以入眠,就劳请老人家诊察一番。” 一脸尬色的表情,再配合上为难地伸手而出,莫说唐小姐看得有些忍俊不禁,就连在场的老少爷们都直呼勇士,对于这个年轻掌柜的印象好得不是一丁半点儿! 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,陈默顶着心头恶寒伸手之时,老乞丐竟是不屑一笑。 “瞧你那点儿出息,放心好了,老头子不会号脉,也用不着你伸手过来!” 号脉都不会?! 医道讲究望闻问切,结果这老头子吹嘘了老半天,竟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,简直是离天下之大谱! 好嘛! 闹了半天,真是个搅局的老骗子? 唐映蓉目露失望,众人更是听得一脸鄙夷。 至于目光聚集的陈默,直接被这话噎得脸色一滞,心里有种被戏耍的愠怒,当场就脸色黑了下来,也为刚才的挺身而出有些后悔。 可就在他收回手的同时,老乞丐却是目露肃穆,像模像样地打量而来,嘴里念念有词。 “面红目赤,难以入眠,方才说话之时,又见你苔黄暗淡,此为肝内火之相,燔灼焚焰,升腾上冲,消耗阴液,使物质腐败,生风动血,灼津成痰,是故难以入眠,烦躁易怒,尿黄便秘皆为常态。” “以桑叶泡水服用,则无碍矣。” 语落,满场哗然! 第195章 名医亲自出手 “这老乞丐竟还编的有模有样啊......” “还真是啊,听起来有点东西,就好像陈掌柜真的是肝火之症?该不会,让他给蒙对了吧!” “蒙个屁啊,我看他就是瞎猜的!想来也就是信口胡诌几句,只为蒙骗塞北红!” “好家伙,差点儿让这老头给我镇住了!” “还别说,这老叫花子肯定不止干过这么一次,听起来真有几分确有其事的架势,那话语就像真是个郎中一般呢!” “可恶,真是老骗子了!” ...... 短暂的惊异呼声接连响起,转瞬又变成了骂声一片! 突然听闻老乞丐有模有样的问诊定症,差点儿就唬住了在场的老少爷们,反应过来才知是老乞丐的惯用伎俩,气得一群人咬牙切齿,连连骂声不绝! 可就在这片骂声之中,陈默却是两眼发愣,只觉得老乞丐说得太准了,几乎和他的近来的状况一模一样啊。 听闻着越发激烈的骂声,正要准备开口,再度问询一番这个老叫花,却是听到人群中响起了沉声的喝止声。 “此言确为肝火之相,毫无差错,岂会是信口胡诌,尔等莫非也懂岐黄之术?!” 带头叫骂的青年闻声脸色涨红,转眼就要反驳斥骂,将老骗子的同伙揪出来,以正视听! “混账!” “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......!” 话说到一半,那身着青色长衫的青年却是惊得没了声音,一脸惊疑地呆立原地,任由心头怒火万丈,竟是瞬间压了下去,脸色瞬间涨红! “你......乔先生?!” 人群里,一位长须三寸的老者慢步而出,骂声悄然落下,唯有阵阵惊呼震荡响起! “乔郎中?!” “竟是乔先生!” “这位就是传闻中的凉州第一名医,问诊费用就要一两银子的乔志成郎中?!” “正是!” “连乔郎中都这般出言,难道那老乞丐并未说错?!” “不会吧......?” ...... 一片哗然过后,满场再度寂静! 在数道崇敬的目光下,那衣着光鲜的寸须老者稳步踏入,让一场本该是闹剧般的插曲抓紧了众人的眼球! 而在短暂的震动下,众人对于乔郎中的力挺满目惊疑,难以置信地望向了老乞丐和陈默! 被万众目光聚集,陈默的疑惑也在此刻不断放大,见到凉州第一名医踏出人群,即刻近前做礼寒暄,问出了心头的惊疑。 “乔郎中光临小店,实乃小店荣幸。” “容小人斗胆一问,莫非这位老人家真的所说无误,我所患的,真的就是肝火之症,以桑叶泡水服用就能康复?” 这话一出口,本就紧张的敬畏目光愈发投入,几乎所有人都紧盯而来,望向了无比严正的乔郎中。 感受着诸多的目光,那老者却是神色淡然,显然见过大场面,谦和的含笑回礼。 “陈掌柜言重了,老夫不过略懂岐黄之术,听闻新酒之名而来,与诸位一般都是买主而已,岂敢受此赞誉。” 说着,这位凉州第一名医的神色变得严肃了几分。 “适才听闻断症之言,粗听而来并无差错,老夫见诸位不通医理,只是听闻此言就骂声不绝,一时情急出声,还望陈掌柜见谅。” 谦和之声响起,两鬓斑白的老医师神色严正,看得一干路人目露崇敬,再望见那脏兮兮的张狂老乞丐,高下立判! 只是见乔郎中都赞同此言,心头的疑惑和不忿却是再度放大,就算亲耳听闻,也仍然感到难以置信。 一个脏兮兮的老叫花子,竟然仅凭看了几眼,就断定了陈掌柜有肝火之症? 这怎么可能啊! 面面相觑的围观百姓悄声评议响起,多有不解和猜疑,却是无人再敢质疑先前之言有错,只是言辞中的不解和惊疑愈发浓厚,复杂的神色难以平静,连静观多时的唐映蓉都被感染。 带着心中的猜测,唐映蓉也忍不住好奇,走出店门做礼问询出声。 “乔先生,莫非陈掌柜真是肝火之症?” 柔声之问,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神,瞬间目光都投向了静立前列的名医乔志成。 只见那老者抚须而笑,面对着声名如日中天的唐家大小姐,语气十分平和谦虚。 “唐会长有礼。” “老夫先前出言,只是认同肝火之症的表述无误,绝非认同陈掌柜就是肝火之症,医道关乎人命,大过于天,绝不可有丝毫马虎,岂能以一面之词就断定症状。” “若是想要知晓陈掌柜的病症,需得经由望闻问切,方可定论,容不得丝毫含糊!” 沉声之言响彻门前,众人这才释然。 恍然的点头之下,赞叹声夹杂着欣喜不断传出! “我就说嘛,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认定陈掌柜的肝火之症呢!” “原来如此!” “这般严谨认真,将患病者看得大过于天,乔郎中真不愧是我凉州的第一名医啊!” “说得好啊,非得望闻问切才能定症,这才叫名医啊!” “呵呵!人家乔先生是什么身份,问诊收银一两岂是浪得虚名,怎么可能是个老叫花子能比的!” ...... 骂声瞬间变为满堂喝彩,几乎人人目露崇敬。 唐映蓉闻声点头,听闻着众人的惊叹之言,神色却是没有多大变化,望着眼前谦和静立的名医,在看向一旁嬉皮笑脸的老叫花子,仍未放弃心头所想。 定了定心神,就即刻向着乔先生出言相求。 “乔先生,既然您来到此处,小女子可否请您出手诊脉,为这次的赌约定论呢?” 两鬓泛白的乔志成闻声点头。 “既是唐会长出言,老夫岂敢推辞。” 身为人所共知的名医,乔志成身份很不寻常,诊费就需整整一两银子,寻常人根本不会让他给这么大的面子,但也是交际甚广,深知面前的女子就是商会会长,这才欣然应允,博得人情也是美事一桩。 一言已出,就含笑向前,让陈默端坐店内小桌旁,十分规矩地照着望闻问切的流程开始了问诊,最后才神色严肃地把脉起来。 先前谩骂的吃瓜见此情形,眼里都有几分跃跃欲试,好像要亲眼见证骗局被戳穿,让那个张狂的老叫花子就此不敢在凉州出现! 可当他们得意地望向老叫花子,却见人家又懒洋洋地依睡在了门前,自顾自地挖着耳屎,根本没把一干人放在心上。 见这模样,唐映蓉都无奈了。 至于门前形形色色的人群,此刻眼里已是怒火激荡,就连不少风度过人的文人都冷眼以待! 索性冷哼一声,将目光投向了店里的情形。 就在这时,店内静坐诊脉的名医竟是猛然起身,两眼惊疑难平,发颤的呢喃声不断响起在了所有人的耳畔! “真是肝火之症......真是肝火之症!” 第196章 名医学徒罢了 “真是肝火之症......真是肝火之症!” “这怎么可能......” “这怎么可能!” ...... 凉州名医乔志成的呢喃声不断响起,就像魔音灌耳,不断地萦绕在众人耳畔,惊得在场民众悄然无声! 近千男女老幼,就好像听到了荒诞之言,竟是瞬间呆立在了原地。 木头般的注视下。 只见那两鬓泛白的名医,竟是已经惊疑难定地起身而立,时而皱眉呢喃,时而再度诊脉,时而啧啧称奇,惊疑的神色历经变幻,整个人都已经坐立难安,与先前的淡然谦和风度判若两人,好像疯了一般! 足足过了十余息,名医乔志成才终于缓缓落座,双目颤动地沉声确信出声! “的确......是肝火之症,绝无差错!” 这话一出,包括当事人陈默之内,在场的吃瓜群主全都惊呆了,准备好的声讨骗子的正义之言,全都咽回了腹中! 呆呆地立在远地,唯有满眼的震动! 连乔先生亲自出手诊脉,都诊断出是肝火之症,这事儿就绝不会有其他可能,却在此刻犹如晴天霹雳,惊得千百人难以动作! 明明在一刻...... 乔先生可是亲口说过,医道无比严肃,唯有经过望闻问切,才能确诊是和病症啊! 结果一通操作下来,竟是一模一样的病症? 这岂不是说,一堆繁杂的问诊步骤,全都是无用的花架子,原本就不需要这么多的过程,只要瞅一眼就行了? 这怎么可能呢! 难以置信的事实摆在眼前,乌压压的人群惊得目瞪口呆,同时心中生出了巨大的猜疑,好像发觉了不得了的真相...... 大名鼎鼎的乔郎中,该不会是以繁杂的问诊手段蒙骗世人,所以才收取高达一两银子的问诊费吧?! 只是偶有人浮现这个念头,惊疑的神色就使得瞳孔震颤,彼此悄声对视之下,眼里的猜疑和愤恨渐渐涌现。 不过几息的时间,先前的怒火竟都转移到了乔先生的身上! 气氛斗转! 无数猜疑万分的目光再度汇聚,成名多年的乔志成却是仍不在意,他行医多年问心无愧,从不有愧与人,根本不会被世人所扰! 可是,却被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惊醒,意识到了不得了的事! 身为名医,他对于病症的认知,远超门外的吃光群众,甚至不是寻常郎中能够比较的存在,也正因为这份对于医理的自信,却让他在此刻体会更深,震动更大! 以他的见识,从未听闻过有谁做到这般地步,只是看了人一眼,就能断定出对方的病症,甚至所说毫无差错。 这种技艺,已然不能用简单的医理去解释,甚至远远超越了当世的医术,可称之为神异啊! 那老乞丐,定是一位医道高人! 瞬间从酒坊内蹿出,乔志成脸色震动无比,惊异无比地四处搜寻! 终于,望见了一旁慵懒半睡的老乞丐。 也顾不得他人目光,直接转身一拜做礼请教,态度极为诚恳,名医的架子已被放在了一旁! “敢问......阁下是如何断定陈掌柜病症的?” 凉州名医,竟向着老乞丐做礼?! 见到这般场面,原本还心有猜疑的千百人,直接惊得双目瞪圆! 难以置信地望去...... 只见那老乞丐依旧一副邋遢模样,一边懒洋洋地躺在门口晒太阳,一边用黑黢黢的双手捋着黑头发,随口应了一声。 “小子,这有什么好问的,你不是也看出来了么?” 小子......? 罕见的称呼放在一位两鬓泛白的人身上,显得是那么古怪,何况还是面对着凉州的第一名医乔志成! 只是这两个字,已经惊呆了无数人。 就连乔志成本人,也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,却是想到这乞丐先前自称年过八十,又见对方黑发浓密,还懂得古怪的医术,定是高人啊。 不由得,乔志成收起了所谓的身份,态度更为谦卑。 “晚辈斗胆一问,还请先生赐教......” 此言一出,连尾随立于门前的陈默都惊得目瞪口呆,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不敢言语! 反倒是老乞丐随意轻笑,似乎见怪不怪地叹了口气。 “哎......” “说来也没什么,只要你行医六十七年,想来也能做到这般,望闻问切确是问诊之道,但也不能这么死板!” “你可知,何为望?你可知......医者父母心?” 随后之言响起耳畔,常人听来满头雾水。 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下,唯有乔志成脸色大变,俯首做礼的动作僵在半空,不过几息的功夫,竟如当头棒喝,令他如闻暮鼓晨钟! 是啊。 这些年,他自以为医术了得,行医向来严谨无比,却是流入了表面,而不深究其理,甚至以这般严谨为荣,定了极高的问诊之价。 短短数年间,更是因此而声名大噪,一跃成为了凉州第一名医。 如今想来,他的医术真的当得起第一名医这四个字么? 行医六七十年...... 何为望? 仅这两句话,就已然令乔志成哑口无言,唯有一脸愧色! 而后的那句医者父母心,更是令他无颜抬头,曾经引以为傲的声名,好像一道无形的巴掌抽在了脸上,使得他脸色涨红无比,只觉得火辣辣的! 这位高人,不仅一眼就能定症,还在瞬息间说出了最为合适的桑叶泡水之法,艺术已然令他望尘莫及,德行更是令他自惭形秽! 神医。 这位,才是真正的第一名医! 满眼愧色浮现,乔志成敬佩不已地深深一拜,诚挚之言响彻了门前! “先生教诲,晚辈自当铭记!” “自今日起,定要潜心修习医术,不知能否拜入先生门下......?” 嘶...... 此言一出,全场哑然! 就连唐映蓉,也在此刻惊得美眸颤动,复杂的神色隐藏眼底,心境已然难以平定! 几乎没一个人能想到。 大名鼎鼎的凉州第一名医,竟会表露出如此谦卑的一面,甚至拜一个老乞丐为师,分明在前一刻,那个老叫花子还是所有人眼里的骗子啊! 可到了这种时刻,就是再蠢的人也看得出来,那个老叫花子,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名医,才能令乔志成都这般崇敬啊! 看走眼的千百人全都傻了,呆呆地张大了嘴巴,心中波涛滚滚! 高人。 这般不显山不露水,却是身怀高明医术,才算是真正的高人啊! 可就在万般注目下,老乞丐却是神色突然严肃,缓缓抬头打量了做礼的乔志成一眼,浑浊的目光里有几分迷离,感慨不已地轻声一叹。 “收徒?” “呵,老头子我不过是粗通医道的叫花子,有什么资格收徒呢,你还是另请高明吧。” 这...... 乔志成闻声满目惊异,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! 这位前辈若是粗通医道,他的医术算得了什么,难不成几十年的行医积累,还只是个学徒吗? 一问一答,满场男女惊得张大了嘴巴,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鸭蛋,就算有千百人在场,竟是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。 酒坊门前彻底石化! 唐映蓉却是看得美眸颤动,连心跳都在此刻不断加速,心中的猜测已然确信了九成,即刻踏步上前! 第197章 认错人了 “收徒?” “呵,老头子我不过是粗通医道的叫花子,有什么资格收徒呢,你还是另请高明吧。” ...... 语气唏嘘之言真挚响起,在场众人听得两眼发直。 躬身做礼的乔志成神色一僵,竟是心头生不出半点反驳的勇气,这位老先生的话语听起来有些夸大,可语气是那般的诚挚,就好像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感慨。 人家仅是粗望了一眼,就能将陈掌柜的病症瞧的一清二楚,甚至还能在瞬息之间说出最为合适的桑叶泡水之方,医术已经登临了难以想象的地步。 连这样的身怀奇异医术的老先生,都在此刻这般感慨,可见医道浩渺无尽,曾经乔志成引以为傲的声名和严谨,回想对比之下,隐含的个人得意和沾沾自喜显而易见。 与这位老前辈一比,他真是无地自容! 如梦初醒,面露愧疚的凉州第一名医乔志成深深作拜,神色崇敬有加,再也不敢妄言拜师之词,谨慎的模样,竟是犹如初学药童。 “前辈教诲发人深省,晚辈深感汗颜!” 俯首一拜,乔志成的心头已然彻底叹服,对于这位大隐于市的高人敬畏不已,再也不敢有任何名医的架子,只觉得受益匪浅。 老叫花子见其一脸真挚,只是含笑点头,眼里略有欣慰,竟和先前的邋遢模样判若两人,浑身有种说不出的高深莫测之感。 依靠门前慵懒而坐,享受着晨光的沐浴,无惧旁人眼色,也不在意他人评头论足,身怀无上医道却能有这般境界,潇洒得令人惊异,实在是非常人能及啊。 也不知道这位老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,竟在八十岁的高龄还驻颜有术,满头的黑发令人羡慕,想来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! 今日偶遇,方知何为坐井观天。 乔志成乖巧静立一旁,眼里满是崇敬,就好像一个懂事的启蒙药童,已然将曾经的荣耀和声名抛诸脑后,心头激动难平。 那一幕,彻底看傻了所有的客人,千百目光中凝现敬畏,连喘气声都不敢过大,再也不敢将老人当做叫花子看待! 可无论众人如何惊疑,乔志成已然都不在意。 就在他心头猜测,满眼犹豫地准备再厚颜请教几言,以求聆听前辈教诲之时,唐会长却是已经碎步走来,向着老前辈柔声做礼问候出声。 “敢问,老先生可是姓杨?” 姓杨...... 好端端的,唐会长怎会问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语。 姓杨......! 莫非是他?! 咯噔! 突然的问候言辞一出,乔志成还未来得及过多疑惑,却是被这话惊得眼眸一滞,多年前听闻的传言瞬间浮现脑海,鬼医杨不活的大名如惊雷炸响心间! 该不会...... 这位先生就是传说中的杨不活?! 鬼使神差的猜想猛然浮现脑海,乔志成瞬间就有些确信了起来,这位老先生艺术超绝,又行事古怪,年纪也是不小,恰恰与他听闻过的鬼医大人极为相像啊! 若是真的鬼医前来,一切也就说得通了! 仅是一眼就能定症,而后随口便是最佳药方...... 嘶! 越是回想方才情形,乔志成越觉得眼前的老者与传闻中的鬼医杨不活极为相像,顾不得任何事情,紧紧地盯向了老乞丐,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! 在唐映蓉和乔志成的激动注目下。 老乞丐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,又恢复了曾经要死不死的邋遢样,抬头瞥了两人一眼,挖着鼻子随口应声。 “哈......” “谁姓杨了?老头子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,姓罗单名一个季字!” “小女娃,废话少说,咱们先前的赌约还算不算了,现在老头子我已经给掌柜的瞧了病症,你们也找人瞧了没什么岔子,塞北红何时兑现呐?” 竟然不是鬼医大人...... 老乞丐嬉皮笑脸地反问而来,唐映蓉和乔志成都傻了。 两人虽说并未私下交谈,此刻的默契却是十足,几乎都在心中确信了八九成,认定眼前的老翁就是传闻中的鬼医。 结果人家一口否认,说得是有板有眼,甚至根本不把这个问题当回事儿,一心只记挂着赌约的塞北红,这还有什么好猜的。 没想到,竟是认错了人? 想来也是,天下间奇人异士极多,却是罕有人像鬼医杨不活那般的了得,肉白骨活死人的声名可不是谁都能比,眼前老翁并未杨不活,才似乎更像是事实...... 略一愣神过后,唐映蓉有些诧异地微微点头,语气也平和了数倍。 “老人家,你无需担心,塞北红我一定会依照约定给你,只是眼下酒坊并无塞北红,待到我去往邺城归来,定会带给你。” 既然连唐大小姐都如此发话,陈默也知其有扬名之意,故而才在千百人前提起塞北红的名号,索性也就附和应声,给唐映蓉打了保票。 “老人家您就安心吧,唐小姐绝不会食言的,今日谢过您诊治的恩情,眼下小店还要开张,老先生让开门店可好......?” 两位在邺城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接连出言,诸多百姓看得是一脸羡慕,深知这老头走了大运,必能在众人之前得到传闻中的塞北红,真是令人羡慕! 可就在一团和气之中,老头竟是倔脾气涌上了眉眼,急忙起身反驳出声! “那不行!” “你去了邺城,来回起码也得十天之久,老头子我就得干等十天,赌约兑现哪有远隔十天的道理!” 这话一出,老乞丐好像又恢复了曾经的邋遢无赖样,让店门前的气氛都活跃了不少,议论声再度响起,对于塞北红的讨论尤为热烈! “哈哈哈哈,这老人家真是急性子啊!” “嗨!要是你得到传说中的美酒,巴不得立马就喝两口呢!” “说得也是,塞北红啊,那可是刺史大人寿宴贵宾才能喝的美酒,就是不知将来若要卖出,又会是何等天价!” “依我看啊,起码也得二十两银子!连新酒都卖出了十两一斤,传闻中的塞北红一定更贵!” “二十两!?呵呵,你还是格局小了,在下不才,窃以为三十两不贵!” “嘶......!” ...... 眼见议论声越来越大,耍无赖的老头也得到了不少人的理解和支持。 迫于酒坊声名和将来塞北红的前景,唐映蓉只得应声,待到与陈默交接完新盐所得,一同带着来乞丐前往邺城。 片刻之后,大箱的银钱在里屋清点完毕,而后装车出发,唐家车队出城引得百姓赞叹,老乞丐优哉游哉的独坐最后一辆马车,向着心心念念的邺城而去...... 第198章 碾压当代的印刷技术 邺城。 经过几场夏雨的滋润,空气清新的街道往来百姓满是笑颜,北大街的几处门面紧闭,后院忙碌不停,就算有不少人眼露好奇,也是不敢过多打探。 这几处门面,都归属于北王殿下,哪怕突然收起了新酒的买卖,引得不少人好奇,却是根本不敢觊觎。 偶尔路过的百姓只是一脸疑惑,悄声的言谈夹杂着崇敬响起而已。 “庞老大,你们家可是北大街的老住户了,可知道这几间铺子为何会突然关门吗?莫不是北王殿下手头紧了,要卖出门店?” “放屁!你这个商贾竟然觊觎殿下的门面?!” “天地良心啊,我哪敢对殿下的门店有心思啊,这话要是传了出去,还不被全邺城的老少爷们戳脊梁骨?这不是近来见好端端的酒铺突然关门不开,心里可惜嘛......” “算你小子还有良心!实话说吧,我也觉得这店铺关了可惜,不过见近来总有人出入后院,想来应该是奉殿下之命,有什么秘事正在筹备呢!” “原来如此!既然是殿下的秘事,定然不能让外人知晓,我等也不能再言了!咱们邺城说不定又有福了,就像新盐和新酒一般!” “此言不假!咱们邺城的日子越来越好了,殿下真是仁德贤明心系百姓啊!” ...... 在路旁两人激动悄语之时,突然却是收起了话头,惊异望去,竟是见到了无人不知的王府参将王勋与王傅方诚踏出了小巷,正是从店铺的后院而出。 只见那两人目露喜色,行色匆匆地从小巷而出,向着斜对面的北王府而去,在王勋的带领下大步踏入威严华美的府门,与猜想不谋而合。 能让这两位如此激动的事情,定是了不得的大事! 顿时。 惊呆的路人一脸震动,仅是悄声对视,就见彼此双目颤动,喜色不断涌现,就好像已经预见了邺城又有幸事降临! 激动之余,两人大步离去,却是极为默契地将今日所见埋于心底,绝不愿暴露任何北王殿下未公示的秘密,唯有满心的期待不断酝酿! 远远遥望北王府,崇敬的神色愈发浓厚,仿佛看到了美好的将来。 王府之中。 由王勋前行带路,自是畅通无阻,轻快的步伐充满了干劲,身后相随的方诚也被其影响,眉梢带喜的急切前行,好似不愿有一丝的耽误! 直到立于右侧院门前,方诚才算稳住了几分心神,先行拦住火急火燎的学生王勋,以眼神示意王勋整理衣冠,而后响起通报之声。 “启禀殿下,属下王勋求见!” 书房里,秦风正在看薛松涛先前送来的规划图纸,突然听到王勋兴冲冲的大嗓门,就知道前来所为何事了。 一定,是这铁憨憨已经弄出了成果,将活字印刷模板制作完成了。 不得不说,哪怕有图纸和自己的讲解和叮嘱,短短几天,从未接触过印刷工艺的王勋就能弄出模板,实在算是个人才,动手能力有点离谱啊。 带着一丝期待,秦风放下图纸轻声一应。 “进来吧。” 几息的功夫,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立于门前的两道身影齐齐做礼。 “下官方诚,参见殿下。” “属下王勋,参见殿下。” 闻声望去,只见王勋一脸喜色的立于门前做礼,身旁的方诚也是相差无几,哪怕尚有克制,眼角的欣喜却是难以压抑。 能让方诚这个老学究都这般激动,好像不仅仅是造出了初始模板那么简单啊。 见状,秦风含笑注目而去,眼中有了一丝好奇。 “无须多礼,进屋落座详谈。” 听闻殿下平和温润之声,师徒两个心情好似放松了不少,眼里的喜色却是更甚,先后走向书案旁。 不等秦风问话而出,王勋就猴急猴急地做礼报喜出声! “殿下,属下已经照着您的军令,将活字印刷模板打造完成,今日与恩师一同试印,果然如殿下所言,效用惊人!” 方诚也是激动禀报,难掩心头振奋。 “启禀殿下,此活字印刷术远胜当今天下的印术,下官数年间从未见闻,实在是巧思惊人,殿下若是推行此术,无异于恩泽天下学子啊!” 好家伙...... 感情这师徒俩不仅是弄出了模板,听那语气,竟是已经自行试验过了,这办事效率实在是惊人,放在前世都罕有人能相比! 惊喜注目而去,只见方诚已是目露喜色,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模样的印泥模子,随后又从左袖拿出一张草纸,小心翼翼地双手奉上。 秦风接过两样东西,粗略一看,心里已经极为满意,印泥模子依照吩咐由陶土烧制而成,而后经由工匠镌刻,清晰无比,再看纸上印着一篇文字隽秀的经典篇章,笔划清楚间隔有序,几乎找不出任何的纰漏。 查看过后,秦风满意地点了点头,毫不吝啬赞赏之词。 “两位有劳了,今后有此模板,印制书册就省去了不少的人力物力,我们邺城也可以拥有自己的书坊,将来教化百姓读书识字,你二人必将名流千秋。” 两人听闻此言,赶工的辛苦都化作了云烟,心头振奋不已,笑颜中满载荣耀,殿下的肯定胜过了一切,又将如此重任交付,实在无以为报! 说着,又见北王殿下大手一挥,笑颜轻展。 “来人!” “方王傅和王参将有大功于邺城,赏千金,赐玉带,凡参与模板印制者,皆有赏银!” 院门外静候的仆人闻声回令,即刻应命去往了账房。 先有赞赏之词,而后即刻再赐下厚赏,方诚和王勋都听得目露激动,哪怕两人心境不同,却是在同一时间表露出了满眼的崇敬。 “谢殿下厚赐!” 深深做礼一拜,成就感和荣耀满溢心田,王勋自不用多说,早就看得城中军士得军功赏银一脸羡慕,这下他也有了厚赐,又有了连恩师都比不上的手艺,可谓是财业两成,心里别提有多乐呵了。 相比之下,方诚就没有王勋那么傻憨憨,所想所感也更为深刻,受到殿下重用已是极大的鼓舞,却是没想到一切竟然如此顺利。 此刻深受重恩,方诚只觉得一生的抱负近在眼前,心中的忠诚和敬佩更上一层楼,内心欢喜自在,充满了年轻时才有的干劲。 所谓:食君之禄担君之忧。 感念着殿下赐予的极佳机会,时刻惦念着宣扬文道的方诚不敢有丝毫怠慢,借着欢庆的气氛,将心头隐忧再度道来,做礼的神色崇敬又不失严正。 “殿下,眼下模板已成,不出数日,邺城自当有书坊成立,只是这学府尚未落定,若是劳民伤财招致殿下声名有损,又非下官所愿。” “下官心中惶恐,故此斗胆一问,以殿下之见,邺城县学该在何处,又该如何建造?” 闻声。 秦风端坐凝望,看着一脸严肃的方诚,满意的笑了...... 第199章 教育为本殿下说得好啊 尽忠职守。 方诚实在是个做实事的好官,尽忠职守四个字再也贴切不过了。 寻常人若是有了大功,被藩王重赏厚赐,肯定立刻就是一顿马屁操作,吹得彩虹屁漫天,恨不得将尧舜禹汤三皇五帝全都排出来,狠狠地吹一波才肯罢休。 方诚倒是好,在这种大为欢喜的节骨眼上,竟是问出了这种难题,等同于在振奋的心间猛浇一盆冷水,可谓是几乎不看眼色行事,官场情商堪忧啊。 可恰恰就是如此,秦风深知做事需要这种务实的人才,就算拍马屁听起来舒坦,也知道干实事的人更是眼下急需的,方才愈发欣赏这个老学究。 方诚敢于在这种时候说出真话,将心里的担忧道来,说明他一直将推行文道的事放在心上,时刻看作己任,而不是随随便便的应付差事。 这样的人,才是忠直的栋梁啊。 或许正是这份正直,甚至有些不知变通,才让方诚多年仕途不顺,与曾经的疯王一起流落到了邺城,如今看来,倒是一桩美事了。 轻笑注目,秦风的眼里愈发欣赏,满意地微微点头。 静候了几息。 看着两人一问一笑,王勋却是心里一惊,暗道恩师实在太顽固,哪怕知晓殿下心胸宽广,也不免心里一沉。 正欲出言为恩师开脱,却是听闻殿下的赞赏之言再度响起。 “方王傅,你能如此为邺城着想,本王心中甚为安慰,也证明了本王没有看错人。” 此言一出。 纵然是方诚这样历尽沧桑的文官,也觉得心中动容,犹如朝阳初升春雪消融,哽咽做礼道谢。 “下官惶恐,殿下过誉了......” 多少年来,除了当年在天玄殿钦点学名,他从未遇见过有人赞赏出声,哪怕为公尽心尽力,也总是被人误解和嫌隙。 此刻听闻殿下之言,只恨相逢太晚! 见到恩师如此真情流露,做礼的身子深深而拜,知晓性情的王勋也是喉间哽咽,为亲眼目睹这一切而感到欣喜,也为有幸遇到殿下而觉得庆幸! 师生之情和君臣之礼瞬间交融,王勋好像明悟了很多事,也终于知道了何为真正的官场模样,将曾经听闻的诸多虚礼摒弃一旁。 抱拳做礼,目露崇敬地替恩师问询出声,眼中干劲十足! “殿下,县学修建定要耗费些许银钱,王府如今富庶不假,劳民伤财修建县学却也难免被人误会非议,属下愿意不要任何赏赐,全都用来修建县学,若是不够,愿意与众位弟兄商议,再行筹措!” “要是这样,那些外县的酸文人和官员肯定就不能再说什么了!” 正在心头动容做礼的方诚闻声惊起,见到曾经的憨憨学生竟有如此大义,也是惊得不轻,暗道定是在殿下身边受到感染,榆木脑袋开窍了! 为人师者,见学生脱胎换骨,可谓生平大喜之事! 当即也豪情涌上心头,眼里一狠,方诚好似不像个文人,竟将珍视无比的赏赐也婉言拒绝! “启禀殿下,下官愿以微博之力相助县学!” 师徒二人接连动情做礼,眼中坚定无比,若有旁人在场,也会为这份忠义所动,忍不住拍手高赞! 秦风与他们共患难而来,又经历诸多波折,好不容易才有了邺城的如今安稳局面,自然心中的感触更深。 一位仕途落寞的老学究,一位孤苦伶仃的青年驻军,曾几何时,两人都是无依无靠,几乎凭着良心在为邺城百姓尽力。 说难听点,这两位当日的处境不必他好,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,短短数月再历荣耀富贵,换做常人绝不愿放弃,他们却是能为了邺城不计个人荣辱。 如此心胸和觉悟,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呢? 至少,在秦风的印象里,所谓的当朝文武重臣罕有人能比,前世那些利字当头的同事更是不配与之相比。 古风犹在,何忍负之! 望着两人真挚无比的坚定做礼,秦风大笑出声,沉声将他们的任性当场拒绝! “哈哈哈哈!” “方王傅,王勋,无需如此。你们二人忠心可鉴,为了邺城甘愿付出所有,本王又岂能令你们寒心,令追随的工匠和军士们心头憋屈?!” “两位还请起身,此事无需再议,此乃军令!” 听闻肃穆之声,师徒二人目露挣扎,却也知晓殿下说一不二,只得缓缓起身,尤其是军人出声的王勋,就算有万般不解,终究只能压在了心头。 老学究方诚却是执拗的利害,仍然目露疑虑地注目而望,斟酌之下还是再次劝解出声,不愿殿下因公义而失了风评。 “殿下......此事还请三思,邺城穷困久矣,文道何其远兮,庸碌文人岂能知晓这般远望,此刻劳民伤财,若是传扬四方,必被口诛笔伐啊!” 见到方诚双眼泛红,语气真挚无比,秦风心有所感地微微点头,脸上却是浮现了笑意。 “方王傅无需多虑,本王何时说过要再建县学府邸,眼下邺城不就有现成的么。” 闻声,师徒二人目露疑惑,对视间仍然一头雾水。 秦风却是已经落笔而书,写下了北王谕令! 只见笔下字迹清清楚楚,查抄宋氏旧宅作为县学之语尤为醒目,当场惊得师徒二人脸色大变,就连向来沉稳的方诚,也在此刻呆若木鸡! “这......!” “殿下,使不得,使不得啊!宋氏宅邸华贵非凡,若是充当县学所用,实在太过奢侈,将来赏赐给有功之臣,更为适宜啊!” 秦风丝毫不为所动,潇洒的字迹笔走龙蛇,经由北王大印一落,喻令已然成实,在邺城就如陛下圣旨,不容任何辩驳! “教化民众,孕育英才,此为千秋万代之本,区区一座宅邸,有何使不得,我邺城县学定要名扬四方,凡入学士子,需当身怀傲气,时刻铭记报效家国!” “传此令,今后就以宋氏旧宅为县学,激励学子苦读向上,此事无需再议!” ...... 教育为本,殿下这话实在是说得太好了! 怔怔地接过殿下亲笔谕令,方诚心中波澜动荡,激动的神色涌现面容,万般感慨于瞬间爆发,热泪滚落面颊,当即深深一拜! “下官谨慎殿下之令,殿下恩德,必将名流千古,为邺城世代学子传扬!” 第200章 西域绝色那也得乖乖等着 “下官谨慎殿下之令,殿下恩德,必将名流千古,为邺城世代学子传扬!” 方诚恭敬双手接过一纸谕令,宛如手中捧着万斤巨峰,只感肩头重责更甚,感念着殿下的宽广胸怀和仁德之举,已然泪夺眼眶! 曾经邺城首富宋雨才的宅邸极为华美,虽说比不上王府气派惊人,也是邺城数一数二的豪宅,两进两处的大宅子绝非常人能够想望入住的,就是这般华美的宅邸,将来赏赐给有功之臣,必能收获忠勇之士,殿下却是大度赠出,交付给了邺城的学子,用作弘扬文道的进学之所。 能将教育看得如此重要,甚至不惜豪宅支持,殿下的眼界和大度,已然彻底征服了方诚,多少年来,初次有种怀才得遇的激动,连曾经的蹉跎都在此刻释怀! 深深做礼,老学究热泪滚落,竟是情不能已! 见到恩师如此动容,王勋也感到极大的振奋和欣慰,喉间哽咽不已,五大三粗的汉子竟是红了眼眶,附和做礼的同时心头动荡。 “殿下重恩如泰山,属下替恩师,替邺城的学子拜谢!” 若是当年,他遇到殿下这样的明主,能有机会买得如今这般物美价廉的书册,又能入住华美的学堂读书,恐怕日日都会满心欢喜,恨不得奋发向上考取功名以报深恩,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个秀才,成为举人也有可能呢。 可惜,时也命也。 王勋自然也是清楚,这种愿望是不切实际的,就算他当日真能有这般天下为之欣羡的机会,也未必就能考取功名。 哪怕真的能考取功名,将来踏入仕途,并不一定能出人头地,就连他的恩师那般大才,也只是蹉跎半生,自己有怎么可能胜过一筹呢...... 如今能以参将身份效命于殿下,绝对胜过寻常的入朝之官,每日所为皆令人心头欢喜,又能亲身为殿下建功绩,为百姓做实事,这岂不胜过千百倍? 感慨之余,王勋缓缓扶起激动不已的恩师,心头已经想通了很多事,看似木讷的铁憨憨其实也是心思长远,对于大事毫不含糊。 他深深的明白,邺城得遇陛下,是百姓和将来学子的莫大荣幸,又何尝不是自己难以想象的机遇! 在师徒二人激动起身做礼之时,门外响起了轻柔的脚步声,王府仆从俯首静候,神色崇敬无比,端着托盘立于门前。 秦风见此情形,也就不再拖泥带水与方诚这个老学究多催泪,当即沉声出言,命仆从将赏赐交于两人。 “来人,赐千金赏银,赠锦绣玉带。” 两位王府家丁都是自京都相随而来,礼数无可挑剔,恭敬托着木盘稳步入内,依次颔首奉给热泪滚落的方诚和王勋。 方诚激动收起殿下谕令,双手接过千金和玉带,本就动容的心绪愈发难以平静,已然将北王殿下视为了心头明主,连连谢恩不绝。 千金虽少,却是荣耀恩赐,玉带锦绣华美,满载为官前程。 殿下既能忍痛赠出豪宅,供以邺城学子苦读,已是方诚万不敢想的支持,眼下又赠以厚礼,表彰他们师徒的功绩,这般深恩此生未见,他们师徒不过是奉命行事,略有苦劳而已,竟被这般厚赐,实在是汗颜之至啊! 方诚动容谢礼,此刻涕泪纵横,双手恭敬接过玉带,声音如泣如诉,似要将满心的赤诚都显露而来,已报殿下恩德,激动之声响彻小院! “下......微臣,微臣惶恐!微臣定为殿下效死命!以报殿下深恩厚德!” 文人极为看重君臣之情,甚至将君恩排在亲情之前,视为天道真理,坎坷半生的老学究方诚动情难平是人之常情,却也难以让人招架。 本是一件大好事,经过文人之口,哪怕言辞真挚,也搞得分外煽情,秦风身为一个大老爷们,就算眼中欣慰,也实在有些哭笑不得。 好在丫鬟屏儿及时前行相请用膳,秦风才借口脱身而去,大步踏出院落,正在心头存疑,为何今日是屏儿前来,而非自己的贴身丫鬟玉儿? 却见气色好转的准王妃苏颜霜已在院外静候。 长裙及地,身姿窈窕,一如初见那般惊艳,眼里却是多了一分柔情,更显绝色之容,隐隐夹杂着疑惑柔声问候。 “见过殿下。” “妾身听闻院中喧闹,不知是何事,竟能让殿下如此仓皇而出?” 见到连未婚妻都这般取笑,秦风只得无奈轻笑,碎步同行前往正院饭厅,轻声解释着方才的老学究激动谢恩缘故。 一路走来。 未婚的璧人漫步于雕栏走廊之中,时不时响起阵阵轻笑,偶尔又有淡淡惊讶,看呆了见多识广的不少仆从,远远遥望就只得目露崇敬地悄声颔首,暗叹殿下和王妃真是一对神仙眷侣。 直到落座饭厅之中。 苏颜霜的绝美容貌里还隐现着丝丝笑意,清眸里带着些许赞叹,柔情地望向了好似俊朗更甚的北王殿下。 “殿下此举,确是邺城之福,也是方王傅之幸,难怪适才听闻那般动情谢恩之言,收获如此忠直之臣,当为一件大喜之事,殿下又何必这般窘迫呢?” 柔声之言引得两位丫鬟目露欣喜,连夹菜的动作都变得振奋了许多,好似心头也为殿下感到激动,为邺城的将来充满了期待。 见到一团和睦,未婚妻的气色也略有好转,甚至还有心思打趣自己,秦风身为堂堂王爷,当然不会在意这种小节,甚至还感到很是舒适,总算有种局面暂稳的安定感,准备享用午膳,也享受这温情的珍贵时光。 佳人美酒皆在眼前,当为人生一大快事。 就在这种满心平和的气氛里,门外却是又响起了门房家丁的通报声。 “启禀殿下,胡商阿姆鲁求见,同行之人还有一位西域绝色女子!” 闻声。 温和的气氛缓缓一滞,目露笑意的苏颜霜看似神色无异,却是有意无意地看向了殿下,似乎等待着殿下的出言。 秦风正在享受小日子的兴头,听到阿姆鲁带着个女人来,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,只觉得心头不快。 面对这种心怀不轨的胡人,自然不用过于讲究礼节。 又余光瞥苏颜霜也在悄声注目,秦风就心知未婚妻是在考量自己,绝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,被所谓的美人计扰乱离间。 当场就放下酒杯注目而去,对于关键的问题坦然出声下令。 “绝色女子?” “天下间,除了本王的王妃,何人配得上绝色二字?传话下去,北王正在陪王妃用膳,来人暂不接见!” 闻声,苏颜霜眼中释然了不少,似乎柔情更浓,脸上浮现一抹红云娇媚动人。 第201章 真是个妖精啊 “绝色女子?” “天下间,除了本王的王妃,何人配得上绝色二字?传话下去,北王正在陪王妃用膳,来人暂不接见!” ...... 严正之声缓缓响起,通报的家丁和两位伺候的丫鬟都露出了崇敬的神色,眼里多出了一分理所应当。 原本还有些惊异,在见到殿下淡然的神色之后,一切就都释然了。 是啊...... 北王殿下毫不在意所谓的绝色,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,毕竟出身尊崇,又是当年声名赫赫的七皇子,不知见过多少女子,又岂会为什么西域绝色所动? 相比于几个下人,苏颜霜感受到的东西就更为复杂,脸上都不自觉地带着一丝红晕。 天下间,除了本王的王妃,何人配得上绝色二字? 这话听起来实在很是霸道。 几息回响在耳畔,苏颜霜从未听过有人这般霸道地夸赞自己,待字闺中的女儿家羞怯悄悄蔓延在了心间,同时有隐隐有种淡淡甜味发酵。 哪怕她与北王殿下早有婚约,经历了诸多波折也愈发熟识,心头有了些许依赖,此刻听到这般话,却是难掩心头的羞怯和甜蜜。 即便苏颜霜依旧恪守礼节,不失名门风范端坐,神色也无明显的异端,心里却是难以平静,只是极力维持着容貌中的清冷。 她很清楚,殿下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,也很明白,殿下待她情真意切,此刻听到这话,下意识地稍稍不安彻底消散,眼里唯有柔情。 念及来客求见,未免失礼,苏颜霜还是劝阻了准备应命而去的家丁,向着北王殿下贴心地柔声相劝出言。 “殿下,既然对方远道而来,或有要事相商,不如您先去接见,妾身在此静候殿下便是。” 贤淑的言辞缓缓响起,两名丫鬟和门口静候的家丁都目露崇敬,为准王妃的大度和体贴感到敬佩。 如此识大体,真不愧是苏大元帅的女儿,也不愧是将来要和陛下成婚的女人,也只有这位,才能配得上惊才艳艳的北王殿下了。 可他们哪里知晓,秦风听了这话,心头的意念更是坚定了起来。 若说先前,是出于本心的烦躁和对未婚妻苏颜霜的尊重,他才拒绝了先去接见来意不善的阿姆鲁,此刻却是彻彻底底地没了任何兴致。 从一名声名显赫的皇子沦落到边塞小城,这般处境几乎是由天掉到了地上,而且还是低下三层的那种! 几个月前的经历还在眼前,彷如昨日那般的清楚,而处于那种曾经困顿的局面下,除去忠心耿耿的贴身丫鬟玉儿,就唯有不离不弃的苏颜霜令他动容。 人家当年是苏大元帅的千金,锦衣玉食自不用多说,可谓是受尽了万般宠爱,比起他那个有名无实的所谓皇子好过百倍,因一纸婚约追随自己而来,到了邺城这种小地,哪怕是因缘际会,当初并非出于本心,苏颜霜依旧对他不离不弃忠于婚约。 一个破落皇子,当初连下人都不如的疯子,能得到这般真挚的关切,眼下又被佳人贴心相劝,无论容貌性情都是当世难求,不是天大的福分么。 所谓的皇室亲情和荣耀,秦风早已看透,眼前的佳人才是他的亲人,而且还是这样的完美无缺,这辈子岂敢再有过多的想望。 今生今世,要是不真诚以待这个未婚妻,尽心尽力善待对方,小两口好好过日子,那真是连人都称不上了! 历经了这么多事,又是两世为人,秦风早就看清了红尘的欲念,也明白自己应当珍视什么东西,应该将什么放在首位。 何况,那阿姆鲁居心不良,大白天的搞个美人计,摆明了就是个坑! 这手段实在是有些低劣! 要不是看在白花花银子的面子上,秦风都懒得去理会。 西域绝色能有多绝,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,就是一百个加在一起,也比不上自己老婆的万分之一! 哪怕就是这辈子再见不到女人,秦风也不打算立刻去见世面所谓的西域绝色。 望着未婚妻日渐温婉的神色,尤其在此刻目露柔情,秦风的眼里再容不得其他,只觉得此生有幸,身为人夫的责任心愈发明显。 当即就轻笑执筷,将鲜美的鱼肉夹到了苏颜霜的玉碗之中。 “颜霜,你就不要在意一些无关紧要之人了,近来看你气色不错,当好好用膳才是,多吃点肉食补补身子,将来我们还要大婚。” 柔情之声响起,苏颜霜清眸一滞,望着北王殿下俊朗的面容,只见星眸里满是柔情,她的万般言辞都压在了心头,羞色涌现眼角,耳廓绯红地颔首品味着殿下夹来的鱼肉,想好的劝解之词都忘得干净。 殿下体贴夹菜,王妃含羞不语,一堆璧人情真意切,满嘴的狗粮吃饱了在场三人,远胜寻常饭食。 玉儿和屏儿自是满心欢喜,为王爷和王妃的情意动容欣羡,家丁见状也知情识趣,知晓殿下绝不会丢下王妃离去,与两位丫鬟一同就此应命退离。 饭厅气氛温情甜蜜,秦风初次与未婚妻悄声独坐饭厅,一边享用着精心备好的膳食美酒,一边欣赏着佳人含羞矜持的端庄美貌,心里很是惬意。 不知不觉,午膳就用完了,吃得是心满意足,连精神都好像比往日来得更好,眼见苏颜霜窘迫地柔声道别,秦风也打起了精神准备回到小院继续研究扩建事宜。 谁知,家丁竟是又来通报,阿姆鲁还带着那个绝色佳人静候王府门外。 这下子,秦风也是来了脾气,对于这个胡人贼心不死的来意心头冷笑一声,当即就答应接见,负手向着正院客厅而去。 待到落座客厅,秦风心头愈发坚定,早已在等候的间隙,将阿姆鲁的所图和诡计在心头盘算而过,可谓看得清楚无比。 不过数息,客厅门外远远响起了脚步声。 秦风闻声相望,正是见到了多日未露面的胡商阿姆鲁,今日竟是尾随其后,前列走来的反倒是个女人,依那尊卑次序而看,倒是有些古怪。 似乎,不像是寻常的美人计那么简单...... 事出有异,秦风不由得正视了几分,星眸直视而去,打量起了越来越近的娇媚身形,待到那女子踏入客厅。 完美的曲线若隐若现在视线当中,连他都忍不住心头一叹。 这女人,真是个妖精啊! 第202章 先声夺人 那女子碎步迈过客厅门槛。 小步前行数十步,步伐极为轻柔,杨柳般的腰肢摇曳而来,却是比起寻常女子多出了野性,步伐里不失柔媚,却有显得并非那么娇柔,从偶尔透过长裙露出的脚踝到长长的脖颈,似乎都充满了力量,若隐若现在黑纱斗篷中的完美曲线引人遐想,大胆的衣着绝非大玄女子敢穿,如水蛇般不动声色而来,眨眼就到了眼前,愈发令人感到惊艳和魅惑。 立于几丈之外,那女子缓缓止步,戴着金色手链的十指揭过斗篷,褐蓝宝石般异色双瞳现于眼前,浮现难以言表的魅惑光华,自高挺的鼻梁流转而下,仿佛一眼就能勾人魂魄。 款款做礼,娇颜的醒目红唇轻启,极为柔媚的声音勾起在寂静的客厅之中。 “民女妮卡,参见北王殿下~” 柔声之言极为柔媚,一听就让门外带路的家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,身子骨都好像软了几分,连心神都要随之而去。 甚至,端坐的秦风心里也为之一颤。 这女人,真是个妖精啊! 单单就那容貌和身形而言,这个自称是妮卡的女人,简直是美得无懈可击,浅麦色的肌肤将那完美的曲线衬托得更显眼,就是身穿黑色薄纱斗篷,都难以掩盖。 寻常的大玄女子绝不会有这种野性和狐媚,若是寻常人见了,恐怕连眼睛都移不开,瞬间沦陷在那份异域风情之中。 绝色女子的说辞,在此刻看来并不为过。 哪怕比起容貌惊世的未婚妻苏颜霜,好像也因独特的野性,展露出另一种罕见的风情,似乎不落下风...... 一眼感到心头诧异,秦风不由得警惕了几分。 若不是非同寻常的阅历和见闻,以及远超年纪的心性,他说不定也会迫于本心,被这个西域绝色的容貌打动,从而乱了分寸。 男人嘛,谁还没个爱美之心了。 可惜啊,秦风不是普通人,历经大起大落本就看淡了繁华,也在心里有了准备,只是一眼惊艳过后,瞬间就恢复了冷静,神色从未流露出任何的异状。 细细打量了一眼,甚至发现了那似曾相识的纤细十指,脑海中的警惕愈发浓厚起来,就好似梦中乍起,再无任何俗人之念,唯有正视的淡然目光。 微微点头。 瞥了恭敬颔首一旁的阿姆鲁,秦风平静的声音响起在了客厅之中,一如往常。 “两位无须多礼,落座吧。” 寻常之声缓缓响起,正在悄然打量北王的波斯公主妮卡尔心头一愣。 这语气,就好像是见到普通人那般,竟是丝毫波动都听不出来,莫说像曾经其余人那般的殷切示好,连多余的热情都没有,实在太过诡异了。 自她十二岁开始,所见的波斯贵族再不用说,无一不是满眼狂热,他国的所谓名流也不外如是,殷勤献媚者比比皆是,目露贪婪者数不尽数。 只要她的容貌显露出来,一语就能令人神魂颠倒,在意的任何东西,也不过是红唇轻语的功夫。 此刻,却是大为不同。 在见到这位难缠的北王殿下之后,曾经从未失手的美貌,竟是好像没有什么效用,连对方眼中的波澜都惊不起来。 这个北王......有点意思。 顿时,视男人为工具的波斯公主妮卡尔心头诧异,本就被激起的胜负欲更为浓厚,柔笑着做礼应声落座。 “民女谢过北王殿下~” 身旁的阿姆鲁也急忙掩过心头惊异,愈发谨慎地谢恩落座。 “谢北王殿下赐座!” 主仆二人先后谢恩落座,王府侍女奉上了清茶,全程安静无比,却好像已经开始蔓延出死死压力,惊得阿姆鲁心头紧张无比。 哪怕来过不止一次,他从未有任何托大,却是丝毫都占不到便宜,每次都好像是在面对一个老狐狸,不得不万分谨慎。 可无论先前如何紧张,都没有今日来得凶险和震惊! 他万万想不到,连公主殿下亲自出面,都没有引得北王接见,甚至还被以大玄人常用下马威相待,在王府门前苦苦等候了半个时辰! 就算此刻终于相见,情形的发展也是彻底超出了他的预料。 令无数人神魂颠倒的波斯国神女,波斯王最为疼爱的明珠妮卡尔,竟是惊不起这位北王丝毫的异色,这也太不合常理了! 一个年轻人,竟能安稳面对媚骨天成的妮卡尔公主,完完全全地超乎了他的预料,原本信心满怀的气势经由下马威和这一面之见的淡然反应,好像消散了大半,取而代之的唯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撼。 这位北王,真的仅有二十岁?! 惊疑不定的阿姆鲁僵在次座,努力克制着心里的震动,底气竟是消散了不少,直到余光望见公主淡然静坐,方才心里安定了下来。 北王就算如何了得,也终究是个男人,再加上不过弱冠之年,绝不会太过难缠,既然公主出马,一定能够拿下! 就在阿姆鲁信心再起,准备静候着波斯公主出言之时,身为主人的北王秦风却是缓缓放下了茶杯,淡笑着注目而来。 “这位妮卡小姐,想必就是你们波斯商队的真正主人吧?” 静。 出奇的静。 全程谨慎的阿姆鲁还未出声,甚至也没有等到公主殿下出言,竟是被这个北王先行发问,柔声之言宛如利剑般而来,惊得他全然不敢动作! 僵坐的阿姆鲁心头震动再起,此刻听到这话,与公主殿下先前的猜测不谋而合,完全确认了自己被北王怀疑,却是难以相信,北王竟是一眼就看出了妮卡尔公主才是真正的主人! 就算他尾随公主前来,也并不一定就是主仆关系,北王却无比笃定地说出这句话,平和的语气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力量,就好像掌握着某种确凿的证据一般,经由淡然的语气说出,一瞬绷紧了他的心神,将还未展开的会面主动权紧紧抓在手中。 这哪里还是年轻人,简直是像个老狐狸啊! 此时此刻,向来自认行事细致的阿姆鲁再不敢应声,彻底收起了往日的自信,也想不通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,竟落到这般被动,他根本无法与这位北王交锋、 仅是看着那淡笑的俊朗面容,他就感到一阵后背发凉,动辄十余万两的狮子大开口还历历在目,再无心气与之直视。 心头震撼之际,阿姆鲁只得下意识地望向了从不落人下风的妮卡尔公主,竟是见到,公主殿下的娇媚异瞳里露出了罕见的笑意! 第203章 世人无不心动的陷阱 妮卡尔双瞳魅色流转,凝望着落座大椅的俊朗北王,红唇微微上翘,眉眼间的媚态更添几分,又仿佛是在深思方才的话语,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,只能望见那颠倒众生的狐媚面容。 面对秦风开门见山的言辞,这位掩藏波斯公主含笑不语,满目柔情地凝望而去,四目相对数息,好像都在打量彼此。 足足数息的时间,生平初见的两人就这般凝望打量,似乎都想要找出面容里的异色,看透对方的心思。 可惜,竟是均无收获。 这种异端,引得妮卡尔的笑意浓了几分,转眼就变为了几分含羞的惬意,眼如媚丝地柔声轻笑出声。 “北王殿下,大玄的礼节中,似乎没有紧盯来客的说法,殿下这般盯着我这样的弱女子,是什么意思呢~” 那语气和神态,真是酥媚到了骨子里,却不会让人感到庸俗,可谓是分寸绝佳,几乎已经将男人那种求而不得的心态把握得游刃有余。 若是旁人听闻这种柔媚之声,恐怕当场就有几分心猿意马,就算勉强稳住心神,魂都不知不觉地被勾去了三分。 秦风早已有了防备之心,又心有牵挂,绝不会被其所误,才能面不改色地淡漠出声。 “妮卡小姐说笑了,本王问话在先,你闻而不答,此为失礼之举,本王静候多时又有何过错。” “想来是妮卡小姐未曾听清,那本王就再问一次,你可是这波斯商队的真正主人?” 高落王座的秦风俯瞰而来,刀刻般的面容里凝现严正之色,丝毫不为眼前的媚态所动,淡漠的声音里透出丝丝肃杀,令人感到背后一凉,寒毛倒竖而起! 杀气...... 一股隐现的惊人杀气突然自北王身上散出,悄声蔓延在客厅之中,当场震得妮卡尔和阿姆鲁心头凝重数倍,连方才的微妙气氛,都在瞬间如烟尘般散得干干净净。 妮卡尔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,心头娇怒渐起。 可恶...... 这个长相白净的落寞皇子,竟然如此不解风情! 静望着怒目而来的北王,妮卡尔心中已然确信了当日大胜的传闻,心底闪过一道念头,娇媚的微笑略为收敛,带着一种试探的友好目光应答出声。 “商队确是属于小女子的,不知殿下有何见教呢。” 见到这女人倒也干脆,只是猜疑一问,竟就直接表明了身份,秦风才是收起了几分威压,却也未放松心神。 他有种极为直接的感觉,这个女人就好像一条蛇精,魅惑的外表下不知掩藏了什么东西,需得谨慎几分才是。 邺城不过是处小地,哪怕有新盐和新酒,也不至于让传闻中财大气粗的波斯商队这般在意,甚至低声下气的来多次求见交好。 秦风对于自己的处境还是很清楚的,他表面是有着藩王的身份,实际上权势也就和一个县令相差无几,也不至于眼下邺城发展不错就飘飘然。 至少,一个落寞皇子和新盐,远不至于令波斯商队多次讨好求见,甚至在今日,连幕后的女主人都现身前来,在悄无声息间还施展出了美人计。 这一切的背后,必有不可告人的图谋,绝不会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。 如今听到这女人坦然承认,脸上带着几分镇定的笑意,看起来有恃无恐,但又不像无知俗人那般愚蠢,好像颇有自信,秦风就更不会轻视。 这种自信的狐媚女子,放在大玄朝确实难有第二人,仅凭那种大胆的异域风情,就能俘获不少无知少男,三言两语令对方神魂颠倒。 可她面对的,却不是普通人。 秦风曾经贵为大玄的七皇子,哪怕就是个不受陛下待见的没落皇室,也是正儿八经的大玄皇裔,加上文武双全的声名,秋波暗送的权贵千金不知有多少,早就见识过了所谓的美人计,何况前世,秦风热衷学习,各种樱花国的老师都有所涉猎...... 眼下的这个西域女子,相比之下就没有那般勾魂了,最多也就是风情不俗,很有异域特征的绝色女子。 终究,只是个来路不明的异域女人,仅此而已。 面对这种初出茅庐级别的祸害,秦风淡淡一笑,继续出声试探着对方的来意。 “既然妮卡小姐是商队之主,今日有再度登门求见,想必就是为了新盐的买卖。这件事无需再言了,若想继续合作,条件本王已经说过,每月一次交易,翻价方可继续,否则就不用再浪费唇舌了。” 听闻这话,妮卡尔已然笃定了北王对他们的来意怀疑,心知若是继续借着新盐的买卖周旋下去,就会被这个年轻的藩王牵着鼻子走。 以这个男人油盐不进的态度来看,恐怕还得装聋作哑数月之久,损耗的钱财算不得什么大事,波斯却是已经耗不起了,匈奴多次进犯,吐蕃结盟无望,大玄又不会在意一个小国邦交,岌岌可危的境地容不得再拖下去。 沉吟片刻,妮卡尔收起了笑意,沉声向着北王道出了来意。 “北王殿下,新盐交易小女子没有任何异议,不过还得附加一个买卖,那就是殿下需得告知铁骑的弱点,若能成行,莫说翻价交易新盐,就是月月交易,小女子也欣然允诺。”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! 转来转去,这个女子还是说出了预谋已久的要求,却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干脆,丝毫没有遮掩,当着自己的面就提出了此事。 事关军机,秦风也是心里一沉,多出了几分警惕,脸上却是并无异色,笑问而去。 “妮卡小姐真是快人快语,不过此事关乎重大,你不过一介商贾,又何必在意铁骑的弱点,莫非商贾只是托辞?” “再者而言,就算本王真的知晓铁骑的弱点,你又能拿出什么东西交换?” 闻声,妮卡尔缓缓起身,盈盈笑意里狐媚不减,却是多出了几分罕见的贵气和自信,轻轻摘下外披的斗篷,露出了傲人的身姿。 所说之言深意十足,不禁让人浮想联翩。 “殿下尽管开口,无论金钱财富还是珍宝异物,甚至任何条件......小女子都可以答应~” 秦风望着那诱人的野性曲线,如水蛇般地扭动缓缓靠近,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魅惑,心头冷笑一声。 倒是真舍得血本,这条件恐怕没人会拒绝了。 可惜啊,这是个深坑陷阱! 第204章 送上门的韭菜罢了 眼望着那波斯女子缓步靠近,曼妙的身姿引人遐想,再配上那张高挺立体的异瞳面容,动人的魅惑笑容浮现其中,任何人都不会视若无物,就连秦风都感到心跳加速了起来。 没办法,他也是个身体强健的正常人。 只是相比普通人,秦风此刻却是更多了几分清醒,原先的戒备也在放大了数倍,让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同寻常。 一介商贾,不以当今凉州地界最为火热的新盐买卖为首要目标,却是放眼在了克制铁骑之上,这就很值得寻味了。 再加上这女子竟然愿意答应所有条件,抛出橄榄枝来诱导自己,可见克制铁骑的方法对她极为重要,超越了任何东西。 事情要到了这个地步,显然也是迫于无奈,却也在秦风的心头提了个醒,将那疑云重重的西域商队短处,彻底暴露在了眼前。 无论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,打着什么主意打听铁骑的弱点,都与不善骑射的大玄无害,又只能任由他开价就是! 至于这所谓的铁骑弱点,则是全由他随口一说,最不济,也可以将如今已经意义不大的双手带卖给对方,有了陌刀的打造之法,这种相对落后的粗糙武器换点好处,是再合适不过了。 身处于边境小城,又无依无靠,一切都得凭靠自己,况且还有万余军民追随,有这种废铁回收的大好买卖,傻子才不做呢。 沉吟之间,那西域女子已经走到身前丈余之处,一种淡淡的奇异体香缓缓飘散,让秦风回过神来,眼看就要踏入非正常关系的距离,说不定稍后传扬出去,就会影响王府和睦...... 秦风当即伸手制止。 “妮卡小姐,此事本王可以答应。” 沉声之言出口,波斯公主妮卡尔微笑注目,似乎很是满意的口吐兰香。 “殿下真是爽快呢,小女子家中三代经商,常年被吐蕃铁骑所扰,能得到铁骑的秘密实在万分感激,不知......殿下有什么要求呢~” 这种托辞秦风并不相信。 一个商人而已,哪怕有万贯家财,终究也只是个寻常商贾而已,全然牵扯不到两军相交的层面,岂会被吐蕃铁骑日常骚扰,用得着忌惮吐蕃的铁骑? 不出意料,这女子定然在波斯有着非同寻常的身份,甚至涉及到了波斯的权利层面。 就算心有猜想,秦风眼下也懒得再去多想,他只是个边境小城的王爷,顾及不到国家层面的问题。 望着妮卡吃定自己的柔媚神色,秦风淡然一笑,听起来漫不经心随口应声。 “妮卡小姐言重了,所谓的秘密,不过是一件由本王打造的兵器而已,想来你也知晓,先前邺城大胜,全是依靠此物。” “如此宝物,本王原本不愿随意交付与人,尤其是妮卡小姐这样的外族,看在你诚心相求,又被吐蕃所扰的份上,方才忍痛割爱。” “若想得到此物,除去新盐买卖之外,你需得依本王三件事。” ...... 居然要三个条件...... 看似痛心的神情浮现面容,一番话语再度响起,妮卡尔心里不由得有些微热,同时暗道这个大玄藩王实在贪心! 奈何情势所迫,她略一沉吟,也只得先应下声来。 “还请殿下明言。” 眼见对方投鼠忌器,已然有了上钩的态势,秦风不紧不慢地继续出声,一边鼓吹将要淘汰的双手带如何了得,一边向着这女子诉苦感慨。 “哎,此物乃是一件神器,本王当年偶遇奇人才得到的打造之法,原本是想献于社稷,力保我大玄边境无恙,谁知造化弄人。” “想当年,本王为了求得这件神器,付出了诸多心血,连贴身玉佩都搭了进去,花费难以计数,不曾想竟是如今用来自保而已......” “妮卡小姐若想得到此物的锻造之法,需得先交付白银百万两,然后允诺三年间不可中断新盐买卖,第二便是要备好五千斤铁矿石,至于最后一件事,北王暂未想好,三者缺一不可。” 这话一出口,妮卡尔心头的娇怒更浓。 一开口就是各种困难,比起寻常的大玄商贾还要说得声情并茂,简直就是个商界的老油子,这到底是大玄皇子,还是经商世家! 历经先前阿姆鲁的禀报,她就已经知道大玄北王是个狮子大开口的王爷,却是没想到今日的要求更为过分。 百万白银...... 三年新盐买卖。 五千斤的铁矿石! 甚至还有一件暂且未定的承诺之事! 这也太黑心了。 简直贪婪得前所未闻! 念及听闻的神奇兵器,妮卡尔勉强才有几分释然,很不情愿地在心头接受了这一堆苛刻的条件,与那件一改战事胜败的神器相比,区区银钱都不足道哉。 咬了咬牙,只得微笑着应下声来。 “好,就此一言为定。不过这第三件事,本王殿下需得给一个期限交代出来,否则的话,若是您一日不说,小女子岂不是要苦等一日?” 这还真是急性子,又有几分细腻的心思和果决,身为韭菜,也算是个厉害角色了,不过既然送上了门,那必须得狠狠宰一波,否则对不起卖出去的双手带。 哪怕眼下已经是残次品,那也是妥妥的大杀器啊。 秦风装出几分歉意,微笑着点头说出了早就想好的托辞。 “妮卡小姐所言甚是,确是北王疏忽了,只是此事关乎重大,眼下一时本王也不知有何需求,这第三件事需得时日考虑,一月之内必有答复。” 居然还要一个月! 纵然是向来精通算计的妮卡尔,也被这话气得心底一沉,对于这个可恶的无知北王愈发的讨厌,总算体会到了当日阿姆鲁的难处。 挤着笑容盯了几息,只得应下话来。 “好......” “一个月就一个月,北王殿下身为大玄藩王,想必不会出尔反尔,用你们大玄人的话来说,君子一言驷马难追。” “小女子就先行告辞,准备好殿下所要的东西,还望殿下好好斟酌。” 秦风缓缓点头,脸上浮现气死人的慵懒笑意,好似全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,宛如一个卖出重宝的二傻子。 “一言为定。” “来人,送客!” 妮卡尔和阿姆鲁就此离去,经由王府家丁带领踏出王府,斗篷遮蔽的异瞳回头凝望,将这个不识情趣的大玄藩王记在了心头,有种异样的失落和气愤涌现,同时也为此行的满满收获感到理所当然,即刻消失在了长街,阿姆利忠心跟随,眼里满是崇敬。 而在王府客厅。 王勋听闻殿下欲要卖出兵器打造之法,惊得脸色一愣,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! “殿下,此事万万不可啊!” 第205章 一石三鸟实乃大玄之福 “殿下!此事万万不可啊!” “双手带可是神器,咱们邺城全靠着此物才大胜了先前的吐蕃千骑,要是将双手带的锻造之法卖给异族,实在是大大的不妙啊!” “那群波斯人居心不良,绝对不能卖给他们啊!” ...... 听闻北王几言,王勋已然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,双目急切地激动做礼,沉声劝解之言不绝于耳! 望着这个铁憨憨一脸急切,秦风心头感到欣慰。 以王勋的慢反应来说,往常极少会表现出这种激动,此刻听闻双手带的买卖,却是急切不管不顾,只是一个劲地相劝,足可见其赤诚忠心,哪怕是个糙汉子,也知晓大是大非,心中也有家国之念。 常年驻守边境小城,还能抱有这份初心,实在是难能可贵啊。 秦风并不会为这份激动的失礼劝解感到被冒犯,轻笑着解释出声,准备将心头的些许打算如实道来,以消解属下的惊疑。 “王勋,稍安勿躁,双手带确实对于骑兵有克制作用,眼下却是已经无关紧要,你且落座静听本王之言。” 这般平静之声响起,王勋不由得眼里一愣。 他追随殿下时日并不长,却是同生共死经历过不少波折,对于殿下的为人和性情略有了解,又身为王府参将,经常伴随殿下左右,称得上是殿下的心腹,自然了解更深,说是邺城最懂殿下的臣子也不为过。 以往日的经历来看,殿下绝不会做出什么冒失的事,也不可能让他人占了便宜,上到当朝帝师,下到商贾之流皆是如此,就算是吐蕃气势汹汹的千骑来犯,到头来也只是成了亡魂而已! 此刻听闻殿下安抚之声,王勋暂时压下了心头的急切,就算有万般不解,还是做礼应命谢恩,静候着殿下出言。 紧张望去,万般忐忑都埋在了心里,王勋却是见到北王殿下如常般的平静,轻笑着说起如同常日的闲聊之语。 “王勋,你所言不假,也有几分道理,却是只看到了表面啊。” “那群波斯商人多次前来,甚至不惜花费重金借着新盐的买卖示好,本就居心叵测,非寻常商人所为,今日见到背后主谋的女子,本王更是确信了他们的来意,故意道出三大条件,以百万白银和五千斤铁矿石试探,竟是被一口答应,足可见他们绝非商人。” “不出意料,这群所谓的商人应当和波斯的军队关系密切,甚至地位极高!” 这......! 端坐的王勋本就心中紧张,听了这话,更是惊疑浮现了面容,忍不住惊呼出声! “殿下!既然您明知对方身份神秘,为何还要将双手带卖出,这不是将利刃交于敌手,简直是在与虎谋皮啊,他日若是这群人势大进犯,咱们可如何是好!” “这.......!” 看着王勋满眼急切,身为大玄子民的爱国隐忧浮现面容,秦风对于其品性也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,微笑着点头出声。 “你错了,北王绝非是在冒险行事,也不是将利刃交与了敌手,双手带不过是暂用之器,将来必遭替换,卖给这群波斯人,却是有着极大的效用!” 明明是将神器卖出啊...... 甚至还是卖给了居心叵测的外族! 这事儿要是换了别人干,王勋听闻恐怕就得骂出声,痛斥这种败家子的目光短浅行径,甚至将对方视为卖国大贼,恨不得诛之而后快! 可偏偏是向来高深莫测的殿下所为,他就不得不沉思缘由,思考着其中的深意所在,尤其是在听闻殿下说出还有大用的时候,更是让王勋收起了不解和惊疑,认真地琢磨起了其中的道理。 奈何阴谋阳略从来都不是他擅长的东西,经商之道也是粗略见过,到头来还是马马虎虎,琢磨了半天只得一脸懵逼,很是不解地做礼请教。 “殿下......您这话可把属下听得糊涂了,卖出了双手带这样的利器,已经是极大的亏损,助长了外族军力,对我大玄极为不利,您怎么还说有极大的效用啊。” 看着王勋抓耳挠腮的模样,秦风轻笑摇头,只得以事实来分析利弊,将自己的打算道出了大半。 “这件事说来就复杂了。” “你的想法并无差错,对于将来局势的判断也可圈可点,却是一开始就有了很多的误差,致使最终的看法出了岔子。” “此事的关键,就是这群波斯人的身份以及双手带的效用之上。” “其一,双手带对于铁骑克制效用明显,对付四夷尚可,将来普及确能提升军力,但对于我大玄朝来说,以双手带面对善于攻城步战的军士,却是效用微乎其微,就算将来吐蕃军力大涨,也根本谈不上任何威胁!” “其二,波斯人远在西域,寻求双手带必是为了克制蛮夷骑兵,以求自保,从那女子狠心应下惊人条件的果决来看,局势恐怕已经容不得拖延,波斯与蛮夷必是大仇,战事绵延数年也不可能和解,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,助力波斯,也对我大玄有所裨益,就算波斯将来反目,也是与蛮夷厮杀,交给他们双手带来力战蛮夷,岂不是一件美事?” “再者而言,双手带固然算得山是利器,却不过是当日无奈之选,并非最强兵器,若论克制铁骑,本王近来准备打造的陌刀,才是当世最强!” “陌刀一出,纵是铁骑也必将闻风丧胆!” 经由一番详细讲述而来,王勋已然听得眼中异彩连连。 原来,真相竟是这般! 既交给了波斯人无害于大玄的利器,可以用来克制和牵扯蛮夷的军力,做到了借力打力的谋划,又以将要被替换的双手带得到了巨大的财富,使得物尽其用,将来还能有足够的财力去打造陌刀...... 这何止是划算的买卖,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,对于边境百姓,对于邺城,甚至对月整个大玄朝都有深远的意义啊。 太高明了! 殿下的这一手卖出双手带,可谓是一石三鸟,实在是太高明了! 若非殿下亲口讲述而出,王勋绝对不敢相信,事实竟是这么的刺激,百万两的银钱也不过是随口而得,巨大的财富纵然惊人,几语之间就将复杂的西域局势搅动,更是令人难以置信。 竟连双手带都将被替换,那殿下所言的陌刀又会是何等的神器? 陌刀一出,铁骑闻风丧胆! 回响在耳畔的豪情之声还在继续,王勋已然惊得难以平静! 想起方才的失礼,瞬间面露愧色。 王勋连忙起身做礼,准备向着北王殿下告罪致歉。 就在此时。 门外激动的脚步声却是先一步响起,顾不得礼节的许朝元激动的跑了进来,猴急猴急地立于门前,似乎才意识到了些许失态。 立即整了整戎甲,双手做礼高声禀报! “末将许朝元,拜见殿下!” 第206章 凉州第一猛将前来 “末将许朝元,拜见殿下!” 王勋正准备向殿下赔罪,为自己的失礼莽撞出言致歉,却是听闻许朝元先一步强过话头,回头望去,正见许大哥一脸激动的立于门前。 双手做礼,身穿戎装的许朝元眉开眼笑,明摆着一副兴冲冲的模样,一向沉稳老道的邺城统领,今日竟是也莽撞的不一般,好似沉不住气的年轻人。 见那模样,秦风心里已经有了猜想,轻笑着注目而去。 “许统领,何事令你如此激动,莫不是张都督答应的铁矿石送到了?” 这话一出,许朝元激动地眼眸微颤,脸上的笑容已经无法抑制,同时双目里流露出了敬佩之色,即刻沉声做礼应话。 “殿下真是神机妙算!” “正是张都督答应的三千斤铁矿石运送而来,如今暂且堆放在武场之中,末将已经派人看守矿石,任何人不得靠近,薛仝将军身着素衣,正在武场恭候殿下!” 激动的话语响起了小屋之中,王勋也是听得眼里放光,对于心心念念的铁矿石无比看重,同时也为殿下料事如神的本事愈发敬佩。 “殿下未卜先知,真是神了!” 两人几乎同时恭敬注目而来,跃跃欲试的喜悦布满了面容,望来的目光里满是期待,那份热情已经极为明显。 秦风端坐轻笑,对于两人的激动和敬佩都习以为常,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奇异之处,以许朝元的性情而言,除去打造军备,极少能有事会让他这般激动,这种事不过是寻常的猜测,加上彼此渐渐熟知,猜到也无可厚非。 只是看着许朝元此刻的激动,跃跃欲试的言辞里激动难平,秦风深知许朝元迫切想要为邺城立下功绩,也想为兄弟们打造军备,这份心情是很正常的。 不过,略一琢磨他的禀告话语,秦风却是发觉到了一丝有趣的信息。 大将薛仝是凉州有名的将领,就算在民间也威望不俗,常有人言及,此人能征善战,称得上是一员虎将! 据说,当年凉州遇到北方匈奴深夜潜山而入偷袭,薛仝率领将士坚守距凉州城四十里的外的庆关,仅凭着数千人血战了三日三夜,硬生生撑到了援军赶至,几乎以一己之力瓦解了匈奴偷袭凉州的阴谋,守住了号称凉州命脉的庆关,强悍的战力就连匈奴人都久久难忘! 张之栋能派这种悍将前来运送矿石,着实有些大材小用,可若是以张之栋那个老油条的稳健行事作风来看,又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。 凉州第一猛将前来,必定带有其他目的。 略一沉吟,秦风在心里已经有了准备,眼见许朝元和王勋一脸期待,知道两人都对铁矿石的到来感到激动无比,干劲已经在心里铆足。 当即缓缓起身,沉声出言。 “好!” “既然铁矿石已到,今日就开始炼制精钢打造陌刀,从此保我邺城再不受蛮夷骑兵所扰,定叫蛮夷不敢再进犯!” 听闻殿下沉思发令,王勋自是满眼欢喜,为能够打造出神器而激动,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一番殿下所言的陌刀是何等威力。 许朝元同样满眼欢喜,先前被方诚抢了重任,让他赋闲了些许日子,心里不得劲很久了,今日终于是要大展身手,心底里都痒痒了。 只是听到陌刀,许朝元不由得目露疑惑。 “殿下,这陌刀是何兵器,末将从未听闻啊,双手带威能不俗,又在对战骑兵是效用惊人,何不继续打造双手带呢......?” 秦风淡然一笑,看着曾经也目露怀疑的王勋,在此刻流露出尴尬的神色,为这两个忠直武将感到欣慰。 随口一语,就此大步踏出了房门。 “陌刀一出,骑兵定将威风丧胆!” 沉声之言回想耳畔,许朝元已然惊得心潮澎湃,双手带在他看来就已经很是了得,却是极少被殿下赞誉,陌刀竟能得此重誉,定是了不得的神器! 惊喜回头。 许朝元才发觉殿下已经和王勋大步而出,连忙满心期待的紧随而去,三人分主次先后踏出王府,翻身上马振奋扬鞭! 一路策马而去,北王殿下的英姿再度出现于长街之上,即便没有高调策马奔腾,仍引得了不少百姓的注目,崇敬的神色愈发浓厚,同时又有着极大的好奇。 午后的街边略有闷热,仍阻挡不了阵阵热议,也压不住百姓的热情。 “快看,是北王殿下!” “殿下真是仁德,策马而出却不狂奔,礼让百姓,如此仁义贤明,实为权贵典范!” “这话说得是,天底下恐怕少有殿下这样的贤德之人,身骑良驹竟然记挂百姓,若是换做寻常权贵,恐怕早就策马闹市,惹出了不少乱子!” “呵呵,殿下可是咱大玄朝的王爷,堂堂的真龙皇裔,礼教和品性那自然是没得说,岂能是寻常权贵能比?!” “是极是极!” “看殿下不顾烈日出府,定是有大事要做,可恨咱们一堆泥腿子啥也不懂,竟是帮不上什么忙,哪怕年轻个十来岁,老头子我也去参军了......” “哎,你们说说,殿下这样的好的王爷,怎会到咱们邺城来呢,真是受了不少罪啊!” “依我看我,殿下一定是上天派来的大救星,你没看咱们邺城日子越来越好了嘛,家家户户都靠着新盐新酒翻了身,吃饱穿暖,以前想都不敢想哩!” “对!只要殿下还在邺城,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,这般大恩大德当牛做马都报答不尽啊!” ...... 崇敬不已的热议远远响起,直到远去还能依稀听见。 许朝元满眼感慨,深感邺城的巨大变化,一路策马而行,浑身都充满了干劲,也愈发为殿下所言的陌刀而感到好奇,紧握着手中的马缰。 直到三人策马赶至武场,但见盖着麻布的车队整齐停靠在工棚一侧,来人身着素服,却是静立有神,神态里满是肃杀气,一眼就令人生畏,显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兵。 不少邺城军士远远遥望,目露敬重。 待到秦风翻身下马而来,军士们闻声而望的眼神愈发崇敬,连那马队的领头人都目露惊艳,当即大步前行,近前沉声抱拳做礼! “末将凉州中郎将薛仝,参见北王殿下!” 第207章 所谋不小 “末将凉州中郎将薛仝,参见北王殿下!” 领头的素服大汉沉声拜见,汤碗大的双拳紧握做礼,健硕的身形比起王勋还要夸张,尤其是那双臂膀,就是藏在衣服中也能看清肌肉轮廓,爆炸性的力量令人惊叹。 望着眼前抱拳做礼的络腮胡大汉,脸上的刀疤横跨半面,秦风也是目露尊敬。 这位声名显赫的凉州第一猛将薛仝,果然不负盛名,仅这一面之缘来看,武力就非常人能及,能以平民之身居于实权在握的四品武将行列,也算是一大异数,却也不会人任何人质疑,面容上的刀疤和隐藏在素服中的疤痕就是累累战功! 大玄今日的繁盛,与这样的猛将脱不开干系,正是因为有薛仝这般的猛将,边境才得以安宁,百姓方能安居乐业。 微微点头,秦风同样抱拳回礼,眼里浮现出对于戍边猛将应有的尊敬。 “薛将军有礼。” 沉声一言极为干练,抱拳之举动作干脆,不俗的身手和气度引得薛仝心里一惊,他早就经由张都督之口,听闻这位殿下极为不俗。 今日一见,果然不虚。 面对这样身份尊崇的青年,又是大胜千骑的天骄皇裔,本就心中尊敬的薛仝愈发感到惊艳,原以为北王因是个青年气盛的皇裔,没成想竟是这般平易近人,而且还有几分罕见的老辣沉稳,丝毫不像个弱冠之年的闲散王爷。 悄声打量而去,薛仝的眼中敬重多了几分,本就低沉的声音也压低了几分。 “启禀北王殿下,末将奉张都督军命而来,运送三千斤铁矿石,还请殿下清点。” 快人快语的作风引得秦风赞赏,微微一笑就踏步前行,顺便以余光向着王勋试了个眼色,王勋即刻心领神会,先一步向着车队而去开始盘查。 见到这般沉稳踏实的行事之风,薛仝紧随其后而行,望向前行的那道长身玉立之影,眼里渐渐浮现出一丝犹豫。 秦风倒是不疾不徐,慢步行至车队,静候着王勋的盘查,就好像一个经验丰富的买主,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。 见这情形,紧张陪立一旁的许朝元目露好奇,直到瞥见一侧的薛仝目光犹豫,方才算是有了一点猜想。 薛仝可是凉州的中郎将,手下有着数千兵马,是实打实的正四品武将,他原先根本无缘得见,这种人物今日却是亲自押送铁矿石而来,说是屈尊降贵都不为过。 能让这种人放低身份前来,必是有所图啊。 想到这里,许朝元才算是明白了,为何殿下初见薛仝礼节有加,稍后竟是不再攀谈,那份距离感明显的细节里,实则是有着深意,为的就是消磨薛仝的心境,让这个目的不纯的凉州猛将自乱阵脚。 这一招不动声色的摧磨实在高明,就好像温水煮青蛙般的老辣,绝不像是个年轻人能有的智谋。 殿下到底不愧是皇裔,手段绝非常人能比。 哪怕是身为旁观者的许朝元,在意识到这点隐晦的真相后,也是惊得不敢言语,静候着事态的发展,连方才跃跃欲试的激动都收敛了几分。 三人就这般静立一旁,注目着王勋的清点,本该热闹的工棚旁好像变得有些沉寂,原本还期待不已的军士们远观了许久,也是看得一头雾水。 眼见午休已过,轮值和操练的军士只得投入使命,淡忘了心中的好奇。 足足过了两炷香的功夫。 王勋才一脸激动地从车队之尾返回,跑到秦风面前抱拳做礼恭敬沉声通报! “启禀殿下,属下已经清点完毕,每车矿石约有三百斤,共十车矿石,总计三千斤,都是上等的赤铁矿,与约定无误!” 通报完毕,秦风终于露出一丝笑意,好像有点满意地微微点头。 随即望向静候多时的薛仝,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,令人如沐春风,所说之言却是有如利刃,瞬间将四周的温度都降了几分! “有劳薛将军了。” “只是本王心有疑惑,薛将军乃是凉州中郎将,此番微服压送矿石而来,实在令本王心有意外,此事不过寻常苦差,又何必劳烦将军前来。” “张都督命将军前来,莫非除了押送矿石,还有所图?” 这话一出,其余三人都为之一愣。 许朝元和王勋还算勉强镇定,他们经历过不少事,也对殿下的果决和狠辣眼界有所了解,听闻这般惊人的直白之问,丝毫没有遮掩,虽说心头震动,也还能稳住神色。 只能说,不愧是殿下,就算面对凉州第一猛将,也是这般的干脆直接,丝毫不为对方的气势影响。 薛仝却是做不到这般释然,当场就被惊得眉头微皱,足足几息都没应声! 太强势了。 这位北王殿下实在是太强势了! 哪怕他的来意令人猜测,寻常人也会有所猜想,甚至在心头盘算,这都是人之常情,毕竟此事确实有些不合逻辑。 可万万想不到,这位北王殿下竟是当场开口相问! 直视而来的星眸犹如利剑,隐含的光芒让人难以移开视线,就好像心神都在瞬间被抓住,任何的疑虑和闪躲都是徒劳。 从军戎马半生,薛仝已是有名的大将,也见过不少将门之后,却是罕见一个年轻人有如此气势,霸道而又强势,连他都感到了几分压力。 再回想着临行时张都督的千叮万嘱,不可落把柄在这位殿下手中,更是让薛仝心中一沉,不由得慎重了几分。 倍感压力的直面而去,薛仝竟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,面对这从未设想过的直面而问,他只能选择沉默,毕竟面对的这位北王极为厉害,连张都督都曾受制啊。 当朝北王和一州中郎将就此对视静立,场面一度僵持,哪怕一言未发,周身却是散布令人汗毛倒竖的压力! 即便远远而望,车队的军士也感到了极大的压力,比起曾经面见都督时也相差无几,心头震动渐起。 可就在这种极为紧张的氛围里,被目光包围的北王殿下却是绽出了笑容,星眸里闪过一道看透迷雾的睿智光华。 温润之声再度响起。 “不出所料,薛将军前来,定是为了打探我邺城军情吧?” 语落,薛仝眼眸微颤,连喉间都不自觉地蠕动了! 第208章 传世名刀猛将震惊 “咕噜......” 听闻北王殿下的再度问话,薛仝惊得眼眸发颤,即便未说出一句应话,也没表露出太过明显的震动之色,建喉间蠕动声却是将他的内心出卖了。 “不出所料,薛将军前来,定是为了打探我邺城军情吧?” 耳畔的问话还在回响,尤其是在寂静无比的工棚旁尤为清楚,纵然这话已经问出了几息,却好像还在不断地萦绕耳旁,惊得薛仝心头震动。 这位北王殿下,果然如张都督所言是个极为厉害的皇裔! 他此行前来,确实是有着秘密的任务,正如北王所言,只为刺探邺城的军情,弄清楚当日大胜吐蕃千骑的缘由所在。 论及带兵打仗,薛仝算是整个凉州地界最强的武将,大大小小战役不下百次,可谓是真正的将才,只需望见一方军士神情体态,就知其战力如何,不用见其作战操练,便晓得对方作战经验。 真是因为对于作战的熟知,最懂军事的薛仝才被赋予重任,借着运送矿石的机会,亲自前来邺城一探究竟。 毕竟,战胜吐蕃千骑是近年来罕见的大胜,其中的真相若能弄清,对于凉州的军力提升或许有不小的裨益。 带着这份沉重的使命,这位凉州中郎将此行极为慎重,亲历邺城之后也从未敢放松,却是并未发现所谓的真相...... 以薛仝的毒辣眼光看来。 武场所在的军士个个精神抖擞,浑身充满了军士应有的肃穆威严之气,甚至有不少人操练之时杀气逸散,显然经历过战事的磨练,战力和素养都很不凡。 可仅仅如此,以这邺城的兵力去面对千余骑兵,还是身着旧甲,就算是薛仝亲自带兵,他也没有把握战胜,更别说是尽数诛杀这样惊人的战果了。 亲眼目睹神色振奋的苦练军士,连薛仝都心中疑惑不已,对于邺城的大胜万分不解,同时愈发地好奇和谨慎,心知其中必有奥秘,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将来的边境局势。 如此关乎天下的大事,全都担了他一人的肩头,其中的压力,比起当年血战庆关三日也不落下风。 种种疑虑叠加心头,薛仝早就被重压所累,哪怕亲身经历,也仍觉得真相扑朔迷离,却是在这种关键时候,被北王直白无比的强势所问,瞬间乱了心神! 身为凉州第一猛将,薛仝自然知道这话语背后的分量。 北王的属地邺城自制一方,无论军政皆有北王掌控,不受任何人辖制,不论是何身份,若敢擅自僭越行事,必将重罪加身,这便是藩王本该有的权势! 曾经的邺城和疯癫北王不足道哉,无论权臣贵族,还是如薛仝这般的军中将领,都在心头对此事很是清楚,感慨于当年的皇室天骄落寞。 可如今却是大为不同,无人再敢有任何托大之举,包括凉州都督和刺史在内,都对这位殿下敬畏有加。 若是有人敢擅自刺探邺城军情,绝对是犯了大忌,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,先前的宋家人就是最好的例子! 面对这种难以承受的后果,薛仝岂敢马虎,何况还有张都督的千叮万嘱,他此来本就极为小心,却是不曾想,还未有任何动作,竟被北王当场直面而问。 万般压力涌现心头,杀敌无数的凉州猛将竟是难以开口,就好像面对的不是一位年轻的藩王,而是仰望着五岳之巅,心头动荡难平! 甚至于,连许朝元和王勋也在此刻紧张注目而去,心里感到了明显的震动,面容上浮现出了几许严肃,似乎在心头下定了决心。 诸多目光投来,薛仝不动声色地狠狠咬了咬牙,只得以沉声做礼。 “启禀殿下,末将岂敢僭越,此来只为运送矿石,顺便一览绝世名刀风采,只盼早日回凉州复命,还望殿下明察......” 慎重之言缓缓响起,听起来毫无错漏。 许朝元和王勋悄声对视,琢磨了几息好像也觉得颇有道理,能让这位大名鼎鼎的将军前来,除了所求的兵器,应该也不会有其他缘由。 两人恍然的神色秦风并未在意,只是凝望了薛仝许久,见这位传闻中的猛将一脸严肃,方才轻笑出声,好似听信了一般地微微点头。 “原来如此,倒也是人之常情。” 说着,秦风好似有几分炫耀之意,也有一丝欣喜和期待浮现面容,以一种振奋的语气沉声下令。 “薛将军此来,想必定会大开眼界,本王将要锻造名刀,他日将会扬名天下,就让薛将军做个见证,见识一番我邺城所出的名刀。” “许统领,即刻命城府所属工匠前来听令,炼制精钢,打造陌刀!” 深意十足的话语缓缓响起,薛仝听得心头复杂,这位殿下的话,显然是说给他听的,为将者无不在意名刀,听闻此言,如闻美酒佳肴啊。 不过薛仝也是见识不俗,所谓的名刀也收藏了几把,并未将这种挑动心弦的说辞太过放在眼里,只有那炼制精钢的言辞,引得他眼里一滞。 眼看许朝元已经应命而去,片刻之后工匠到场,经由命令运送铁矿石进入工棚,即刻开始燃炉缎铁,繁杂的工序看得人一头雾水,炽热的温度却是引得在场凉州老兵惊疑不断,甚至连薛仝也有些好奇。 炼制精钢之法...... 他虽然看不懂那些工序,却是知晓邺城确实懂得炼制精钢,精钢可是天底下罕见的宝材,用来打造传世名器的最佳选择啊! 若是真的能见到精钢炼制而成,那打造的名刀,必然远超寻常名器! 静望着忙碌的工棚,随着热浪不断涌出,薛仝的心中也渐渐产生了微热,先前的质疑渐渐被好奇所取代。 再想起张都督所言的约定,北王将会赠出一把名刀,不由得有些心动了。 直到许久之后,公棚内阵阵低声欢庆响起。 “炼钢完成了!” “又成了!” “我也成了!” “嘶......!我打铁大半辈子,没曾想竟有一日能懂得精钢炼制之法!” ...... 阵阵的呼声并不刺耳,却是极为抓人地传入了薛仝的耳中,惊得他心跳难平。 紧张远望而去,只见工棚铁匠们一脸欢喜,工台上摆着引人注目的铸铁块,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,死死地抓住了薛仝的双目。 古怪的是,工匠们却停手静候,似乎在等待着示下。 见此情形,已然有些按奈不住的薛仝不由得目露急切,向着身旁的王勋打探出声。 “敢问,工匠们为何停手,莫不是今日不能打造兵器?” 真是啥也不懂,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。 这凉州中郎将也不行啊! 王勋闻声一笑,眼里的期待和自豪愈发浓厚。 “薛将军说笑了,今日殿下亲自前来,就为了打造传世的陌刀,那可是将来能让蛮夷闻风丧胆的神器,工匠们岂敢擅自行动?” 传世? 让蛮夷闻风丧胆?! 这得是何等厉害的兵器,才能当得起这般赞美之词?! 只是听了老实巴交的王勋一语,薛仝就惊得心跳如鼓,甚至觉得有些口干舌燥,好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,急忙将目光紧盯向了迈步而去的北王殿下! 第209章 深夜动荡 邺城忙得是不亦乐乎。 武场里惊叹声不绝,凉州第一猛将眼睛都快看直了,眼看就要忘了本心,恨不得钻进了工棚望个真真切切,连眼睛都不愿眨一下。 那前所未闻的复杂工序,就是亲眼目睹,也是看得一头雾水,根本不明所以,没过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,唯有耳旁王勋的吹嘘记忆犹新。 传世名刀...... 传世名刀啊! 两眼发绿的薛仝看得两眼发直,心跳激动得难以平静,身后的诸多凉州老兵也是面色涨红,一群人就像初次进城的农户,全然忘记了一切,根本意识不到天色渐晚。 整个邺城武场,唯有阵阵惊呼。 而在数百里外,夜幕降下的凉州城却是愈发的平静,眼看夜色渐深,寻常百姓都已然入睡,连望日欢声笑语不断的万民坊,突然也暂闭店门,引得不少人失魂落魄,想念着西域歌姬的曼妙舞姿遥望夜空。 唯有低调多日快被遗忘的宋府,却是好像没有受到太多影响,也看不出失势之后的人走茶凉,在深夜里灯火通明,依稀的欢笑声阵阵传出。 客厅之中。 侧躺在软塌上的宋雨才欣赏着歌姬的曼舞,暂时忘记了偶尔阵痛的后背和屁股,脸上带着几分优越的笑意,看起来有几分心猿意马的模样,伤情静养了多日好转不少,心思终于是活络了起来。 右侧首席,盐运副使张翠峰赔笑落座,眼里流露出享受的神色。 只是在欣赏曼妙舞姿的同时,宋雨才时不时地瞥向门外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,直到看了数次之后,终于见到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。 近前做礼,神色里有几分慌张。 “启禀老爷,乔大夫在医馆忙碌,今夜恐怕不能前来为老爷您换药了......” 听闻这话,宋雨才微微皱眉。 “什么人物如此了得,竟然乔大夫深夜还在诊治?” 老管家被问得脸色更为紧张,一脸踟蹰地做礼应声。 “禀老爷......是......是三四个感染了风寒的寻常百姓,还在医馆等候乔大夫诊治,也不知这个凉州城的第一名医是怎么了,突然就不收诊费,还愿意在深夜开门诊治,我苦等了半天,硬是劝不动他前来.......” 闻声,宋雨才脸上的疑惑收敛,浮现出了一种愤恨之色,只觉得歌舞吵闹无比,连被杖责未痊愈的屁股都有点刺痛感,心烦意乱地斥骂向了歌姬! “滚!滚!滚!” “都给本员外滚出去,跳什么跳,看看你们那哭丧的脸,本员外就气不打一处来!” 强颜欢笑的歌姬当初就吓得花容失色,慌乱地低头退出了客厅,其余演奏的乐师见老爷又发怒,也很有眼色地匆忙告辞。 转眼间,欢愉的客厅沉寂无比。 压抑的气氛里,端坐的张翠峰却是神色淡然,丝毫不为这种突然的发怒所动,缓缓放下酒杯,微笑着望向了一脸怨气的宋雨才。 “宋员外,何必为这等小事动怒呢?下官也曾听闻,那乔先生医术高超,诊费就需一两银子,岂会是寻常人能够求医的存在。” “依下官浅见,乔先生今日托辞婉拒,无非是见每日深夜来贵府问诊,劳累之下心有不满罢了。” 沉稳之言缓缓响起,宋雨才眼里一亮,这才算消气了几分冷笑出声。 “哼......” “狗屁的名医,也不过是个贪财的小人罢了,居然还假装给贱民治病推脱,实乃伪君子!” 听着宋雨才气愤的骂声,张翠峰心中冷笑,却是脸上带着几分感同身受的愤恨,冷冷地饮了一杯水酒沉声感慨。 “宋员外识人无数双眼如炬,那等下作之事自是瞒不过您,世间总有小人招摇,无论官民皆是如此,不过是为了名利二字而已,若那胡维宣能有宋员外这般出身,哪还用得着扮做什么清廉君子!” “这几日以来,胡维宣仗着刺史大人赏识,行事一意孤行,已然惹得同僚们哀怨四起,实乃小人得志!” 这话说得极为巧妙,既心有同感地愤恨骂声化解了尴尬气氛,又隐晦地抬举了宋雨才的出身,无形之间做到了一举两得,可谓是拍须溜马的最高境界。 听闻这种话语,宋雨才就算火气难消,也是舒坦了不少,目露优越地点了点头。 “这倒也是。” “胡维宣那个小人,实在是可恶至极,不过他也没什么高招,钱大海的一家老小还在本员外手里,是绝不会松口的!” “至于这群奸佞小人,也得意不了多久了!你我二人的书信,料想理应已经送到了京都,要不了数日,本员外定要一雪前耻!” 听到这种底气十足的话,张翠峰终于是目露崇敬地激动起身,就好像看到了平步青云的兆头,赞叹声难以断绝。 “宋员外真是运筹帷幄啊,下官就此借花献佛,静候您的佳音了!” 两人端起酒杯相视一笑,眼里的得意愈发浓厚。 ...... 京都。 深夜的皇宫灯火通明,天枢殿里两侧的金色烛台齐齐点亮,伏案静坐的皇帝陛下神色严肃,细细批阅着今日的奏折。 殿中。 当朝宰相赵文璟身着朝服,威严的面容里满是岁月痕迹,神色恭敬地躬身禀报,中气十足的声音缓缓响起。 大玄朝的国体大事,就在此刻经由这位老者讲述而出。 “陛下,山东水灾复发,灾民近万人,老臣与工部商议,拟定拨出十万库银修缮河堤......” 娓娓道来的声音不疾不徐,谨慎而又充满了底气,恭敬地响起在天枢殿中,年过七十的宰相赵文璟详陈数息,方才静候着皇帝的示下。 古怪的是,他足足等了十余息,却是不曾听闻陛下的声音响起。 不由得,宰相大人腹有狐疑。 当今陛下自从数年前远征归来起,向来重视政务,从不曾有丝毫懈怠,当得起勤政二字,绝不可能有分神的情形。 今日,怎得半晌还未有声息? 纵然赵文璟心头疑惑,却是不敢擅自抬头仰望圣颜,也不敢表露出任何的疑虑,只得躬身静立当场,静候着皇帝陛下的御令。 突然间,静候多时的天枢殿蔓延出一种惊人的肃杀之气,难以言喻的威势自龙案之前逸散而来! “嘭!” 一声震响,皇帝陛下拍案怒斥。 “好大的胆子!这是何人呈上的奏折!?” 惊人的震怒声响彻大殿,连稳如泰山的赵文璟都心里一惊,万般的疑惑和震荡涌现心头。 究竟发生了何事...... 竟让陛下如此龙颜大怒......? 第210章 皇帝震怒 “嘭!” “好大的胆子!这是何人呈上的奏折!?” 猛拍龙案之声震响,惶惶震怒之声扩散天枢殿中,惊人的威势涌向四方,连烛火都为之摇曳动荡,氛围突然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! 这突然的震呵毫无预兆,如暴雨倾盆而至,纵然赵文璟身为当朝宰相,又是两朝元老,可谓是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,也罕见当今陛下这般震怒。 不由得,心中变得谨慎了许多,惊疑和紧张不自觉地酝酿的眼中,附下的身子下意识地更低了一分。 龙案之上,端坐的当朝陛下秦霄双目涌现怒色。 冷眸盯向手中的奏折,只见其中写着“邺城产出新盐,若能推行我朝各地,实乃万民之福”的字眼,眼里的怒火愈发浓厚。 这看似为民请命的道贺之词,实在是包藏祸心,齐心可诛! 经由先前姜太渊的进宫请罪,皇帝已经得知了凉州的新盐之争,知晓将来或许会有宋家人出面,接着朝中的势力觊觎新盐,本以为只是些寻常谏官酸儒,没想到竟连盐政司的官员都递上了折子。 掌管着大玄朝命脉的盐政要务,不思报效社稷,居然沦为了宋家人的走狗,为了一己私欲就将新盐之事颠倒黑白捅到了朝堂之上,甚至直达圣听。 好啊...... 好啊! 这就是为国为民的忠直之臣!? 看着这份没有署名落款的奏折,皇帝陛下眼中冷笑,对于那被当做工具的走狗盐官心里看得无比透彻。 既想讨好宋家人,又不愿冒名而出,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,深谙为官之道啊! 此事若是传扬于百官之间,新盐必将引起百官震动,到了那时,势必有不知情的老臣激动难平,齐齐进言劝解推行新盐。 当皇帝的为了百姓夺去子嗣财富,哪怕是有着为国为民的初衷,也终究会成为一则笑谈,有失皇家体统,而此事还偏偏无从选择,秦霄只得认了这个恶名,同时也让不受待见的儿子秦风再度引得世人注意,就好像快被遗忘的一道伤疤,又浮现在了天下臣民的眼前。 此一招,不仅将皇室算计在了里面,还达成了自己的私欲,可谓是阴险至极,如此小人,不惩处何以振国纲! 眼眸微眯,大玄皇帝的眼眸里浮现一分血色,奔腾的怒火渐渐压下,却是令人感到了无比的惊恐。 身旁静立陪伴的总管太监常礼深知大事不妙,陛下已然动了杀心,自是不敢怠慢,即刻躬身近前查看奏折。 细细扫过了一眼,字迹看得无比真切,瞬间就柔声应答做礼。 “启禀陛下,此乃盐政司理事杜青云的笔迹。” 常礼作为宫中四大掌权太监之首,不仅是太监总管,还兼有掌印太监之职,地位无比崇高,自然身有不凡的才能,辨识字迹为其中之一,不仅过目不忘,且毫无差错。 连常礼都确信道来,奏折出自何人之手已然再无疑虑。 皇帝陛下闻声,脑海中浮现了那个平日兢兢业业的盐官,心里确信了猜想,眼里冷意十足,沉声发出了御令。 “宣杜青云觐见!” 太监总管常礼即刻应声碎步退出,向着门外的宫仆降下了圣意,望着宫仆急切而去,心里感慨难平。 陛下,终于还是动怒了。 自打当年远征归来,京都除去一些偶尔的微微波澜,已经平静了太久,无论是王公望族,还是世家权贵,都沉溺在安逸中太久。 他们忘记了,陛下可是当年屠灭数国的统帅,以雷霆手段登临帝位的一代霸主啊。 京都,看来将要进入多事之秋了。 ...... 京都宋府。 丑时将过的夜色笼罩之下,礼部尚书宋玉亭在软塌上辗转反侧,细细回想着近两日的过往,并未发觉任何差错,却是始终难以入眠。 隔窗望着暗淡的星光散落,近来收敛不少的宋玉亭轻声叹气出声。 “哎......” 这声轻叹响起,身边的夫人被惊动醒来,睡眼惺忪地劝解出声。 “老爷......您怎么还不入睡啊,要是误了明日早朝该当如何是好......” 妇人之见啊。 听闻着背后的柔声话语,宋雨亭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,神色愈发复杂了起来。 经历先前帝师姜太渊的入朝之变,他已经察觉到了隐晦的圣意,故而行事收敛了许多,连曾经的自信也开始有了动摇,说出去恐怕会招致族人讥笑,唯有他自己清楚,陛下已经心有不满了! 帝王一怒,伏尸百万啊。 当今陛下韬光养晦多年,必定心有大计,就好像蛰伏的猛虎,绝不能轻易触怒,若是一时不慎,即便他是宋家人又身居尚书高位,也不过是人臣罢了。 小心驶得万年船,谨慎一点总无大错,这种慎重的心情,自当日姜太渊再入朝堂之后,就在他的心间愈发的明显。 再度回想着近来的一切,前前后后思虑了几遍,除了稳妥考虑,在前几日压下了凉州宋雨才的书信,似乎也再无异事,想来应该不会有何差错,定是自己近来有些劳累了。 转眼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,宋雨亭心里才算有所安慰,感到了几分困意来袭,正要入睡歇息...... 却在此时。 激动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窗外大院中! “噔噔噔!” “兄长!兄长!大事不好了,大事不好了!” ...... 听闻弟弟的深夜前来的急切呼声,宋雨亭心里一纠,些许的睡意一扫而空,整个人都猛地一机灵! 下意识的,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在心头凝现成型! 根本顾不上身后夫人的埋怨和不解,堂堂礼部尚书宋雨亭猛地蹿下了软塌,光脚急切奔出了里屋,双手猛地拉开被急切敲打的房门! 只见,他的弟弟宋雨平满头汗珠的急沉声注目而来,身后紧随的本府管家更是吓得六神无主! “兄长!出大事了!” “盐政司理事杜青云连夜被召入宫中,随后获罪流放塞外千浮塔,永生不得入关!” 流放千浮塔?! 那可是九死一生的远途,即便将来侥幸苟全性命,也是注定一生为仆为奴苦役昼夜,比死了还要惨烈千万倍! 嘶...... 听到宋家的附属官员突获重罪,宋雨亭惊得眼眸一滞。 回神稍加思虑,宋雨亭的神色变得严峻起来,脑海中的惊疑也在瞬间放大,难以置信地急声相问。 “这怎么可能,杜青云究竟所犯何罪?!” 第211章 惊动朝堂 “这怎么可能,杜青云究竟所犯何罪?!” 被紧紧质问的宋雨平一头雾水,迫于不同寻常的情势,才好像有了几分急智,想起了某些细节,语气犹豫地附耳悄声出言。 “听闻杜府管家传出的消息,似乎......是和近来凉州送来的书信有关,杜青云收到凉州来的书信,没过几日就被传召入宫,今夜已经获罪而去。” “眼下,恐怕都要出京都的北门了!” 这话一出,礼部尚书宋雨平当场心里一沉,预感成真,隐忧尽数涌现在了心头,一股怒火升腾在心间,怒骂声震响院落! “凉州......” “凉州!?” “原来是宋雨才那个废物做得好事,坏了家族大事,他万死难辞其咎! 宋雨平听到杜青云获罪的秘闻,心中震动不已,感觉到事出诡异,陛下行事也比往常狠厉了数倍,故此才深夜前来报信,与兄长通气商榷。 不曾想,他的兄长宋雨亭竟是直接骂出了声! 听着兄长怒不可遏的表情,听闻着那怒火动荡的骂声,全然没了平常的斯文儒雅,足以见得心中震怒到了何种地步。 可被惊得一脸呆滞的宋雨平却是目露疑惑,难以置信的眼眸瞪大了一圈。 这一切的背后,竟然和远在凉州的表弟宋雨才有关? 怎么可能! 宋雨才不过是他们这一辈中最不成器的小角色,明明出身人人敬仰的宋家,却是文不成武不就,甚至自甘堕落做了商贾,说起来都是个家族之耻,而且此人又是远亲,即便不知出于什么缘故,与杜青云相交,也不可能影响到朝堂的局势,害得杜青云这个得力干将获罪被流放啊...... 震动和惊疑涌现面容,被罢官的宋雨平百思不得其解,还未来得及出口相问,却是见穿好衣物的嫂子宁氏从里屋走出。 同样一脸惊疑地挤出笑意柔声相问,随口道出了心头疑惑。 “夫君......到底出了何事,表弟不过是修书一封,怎会惹出麻烦......?” 谁知这话刚一出口,向来儒雅的宋玉亭竟是气得脸色发青,狠狠地回头盯了过来,再度怒骂出声! “不过......是修书一封?!” “混账!” “你可知他闯了多大的祸事?!区区一个商贾,竟敢觊觎七皇子的新盐,他还以为七皇子是那个患有疯症的落寞皇子,却是已经惹下了大祸!” “本官前几日收到书信,就知他居心不良恶行不改,只想着一己私欲而不顾宗族大局,原以为烧去书信可免去这愚蠢行进招来的祸事,不曾想他竟自作聪明,向杜青云也修书了一封!” “为了一己私欲,害得杜青云获罪事少,若是惹得陛下不满我宋家,将来降下圣威,致使我宋家基业受损,他万死难辞其咎!” “你一个妇人,岂敢擅自出言妄谈家族国事?!” 眼见夫君面容铁青,罕见的怒色满布双目,全无往日的斯文儒雅,宁氏只觉得万般委屈,可当她听清所有的话语,眼里唯有难以言喻的惊恐。 一封书信,竟招致如此祸患......?! 不懂大事的宁氏当场就被吓得脸色惨白,再不敢擅自出声,眼眶发红地静立一旁,好像明白了事态严峻无比。 至于被罢官的宋雨平,已是惊得心头波涛席卷而来,双腿都吓得一软,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。 陛下这是要对宋家动手了......? 经历了罢官罚没俸银的罪责,宋雨平早就清醒了很多,对于当今陛下的铁腕亲身领教过,身为宋家人的优越少了许多。 此刻听闻兄长的一番话,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,瞬间惊得不轻,为那猜想中的后果感到莫大的压力,同时也对于宋雨才那个蠢笨如牛羊的废物恨之入骨! 狠狠咬牙之下,宋雨平惊恐难定的心神才勉强稳住了几分,急忙向着兄长请教出声。 “既是如此......我等该如何是好?!兄长你今日务必小心行事,朝堂之上定有波澜啊......!” 感到亲弟弟似乎也成长了不少,面对这等大事还尚有几分清醒,比起曾经成熟老辣了许多,宋雨亭的心头略为欣慰。 回过神来落座茶桌,沉吟之下,宋雨亭神色凝重地重重点头,即刻沉声吩咐出声。 “你所言甚是,为兄自会谨慎行事。” “唯今之计,你即刻修书一封,火速派亲信送回族中,向大兄禀明此事,务必公告天下,将宋雨才逐出族外,亡羊补牢为时不晚!” 宋雨平听得目露凝重,怒火难平地咬牙应声。 “好!我这就修书,赶在城门开时就将书信送出,定不会让那个废物玷污我宋家声名,想来就算宋雨才在凉州经营族中买卖,大兄也会酌情严办,绝不会落人把柄!” 闻声点头,宋雨亭的眼里才算有了几分安定,恢复了往日的沉稳,还未来得及轻舒长气,却是见天色渐亮,已快临近四更。 急忙命夫人伺候穿好朝服,临行之时再度叮嘱了弟弟几句,就此匆忙出府,哪怕一夜未睡,也已然顾不得其他。 乘着软轿前行,宋雨亭连打盹的意念都没有,明明熬了一夜,竟是感觉不到丝毫倦意,整个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。 直至软件停在皇城门前,他慢步下轿,望着来过无数次的城门,眼里的凝重才被强行压下,稳步前行间与朝中同僚含笑问候,好似如常情景。 进宫,入殿,面圣,禀奏。 一切的一切,都好像与昨日无异,根本无事发生,没人察觉出任何异常,只是如同往常那般的进行着朝会。 百官立于天玄殿中,文武分两侧恭敬而立,不断有人出列禀奏,气氛肃穆威严,百官却习以为常,神色毫无异端。 唯有文臣前列的宋雨亭颔首静立,僵立的身形透露出几分难以自制的细微谨慎,听闻着同僚的禀奏,他好似如芒在背,每时每刻都感到极为煎熬。 即便从未抬头,心里已是凝重无比,暗暗祈祷着今日的朝会安定结束。 直到最后一位官员禀奏完毕,太监总管常礼的阴柔之声响起在天玄殿中,此刻听来竟有如天籁,让宋雨亭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 “有事秉奏,无事退朝~~~~~~” 呼...... 静候了几息,宋雨亭未听到有人出列,忐忑的心情落下了不少,浑身都放松了几息。 可就在这种众人都以为即将结束的节骨眼上,淡漠高坐龙椅的皇帝陛下突然开口,沉声之言引得百官动荡,齐齐为之心头一震! “众卿家,盐政司理事杜青云贪赃枉法,已被流放前往千浮塔,诸位听闻此事,可有何感想?” ...... 惶惶圣音回响大殿,百官为之一震。 第212章 君臣问对 第二百一十二 “众卿家,盐政司理事杜青云贪赃枉法,已被流放前往千浮塔,诸位听闻此事,可有何感想?” 陛下的沉声之言缓缓响起,百官心头猛然震荡。 身居四品的京都盐官,突然被流放到了千浮塔,此事竟是毫无风声,惊异的同时,也为陛下降下的罪罚感到了极度的震惊,心中蔓延出了莫大的疑虑。 短短一问,满场文武百官悄然无声,整个天玄殿寂静无比,气氛突然压抑下来,一种沉重感充斥着所有人的心神。 陛下此问,到底有何深意......? 唯有静立于文官之首的宋雨亭在此刻心中剧震,莫大的压力涌上全身,瞬息之间已经感到背后冷风阵阵,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。 陛下,果然还是要发难了! “众卿家,盐政司理事杜青云贪赃枉法,已被流放前往千浮塔,诸位听闻此事,可有何感想?” 皇帝的威严之声淡漠响起在了天玄殿中,平和的语气却是给予了文武百官莫大的压力,惊疑的神色浮现在不少官员的面容里。 官居四品的京都盐官竟被流放? 此事竟是罕有人知?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,令陛下如此震怒,降下重罪问责? 此刻问话而出,又有什么深意......? 种种疑虑涌上心头,年岁不一的文武百官们神色谨慎无比,心中却是波澜起伏,颔首静立多时,无人敢于出声,甚至就连百官之前的诸位皇子,也在此刻陷入了沉寂当中! 大玄天子秦霄落于龙椅,淡漠地扫过百官的面容,望着不出意料的反应神色淡然,那双高高在上俯视而来的眼眸,就好像要把每个人都看穿,仅仅是感受到视线,就令天玄殿的气氛愈发凝重! 直到视线扫过众人一圈,再次回到了大皇子秦皓的方正面容上。 “皓儿,你听闻此事可有所感?” 大皇子闻声做礼,即刻踏前一步躬身应答。 “启禀父皇,儿臣深感惊骇,不敢相信我大玄朝的盐官竟会贪赃枉法,盐业为国之根基,盐官身系天下百姓福祉,若是贪赃枉法,当严惩之以儆效尤!” 听闻着中规中矩的回答,皇帝陛下眼中不见波澜,继续望向了其余皇子。 “你们以为如何?” 众皇子齐齐做礼,同声应答。 “父皇英明,儿臣深以为然。” 面对着不知答案的问话,显然没有一个皇子愿意冒险多言,况且大皇子的言论已无差错,就更不需要特立独行。 眼见诸多子嗣都谨慎出言,大玄皇帝秦霄也不意外,对于这种问题,他本就不指望能听到什么稀奇的言论,无非是借着皇子的口带出群臣而已。 就在这种开场过后,气氛似乎略有缓和。 大皇子却是目露犹豫,似乎心有不解,斟酌几息,竟是再度出言,耿直无比地道出了心头疑惑。 “启禀父皇,儿臣有一事不明,杜大人到底所犯何事,让父皇如此震怒?” 这话一出,连不少官员的眼中都露出复杂的神色。 大皇子到底还是那个大皇子,行事向来严正,却是还像曾经那般的古板,并未从当年的疑诗案中吸取教训,实为臣子的大忌啊。 陛下都金口玉言,杜青云贪赃枉法,此事岂可有他论?就算心中疑虑,也不该在朝堂之中,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向陛下啊,这不是在抬杠么。 只是一语过后,气氛变得有些微妙。 百官颔首静立,天玄殿比起方才还要寂静。 哪怕一句进言,都足以让群臣心头重视,甚至在心里反复斟酌,时刻洞察着变化的风向,说起来犹如小人之嫌,却也是为臣之道,面对着一国之君,必须时刻小心行事注意言行。 伴君如伴虎,古人早有言之。 就在百官紧张的静候下,皇帝陛下目露惋惜地望了一眼大儿子,他这个长子性情忠厚,处事严正公平,待兄弟宽容谦让,确是不失长兄的身份,可若是论治国之道,却是差了太多,还有待磨砺,数年而来长进有限。 心头失落感慨间沉声出言,皇帝陛下的语气听不出喜怒,却是威严更甚了几分。 “杜青云私卖官盐,此事人赃并获无需再议,宰相大人查得一清二楚,朕深感痛心!” 听闻这般言辞,又见白发宰相赵文璟挺立当前,一干人哪还敢去在意此事的真假,就连丝毫的怀疑之心都泯灭在了心底。 在赵文璟的带头下,百官齐齐告罪,声震大殿。 “微臣有罪!” “微臣有罪!” “微臣有罪!” ...... 官员中的宋雨亭也全程相随,无论是否真心,在此刻根本不敢表露异色,惶恐的心情愈发浓厚,心境如履薄冰。 奈何,他从未感受到陛下的视线,愈是因为如此,就愈发地紧张难平,比起初次踏入天玄殿还要胆战心惊。 相比之下,身着宰相紫服的赵文璟老态龙钟,却是如泰山不动面不改色。 看着这位两朝重臣领头告罪,行事老练无比,不愧是经历过诸多风雨的文官之首,皇帝陛下眼里有几分赞赏,又似乎有几分问询之意,平和地注目而去。 “赵宰相为官已有四十余年,历经两朝,见证了我大玄的荣耀,实乃社稷肱股之臣,今日言及此事,又作何感想?” 这问话一出,不少官员躬着的身子都不由得僵了几分。 陛下先是以惊人的流放之事问及皇子,这种问询也还在情理之中,无非有考教之意,但此刻却是问起了宰相大人,里面的深意就耐人寻味了...... 平民也知臣子之说,却鲜有人懂臣子二字的深意,哪怕位极人臣,也永远都是外臣,远不如皇子来得亲近和尊贵。 此刻的问话,莫说皇子与当朝大员为之惊异,就连官员后列的不少人都察觉到了异常的气氛,神色紧张无比,只是一言,竟令诸多官员心中一沉,仿佛回到了学堂启蒙时期,面对老先生那般的惶恐和惊骇,两耳竖起静候着宰相大人的回话。 在满朝文武的静候下,只听宰相大人中气十足的声音缓缓响起。 “启禀陛下,老臣深感震动,窃以为为臣者,当铭记圣恩,思报社稷,勿忘赴考初心,方可正道远行。” “杜青云之事,如晨钟暮鼓发人深省,天下百官皆当铭记!” 第213章 大玄将有大事发生 宰相赵文璟之言响起天玄殿中。 神色各异的百官都目露敬佩,眉眼间有几分沉思之相,甚至于就连皇帝陛下也好像心中欣慰,连连称赞着望向了众人,眼里露出淡淡喜色。 “宰相之言,甚合朕心啊。” 就在众臣准备齐齐恭贺,附和陛下之言,依照往常朝堂礼节那般做礼应声之时,却是听闻殿下语气一转,眼眸瞥向了文官中列的寸须官员。 “宋尚书。” “你,以为如何?” 唰! 宋雨亭突然被这一问,绷紧的心弦扯断,多年来自诩沉稳的心境竟是瞬间崩塌,连脸色都变得苍白了几分! 有种大祸临头的直觉涌上心头,连忙做礼高声应命。 “陛下圣明!微臣......深以为然!” 几乎就是绷紧了浑身力气应话的瞬间,宋雨亭方才认识到了何为帝王之威,三言两语就让群众噤若寒蝉,连当朝宰相也迫于情势不敢妄言,与这种看透人心的霸术相比,多年的官场磨砺是多么的浅薄。 曾经初见圣颜的敬畏终于被唤醒...... 宋雨亭心中惶恐不已,全然不敢流露出任何的异色。 在文武百官的惊异注视下,他躬身做礼候命,根本不敢擅自动作,就好像浑身重达千斤,连手脚都不再是自己的。 足足过了数息,经由陛下一句意味深长的淡漠之言,一切才回归了平静。 “诸位爱卿,今后当铭记此事,引以为戒!” 在百官齐齐恭送的声音里,宋雨才已然浑身发软,劫后余生的感觉无比强烈,直到陛下圣驾离去,诸多同僚相继起身,还躬身于天玄殿中。 良久方才缓缓起身,心中已是惊恐无比,回神之后匆忙离去,竟是连同僚的问候之言都只是草率回应,看起来显得有些失礼。 这般古怪的情形,被个别重臣和皇子远远看在眼里,回想着方才的朝会,尤其是想到陛下最后的提点告诫之意,还特别问了宋雨亭一语。 似乎......意有所指? 想到这里。 不少重臣的心头猛然一纠,几位皇子也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! 陛下这是在对宋家警告,同时向着满朝文武提醒,一语敲打百官,两问震动猛虎啊! 近来到底发生了何事......? 大玄,似乎将要有大事发生了?! ...... 邺城。 王府的饭厅里笑声阵阵。 赴宴的许朝元和王勋自是不用多说,能享用一番王府美食,顺便还可以品尝到塞北红,近来又打造了出陌刀,可谓是人生一大快事,自是值得庆贺。 哪怕殿下还未发话开宴,这两人已经乐呵的不行,心里美滋滋的,早就做好了大餐一顿的打算。 次座的薛仝略有感染,脸上也带有几分喜色,却是好像心事重重,有点抹不开面子一般,没有武将该有的豁达的爽朗,半天都闷声不吭。 直到北王殿下忙完公务而来,三人才齐齐起身,气氛也一下子热烈了不少。 “末将,参见北王殿下!” “末将参见殿下!” “属下参见殿下!” ...... 几乎如出一辙的干练抱拳,一眼望去很是整齐,无需别人介绍,哪怕是不相识的人见了,也能看出个大概,眼前这三个糙汉子都是武夫。 眼见三人都已经久候多时,今日的午宴既是私交也为了公事,未婚妻苏颜霜不便同坐,在场的都是军中大老爷们,秦风也就免去了那些虚礼。 微笑点头,随意地平和应声。 “都免礼吧。” “设宴只为庆贺陌刀打造成功,顺便也为薛将军补上远道而来的洗尘酒,无需这般客套,今日随意宴饮便是。” 听闻这话,三个糙老爷们只觉得说到了心坎里。 王勋和许朝元跟随殿下已有了时日,深知殿下性情平和,分明是皇裔却能亲切待人没有什么架子,早就适应了这份礼遇,当场应声做礼,待到殿下落座之后,他们也就自顾自地随意落座,看起来跟两个铁憨憨一样。 薛仝虽说也是军旅出身,已然成为了中郎将级别的存在,称得上是一方军中巨头,又是凉州第一猛将,自然不可相提并论。 多年的官场磨砺下来,又深得凉州都督张之栋的赏识,薛仝也是见过不少大场面,多多少少受到了感染,对于礼节十分看重,一时做不到像那两个货一样没心没肺,哪怕随后应声谢恩落座,总是显得有些拘礼。 鼻尖飘过诱人酒香,面前摆满珍馐美食,即便看得眼热心痒,薛仝依旧不敢妄动,颇有几分人臣该有的模样。 似乎是被这个外来的第一猛将影响,老成几分的许朝元收敛了几分,全然不像王勋那般两眼发直,直勾勾地盯着新酒的酒坛。 这一比之下,倒是王勋的直白让人感到亲切。 秦风见到三人眼里多少流露出的向往和激动,也就不再折磨他们,再度出声,将拘谨的气氛缓和了几分。 “先同饮一杯,而后你们随意便是,无需再过于拘谨,否则本王就撤了这酒宴。” 面对北王殿下一再的平和出声,就连薛仝也感到了几分尊敬,不由得心生好感,全无往日官场相交宴饮的距离感,倒像是真的在军中大庆一般,说不出的自然和舒适。 待到一杯美酒下肚,念念不忘的滋味再度弥漫唇齿之间,哪怕不是初次喝到,薛仝仍感到无比的惊艳,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愉悦,不禁赞叹出声。 “好酒,好酒啊!” 军中将士多喜好军备和美酒,这话真是一点儿都不假。 见到薛仝的防备放下不少,秦风心里淡淡一笑,也没有刻意相劝,只是顺其自然地与其闲聊,其间同饮了七八杯酒,转眼就见薛仝面带红润。 显然,就算是猛将,也一两下适应不了高度的蒸馏酒,烈性太强已经有些上头了,何况今日的酒宴所用杯具更大,几乎和小茶杯差不了多少,连秦风都感觉到了一丝闷热。 只是一个微不可查的眼神,许朝元就领会到了深意,再度举杯相劝,准备让这位仰慕多时的凉州第一猛将好好体会一番新酒的美妙滋味。 “薛将军,来,满饮此杯!” 薛仝面有犹豫,但见许朝元一脸真挚,起哄敬酒的王勋就更是真挚的离谱,纯净的眼神人畜无害,他也只得出于礼节一饮而尽! 可是喝完这杯,薛仝却是倒立酒杯,然后抱拳做礼,向着秦风致歉出声。 “承蒙北王殿下盛情款待,末将感激不尽,奈何还有重任在身,需得看管都督所求的宝刀顺利返回,绝不敢有任何差池,还望殿下恕罪!” 第214章 神兵多了亿点名将也心动 秦风闻声点头,眼里有几分欣赏之意。 时刻牢记军令,不负大将之名,面对盛情而能婉拒,足可见其行事稳健知晓轻重缓急,确实是个人才啊。 当即向着门外仆人示意。 稍后就有一名家将双手平托着精美的木盒应命而入,那木盒长约六尺,宽有四寸,不同寻常的尺寸一眼就抓住了几人的目光。 薛仝看得眼里浮现亮光,只听北王殿下的温润之声缓缓响起。 “薛将军牢记军令,实在令人敬佩,本王岂会陷将军于不忠不义的处境,这便是张都督所求的陌刀,乃是近来你们亲眼目睹打造完成,酒宴之后便可带走!” 听闻这话,薛仝已经有些迫不及待。 他只是见过陌刀的粗型,连刀柄都没有配上,就已经难以忘怀那锋利的刀刃和惊人的威力,此刻见到如此隆重的礼盒,心里的期待已经难以遏制。 双目跃跃欲试地望去,薛仝不自觉地缓缓起身,激动难平地请示出声。 “殿下......” “末将......末将可否先行一观?!” 秦风微微一笑。 “将军奉命带回此刀,自然可以先行查验一番。” 闻声,早就迫不及待的薛仝两眼放光,连忙抱拳道谢之后起身而望,揭开木盒,只见其中躺在一把长约五尺的寒芒大刀,却是不像江湖环刀那般的笨重,刀刃仅有存余,刀柄长约两尺,通体散发着骇人的寒光,比起先前所见还要摄人心魄! 尤其是那刀刃之上的寒芒,一眼望去就让人欲罢不能,即便是经久沙场的薛仝,也看得移不开双目,宛如望见了倾城绝色。 这就是陌刀的真正模样。 真是绝世名刀啊! 望着如此宝刀,薛仝眼里光华四起,本就泛红的面容变得更有色彩,整个人都好像焕发了精神一般。 爱不释手的细看良久,方才缓缓放入了木盒之中,眼里闪过一道淡淡的遗憾。 回首望着北王殿下含笑的目光,薛仝流露出几分尴尬,迟疑了几息,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。 “殿下,恕末将斗胆一问,如此神兵,邺城还能打造多少?末将......末将可否也厚颜求得一柄,所需银钱绝不还口!” 听闻不出意料的要求,秦风微微点头,看向了吃得满嘴流油的王勋,随口淡淡地问出声来。 “以目前的损耗来看,陌刀还能打造出几把?” 王勋闻声连忙起身,见是殿下开口相问,直接如实地做礼禀报! “启禀殿下,这陌刀重达十来斤,以目前的损耗来看,应该也就打造个几十柄吧!” 几......几几几十柄?! 还也就?! 这说得是人话? 如此神兵,斩金断石易如反掌,整个凉州也找不出第二柄,邺城竟还能打造出几十柄来,你当是烂大街的破铜烂铁么?! 薛仝被王勋一语就惊得瞠目结舌,老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! 死死地盯了王勋数息,见其面不改色双目清澈,绝不像是在扯谎,又想到亲眼见过邺城铁匠打造,想来应当不假! 顿时,薛仝只是一想,就激动得脸色涨红,立即躬身做礼,向着北王殿下请求出声! “殿下,末将只求一柄陌刀!” 看着策略奏效,秦风轻笑注目,意有所指地目露难色。 “一柄陌刀何足道哉,但北王有些事心有疑虑,可否请薛将军为先行解惑?” 薛仝闻声如梦初醒,猛然惊得酒意都消散了不少,心里的激动也被瞬间压下,身为边疆大将的警觉涌上心头。 难怪...... 难怪北王殿下如此礼遇自己,甚至还答应了赠出陌刀这种宝物,原来是有所图谋,方才稍有不慎就会险些中计啊! 这位殿下,将人心拿捏得这般透彻,实在是有些可怕,难怪当初,以张都督那般的阅历和见识,都在言辞间对其表露出了几分敬畏。 猛然惊醒的薛仝满目惊骇,转眼间神色凝重无比,惊觉自己险些犯错,中了北王的计谋,哪怕及时醒悟,也惊出了一身冷汗。 此刻再度望着这位神色平静的俊朗青年,不由得心中敬畏浓厚了数倍。 就算是心心念念的陌刀唾手可得,薛仝不由得心头热烈,甚至感到有些不舍,出于下意识的忠诚,军人的使命还是让他恢复了理智,咬了咬牙沉声回绝! “殿下无需多言,末将绝不会道明有关张都督的任何事,此行也无其他目地,这陌刀......这陌刀乃是当世名器,末将岂敢奢求!” 即便立场不同,即便目地各异,甚至于彼此先前从未面见,听闻这般严正之声,大将的气度丝毫不减,许朝元和王勋静望而去,眼里有些不喜,容不下他人对于北王殿下这般无礼,心中却不自觉地感到了一丝敬佩。 甚至于,连秦风也为之动容。 正是因为如此气节不俗的名将镇守,凉州当年才没有被外族侵入,若是天下间的将士都是如此,何愁外族蛮夷! 只是秦风也很清楚,千军易得一将难求。 莫说如同薛仝这样的气节大将,就连许朝元一般作战经验丰富的忠诚统领,都已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,是久经沙场踏着尸血熬到了今日才有的蜕变。 若想天下间军士人人都是许朝元,那已经是极为不现实的事情,至于像薛仝这样的猛将,就更是难得万分。 感念于此,秦风也明白了此人前来的道理,知晓了为何张之栋会对这个薛仝这般看重,甚至信任他前来打探军情。 说到底,这位秉性忠烈的将军是大玄难得的边疆脊梁! 话虽如此。 眼望着薛仝坚决的发声拒绝,眼珠子却是闪过不舍的委屈和气愤,就好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憋屈和怒色涌现,过人气节和忠诚固然令人敬佩,这份令人哭笑不得的真情流露也是分外真实。 嘴上说着不要,实际上身体还是很诚实的。 这种情形,倒也是人之常情,能露出那份气愤神色,正是因为对于神兵的执着和热忱,是个人都会有此一面,而能放下这份狂热的,才是真正的爱国大将,世间却罕有人能及! 念及于此,感受着有些剑拔弩张的微妙气氛,秦风不由得无奈轻笑,将这个凉州第一猛将的敌意沉声否定。 “薛将军,本王何时说过,要问你张都督之事?” 话音刚落,薛仝脸上的严正缓缓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狐疑和诧异,悄声打量了几眼,直到看见北王殿下似乎从未动怒,一直神色如常。 这才将信将疑地缓缓做礼,沉声问询出语。 “不知殿下欲问何事,竟能抵得上一柄陌刀......?” 第215章 私控盐铁世家就是天下的暗疾 薛仝疑惑闻声而出,虽说北王没有必要诓骗自己,却是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事情抵得上一柄陌刀,若是答话就能得到如此宝贝,那实在是此行的最大幸事。 不出意料的话,北王想要知晓的,定是一件常人难以打探的秘闻,只要他知晓又不涉及军中秘事,讲出来倒也无妨。 以三言两语换取一柄陌刀,绝对是天大的美事,傻子才不会应下。 即便心知此事玄乎,奈何是出自北王之口,又在两位邺城武将面前,此事必然做不得假,不由得心中紧张眼露期盼而去。 在他忐忑的期待注目下,北王殿下微微点头,不疾不徐地注目而来,脸上的笑意没有任何变化,就好像在闲聊般地随意出声相问。 “薛将军,你可知道除去军中分配,还有何办法能弄到铁矿石?” 铁矿石......?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! 薛仝听得眼里一惊,心里的疑惑解开了大半,北王殿下能打造出兵器,甚至炼制出精钢,确实是需要铁矿,不然这等惊人的锻造技艺岂不是荒废,若是没有铁矿,就算有再了不得的锻造技艺,也毫无用处,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。 瞬间明悟了不少,薛仝总算明白了这个问题的价值所在,心中对于陌刀的允诺坚信了几分,急切的期待开始酝酿。 可与此同时,他也有更多的惊疑浮现在了心头。 北王已经得到了张都督私下交付的三千斤铁矿石,如今还要打探铁矿石的门道,这里面似乎大有文章! 邺城不过是凉州最为微末的小城,哪怕眼前因北王的影响模样大变,比起寻常城池繁华了不少,城中民众激增,充其量就是个万余人的县城,不可能再有更多的兵力了。 一个小城的兵力,就算为了打造兵器需要铁矿石,也绝对不可能用得了太多。 眼下邺城已经有了三千斤铁矿石,不出意料的话,将来或许还会再与张都督私下商议弄来矿石,完全足够邺城用度,殿下却是又打问铁矿石的渠道,这种做法由不得引人怀疑。 这么大量的铁矿石都难以满足邺城的需求,已然超越了薛仝的寻常认知。 一个小城需要大量铁矿打造兵器,能有什么缘由,依照常理而看,几乎是个人都能说得出来,那便是为了囤积兵器! 背后的真相也是格外的明显...... 那便是自成势力将来造反! 嘶...... 只是几息之间自然而然地想到这种可能,薛仝就被惊得不轻,原本稍稍放松的心情又纠在了一起。 若是常人身在边塞小城,还图谋囤积兵器造反,他只会当做是个笑话来看待,这种无知的做法实在可笑,也太过坐井观天,根本不知天下二字的含义。 奈何,这事却是和眼前的北王联系在了一起。 一位曾经名满京都的皇裔流落边塞,而后再度崛起,就好像韬光养晦的预谋一般的顺利,史书之中并不罕见这种经历。 这种人通常野心极大眼界超凡,将来造反也是命运使然,绝不可能是一时冲动,也不可能是无知的莽夫行径。 无论如何做想,本该荒唐的造反猜测似乎正与这位北王的过往不谋而合。 薛仝已然心中惊骇,却是不敢表露出来,就算自认猜测无错,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张都督对这位殿下的态度很是微妙,终究还是压在了心底。 毕竟这事实在太过惊人,他岂敢擅自言说出去,北王屯兵收矿的做法远超了邺城的能力,只有造反一种可能。 总不至于,这位殿下是打算尽数打造出陌刀这种惊人的神兵吧......? 这怎么可能呢。 陌刀何其珍贵,寻常军士岂能有资格使用,若是这种事都能成真,将来岂不是要震动天下? 万般猜测和震惊都压在了心里,薛仝纵然心跳如鼓,终究也是久经沙场的名将,面色并无太大变化,念及矿石的灰暗来源与自己无干,说出来也不痛不痒,是个白得陌刀的大好机会。 索性,装作无事发生般地抱拳做礼应声,本着稳妥的考虑随口打了个哈哈。 “启禀殿下,大玄的铁矿石多由兵部调配,需得一方驻军长官手谕,方可调运。” 见到这个大胡子名将琢磨了几息才应声,秦风轻笑着泯了一口新酒,心里对此事已经有了几分眉目。 这种说辞很是官方,几乎从军之人都很清楚,可惜只能糊弄旁人,却是瞒不过他。 这个薛仝,粗中有细啊。 将杯中新酒一饮而尽,秦风不疾不徐地缓缓斟酒,继续平静问话,如常的语气里透露出几分不满,不断地开始施压。 “薛将军,这番话本王自然知晓。” “不过......” “本王也曾听闻,在这塞北几州,有胡商私下买卖铁矿,完全绕开了兵部和各方驻军,在凉州地境就有此事发生,一群胡人能有这种本事,实在令本王惊异啊。” “这些胡人的铁矿石......?莫非......是凉州驻军私通胡人,倒卖了铁矿石从中获利?” 咯噔! 话音刚落,端坐的薛仝心里一颤! 注目的双眸猛然一滞,一种惊异的神色在眼中浮现,渐渐蔓延在了面容之中,明显地有了几分慌张。 私通胡人倒卖铁矿! 这可是大罪,整个凉州军界都要受到牵连啊! 北王殿下果然能言善辩,竟在三言两语间扣上了一顶如此大的帽子,从未做出此事的薛仝心中坦然,甚至有几分愠怒。 可在瞬息之间,他也为之惊骇难平。 薛仝深知,勾结外族的叛变罪名向来为军人痛恨,也是当今陛下最在意的事之一,若是他日北王真的不管不顾将此事捅到了京都,包括他自己在内凉州将领都要被波及,纵然是莫须有之罪,也是一场灾祸。 眼见自己敷衍出言,就立刻搬出如此罪名敲打相问,若是再继续装聋作哑,就会招致祸患。 真是好狠的手段...... 纵然年纪轻轻,皇子终究还是皇子,果决和狠辣非常人能及,这种掌控人心的强势作风,也绝不是普通人能够相比。 心中清楚一切的薛仝神色凝重,知晓北王得不到铁矿的来路绝不会罢休,只得轻叹一声,将所知的内情尽数道来。 “哎,殿下误会了,那些铁矿石绝非我凉州各地驻军所出,而是自世家手中流出!” 果然是和世家有关...... 秦风眼色一沉,心中的猜测落实,铁矿可谓是一朝命脉,绝不可能容常人染指,能做到这种事的,除去皇室,唯有可能是当今天下的八大世家。 只是没想到,世家竟敢将铁矿私卖给外族人,分明连各地的驻军用度都捉襟见肘,他们却是发着国财,简直是可恶至极,称为天下的暗疾也不为过! 第216章 得此明主真是天下军士羡慕的福分 唰! 听闻这般惊人的内幕,就连陪坐多时的许朝元和王勋都惊得猛然起身,脸色大变地惊异出声。 “世家?!” “连铁矿石都被世家掌控,这怎么可能!” 两人猛然惊起,震动的言语响起在饭厅之中,薛仝听闻语气中的惊异,复杂的神色凝现面容,显然也深有感触。 望着北王殿下严正数倍的神色,薛仝深知此事已然惹得北王震怒。 几人的目光就此凝聚而来,给予了薛仝不小的压力,可他也是无能为力,改变不了任何现状,虽说是小有声名的凉州名将,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未达三品的中郎将而已,又如何能与世家相提并论。 莫说是他,就连张都督,在某些时候也不得不为大局考量,曾经有过憋屈的过往,一州都督尚且如此,寻常人可想而知。 神色复杂地缓缓做礼,薛仝越想越有些怒火升腾,也顾不得北王到底有何目的,干脆将心中的憋屈沉声道来,顺便洗去这位殿下的猜疑。 “启禀殿下,铁矿确是从世家手中流出,此事千真万确,末将不敢胡言乱语。” “殿下明鉴,当今天下盐铁稀缺,朝廷有心为百姓谋得福祉,奈何多年战事拖延,国力损耗不小,只得施行公私共营的盐政之策,但是铁矿乃社稷命脉,向来律法严明,寻常人绝无可能私自贩卖,在塞北几州流出的铁矿,皆是出自蜀州洛家!” “那洛家传承数百年至今,家族势力惊人,又仗着世代经营铁矿买卖,就连朝廷用铁也得年年买入,天下间除去兵部和当今国舅,唯有洛家能买卖铁矿,却是常将私利放在国体之前,上好的赤铁就此私下卖给了胡人,此事不少同僚都心知肚明,每每言及痛恨不已!” “所谓世家,实乃卖国奸贼!” ...... 沉声之言愤恨响起,许朝元听得脸色阴沉,王勋更是气得青筋暴起! 想起曾经...... 他们苦守邺城多年,顶住了数次的蛮夷铁骑侵袭,哪怕手中的兵器身上的军甲破旧,仍是咬着牙守卫身后的万家灯火,保家卫国之心从未改变! 可其中的苦楚,又有几人能知! 从军多年,本是无奈之举,全靠着报国之心在硬撑,军饷无望还能硬抗,大不了顿顿清粥咸菜也能果腹,军备破旧岂是寻常之事! 前年初春,他们死守邺城,眼望着蛮夷铁骑逞凶,在远处河岸屠杀逃亡平民,军备破旧的他们却是无计可施,为了守卫城中的数千百姓,根本不敢擅自打开城门,眼睁睁看着同胞死于铁蹄之下,连放一支箭报仇都做不到! 哪怕是一支箭,都没有啊! 王勋当时急切目眦欲裂,双拳紧握的骨节发白,眼睁睁看着百姓被屠杀,却是根本无能为力,那种无力的绝望和悔恨自责,让他终生难望! 若不是许朝元顾全大局,深知城中缺少兵甲,屠杀百姓是蛮夷的激将之策,严令不许打开城门,他当时绝对会握着满是缺口的老刀冲杀出去,和那些蛮夷血战到底! 那一日,城外河道惨不忍睹,夕阳都被染成了血色...... “呃啊......” “快跑!快跑啊!蛮夷来了!” “娘!娘!” “哒哒哒!哒哒哒!” “哈哈哈哈!勇士们,将这些两脚羊全部杀掉,我就不信,里面的缩头乌龟今年还能死扛下去!” “狗日的蛮子!我就是死了,也要......!” “噗!” ...... 手足兄弟的不甘哀嚎...... 不断响起的悲愤谩骂。 还有那刺耳无比的嚣张狞笑,夹杂着马蹄声和野兽般的呼喊,回荡在奔腾的河水旁,久久难以忘怀。 直到今日,国恨家仇的刺痛记忆还历历在目! 邺城缺甲短兵,眼睁睁看着外族逞凶,却是只能满腹憋屈死守,兄弟们早已目眦欲裂,屈辱的血泪至今难忘。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很是复杂,既有邺城的弱小,也有军力不足的悲哀,可最为让人憋屈的,便是当年的军备破落! 没有军饷,没有安宁,没有希望。 这一切,王勋和众位兄弟都能忍耐,既然选择了戍边卫国,那就是自己的职责,为了报效大玄,为了百姓安居,为了军人的荣耀,一切都在所不惜! 也正是靠着心里的最后一口气,仅凭百余人的守军,硬生生坚守了几年! 可是。 身为军人,若是没有兵刃军甲,又如何上阵杀敌,如何保家卫国! 偏偏他们最为珍视,甚至当年做梦都想有的铁矿军器,竟是被世家倒卖给了外族人,说不定当年屠杀通报的利刃,便是出自大玄的铁矿打造。 这,是何等的悲凉! 听闻着薛仝讲述的真相,回想着当年惨烈的经历,王勋的三分醉意瞬间消散,猛地起身死死注目,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! 甚至,顾不得任何礼节,当场就咬牙切齿地吼出了声! “世家......世家!这群狗东西,我日他先人!” 愤恨之声震起,老成几分的薛朝元反常地没有劝阻,把所谓的礼节在此刻丢到了一旁,紧紧握着双拳眼眸通红! 显然,这位邺城的统领心头更为震怒,比起王勋有过之而无不及! 见到两人这般动容,甚至不顾礼节地骂出声来,薛仝并不奇怪,同为军人的他深有同感,甚至亲历过更多的悲凉之事,早就有了几分无奈和深深的愤恨。 倒是这两人如此忠直地震怒出声,必是苦战多年深受军备所累,却是坚持到了如今,还经历了先前的大胜,令人敬佩也让人羡慕。 不由得,薛仝心里竟有几分光华,明明是名动一方的凉州中郎将,却对这两个官阶低微的武将说不出的羡慕。 感受着有些沉重的氛围,眼见话都已经说开,薛仝迫于情势已经说了很多,今日不可再多言,况且还有重任在身需得返程。 心有感慨地缓缓起身做礼。 “殿下,末将承蒙款待,又能结识两位将军,心中欢喜,眼看正午将过,末将不敢再做停留,就此告辞,若有不周之处,还望殿下恕罪!” 秦风微微点头,向着门外家丁试了个眼色,早就备好的另一个大木盒被家丁双手平托而入,从那家丁吃力的神色来看,一眼就知分量不轻。 殿下居然真的就这般送出了名贵的陌刀......? 再看那如出一辙的木盒,薛仝已然惊得不知如何开口。 “薛将军,依照北王先前之言,这把陌刀赠与将军,望将军他日带着此刀上阵杀敌,再建功业,力保我大玄百姓安居乐业!” “本王眼前,绝不会有军士缺甲短兵之事,也不想今后再见,故而才寻求矿体以求自足,宝刀赠英雄,实乃人生一大快事,将军勿用推辞!” ...... 温润之声缓缓响起,薛仝已然心境动荡,万般感慨涌上心头,所有的疑惑都不再重要,全都化作了紧抱双拳的深深一拜! 得此明主...... 真是许将军和王参将的福分,天下将士无不欣羡啊。 第217章 欢喜辞别城门偶遇 薛仝深深做拜,动容的神色肉眼可见,看似简单的抱拳做礼,比起寻常隆重了不少,蕴含着万千的谢意,胜过了千言万语。 武将就是这般简单,直来直去的情感很是透彻,喜怒哀乐容易被人看清,也更让人喜欢,比起文人的委婉和扭捏来得爽快了不少。 仅是这一拜,秦风就知陌刀送得一点儿都不亏,甚至有些超乎了他的预料,他原本也只是出于约定,带有几分欣赏的送出去,最多也就是想着薛仝得此宝刀更能发挥效用而已,并未有其他所图。 此刻望着薛仝动容的神色,不曾想竟是落了一份沉甸甸的人情,陌刀确是珍贵,但在秦风跟前也就是成本忽略不计的小东西而已,凭此就能得到这种猛将的人情,将来必有不小的裨益,真可谓是意外之喜。 既得到了铁矿的情报,又收获了名将的好感,秦风的心情舒缓了不少,眼见对方去意已决,缓缓起身举杯相送。 “薛将军,本王以此美酒为你饯行,他日再见,将军必已是名满天下。” 听闻这般真挚之言,毫无皇裔的架子,本就承蒙厚赐的薛仝感恩不已,慌忙低头举杯谢恩。 “谢殿下,末将定当不负所望,以陌刀建功立业!” 宝刀赠英雄,确是一大快事啊! 见到薛仝这样的名将得到陌刀,王勋和许朝元简直是深有同感,也为殿下的大度和真挚感动,目露动容地举杯陪饮。 新酒下肚,热浪滚滚,溢于唇齿间的酒香也好像更为浓厚,将众人心头的畅快激发而出。 先前的怒火消散不少,唯有浓厚的送别之情。 薛仝不善言辞,郑重道谢做礼,满心欢喜地道别而去,王勋和许朝元甚至代替殿下亲自相送,陪同着薛仝踏出王府,眼望着马队离去还有几分敬意和感慨挂在脸上。 而在饭厅之中,杯盘狼藉的情景证明了一场丰盛的酒宴,空气里还酝酿着酒香味,秦风端坐主座,脸上的欣慰笑意渐渐收敛,回想着世家把控铁矿的现状,分析着情报以求找寻铁矿的门路。 就在这种沉寂的氛围中,轻柔的脚步声却是响起在了门外。 缓缓抬头闻声望去,苏颜霜带着丫鬟柔步踏入,清眸里带有几分淡淡的关切之意,四目相对之下,柔情愈发明显,比起数月前略有不同。 不等秦风疑惑问话,苏颜霜就轻声道明了来意。 “殿下,妾身听闻今日有酒宴,擅自做了些姜汤,以防殿下饮酒伤身,还望殿下勿要嫌隙。” 说着,身后的丫鬟屏儿端着托盘柔声走来,稳稳地将姜汤放在了食桌之上。 看着这副场景,秦风的心里暖意逸散,终于有种家的感觉蔓延在了心田,再望着眼角流露紧张的清冷未婚妻,不由得欣慰微笑。 “颜霜,辛苦了。” 轻声一言,引得苏颜霜耳廓微红,小女人的姿态不经意地流露,与往常的清冷模样大为不同,别有一番风情。 待到王勋和许朝元乐呵呵地归来,就见到殿下喝着爱心姜汤的甜蜜场景,一口狗粮撑得脏腑酸涩,眼巴巴望着姜汤,竟是比先前的珍馐美味还要诱人。 可惜啊,他们哪敢有这般奢望,为人臣子的本分决不允许有任何僭越,只得一脸羡慕地站在一旁,全程吃着狗粮心中欣羡。 见那哼哈二将眼巴巴的神色,秦风真是哭笑不得,为了保护单身狗的脆弱心灵,也想到了艰难的局势,喝了几口就端正了神色。 待到苏颜霜和窃笑抿嘴的丫鬟收敛几分,秦风再度向着两人吩咐出声,也不需任何避讳,将此后锻造陌刀的进展交代了一番,顺便把近来招募军士的情形问询了一番。 片刻之间。 许朝元和王勋干劲十足,饭厅里的激动言谈从未断绝,苏颜霜也是听闻了诸多大事神色动容,心里对于殿下的这份信任很是感动。 ...... 邺城东城门。 脸色微红的薛仝策马率队而行,背上挎着一个木盒,脸上都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喜色,一路望着繁华的小城街景,感慨难平。 身旁副将同样背着木盒,眼里有几分感慨,心中赞叹那城门前的邺城军士气度不俗,看得其余身穿素服赶着马车的凉州老兵都目露尊敬。 就在一群人将要进入城门,就此离开邺城之际,值守的军士却是伸手阻拦,示意他们等候原地。 远远望去,前列的行人都被阻拦,城门之外正有一队车马而来,浩浩荡荡一眼看不见队尾,起码也有二三十辆马车之多。 见此情形,副将眼眸一滞,面容里里有几分不满。 他们赶着回到凉州,不仅要向张都督复命,还有精钢打造的陌刀神兵交付,岂敢有任何的拖延,一出城门就要火速快马加鞭。 没曾想,竟要给一堆来路不明车队让路。 副将越看越焦急,当场就翻身下马,先行走向城门前抱拳问话出声,有着五品的官阶在身,哪怕身着素服,语气里也几分威严! “劳驾一问,我等有要事在身,那马队进城需时不小,可否行个方便,让我等先行出城?” 守城的青年军士听闻这话,好像确有几分道理,又见来人气度不俗,不禁有些犹豫,可身旁的孙二却是强势回绝,眼里的威严丝毫不落下风! “绝无可能!” 副将被这话气得不轻,眼里怒色渐起,小小的一个守城军士,竟然这般对待他,若不是顾念大局,他绝不会让这军士如此放肆! 瞬息之间,副将的眼里怒色升腾,惊得青年军士为之一震,不由得悄声附耳向着孙二进言劝阻。 “孙二哥,我看这人不一般啊,要不让他们先出城吧?” 孙二冷笑一声,摆出了几分老前辈的架势当场教诲起来,一手指着门外车队,一边波澜不惊地沉声出言。 “呵呵,小李啊,你还是太年轻了!” “看见门外领头的年轻公子了么?那位便是咱们邺城有名的陈默陈公子,如今可是北王殿下的人,在凉州做着大买卖呢,管他什么人,大得过殿下?!” 这话一出,年青的军士连连惊叹,向着孙二道谢的言语里满是敬佩。 听闻着这番目中无人的话语,副将心里一沉,实在不懂邺城的军士竟然只看得到北王,连北王手下的商贾都受到这般尊敬,简直是离谱。 无奈,就在他心中不满的时候,远望多时的薛将军沉声召回,只得满腹疑惑地谨遵军令,让行在了城门内的道路旁。 在副将一脸的不解注目下。 那浩浩荡荡的车队从面前经过,足足二三十个大木箱极为显眼,车轮在长街上留下的痕迹十分明显,似乎都是极重的财物,后列的唐家车队也是无比惹眼,看得副将眼里惊艳。 相比之下,神色平静的薛仝却是淡然许多,对于这种阵仗似乎已有心里准备,并不为之感到怪异。 唯有在车队离去之际,最后的马车里逸散着一股恶臭味,引得薛仝目露疑惑,似曾相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。 远远遥望数次,始终想不起是何味道。 带着一丝莫名的狐疑,薛仝皱眉回头,念及令人期待的回城之路漫漫,只得率队而出,向着凉州城出发...... 第218章 老乞丐发飙 陈默策马率队进城,自东城门而入,一路前行望着气象不同的邺城,心里有种久违的安定,不仅充斥着阔别家乡再度归来的欣慰,也有着日新月异的深切感触。 街道两旁,往来的行人比起曾经多了不少,贩夫走卒的身影也明显增加,新开的各色店铺整齐排列,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,热闹的街市远胜从未,好像给人有些陌生的感觉。 不过是几十天的光景而已...... 邺城竟是有些改头换面的味道,繁华得远超曾经,和以前那穷困的模样相比,简直就是模样大变,街市的繁华改变随处可见,连往来的百姓脸上都带着不同以往的自信和振奋,行走的步伐也变得有力坚定了许多。 这般变化太大,也太过迅速! 陈默看得一脸欣喜,身后车队的商界同僚和仆人同样激动不已,指指点点的一路走来,评议声咋咋呼呼不断,就好像是初来邺城的外地人一般。 “哎?那不是曾经张老三家的牛棚么,怎得变成了茶馆?!” “乖乖!还真是!” “我要是没记错的话,这里以前应该是个破落药铺啊,居然变成绸缎庄了......?” “这路也平整了不少啊!” “咱们邺城,真是今非昔比了!” “那可不!你们难不成忘了,咱们邺城有北王殿下,就是我们这些小地方出去的商人,如今也在凉州城里站稳了脚跟,放在以前万不敢想啊!” “这话倒是不假!别说我们了,就看那孙二都在城门值守,看起来威武不凡,我方才都差点认不出来了呢!” 一群人激动的沿路热议而来,引得了不少人的注目,浩大的车队已经见怪不怪,可那些熟悉的面容却是惊得不少路人停步,望见来人衣着锦绣,羡慕的问候接连响起,引得百姓不断聚集而来。 片刻间,围观群众就挤满了长街两旁。 以陈默为首的众商贾和仆人押着车队稳步前行,不断向着道路两旁的熟人回礼问候,心里渐渐升起了从未有过的荣耀。 那场面,比起有功名的文人回乡都毫不逊色,简直热闹的令人发指。 感受着乡亲们的热烈眼神,听闻着不断响起的激动赞赏之言,行事低调稳健的陈默也忍不住目露喜色,身骑骏马领队前行,说不出的意气风发。 荣归故里...... 曾经万不敢想的美好场景,此刻就在眼前,身处于羡慕目光包围中的陈默,心中感慨激荡不已。 短短几十天,他就从一个小城的商人,摇身一变成为了众人眼里的大人物,甚至在凉州城都颇有声名,简直就像做梦一般。 如此神异的奇遇,皆是北王殿下的恩赐,回响当初咬牙拿出十万两的果决,他直到此刻还感到庆幸不已。 同时,陈默满面春风的神色也悄然收敛了几分,历经凉州波折,他的眼界提高了不少,也深深地明白,这天大的机遇全要归功于殿下,眼下不过是初有成效,还容不得他有得意忘形的心思。 一切,才刚刚开始而已! 想到遥远的将来难以定论,似乎有着无限的前程,哪怕身为商贾,陈默也挺直了脊梁,眼里充满了信心和期待。 将要面见北王殿下,更是让他心境难平,不由得紧张了起来,就好像赶考归来的学子,忐忑地登赴恩师府上谢恩,压抑不住的激动遍传了全身。 直到行至邺城正中,陈默望见了日渐繁华的最大客栈,似乎也变得有模有样,立刻喝停了车队。 翻身下马,向着车队正中的素净马车走去,语气和善地做礼出声。 “唐小姐,邺城不比凉州繁华,委屈小姐暂住此处稍作休整,在下也回府略为安顿,之后好去王府拜见殿下!” 马车外窗素帘缓缓掀起,戴着轻纱的唐映蓉缓缓点头,很是赞同地轻声道谢。 “陈掌柜所言极是,面见北王殿下,自当先行休整除去尘气,小女子就在此恭候陈掌柜了。” 两人相视交换眼神,心照不宣的尊崇浮现面容,都对此次的拜见极为看重,本就万般谨慎的心情,在进入邺城之后愈发明显。 转眼间。 经由调配,停步的车队再启行程,由中段一分为二,陈默与邺城的商贾再度启程,向着各自的府中而去,唐家的部分车队也随之而去,将运来的买卖所得银资先行带离,唐映蓉和其余马车停在了原地,准备入住此处客栈。 不得不说,这些马队虽然比不上军士纪律严明,也是常来往来各处的好手,只是眨眼间的功夫,就分离开来各自行事,没有丝毫的忙乱,当得起大商人的名号。 那井然有序的场面,看得不少邺城平民百姓开了眼界,为不俗的阵仗感到激动,也为邺城的巨大变化而欣喜,眼里有几分自豪之色。 可就在陈默准备率队回家,神色期待地面见家人,修整一番再去拜见北王殿下之时,车队的尾部马车里,却是传来了闹哄哄的骂声。 “慢着!慢着!” “这街上处处都是酒香,定是到了邺城,老头子我哪也不去,只要去北王府,小陈掌柜在何处!?” 赶着的伙计一脸尴尬,只得悄声安抚起来。 可话还没说几句,气愤的声音就再度传出,几乎响遍了长街。 “明明答应了塞北红,难不成要反悔敷衍我这老头子不成,要是如此,我决不罢休,定要将你们言而无信的事传扬出去,北王卖酒不讲信义,让各处的人都评评理!” “不下车!老头子我绝不下车,哪哪儿都不去!” ...... 一通骂声不管不顾,甚至连北王殿下都毫不顾忌地扯在其中。 在场的邺城百姓和外来人世看得神色复杂,不少人已经目露愠色,甚至连看待陈默的眼神都隐隐有些变化,眼看就要惹出一场乱子! 见这情形,陈默连忙翻身下马,闻声凝望而去,才想起了老乞丐还在尾车,这老人家一路睡得天昏地暗,到了邺城竟就又开始撒泼了,真是不知说什么好! 眼见情势不妙,陈默万般无奈地应下声来,为免北王殿下的声名受损,也不愿新酒因为一时的约定毁了声名,他顾不得什么洗漱一番的礼节,只得答应老乞丐先去王府。 就算塞北红贵如珍宝,他倾家荡产也得向着殿下求来一坛。 诚信便是买卖的命脉啊! 哪怕陈默这般坚决答应,立刻率着车队向王府而去,一路上的撒泼声也未断绝,远远听去就好像是个泼皮无赖一般,惊得不少百姓停步而望。 直到行至北大街。 连王府的门房仆人都被惊动,听闻着院外的骂声一脸震怒,三四个门房当即就打开了府门,怒目相对而去! 第219章 离谱赖皮原来是恩人 王府饭厅。 端坐的秦风神色严正,将今后打造陌刀的事定了个章程,然后又问询了一番王勋书院的有关事项,总算事情都定了下来。 酒足饭饱之后大事敲定,再品位着未婚妻苏颜霜亲手奉上的香茶,心里可谓是颇有成就感,总算有一丝安稳的感觉。 终于,一切都向着正轨买进,眼见局势越来越符合预期了。 眼见殿下神色平和,静听多时的苏颜霜也很是欣慰,她很难想象,邺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改头换面,为殿下的手段心有欢喜,也为邺城的百姓感到庆幸。 此生能遇这般英武之人,或许也是上苍庇佑,总算有所垂怜。 欣慰之下,几人的闲聊都变得活跃了起来,心情畅快之际,秦风也是注意到了王勋和许朝元欲言又止的期待神色,微微一笑,当即就允诺赐予两人陌刀。 这可把许朝元和王勋乐呵得不行,连连谢恩激动得脸色涨红,就好像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,欣喜得难以平复。 一时间,饭厅里笑声阵阵,气氛融洽无比。 而在就这种欢愉气氛中,门外院中却是有一位门房家丁急切快步而来,神色里有几分紧张,立于门前做礼禀报出声。 “启禀殿下,陈默求见!” 众人闻声,只觉得喜上加喜,陈默自凉州归来,定是有着新盐和新酒的好消息,别的不提,单就这几十天的买卖收入,又是一笔巨款。 可秦风却是注意到了那家丁的慌乱和犹豫,并未露出太多喜色,继续沉声问话而去。 “还有何事?” 家丁闻声心里一惊,自然不敢再有犹豫,只叹殿下目光如炬,立刻颤声禀报。 “启禀殿下,陈默除了带着车队而来,同行的还有一个老乞丐,那乞丐骂骂咧咧,扬言若是不给塞北红,就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新酒掌柜和殿下言而无信......” 这话听得几人面面相觑,连秦风自己也是云里雾里的。 好端端地,陈默怎么会带个乞丐前来王府,这行事作风,全然不像曾经的那般沉稳,想来应该是别有内情。 只是琢磨着“言而无信”的说辞,秦风却是有些莫名其妙,他从未见过什么老乞丐,哪来的这种诬名。 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,锅从天上来! 难不成...... 遇到了专业碰瓷的? 要么就是这凉州第一锅王? 略一沉吟,秦风深知诚信二字在当今天下人的眼里极为重要,尤其是和买卖挂钩,几乎等同于立命之本。 哪怕从未听说过什么老乞丐,也想不到和乞丐有什么过往,他还是出于谨慎,向着家丁沉声下令。 “先带陈默进来,本王要问话与他。” 家丁听闻如常沉稳的声音,心里也多出了几分安定,连忙做礼退步而去。 望着那家丁远去的身形,在座的几人却是没有这般淡定,尤其是王勋和许朝元,当场就来了火气,先后起身做礼求令。 “殿下,末将以为,那乞丐来路不明又胆大包天,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指使,末将愿为殿下分忧,好好查探这乞丐到底是何目地,绝对让他道出实情!” “殿下,属下也觉得这人可疑,要不先打一顿再说?!” 这两人都是军士出身,行事爱憎分明也懒得搞什么弯弯绕,当场就准备请命动手,将那来历不明的大胆乞丐收拾一通! 端坐的苏颜霜却是理智得多,并未立刻出身,清眸望见殿下镇定的神色,就猜到殿下已有打算,不会被怒火所扰。 见那份远超年纪的沉着气度,苏颜霜心中惊叹,连多余的劝解之言都收了起来,只是端坐的陪坐一旁。 三人的各异反应都被秦风看在眼里,轻笑摆手安抚了王勋和许朝元,就再未多言,心里已有了打算。 面对一个老乞丐,不论那人是否被指使而来,他还不至于这般沉不住气,若是有人指使就更好了,顺便挖去背后的刺头,省的将来再使绊子。 邺城发展极快,大事是越来越多了,这种鸡毛蒜皮的刺头,必须得杀鸡儆猴以断绝才行,否则时常牵扯精力,哪怕很难影响到自己,也绝不是什么好事。 沉寂之间,陈默一脸紧张地从院中走来,踏入饭厅门内一步,躬身做礼。 “小人陈默,参见北王殿下。” 秦风望着多日未见的陈默似乎多出了几分稳重气,确实有所成长,又见他身上还沾有些许灰尘,显然还未来得及洗漱更衣,想必也是被那个老乞丐所累。 不由得轻笑出声,有些好奇地问出声来。 “呵呵,究竟发生了何事,是什么样的老乞丐,竟让你这般狼狈?” 陈默不敢抬头,闻声眼中愈发愧疚,却是不敢隐瞒,将凉州有关老乞丐的见闻全都讲述而来,事无巨细。 “启禀殿下,当日酒坊开业不久,凉州首富宋雨才派人栽赃诬陷,以诈病称新酒有假......” 一件件事迹讲述下来,几人虽未亲身经历,也是听得如临其境。 意外揭穿假病人...... 极为喜好新酒,日日苦守门前? 打赌显露惊人医术,连凉州第一名医乔志成都甘愿拜师?! 几件事讲述完毕,原本还面有怒色的许朝元和王勋听得一脸狐疑,竟是没有任何的怒火,甚至觉得老乞丐并无大错,反倒还有恩于新酒,算得上是酒坊的大恩人了! 要不是那个老乞丐,新酒在凉州或许就没有今日的局面啊。 可细细回想下来,两人也是为之惊骇感慨,悄声对视的眼眸里都有几分难以置信,一个人真有如此本事,那还能是个乞丐么?! 要是乞丐都这般了得,那何必去乞讨啊! 那乞丐也太厉害了吧! 两人惊疑不定地看向了陈默,细细看了几眼,也不见陈默有何异色,再回想曾经的过往,陈默做事尽心尽力,好像也不是个说谎的人啊...... 种种诡异几乎瞬间在挤满了脑海,王勋几乎把后脑勺的发型都抠乱了,也没想通这事儿真相究竟如此。 身旁的许朝元也是一脸惊疑,全然没有头绪。 本该被严加审问的可疑乞丐,此刻好像变成了新酒的恩人,甚至算得上是个有功之臣,该当重赏才是......? 太离谱了。 两人一脸懵逼,只得望向北王殿下,却是殿下也是听得神色古怪,老半天没有应声,似乎在沉思方才讲述的过往。 不过数息的时间,饭厅变得沉寂了下来。 而在这片沉寂之中,众人的脑海中都勾勒出了一个古怪乞丐的模糊身形,心里啧啧称奇,惊得神色有些发懵。 唯有静坐不语的苏颜霜,渐渐眼里浮现了异色,就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,突然向着陈默问话出声。 “那乞丐可是一身恶臭味,满头黑发......?” 闻声,躬身静立的陈默都为之一惊,下意识地迟疑应话。 “正是。” 苏颜霜听得呼吸有些急促,再度问话出声,语气也焦急了几分。 “那人可曾说过姓名?” 愈发急切的话语,惊得陈默眼里一愣,却是突然想不起关键的名字,只得含糊其辞地惭愧应声。 “好像.....是叫罗......罗.....” 话还未说完,苏颜霜已然目露惊喜,甚至起身注目而去,恭敬地出声发话。 “那人现在何处?!快,快请他进来!” 第220章 鬼医的过往 “那人现在何处?!快,快请他进来!” 突然的激动言语响起,几人都为之一愣,呆滞地立在原地,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! 面对一个老乞丐...... 准王妃竟很是激动,甚至还说出了“请”这个字眼,哪怕此刻亲耳听到,许朝元等人都是懵逼无比,好似置若罔闻,根本没反应过来。 秦风却是被这话语所惊动,急忙望着未婚妻,但见苏颜霜清冷的眼眸里浮现光芒,好似有了难以言喻的希望。 顿时! 他也惊得眼里一滞,不敢相信的惊喜涌现心头,试探性地紧张问话而出。 “颜霜,那乞丐该不会......?” 话音未落,苏颜霜就目露激动地回眸而望,应声的语气很是肯定! “正如殿下所料,那老者应该就是鬼医!普天之下,再不会有这样的第二人!” 鬼医?! 惊闻这如雷贯耳的声名,莫说心心念念将来不计代价找寻的秦风目露惊异,就连许朝元和王勋等人都惊得猛然起身。 身旁的丫鬟屏儿,更是突然脸色涨红,激动溢于眼眸,连眼眶都有几分微红! 传闻中,鬼医可是有肉白骨活死人的不世医术,说是仙术都不为过,求医寻访之人不计其数,受过鬼医救命之恩的大人物不知凡几,只要那位鬼医所求,必有无数人抢破头为其办到! 就连在邺城这种边塞小地,十年前都已经流传着鬼医的往事,小孩子都耳熟能详! 万万想不到...... 万万想不到啊,一个老乞丐竟然会是传闻中的鬼医?! 大眼瞪小眼的几人都听傻了,要不是准王妃说出这话,他们绝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信任,此刻惊得六神无主,远比之前听闻任何人物都要激动。 那可是鬼医啊,接近仙人般的存在,无数缥缈的诡秘传说犹在耳畔,连皇帝当年都不曾找寻得到啊! 要是能求个什么偏方,延年益寿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吧? 此刻。 这种传奇人物居然就在王府门外,甚至还是自己找来的! 仅是感受到心头的巨大差异,低沉的情绪就被瞬间拉到了顶峰,几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,大眼瞪小眼地呆立原地! 秦风也感到惊喜,却是没有完全摒弃理智,欣喜的同时,心头的疑惑也浮现在了眼中,出于谨慎的行事作风,向着激动的苏颜霜先注目而去。 “颜霜,你如何确定,那老乞丐就是鬼医?鬼医名叫杨不活,此事广为流传,似乎与这人的姓氏不符。” 谁知苏颜霜听了这话,脸上的笑意居然都缓缓绽开,柔声注目而来,身子也无意间靠近了几分。 缓缓开口,苏颜霜好像很是感慨,神色清冷了几分,好似恢复了先前的神情,语气也是变得低沉了起来,令人感到了几分悲凉。 “殿下,此人必是鬼医无疑,绝不会有错。” “妾身久患气疾,家父曾找寻鬼医多年,不少人以为只是无奈之举,茫茫人海找人如大海捞针,他们却是不知,家父曾在数年前见过鬼医,寻访自然多了几分机会!” “据家父提及,鬼医为家中幼子,兄长皆死于战祸,真名为罗季,故而鬼医就是罗家的单传,前半生行医救人声誉极佳。 可惜苍天无眼,鬼医爱妻先辞世而别,独子年幼也得了绝症,就算他寻遍天下宝材遍访古籍,费尽一生心血,也还是没能救活独子,从此疯疯癫癫,不停地念着‘养不活’,时日一久,外人只记得‘养不活’三个字,哪怕后来疯症痊愈,罗季医术大成,却是不再开方救治常人,世人也忘记了他的姓名,讹传姓名杨不活,鬼医之名也传遍了天下。” “陈掌柜所说的老者姓罗,年过八十,又驻颜有术,还身有恶臭,那必是鬼医无疑!” ...... 娓娓道来的一番秘闻,听得众人神色感慨难平。 原来,声名遍传天下的鬼医,竟然还有这般惨痛的过往,或许也是当年救子心切的疯狂,才让这位老人入魔钻研医术,成就了此后的鬼医之名。 纵然一生孤苦,这位高人却是不求虚名,游历四海救人无数,实在令人敬佩! 只是听闻着悲惨的过往,连王勋这般木讷的憨憨,都觉得心情有些沉重,对于那传闻中的鬼医心头敬重,先前的那一丝气愤,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。 得知这种秘闻,秦风也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,即刻起身而出,亲自踏步向着王府大门而去。 他,要亲自相迎鬼医。 既为了苏颜霜的病情相请,也为了心中的敬佩表露敬意。 其余人见殿下这般大度,丝毫不为先前的误会影响,以藩王身份亲自迎接,也为之动容无比,对于殿下的胸襟敬佩不已,皆目露激动地紧随而去,对于即将见到的鬼医万分期待。 秦风大步前行,其余众人目露激动的紧随身后,穿过正院花园,快步走过正门,三步并作两步,眨眼就到了王府大门。 还未见人,那不拘一格的话语已经远远想起。 “快叫小陈掌柜出来,不要以为躲在王府里,老头子我就没有办法,告诉你们,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,王府也不是去过一次两次了!” “赶紧出来!不然我就到处宣扬,北王言而无信,手下诓瞒老人!” “不出来也行!赶紧把美酒送出来,我都闻见酒香味了,府里一定就有塞北红,你们瞒不过我的!” ...... 刺耳的声音虽然有些难听,此刻听来却是大为不同,不仅没有撒泼无赖的恶心劲,好像还隐隐有种高人风范。 王勋听得眼里热烈,也不管脸色难堪的门房家丁们做礼,立刻就上前亲自动手打开了府门! “咯吱.......” 王府的大门缓缓拉开,王勋用足了力气,心里已经期待无比。 可当他拉开府门,却是见到一个浑身污渍的糟老头子在躺在地上抠脚叫骂,浑身散发着一股让人猝不及防的恶臭! 那味道,就像是三个月没洗的裤头混着大粪晒在了太阳下,还未近前,王勋只觉得头疼欲裂,简直辣眼睛! 第221章 人不可貌相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医? 不太像吧...... 看着门前躺在地上抠脚叫骂的糟老头子,王勋整个人都愣住了,眼里的崇敬也散去了大半,回头望向众人,神色很是尴尬。 在他的心里,鬼医那般了不起的高人,起码也得是仙风道骨气度非凡,看上去不说相貌堂堂,至少也该有几分老神仙的架势才对。 眼下倒好,门前骂骂咧咧的老头子,一看就让人无语,那刺鼻的臭味更是辣眼睛。 无论如何,他都无法将其与传闻中的鬼医联系在一起。 回头看见众人,也是面容里浮现了各异的古怪神情,王勋只得无奈捏着鼻子,向殿下附耳悄声劝解出言。 “殿下......” “这人看起来不像是鬼医啊,要不属下先去问问......” 秦风闻声缓缓伸手,打断了王勋的猜测。 尽管他也对这老头子的模样感到诧异,却是看见对方须发黑亮,又听了陈默和苏颜霜的讲述,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印象。 这位老者,的确有些邋遢,却是面对王府毫无惧色,行事极为性情,又驻颜有术,大概率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。 无需任何深究,秦风即刻踏步而出,带着捏起鼻子的一干人走进了老乞丐身前。 带着一丝微笑款款真挚做礼,未有丝毫的嫌隙。 “鬼医前辈,有失远迎。” “先前允诺的塞北红,本王定会交给前辈,只是眼下有一件事,还请前辈帮忙,若能做到此事,任何要求我都愿答应,绝不还口。” 老头子听闻这话,缓缓从地上坐起,打量了一眼秦风,眼里冒出几分喜色。 “你就是北王?” “帮不帮忙另说,塞北红在哪?快快交出来!” 那老头子一脸猴急,打量了一眼就问询塞北红,话语里毫无礼数可言,连面对王爷时基本的尊敬都没有,心心念念的,唯有塞北红! 见那模样,王勋和许朝元面面相觑,心中的怀疑放大了几分,要不是见殿下神色平静,恐怕就当场把这糙老头子赶出去了。 这种人,竟会是鬼医? 就算听闻了不少事,身份都确信无误,见到这副模样和气度,两人也不是满眼狐疑,直到看见连王妃紧张注目,才勉勉强强地压下了心头疑惑。 唯有秦风,在听到了这话之后,心里更多了几分肯定。 回头望见苏颜霜紧张的神色,也就知晓此人理应就是鬼医,当即沉声点头,向着身后的王勋下令,兑现了这老头应得的塞北红。 “好,前辈还请稍候。” “王勋,即刻拿两坛塞北红前来,交给鬼医前辈。” 王勋听闻殿下之令,就算心里有万般怀疑,也只得抱拳应命而去,只能祈祷一切无误,不然就可惜了塞北红那等的好酒啊。 见到这般情形,那老头也兴致冲冲地站起身来,仅有七尺不到,略微佝偻的身形证明了年纪不小,面容却是精神奕奕,两眼都有几分异常的光亮。 待到王勋抱着两坛一斤重的酒而来,还未近前,老头就已经迫不及待,不断地耸动着鼻尖。 “嗯......嗯~” “好酒,当真是好酒啊!” 不等秦风出声,这老头就猴急猴急地冲了过去,带着一阵臭味硬生生熏进了王府的大门,惹得一干人面露恶寒。 他却是毫不在意,一脸喜色地冲到了王勋跟前,抢过一坛塞北红,猛地揭开封口,闻见扑鼻的酒香顿时两眼放光,双手抱住就是一通猛灌! “吨......吨......吨......” 伴随着喉咙的蠕动,惊人的喝酒声响起了王府门后的院落里,说不出的豪情,看呆了在场的众人,王府的门房家丁更是两眼发直。 整整一斤酒,不过数息之间,就被喝得干干净净。 这哪里是喝酒,明明就是在饮牛啊! 近在身前目睹这种事情,王勋惊得全然没了声音,方才的怀疑都被震动压了下去,甚至连臭味都好像没有刚才刺鼻。 他可是极为清楚,塞北红酒性刚烈又后劲极大,喝上几杯就有明显的感觉,能喝半斤的就算是极好的酒量了,却是万不敢想,竟有人能这般牛饮鲸吞! 这老人家......不会喝出事来吧? 在王勋呆滞的担忧注目下,老头子一把将空酒坛丢在脚下,顺手又伸向了他的怀里,将另一坛塞北红夺了过去! 王勋还没反应过来,就见同样的惊人场景再度上演,豪饮的声音响彻了寂静的王府门内。 “吨......吨......吨......” 亲眼望着老翁抱起酒坛痛饮,许朝元等一干人都看傻了眼,方才的轻视之心收起了大半,只得呆呆地立于原地。 别的不说,单就这种酒量而言,他们生平未见,更没听过谁能这般豪饮! 这老大爷,实在是太过骇人了。 在一片惊异之中,秦风也是心里为之感到震动,塞北红可是经过蒸馏的二道酒,度数高得不是一星半点,能这样喝的当世人真不太可能出现...... 天下间奇人异士无数,此刻见到老翁,他才有了切身的体会,也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真人不露相了。 要不是苏颜霜提及,他就算与这位老翁擦肩而过,也恐怕想象不到,一个老乞丐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鬼医。 亲眼目睹着鬼医豪饮,秦风和苏颜霜悄声对视,眼里都有几分欣喜。 见到老翁一脸意犹未尽地抚须回味,笑声回荡院中,气度和方才大为不同,秦风再无怀疑,神色坦然地近前做礼,真挚地出声问询。 “罗先生,我已经将塞北红依照约定赠与你,眼下有一事相求,先生可否相助?” 鬼医闻声回头,打量了一眼这气度不凡的俊朗青年,脸上的满足还未消散,当场就应下话来,也很是干脆。 “好!” “既然有缘,老头子我也喝了你们的酒,不帮忙也说不过去,不过话放在前头,老头子我不救活人,非得绝症濒死者不出手!” ...... 气度非凡的话语出口,众人大为振奋。 可听完之后,却是一个个的面露惊疑,王勋甚至有几分不悦浮现面容,很是费解地望向他人,也只是等到了满眼费解的回应。 不救活人...... 这算是个什么说法? 第222章 就是死也不能坏了规矩 “既然有缘,老头子我也喝了你们的酒,不帮忙也说不过去,不过话放在前头,老头子我不救活人,非得绝症濒死者不出手!” ...... 一番话语响起院中,众人听得一脸惊疑。 虽说听闻此言,鬼医的身份已然坐实,秦风与苏颜霜也是心里振奋,有种盼得天明的希冀浮现心头,可当他们听完后话,不禁心里一沉。 传闻中,鬼医有“肉白骨,活死人”的本事,如此看来似乎也与之印证,但却是让人犯难。 两人都是出身非凡,却也不懂其中缘由,想不通何为活人不救,碍于礼节又相求于大名鼎鼎的鬼医,只得静立沉思。 许朝元等人却是没有太多的顾虑,虽说为了王妃,他们不敢得罪这位鬼医,也知道人家声望极高一呼百应,可绝不能忍受一个糟老头子这般无礼,尤其是当着殿下的面。 这几人里,尤其以王勋心直口快,当场就皱着眉头抱拳问询出声。 “鬼医前辈......” “你这话是何解啊,难不成,若想请你诊治,还得病入膏肓的人才行?” 闻声回头,鬼医打量了一眼五大三粗的浓眉青年,笑吟吟地点头应声,语气里有几分常人难及的自信,听起来甚至有些狂傲。 “那是自然。” “天下间求医问诊的人无数,要是头疼脑热就找老头子我来瞧瞧,还不得忙死了?我哪有那么多闲心,自然只治垂死之人!” “规矩就是这般,老头子我只治绝症垂死之人,其余病人就是说破了大天,也绝不出手,皇帝来都没用,我就是死,也绝不能坏了规矩!” ...... 语气坚定的狂傲之声响彻了院落,众人听得哑口无言。 放话只治绝症垂死之人,实在是狂傲得有点儿过分,要是别人说出口,王勋立刻就一通爆锤,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! 奈何,这话是大名鼎鼎的鬼医所说。 哪怕听起来有些离谱,却是与传言极为吻合,经由这位行事古怪的鬼医说出,竟让人无法反驳。 可这话实在太过为难人了,甚至有些苛刻! 王妃身患绝症不假,此事早就被传得天下皆知,远在边塞的邺城人都有所耳闻,但这垂死之症,又如何办到? 总不能,让王妃就此苦等,待到性命危急再求鬼医吧?! 许朝元和王勋都是糙老爷们,面对这种离谱的条件根本毫无办法,只得看向更为熟悉鬼医的陈默,可陈默也是一脸懵逼,同样神色凝重,显然也是束手无策,尴尬浮现了面容。 至于当事人苏颜霜,听闻这话也是眼眸黯然,哪怕早有心里准备,也同样神色凝重,甚至于她更为清楚,依照传闻中的过往来看,鬼医说一不二,绝不会有例外。 难不成,天降的幸事只是空欢喜一场...... 压力和绝望涌上心头,就算往日的苏颜霜再如何清冷淡然,此刻也是慌了神,下意识地望向了秦风,眼眸里的紧张很是明显。 感受着凝重的氛围,又见未婚妻也注目而来,秦风肩头的压力极大,比起曾经面对蛮夷千骑时相差无几。 可他毕竟是两世为人,心境沉稳得多,转瞬就将诸多情绪沉在心底,眼神安抚着苏颜霜的急切,而后悄声打量着眼前的鬼医,琢磨起了这番话来。 依鬼医的语气来看,此事确实很难有转圜的余地,也不可能是在吹嘘。 但凡能找寻鬼医的人物,都是身份非凡,如苏颜霜父亲苏老元帅那般的大人物也是费尽心思,多年来都毫无讯息,可见世人对这位鬼医是何等的看中,能遇到已是极大的幸事,而能被世人如此尊崇甚至声名遍传天下,鬼医的医术绝不可能是浪得虚名。 一个身怀超凡医术的古怪老人,面对权贵相求而不心动,甚至立下了极为荒唐的规矩,其中的缘由不得而知,但必然是世俗之物无法打动的,就算是王侯将相,也难以将其改变,财利权色必然毫无用处。 到底,该如何才能说动这位鬼医呢......? 静立沉思注目,秦风的神色十分严峻,不断地改变着思路,想要寻求任何的一丝可能,良久之后看得旁人心中急切万分,却是无能为力。 直到,他望见了鬼医不舍丢弃的第二个空酒坛。 突然间,秦风的脑海里灵光一闪。 再度细细望去,只见那衣衫破旧的老翁一脸满足,沧桑的面容里都有几分享受的神色浮现,似乎还沉浸在酒香之中,时不时地砸吧着嘴,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架势。 那状态,绝不像是单纯的喜好美酒,更类似于上瘾的症状。 先前就曾听陈默提起,这个老头为了找寻美酒,自陇城一路远行到了凉州,而后在酒坊门前赖了数日,甚至还阴差阳错的帮了大忙...... 此刻,也是为了塞北红才来到了王府! 瞬间,秦风的心念通透无比,所有的事件都指向了最为关键的东西,也是眼下最有可能打动这老头的宝物。 那就是,还未对外售出的塞北红! 想到这里,秦风顿时有了几分信心,神色平静地注目而去,介绍起了目露急切的未婚妻,同时说出了心中所求。 “鬼医前辈,这位是苏小姐,与我有婚约在身。” “我冒昧相求,并无他事,只想请前辈为苏小姐诊治一番,只要能治愈苏小姐,无论任何条件,我都愿一力承担!” ...... 沉声之言响起,在场众人都听得心境起伏。 听闻殿下这般郑重之声,即便未有太多的言辞,包括苏颜霜之内的所有人,都能感觉到那份珍视和决心。 可越是这般,众人的心底就越是不自觉地生出了几分忐忑和惋惜。 悄声望向鬼医,紧张的双眸里只有几分期待。 而在众人注目下,被真挚言辞惊醒的鬼医也心有所感,看着这位信守承诺的年轻藩王,本就有点好感,此刻听闻这话,见惯了生离死别的老翁也是不忍立刻回绝。 只是微微点头,鬼医将目光投向了神色忐忑的苏颜霜,惊艳于倾城的容貌气度过后,眼里流露出几分惋惜。 “这小姑娘似乎身有重症,但气色不错,老夫未能为力。” 听到这般早有预料的话语,一干人眼里难以自制地流露出失落,连苏颜霜都有些神色黯然,多年来唯一的希望眼看就要化作泡影,由失望道绝望不过转瞬之间,却是让她心境跌落到了谷底。 可就在这片沉寂之中,北王殿下的平静声音却是再度响起,似乎听不出任何的异样。 “鬼医前辈所言甚是,可若是本王愿意以塞北红作为谢礼,你可愿破例一回?” 塞北红?! 这话一出,连鬼医罗季也为之一愣。 那副明显的惊异神色映照在众人眼眸里,暗淡的希冀也在瞬间被点亮,苏颜霜也好像如梦初醒,清眸里再现希望,即刻注目而去。 第223章 鬼医也架不住真香定律 “鬼医前辈所言甚是,可若是本王愿意以塞北红作为谢礼,你可愿破例一回?” 毫无预兆的允诺之声响起,鬼医罗季都为之一愣。 那细微的震动,都在场的众人看得清清楚楚,哪怕只是一丝,也在瞬间撬动了所有人的心神,就好像看到了极大的希望! 塞北红...... 塞北红! 对啊! 依照刚才的情形来看,这位鬼医前辈嗜酒如命,殿下的这一招,未必不能奏效! 一时间,以苏颜霜为首,如梦初醒的几人全都紧张注目而去,心里的希望再度升起,甚至比起先前浓烈了数倍! 诸多目光包围而来。 鬼医也是心里一惊,似乎忘记了塞北红这档子事,突然听闻如此承诺,方才的醇美酒香还在唇齿之间回荡。 塞北红三个字宛如魔音,竟是让连生死都看透的他都一愣神! 塞北红...... 这酒确实是当世一绝,鬼医罗季就算走遍了天下,见过了无数权贵名士,也从未见过有一种酒能与其相比,甚至连新酒都比不上啊。 这塞北红,确确实实是当今天下的第一美酒啊! 闻着手中酒坛飘出的醉人香味,鬼医罗季的心里有些不舍,眼里却是一狠,猛地坚定回绝出声! “绝无可能!” “老头子我绝不能因为几坛酒就坏了规矩,此事无需多言!” 听闻如此坚决之声,众人眼里的光芒为之一滞,暗道真不愧是鬼医,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高人,连塞北红都难以改变其心志...... 在众人神色怅然的时候,秦风却是心里有了几分收获,自信比起刚才还要强烈,就凭刚才鬼医那一瞬间的犹豫来看,这事绝对有机会! 轻轻迈出一步,秦风毫不在意众人的失落,再度不疾不徐的出声。 “鬼医前辈无需这般决绝,若是我愿意赠出十坛酒答谢呢?” 听闻如此平静之声,苏颜霜眼眸里闪过异样的神色,似乎也猜到了殿下所想,又见殿下神色平静,眼里有几分自信,也让她渐渐有了底气和希望。 无论如何,能被殿下这般珍视,甚至不离不弃地求医,已然是莫大的福分了。 除却望见殿下平静神色的王勋略有猜测,心里也有几分几分热烈,其余人并不懂殿下为何这般执着,只得目露不解地静立原地,望向了鬼医。 不出意料,鬼医果然还是那般坚决,神色严正地沉声拒绝! “绝不可能!” 再度的问答,看得许朝元和陈默心头无奈,忍不住有几分惋惜,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了惭愧。 可还没等他们轻舒无奈闷气,愈发激烈的问话就继续响起,比起先前更为惊人,甚至有些强势的味道! “若是一百坛呢?” “绝无可能!” “若是两百坛呢?” “不行!” “若是一千坛呢?” “不......不行!” ...... 短短数息间,北王殿下与鬼医已经问答了数次,允诺的赠礼也从十坛酒变为了一千坛,亲耳听闻这一切的众人,已经惊得两眼发直。 一千坛酒! 那可是一千坛塞北红啊! 眼下塞北红还未对外售出,甚至很多人还未听闻这等美酒,只有极少数人通过刺史府的酒宴知道而已,将来的卖价必然是难以想象的昂贵。 整整一千坛塞北红,他们已经无法想象,到底价值多少钱财了! 在这般惊人的手笔面前,莫说亲身体验过凉州酒业狂热的陈默心中浪潮激涌,就连年长沉稳的许朝元都惊得呼吸急促了起来。 更令他们感到震动的,则是鬼医居然也开始犹豫了起来! 面对一千坛塞北红的夸张手笔,连这位名动天下的高人,似乎也已经有些稳不住心神,回绝的话语没有了最开始那般的坚决! 这事儿,有戏啊! 诚然几人心里都有了一些希望,也终于明白了北王殿下的问话意图所在,却是依旧被这手笔惊得不轻,连苏颜霜都忍不住心跳怦然,感受到了极大的珍视,心中感动不已。 当他们再度期待凝望而去,鬼医已然紧咬牙关,看起来心中很是煎熬,连浑浊眼眸里的坚定,似乎而已开始了动摇。 “无需多言,此事......此事绝无可能,这小姑娘并非病危之人,随意诊断一番尚可,若说治愈病症那是万万不能!” “老头子我......我绝对不能破例!” 几乎同样的言辞再度响起,却是没了先前的坚定,看得一干人心中希望大增,显然鬼医也要破防了! 而就在这种紧要关头,所有人都心中激动地望向了殿下,却是没想到,听到了一句永生难忘的豪迈之言,惊得久久难以回神! “只要鬼医前辈治愈苏小姐,本王允诺每日赠与一坛酒,保你今生永享美酒醇香!” 嘶...... 惊人之言震响院中,连远处的门房家丁都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! 每天一坛酒! 这鬼医看起来须发皆白身强体健,起码还能再活个一二十年,再加上身有超凡医术,指不定就活到百岁了! 那......那得多少坛塞北红啊! 王勋仅是听闻这话,当场就惊得目瞪口呆! 就算是只有二三十年,也得将近一万坛塞北红,将来要是卖出去,可是有着百万两的银钱啊! 殿下这手笔,实在太过惊人了! 足足十余息的时间,在场毫无声响,就连出身名门的苏颜霜,也是被这种果决和坚定的惊人魄力镇定,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和震撼。 面对如此惊人的条件,一片沉寂下的院落之中,连鬼医也终于是绷不住心境,蠕动了几下喉咙才应声,却是再无回绝之意。 “你所言可是当真?!” “每日一坛塞北红,你真愿意舍得?!” 急切的问话一出,所有人的心中振奋不已! 面对这般质疑,秦风淡然一笑。 “塞北红出自本王王府,每日一坛酒何难之有,在场之人皆可做个见证,若是鬼医前辈不信,可先行前方侧院一观,便知真假!” 这般坚定之声坦然响起,鬼医也是听得目露狂喜,全无了方才的坚决,打量了一眼四周众人,却是仍不放心,一副老小孩架势地急切出声! “那不行!” “这都是你的下属,这女娃也是你的未婚妻,你若是欺瞒老头子,将来也无从对证,先让我看看酒在何处!” 看着这副耍赖的小孩架势,竟是与方才的严正判若两人,童心未泯实在难得,一干人不由得心中窃笑,心中欢喜不已。 秦风点头轻笑,当即打手一挥,亲自带着鬼医前往侧院。 待到看见满屋子囤积的美酒,闻着诱人的酒香,那老小孩才算是放下心来,乐呵不已地来回查看,激动得脸色涨红! 深深地嗅了一下空气中的罪人香味,当场就应下声来! “嗯~~~真香啊!” “好好好!老头子我就破例这一回,且先说好,此事绝不可外传啊!” 鬼医也是人,逃不过真香定律啊。 秦风轻笑应声。 苏颜霜感动不已,将今日的一切深深铭记,悄颜中带有一丝红晕,也不知是酒香醉人,还是心中惊喜。 众人见此情形,同样神色振奋欣喜,当场笑声震响,说不出的欣慰和畅快,对于殿下的重情敬佩无比,似乎都在期待见到这对佳人完璧成婚,心里幻想着将来那盛大的喜事,必将让整个邺城欢庆不已...... 第224章 病情危急 待到鬼医老头欣然应允诊治出手,众人都是眉开眼笑,心知既然这位能答应出手,王妃的病情定然能够治愈,成婚指日可待,真是上天眷顾。 满心欢喜之下,许朝元等人紧随着北王殿下与王妃陪同鬼医前往客厅,也知晓诊治多有不便,碍于礼节只得静守院中,心里满是期待。 见到客厅房门缓缓关闭,陈默这才放下心来,有惊无险的担忧伴随着轻呼长气消散了大半,却也如在梦中,回想着之前的种种经历,只觉得离奇惊异。 几人悄声静候,偶尔轻声感慨,心里满是对殿下真情豪气的敬佩,无比真挚地期盼一切好转,脸上挂着激动的笑容。 而在客厅之中。 秦风陪同鬼医罗季落座,苏颜霜坐在鬼医右侧,目露忐忑地等候着诊断,虽说身旁再无外人,唯有两个丫鬟,秦风也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婿,苏颜霜难免也有些窘迫,毕竟出身名门,即便常年习武,也对于礼节极为看重,神情始终有些紧张。 见此情形,秦风略一斟酌,很有风度地望向了罗季。 “罗先生,不知你诊断病症可有什么需要,若无他事,我就先行回避。” 虽说病人是未婚妻,就算诊治有什么不便,秦风在场也没什么,可毕竟还是未婚,苏颜霜这个对他不离不弃的名门之后,秦风是发自内心尊重的,起码也会照料对方的情绪,反正是自己的老婆,没必要非得杵在跟前饱饱眼福,这点基本的君子风度还是有的。 听了这话,苏颜霜眼中感动,脸上不禁浮现一丝微红。 一时间,气氛变得有些尴尬。 可谁知,盘腿在长椅上的罗老头却是有些不耐烦,懒懒地摆了摆手。 “这有什么好回避的!” “老头子我诊断病症,从来都是看看就行,用不着诊脉,也无需其他繁琐的手段,你们又是夫妻,回避什么啊?” 话音刚落,苏颜霜和秦风这一对未婚新人都被怼得眼里尬色浮现,只是听清鬼医的说辞,秦风却是有些无语。 传闻中的鬼医,竟然只凭“看看”就诊断他人的病情。 这种事情实在不太科学。 说到底,鬼医这老头确实是异于常人,可也只是个人,又不是前世的机器,两眼就能看出病情,怎么想都觉得有些玄乎。 可既然事已至此,也就只能放任一试了。 人家能名传天下,绝对是有真才实学的,不然也不可能让那么多权贵满天下地寻访,奇人有奇技,耐心静候便是。 秦风略一沉吟,与苏颜霜悄声对视,见她神色坚定,只得缓缓点头应声,心里有了一丝期待。 “既如此,就有劳罗先生了,只要治愈病症,约定的塞北红我绝不会食言。” 鬼医听闻这话,顿时就来了精神,脸上的不满尽数消散,甚至连盘在大椅上的腿都放了下来,浑身散发着一种严肃无比的气场,宛如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! 缓缓侧坐的同时,鬼医目露精芒,简单的动作竟酝酿着一种高深莫测的气韵,宛若天成般的流水而定,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,已然侧坐望向了苏颜霜,神色无比的严正。 那气度,简直与先前是天壤之别,才不愧鬼医的名号。 只是见鬼医眼中振奋,面容里也有几分红光焕发,全然没有了曾经严正拒绝的无情,反倒是表现出几分热烈的诊治之心,仿佛满眼就写着那么几个字——有酒能让他推磨。 就在秦风和两个丫鬟面露期待之时,鬼医双眸精芒闪过,细细端详着苏颜霜的面容,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,而后又出声,依次看了苏颜霜的舌苔和手心...... 全程无比认真,连客厅里都开始有种严肃的气氛萦绕。 苏颜霜被这种严正感染,自然不敢有所抵触,也深知是行医必要,听从医嘱地全程照做,眉眼中有些忐忑。 整个过程虽说不少,却也相比寻常问诊简单得多,不到半盏茶的功夫,就已经完成。 古怪的是,鬼医却是神色凝重,久久没有发问,也没有再过问任何症状。 见此情形,众人的心里都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滋生。 秦风心境沉稳,感受着这种不同寻常的氛围,已有了几分心里准备,恭敬地望向了鬼医,语气坚定地问话出声。 “罗先生,颜霜的病情如何?” 问话一出口,苏颜霜和两个女眷的心被一纠,万般关切地望向了鬼医。 在目光聚集下,罗老头却是闻声扫了众人一眼,神情变得有些挣扎,没有了曾经的放浪形骸,也没有了刚才的严正风度,唯有一种欲言又止的纠结,连眉头都微微皱起。 似乎是有些惋惜,又好像夹杂着一丝不甘。 这神情看得秦风心头的不妙预感愈发真切,悄声望见苏颜霜凝重的神情,心里也有一种明显的压力在攀升。 可事已至此,唯有全力面对,以最大的努力去争取一切! 定了定心神,秦风再度出声。 “罗先生,有话但讲无妨,颜霜的病情究竟如何?” 听闻这般坚定之言,又见注目而来的年轻藩王目光肃穆,似乎已有心里准备,罗季只得微微点头,沉声之言响起在了客厅之中。 “这女娃的病情不妙,以病症来看,乃是母胎所带的气疾之症,先天不足,脏腑均已受损,就算用了不少宝材维系,能熬到今日也是罕见。” “如果老夫没有诊断错的话,她仅有三年的光景。” 沉重的话语轻轻响起,在场的两位女眷惊得脸色煞白! 三年?! 这怎么会......! 甚至于,连抱有一丝希望的苏颜霜,也在此刻清眸一滞,其实早已看透生死的她,心境已经很是平稳,若非鬼医出现,也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,可偏偏希望在眼前,转瞬又变为了绝望,巨大的落差打击,也让苏颜霜感到了几分落寞。 即便如此,这位将门之后还是有着常人难及的坚强,望见秦风星眸震动,挤出了笑容安慰出声。 “殿下......无需这般惊异,生死有命,非人力可为,颜霜能得家父垂爱,又有殿下这般珍视,此生已经无憾。” “这三年的时光,也不短了,算是上苍的垂怜,颜霜心中感激,还请殿下勿要耿耿于怀。” 秦风听闻这话,心里已经滋味万千,却是根本不愿认命,压下了心中的各种情绪,继续向着鬼医沉声问话。 “罗先生,你既为鬼医名动天下,难道就无任何诊治之法,若能治愈颜霜,任何条件本王都愿意付出!” 这话一出,苏颜霜的感动溢出眼眶,见惯了生死的鬼医罗季也为之惊异。 第225章 难如登天的药方 罗季望着这个年轻的藩王,得知未婚妻病重,只有三年的光景,却还是愿意全力救治,甚至不惜付出任何的代价,不由得心里感慨。 就算他见过了无数生离死别,甚至自身也经历过丧子之痛,此刻见到这般真情,仍然感到难以平静。 世间俗人以万万计,多流连权势财色,哪怕是历朝历代的皇室,为了争夺皇权兄弟反目也不算怪事,唯独罕见真情,也罕有人愿意为了珍视之人甘愿放弃所有。 以罗季的阅历而言,曾经求医的权贵不计其数,有人为父延年,有人为子续命,但大多都止步于最后,触及到了心中的底线,就开始生出万般猜疑,甚至眼露不舍犹豫不定,种种狗血之事,实在令人唏嘘不已。 也正因如此,他渐渐看透了俗世,更愿意游历行医,既落得个逍遥自在,也免去了功名利禄的丑恶碍眼,身在荒野心中无碍,说不出的自在欢喜,常人眼里的落魄邋遢,实乃心中所望。 此刻见到秦风年纪轻轻,竟能毫不在意富贵权势,眼中唯有可贵真情,对于尚未婚娶的苏小姐如此珍视,罗季不由得想起曾经的他,为了儿子踏遍天下的无奈和急切。 心中动容,面对着这般真挚的重情青年,罗季好感再生,轻声赞叹出言。 “北王如此重情,世间罕有啊。” “也罢,既然你有这般决心,哪怕诊治苏小姐极为艰难,老头子我也一定会尽心尽力!” 这话响起,苏颜霜和几个女眷心中感动无比,同时也生出了一丝渺茫的希望,紧张地注目而去,连呼吸都小心了几分。 秦风目露感激,当场抱拳道谢。 “谢罗先生大恩,有任何需要尽管之言,我一定尽力办到!” 鬼医罗易闻声点头,眼中的动容一闪而逝,神色却是突然严肃了数倍,沉声望向秦风,道出了惊人之言。 “北王,老头子我也就不再买管子了,若想治愈你这未婚妻,需得办到三件事才可,否则再无可能,但这三件事难如登天,你可要一试?” 这话缓缓传开,听得几人目光一滞。 玉儿和屏儿两个丫鬟目露异色,心中觉得很是古怪,明明是治病而已,就算需求什么样难得的药材,尽力寻得就是了,如今北王府有新盐和新酒的生意,连下人都知道富庶非常,还怕买不到什么药材? 何况,苏小姐的父亲可是苏老元帅,曾经威震大玄统御数万兵马的当朝重臣,只需一道军令,何事办不成? 两个丫鬟一脸疑惑,却是不敢擅自出声。 毕竟,他们只是下人,就算身份不一般,也没有任何资格在这种场合开口,纵然有万分不解,还是压在了心底,目露惊疑地望向了北王殿下。 苏颜霜倒是神色平静,似乎对于自己的状况已经心有眉目,常年的调养下来,也知道治愈不是简单之事,神色复杂地悄声凝望,静候着殿下。 面对着未婚妻和两个丫鬟的期待注目,秦风心头凝重了几分,显然所有的决定都交给了他,一种切身的责任感涌现心头,即便还未成婚,实则早就是王府当家的,所有的女眷都将他视作了主心骨,也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。 只是此刻,秦风却是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压力。 鬼医即便只是看了苏颜霜的气色,又进行了一些看似常规的检查,全程很是简单,却仍能诊断出苏颜霜的病情,甚至放言仅有三年光景,医术确实不同寻常,也令人难以想象。 依照常理而言,但凡诊断病症,需得以“望、闻、问、切”仔细探查才可定论。 望是观察病人的发育情况、面色、舌苔、表情等;闻是听病人的说话声音、咳嗽、喘息,并且嗅出病人的口臭、体臭等气味;问是询问病人自己所感到的症状,以前所患过的病等;切是用手诊脉或按腹部有没有痞块,合称“四诊”,乃医者诊断病症必经流程。 鬼医却是离经叛道,仅仅经过“望”这一招,就断定了病症,甚至说得极为吻合,还能定论病情发展,足可见其医术的高超。 而这位名动天下的鬼医,不知见过多少疑难杂症,也早就麻木了生离死别,此刻却是流露出几分凝重,甚至说出“难如登天”这四个字,可见将要说出口的事是何等的艰难,恐怕就连苏老元帅,也未必能够做到。 想到这种真相,秦风心头的压力倍增,却是没有丝毫犹豫,即刻郑重应声! “罗老但讲无妨,我无论如何都要全力一试!” 见到北王的神色坚定无比,眼里也有了几分决绝,罗季也知其必有了心里准备,明知艰难无比却还不改初心,真情实在令人敬佩。 无论此事如何,这位年纪轻轻就能看透世俗的藩王,实乃性情中人,胜过了无数沽名钓誉的君子,也强过千百权势惊人的名门,必将让他牢记心头。 重重点头,鬼医罗季沉声出口,声音压低了数倍,却是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和隐秘之感,连客厅外的一切都难以入耳。 “北王殿下,那老头子就有话直说了!” “若想治好你的未婚妻,如雪参这般的诸多宝贵药材必不可少,不过这些所谓的宝材,都是能用钱财买得的,就算其中几味珍贵无比,对你们来说,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,将来弄到手应该没有大碍。” “不过,其中却有三味药材,是千金万银也买不来的!” “其一,便是当年名动一时的五色龙涎香,此物可谓是天下至宝,有活血通脉之能,益气养髓之效!” 咯噔! 就算秦风心有准备,也做好了不计代价的打算,却也被这话惊得心里一跳,数月以来第一次,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! 仅是听闻了第一味奇药,就连苏颜霜都忍不住眼眸颤动。 “五色龙涎香......!” “那可是极为珍贵的至宝,数百年只此一枚......” “当年轰动一时,就算妾身在府中静养,也曾听闻此物由东海天降祥瑞,宰杀百丈巨鲸才得了三两,进贡秘藏在了皇宫之中......” ...... 仅仅第一件,就是皇家的秘宝,还是数百年才有的孤品,根本不可能以钱财买得,就算是苏老元帅出马,也未必就能求得! 这! 这如何才能得到! 此后的两味药材,又该宝贵到了何种地步?! 果然...... 难如登天! 瞬间,一种凝重的绝望感蔓延在客厅里,苏颜霜不禁慌了神,甚至不敢望向北王殿下,深知此事非人力可为,万不敢再强求。 见到这种不出所料的震动,鬼医罗季神色怅然,无奈地缓缓闭目,心头的药方也就此压下,只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遗憾和无力,心里也生出了丝丝愧疚。 客厅里,静得落针可闻。 可就在这种死一般的沉寂中,不过几息的平静过后,北王殿下的沉稳声音却是继续响起,好像毫不为之所动! “罗老还请道明,其余两位药材是何物。” 第226章 舍密陀罗花好像王府就有啊 众人听闻第一味药材,已然惊得哑口无言,皇家秘宝珍藏深宫,是何其珍贵的存在,根本没有可能随随便便拿到手,尤其还是当年轰动一时的五色龙涎香。 一听这个名字,几个女眷都惊得没了声音。 连苏家出身的苏颜霜,也不得已地沉默不语,轻咬着红唇不敢应声,显然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打算,不愿就此继续。 就在这种沉寂之中,北王殿下的声音却是沉稳响起,并未有太多波澜,就好像从未听到过那吓死人的第一味药材,一如曾经那般的淡定。 “罗老还请道明,其余两位药材是何物。” 苏颜霜惊异抬头,清眸里浮现诧异,眼神复杂地望向那俊朗的面容,见到殿下神色镇定,丝毫不为所动,眼里唯有严肃的急切,不由得楞住了。 身旁伺候的两位丫鬟更是惊得不轻,轻掩红唇不敢言语。 殿下...... 得知了如此珍贵的第一味药材,竟然没有丝毫退意,仍不甘地问询鬼医其余药材,这份真情举世难觅,身为女子,能被人这般珍视,可谓是莫大的幸事了。 只是念及王妃坎坷的命运,两个丫鬟心有羡慕,却也不禁流露出难以自制的惋惜,眼眸变得通红,悄立在了原地。 她们的复杂神色很是明显,无需任何言语,心里的想法都表露在了面容之中,在这般大事面前,就算是往日清冷的苏颜霜,也忍不住真情流露,清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。 可她们哪里知晓,秦风胆敢继续问话,并非是一股脑地热血不甘,而是已然在心里有了计较,五色龙涎香的确珍贵无比,称得上是宫中重宝,百余年来最为稀罕的天地宝材,他却是有信心将来能够拿下。 就算要面对那个毫无亲情可言的皇帝老子,该出面的时候也得挺身而出。 如今秦风手握诸多军武,随便挑出一样,对于将来的大玄边境都有极大的好处。甚至还有着如同陌刀这样足以改变战局的神器,这就是极大的资本。 所谓珍宝固然罕见,可若是与这等神器一比,价值就不可相提并论了,国力强盛和无用宝材孰轻孰重,那位心有霸业的皇帝陛下自然清楚。 关键时刻,作为交换也未尝不可! 眼中坚定之色更浓,秦风顾不上女眷们的动容目光,星眸直直望向了端坐的鬼医罗老头,有种势在必得的气魄浮现面容! 见此神色,罗易诧异的神色渐渐消散,眼中的敬意更浓,对于这个年轻的藩王感到了惊艳,单凭这份看淡财物的气度和不为秘宝退缩的决心,就已然胜过了芸芸众生。 曾经听闻的各种事迹浮现心头,罗易对于这位当年的七皇子愈发正视,心中赞赏有加,豪情也溢于面容。 “好!” “难得北王殿下如此气魄,老头子今日一见,才知不愧当年天下美誉,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气势,不愧年轻一代的天骄之名。” “既然殿下心意已决,老头子岂敢藏私!” “在这个药方中,五色龙涎香已然是当世重宝,其余两味关键药材也是分毫不差!尤其是作为药引的舍密陀罗果,对于此药方关键之至,此果号称西域圣果,十年一开花,百年才得结果,连老夫也从未见过,此果对于这个药方而言极为关键,可谓是神魂所在,若无此果,就算凑齐其他药材也是效用大减,可惜此果实在罕见,老夫自知出自西域,并不知何处能有!” “另一味则是月华兰的根茎,月华兰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绝迹,有顺气养肺的奇效,开花之时奇香无比,可养神静心,胜过百年沉香。据老夫所知,当今天下唯有一盆,在钦天监监正欧阳晴的手中......” ...... 经由一番详尽的讲述下来,几人听得目瞪开呆。 苏颜霜出身高贵是不假,却也没听过这些稀奇的宝物! 西域圣果...... 百年才结果?! 还有那月华兰,居然在钦天监监正欧阳晴的手里,那可是个行踪飘忽的高人,连他的父亲都没见过几次,钦天监又是皇家重地,常人岂能擅自前往? 这讲述的药材固然详尽,却也是一个比一个稀罕,几乎困难得令人发指! 不仅丫鬟们吓得脸色煞白,就连苏颜霜在此刻,也惊得沉默了下来,足足过了数息,都没有说出一句话,好像喉间被重达千斤的巨石压死了一般。 她深深的明白...... 这三位药材都太过珍贵,几乎都是当世的孤品,寻常权贵根本不可能拥有,也绝对无法染指,唯有君王或者权势滔天的人物才能私藏。 如此的宝物,殿下就算如何了得,也不过是流落邺城的年轻皇室而已,岂能轻易得到。 即便是他的父亲,曾经的大玄统帅,也难求得其中一件啊! 生平第一次,苏颜霜都感到了几分孤陋寡闻的惭愧,绝不敢再让殿下做这些难事,下意识地悄声出口问询,眼中流露出难以自制的苦涩。 “罗先生,这些珍宝......实在太过珍贵,可否换做其他药材替代......?” 原本罗易的脸色就有些凝重,深知其中的艰难,此刻听闻这话也不由得轻声叹气,语气中满是无奈,又有几分怅然。 “哎......” “你这女娃真是懂事啊。” “可惜,并非老头子我为难你夫君才这般,而是你的身体已经难以支撑,多年强撑到了现在,几乎都算得上是个神迹,可惜也使得脏腑虚弱无比,若不是以最好的滋养神物做药顺气养神,就算是大罗天仙再世,也难有起色了......” 沉重的话语响起,就好像一记猛锤敲在了心头,让苏颜霜彻底地沉寂了下来,其余两个丫鬟也惊得耳旁嗡鸣,几乎陷入了绝望。 非得以最好的神物作为药材...... 可这些东西,莫说三件了,就连一件,也绝不可能是说有就有的啊! 就在这种令人无力的绝望之下,几人的心情突然变得凝重无比,甚至连罗易也是触景生情,说不出的无力,面有愧色地低头静坐。 唯有秦风,回想着罗老头的讲述,突然眼里一亮,再有了新的发现! “舍密陀罗果......舍密陀罗果......” 呢喃了几遍似曾熟悉的名字,秦风猛地站起身来,目露震动地急切问向了鬼医罗易! “罗先生,舍密陀罗花可有效用?!” 罗易被这突然的话语一震,缓缓抬头相望,眼里浮现惊疑,下意识地迟疑应声。 “自然有用......” “只是......此物也同样珍贵无比,殿下你又是从何处听闻的?就算偶有听闻,恐怕也是价值不菲,况且真假难辨,或许银钱难以......” 话未说完,秦风眼中喜色乍现。 “王府就有舍密陀罗花!” 这话一出,瞬间惊得几人猛然抬头,连罗易都为之大惊,万般震动地起身相望! 第227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“王府就有舍密陀罗花!” 振奋之声猛然响起,罗易和苏颜霜等人都为之震惊,惊异的表情比起先前都要明显,齐齐地紧张注目而去。 只见北王殿下目露激动,罕见地将喜色浮现面容,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华,似乎无比振奋,也和所说的话语极为契合。 若非真的有舍密陀罗花,殿下也不至于这般。 可是就算见到那份惊喜,猛然起身的几人也是难以相信,处于小小邺城的北王府,竟然会有世间罕见的珍宝。 连鬼医罗季都一脸震惊,几息之后才好像回过神来,微皱着眉头沉声问询起来。 “殿下,这舍密陀罗花可是极为珍贵,老夫也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而已,你又是何处得来......?” 问话响起,苏颜霜也被惊醒,清眸里浮现着惊疑不定的渺茫希望,却是不敢出声相问,似乎怕是空欢喜一场。 见这情形,秦风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,何况舍密陀罗花的来历有待深究,那群波斯人的身份不明,传扬出去未必是好事。 即刻微笑示意安抚众人,随后转身大步而出,打开客厅大门,向着远处院门口静候的王勋沉声下令。 “王勋,你马上去宝库,将装有舍密陀罗花的宝盒找来!” 王勋正和许朝元以及陈默闲聊,听闻这种振奋声音,也不多问,立马抱拳应声而去! “属下遵命!” 一令一答只在眨眼之间,而这短短的一瞬,却是将客厅里的几人惊得目露希望,甚至有了几分难以压抑的喜色攀上了眉梢。 殿下,果然有舍密陀罗花! 可这种短暂的欣喜,哪怕给予了苏颜霜不小的希望,却是不敢表露出来,毕竟这种连鬼医都未曾见过宝物实在太过稀罕,真假也未定论。 望着王勋匆忙离去的背影,以苏颜霜为首的几名女眷都难以静坐,眼含忐忑希望地注目院门,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起来。 鬼医罗季也是相差无几,惊异的眼神难以平静,目露期待又藏有惊疑的僵立,沧桑的面容遥望门外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不过数息的时间,竟好像有几十年之久,等得一干人目露急色,心跳愈发的急促。 直到,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。 “嗒嗒嗒!” 身形健硕的王勋一脸严肃地跑进了院中,瞬间就抓紧了所有人的心神,尤其是当看见他双手紧紧护着的精美木盒,只是远远望见,就令几人眼眸颤动。 不等王勋踏入客厅大门,连鬼医罗季都急切上前。 奈何,王勋这个铁憨憨根本不给情面,耿直地走向了厅中静候的北王殿下,双手平托沉声应命! “启禀殿下,宝盒在此!” 秦风满意地微微点头,顾不得多说,即刻接过那精致木盒,心情紧张地望向了脸色不悦的鬼医罗老头。 “罗老,还请您查看一番,这花可是真品?” 尊敬的话语响起,罗易脸色才好转了几分,郑重点头接过木盒,缓缓落座大椅,将木盒放在桌上,很是谨慎地小心打开。 在几人的紧张期待注目下。 只见其中静躺着一株干枯的淡黄色花枝,茎叶花型保存完整,除去收紧的花苞,还带有几片叶子,却是好像一团杂草,没有太多的色彩,也谈不上有何奇异之处,似乎就和路边的野花差不了多少。 这就是舍密陀罗花......? 包括苏颜霜在内,几个女眷都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,甚至说不出地有些失望,却是不敢出声,紧张地望向了正在细细查看的鬼医。 足足等候了数息,王勋也被这种严肃的气氛感染,少了以往的随意,却是对于鬼医的手段和此刻格外的郑重很是怀疑。 急躁不解之下,悄声地嘟囔了几句。 “鬼医前辈......你到底认不认识这花啊,就是百年山参,连寻常郎中都辨得出来了,这么一朵干花,至于看了这么半天嘛......” “你不会是不懂装懂吧......?” 心直口快的性子在此刻很不合时宜,鬼医罗季方才就折了面子,又听到这铁憨憨耿直地吐槽,脸色黑了几分。 未免失礼,秦风投去了一个严厉的眼神,立刻堵住了王勋的吐槽欲。 厅中再度平静,罗老头受到应有的尊敬,却是毫不在意王勋这种直性子的言谈,两眼放光地细看着那株枯花,时而凑着光线细看,时而小心嗅闻,精芒渐渐浮现,赞叹声都变得有些微微发颤。 “三叶七瓣,花叶内敛金线,闻起来无色无味......” “不错......不错!” “此花,正是舍密陀罗花,十年才能开花,与古籍中所记载的一模一样!” 这话响起,苏颜霜都眼露振奋,心里长舒了一口气,面容里浮现了希望之色,那份终于盼得的希望,也让秦风感到了欣慰。 眼见着连鬼医罗老头都这般激动,又亲口验证这花不假,秦风也是止不住心中急切,沉声做礼请教出声。 “罗先生,既然有了此花,可否替代那舍密陀罗果?其余两件东西,我一定会赶在三年之内找到!” 问听此话,苏颜霜和女眷们也有了不小的信心。 哪怕其余两味宝材无比的珍贵,是常人都未曾听过的宝物,可对于殿下来说,或许真的有什么办法,能够得到。 毕竟,连舍密陀罗花都在眼前,也让苏颜霜有了一丝奢望的信心。 就在这番微妙的振奋气氛中,罗老头一改先前的严肃和沉寂,突然爽朗地笑出了声! “殿下既然能有此花,想来定有手段,看来倒是老头子肤浅了,此花虽然不能替代舍密陀罗果,但同样对这苏家女娃的病情大有裨益,只需摘下花瓣揉搓成团,每日灸熏一次,七日之后必能好转。” “数年之内,老夫在王府一日,就敢担保这女娃无恙!” 笑声响起,秦风和苏颜霜都轻松了不少,两个丫鬟与王勋听闻也感到了极大的欣慰,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喜蔓延在了客厅之中。 即便还未治愈王妃,总归也是有了稳住绝症病情的手段,实在是一大幸事啊! 待到一番忙碌过后,秦风对于鬼医罗季的非凡手段很是敬佩,当场就依照约定,下令每日赠出一坛塞北红。 一诺千金的作风令罗季愈发欣赏,同时也满口应下了治愈苏颜霜的重任,语气极为坚定,和曾经的利诱动心大为不同。 王妃病情有望,王府又收获了当世神医,众人满心欣慰,欢喜之情渐渐传开,借着为罗季接风洗尘的名号,一次小小的酒宴就此拉开了帷幕,直到夜色落下还满是笑谈之声...... 第228章 深夜细谈 夜色渐凉,月明星稀。 酒宴过后的王府还有着些许的欢喜余韵,安顿好醉得不省人事的鬼医之后,秦风独自慢步徐行,短暂的欣喜安慰并没有让他太过放松,萦绕在心头的压力还在,容不得太过懈怠,唯有酒后散步的寂静,才让他有了清醒和自在。 不知不觉间,竟是走到了多日未到的后院。 远远抬头望去,阁楼灯火摇曳,身着素净长裙的苏颜霜静立于雕栏之旁,遥望着东方的夜空出神,也不知是在思念家人,还是有心思烦扰,面容里有几分罕见的惆怅。 那副神情,与往常的清冷大为不同,少了几分出尘的冰冷,多了一丝真切的烦扰,却是极为动人地流露在绝美面容里,任由温柔的月色流淌而过,好似画中美人。 望着绝美的一幕,秦风不禁嘴角微微上翘,白捡了这么个天香国色的未婚妻,哪怕命运所致,也是一桩幸事。 如此看来,老天也算是有点良心的,就算美中不足,让苏颜霜久病缠身,待到将来治愈,也是他人只能羡慕的福分。 等到了将来苏颜霜康复的那天,一定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,让整个天下的人都为之羡慕和震动,世人眼里的苦命鸳鸯,将来竟成了神仙眷侣,此事若是传开,不少人的神情一定会是非常精彩的。 预想着遥远的将来,秦风的心里有了期待,也愈发感到自己的责任,却是对这份极为珍贵的感情深感庆幸,脸上不由得流露出更为明显的淡淡笑意。 就在这种微妙的笑意浮现之时,他的身影也被将要回屋的苏颜霜掠在了眼里。 四目相对。 纵是夜色朦胧,奈何明月不解风情,秦风的淡淡笑意被暴露得一干二净,看得苏颜霜脸色微红,以柔情微笑回应,未有言语却是人比花娇。 望见那抹羞色,秦风心中失笑眼中汗颜,幸好是自己的未婚妻,要是别人见自己大晚上地这般远望,被突然撞破之后,必定会被看做是登徒子,免不了不对麻烦事啊。 在这个讲究礼节的时代,这种事是极为危险的,就算他身份不俗家资不菲文武双全军商略懂,还帅了亿点,也无法幸免于难。 在秦风轻笑前行之际,雅致小院的大门已经打开,屏儿一脸欣喜地恭立门内盈盈做礼。 “恭迎殿下~” 望见这个鬼灵精的丫头目露欣喜,秦风就知是苏颜霜的意思,哪怕还未成婚,历经诸多波折,他和这个未婚妻竟是已经有了几分默契,就好像老夫老妻一般,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,还真是让人心情愉悦。 微微点头,秦风慢步踏入小院,稳步登上楼梯行至阁楼之上,苏颜霜已在小客厅里备着香茶,轻柔动作令人赏心悦目。 此处别无外人,连屏儿都很懂事地没有跟随上楼,本有婚约的两人已经极为熟悉,秦风自然不在意什么虚礼。 不等苏颜霜起身拜见,就伸手示意打断,而后随意地落座身旁,心里有分终于清闲的安逸和舒适感蔓延。 端起清茶泯了一口,浑身的酒意也消散了不少,说不出的舒坦。 就在这种安逸的氛围中,苏颜霜却是坐得端正,神色虽然放松,柳眉间还是隐隐浮现出几分忧虑,欲言又止的神态微不可查,却都难以逃得过秦风的星眸。 看着未婚妻这般神情,秦风就知她必是为了将来而担忧,缓缓放下茶杯轻笑劝解出声。 “颜霜,如今有罗先生在王府,又有舍密陀罗花,你的病症短期无碍,就算那些宝材珍贵,本王也会想尽办法求得,不必如此神伤。” 苏颜霜闻声抬头,眼眸里舒缓了不少,望着身旁俊朗不凡的未婚夫,复杂的神情里满是感激,却是仍然露出了几分愧色,夹杂着忧虑轻柔出声。 “妾身谢过殿下......” “殿下这般真情以待,妾身无以为报,只是那些宝材太过珍贵,殿下有此心意就可,无需太过强求,能得到舍密陀罗花和罗先生诊治,已是莫大的福分。” “殿下,您在邺城劳苦多日,才有如今的局面,万不可为了一时意气,毁了多日的心血。” 话语中多出了不少柔情,也隐含着曾经的倔强。 秦风听得百感交集,对于这个命运与自己有些相像的将门之女,有种说不出来的同病相怜之感,可能这就是缘分吧。 只是听到这般较为委婉的劝解,秦风却是微微一笑,就将还未出口的担忧尽数压下。 “无需在意。” “你是本王将来的王妃,我身为邺城之主大玄北王,岂能坐视你的病情而毫不理会,五色龙涎香固然珍贵难求,本王也不会毫无机会,到时自有分晓。” “只是,那欧阳晴神秘莫测,本王却是暂时没有应对之法,颜霜,你可知此人喜好何物,或者有无什么心中所愿?” 沉稳的话语响起,就算语气平和,却还是像往常那般让人安定,就好像有种神奇的力量,总能给人以安抚。 苏颜霜听了这话,已然明白殿下必有后手,念及今日的舍密陀罗花,心中不由得安定了许多,对于殿下的神秘万分好奇,却是难以猜测,只能是心有期待的静候将来。 殿下好像总有各种奇异之处,每次遇到问题都能化险为夷,手段和能力都已然不是寻常的皇裔能及,甚至远超当年世人眼里的七皇子。 看来,经历流落邺城,未必不是一件坏事。 苏颜霜心中欣慰不已,隐隐生出了几分莫名的倾慕,只是听着再度响起的问话,她也不禁有些无奈。 殿下的关切令她深有感受,经历了诸多事迹之后,又亲历过生死的考验,苏颜霜对于很多事都早就看透,原本流落邺城也未有太多希望,却是不曾想竟遇到了这般珍视自己的良人。 纵然未来希望渺茫,也要尽力一试,她突然想好好地活下去,好好地见证邺城的将来,这份曾经暗淡的求生欲念近来愈发明显,尤其是在今日见到殿下那般真情流露之后,竟是比起任何时候都强烈。 悄声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,苏颜霜的清眸里变得坚定了起来。 脑海中。 关于欧阳晴的奇异传闻都在此刻浮现...... 第229章 无欲无求欧阳晴 面对着北王殿下的相问,苏颜霜回忆几息,不敢有丝毫的隐瞒,将所知的一切都尽数道来。 “殿下恕罪,妾身并不了解欧阳监正其人,只是听闻过些许事迹。” “家父虽说曾与这位大人有过交往,也不过是数面之缘,此人行事极为低调,而且深得陛下信任,连钦天监的官员都罕有人了解,据说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,根本无人知其喜好,只是听闻家父提及,欧阳晴高深莫测,世俗之物早已不在眼中。” “就算殿下是皇裔出身,有资格随时见到欧阳晴,可如今殿下已是藩王,不得随意离开封地,若想从此人手中得到月华兰,恐怕不是易事。” 俗世之物早已不在眼中...... 棘手的处事作风听得秦风心里一沉,就算还未见过,只是听闻这种描述,就知道这个大玄第一神棍很难应对。 一个毫无弱点的人,是最可怕的。 更艰难的是,欧阳晴是钦天监的监正,又是个甩手掌柜,寻常人没有资格见到,连拜见都做不到,就更别谈什么求得宝物的打算了。 对于这种人,唯有亲自见过才有应对之法。 而整个邺城,甚至包括秦风目前熟知能够信任的人里,根本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去亲自面见,除了他自己。 如此看来,唯有等到将来,找机会借口亲往京都,才有可能得到月华兰。 沉吟片刻,秦风不再深究有些虚无的将来,放眼于当下回忆着过往,既然其他宝物难以获得,舍密陀罗花又有效用,倒不失为一个可行之策。 轻笑泯完茶水,秦风眼中浮现精芒,轻声留下一语就此离去。 “颜霜,此事你无需忧虑,近日本王会再寻得其他宝物,至少也会弄来一株舍密陀罗花,时辰不早了,你且静养等候明日罗先生诊治吧。” 轻声之言炸响耳畔,苏颜霜惊得眼眸轻颤,等她回神过来,面前已无殿下身影,唯有方才的话语还在回响。 这么快就能寻得宝材? 殿下究竟有什么把握,竟然如此自信。 回神呢喃间,苏颜霜芳心颤动,说不出的安定和震惊,同时也觉得殿下愈发的神秘,似乎连她也看不透...... ...... 转眼月落日升。 凉州城。 南来北往的客商百姓数以千百,一眼望去洒满了长街,各色的人群行色匆忙,又不失清晨的朝气,路旁的叫卖吆喝声和小二的热情招呼声不断响起,处处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。 自从商会改头换面,欺行霸市的闹剧好像突然销声匿迹,连往日招摇无比的宋府软轿都有好久未曾出现,凉州城中风气大改,外来的商人也多了不少。 不过数日之间,本就最为繁盛的凉州城,竟变得愈发热闹,各种口音响起了长街之上,俨然已经有了几分江南闹市的模样。 这种变化,都被凉州城的百姓看在眼里,连卖劳力的穷苦人都乐见于此,不少往来推车的大汉喜笑颜开,念叨着活路比起以前好找了不小,日子是越来越有奔头了。 在人人欢喜的长街里,低调前行的中年人尤为刺眼,作为宋府的管家,曾经也是风光无比的大人物,今日却是低调的独自前行,连个问好的人都没有。 对于这种明显的变化,庞管家似乎也不以为意,稳步前行于闹市之中,眼里的高人一等从未改变,就算偶尔有人投来鄙夷的神色,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无知的愚昧体现罢了。 一群愚民,岂能知晓宋家人身份的分量? 要不了多久,商会会长的位子还是自家老爷的! 从张翠峰府上送礼归来,庞管家见到那位盐运副使沉稳的气度之后,对于自己的判断愈发自信,一路走得是步伐轻快,心里的期待几乎就要浮出了面容。 就在这种热闹当中,突然身旁有一群人急急忙忙地冲了过去,挤得庞管家一个趔趄差点翻到,气得他脸色发青! 低调了多日,这些愚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,竟敢对他这般无礼! 可他还未怒目相视,却是听闻赶忙而去的人群里传出阵阵热议,尤其以几个书生般的语气最为刺耳! “快快快!” “宋家贴榜了,这可是大事啊!” “真的假的?!” “那可是宋家家主命人贴出的榜文,岂能有假,普天之下,谁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冒充宋家的家主!” “嘶......” “张贤弟,何事竟被如此重视,竟然贴出了家主榜文公告天下,连凉州城都不落下?!” “在下也不知,前去一观便是!” ...... 急切的行人眨眼就跑出了几丈远,热议声却还停在耳畔。 惊闻这般话语,不少路人也是目露震动,难以忽视宋家家主告示的分量,无论出于何种目的,也都连忙紧随而去。 眨眼间,就有近百人闻声同行而去,浩浩荡荡引得了四方的注目。 眼见这般情景,又听闻惊人之事,庞管家同样难免震动,惊得连方才的怒色都消散了大半,但他的眼里却是不自觉地流露出狂喜! 宋家家主的公告榜文! 这种惊人之事,别人不明真相,他对于背后的缘由可是清清楚楚啊! 想必,一定是自家老爷送出的书信有了回应,凉州城必将变天了啊,不出所料的话,这商会会长的位子,一日之内必定交还宋府! 没想到啊。 实在是没想到啊! 向来位卑言轻的自家老爷,此次竟会得到了家族的大力支持,竟然连家主都出面公告天下,就算有新盐的分量在其中,这份惊喜也实在让人难以相信! 狂喜之下,庞管家不过是稍一思索,就激动得脸色涨红,火急火燎地随同众人而去。 足足跑了小半柱香的功夫。 庞管家几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,却是没有丝毫的耽误,就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,硬生生地挤到了乌压压的人群前列,满眼傲气地推开人群。 却是见到,榜文上写着无比真切的字迹,一眼看得他双目发直! “宋氏庶出宋雨才,为恶多时不知悔改,以商贾贱籍罔顾律法,愧对家国有辱门风,自此逐出宋氏一族......” 逐出宋氏一族?! 这...... 这! 还未看完全部的公告,仅是映入眼帘的字句,瞬间惊得庞管家笑意僵在了脸上,甚至连脸色都变得煞白无比。 待到他看完榜文,望着宋家家主的印信,整个人都惊得石化在了原地,只觉得天旋地转,万般的惊骇浮现在了面容! 第230章 逐出宋家这是谁在造谣 怎么可能...... 怎么可能! 死死盯着榜文上的字迹,庞管家双目睁圆,脸上再无半点喜色,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,浑身的气力都好像流失了大半,惶恐挤满了面容! 他万万想不到,自家的老爷竟然会被宋家除名! 这小小的一只公示,其本身的意义远远超过了字面的一切,分量也难以估量,绝不单单是能看见的表象而已。 被宋家除名意味着什么? 那就是灭顶之灾! 别人不清楚也就罢了,跟随宋雨才多年的庞管家却是对此心知肚明,也正因为如此,他在看到眼前的榜文的时候,身心的震动异于常人,甚至难以自制! 跟随宋雨才多年,宋雨才所作的一切他都清楚,欺行霸市抢占家产之类的小事无需再提,搞得某些商贾家破人亡的丑事也不止一件,这一切都是靠着宋家的威势压了下去,寻常人哪怕被欺辱,也是敢怒不敢言,即便状告到了衙门,大多都被处理得没了动静。 可如今呢...... 失去了宋家人身份的强大屏障,与之伴随的一切荣耀和权势瞬间瓦解,这还只是常人眼里的落寞,最为关键的,则是那些台面上看不到的好处和荫佑。 背靠大树好乘凉。 可若是被赶出树荫,那便毫无疑问地将曝晒在烈日之下,种种丑事大白于天下,后果必将不堪设想! 只是一想到此事传开的后果,庞管家就忽然觉得心惊胆战,全无了往日的高人一等,甚至有种无法抑制的恐惧蔓延在了心头,双腿都开始发软! 身旁,不断响起看榜的评议声,更是令他心惊肉跳! “这都写得是什么......?” “宋氏庶出宋雨才,为恶多时不知悔改,以商贾贱籍罔顾律法,愧对家国有辱门风,自此逐出宋氏一族......” “逐出宋家?!好啊!宋雨才这个奸商,总算是有了报应,连宋家人都看不过去了!” “嗨!宋家早就该把他逐出族谱,放任这种败类四处为恶,岂不是在败坏家族声名,好歹也是世家,门风还是有的啊!” “报应!报应啊!这狗贼终于遭到了报应!” “真是痛快啊!今后没了宋家撑腰,谁还怕他一个商人!” “我看要不了多久,递到衙门的状子就得摞得山高,那宋雨才为恶多时,眼下终于得到了报应,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!” “痛快!正痛快啊!” “这位相公,小人不识字,可否劳烦您再念一遍?” “这有何难,小生自当诵读此文,好让诸位都知晓,那宋雨才今后无势可仗,必成过街老鼠!” “好!说得好!” ...... 眼见人群愈发热闹,快手称快者比比皆是,激动的老少爷们一脸畅快,高声谈笑和谩骂不断响起,轰动引得无数百姓前来围观! 立于热闹的人群前列,庞管家只觉得如芒在背,脸上火辣辣,心里却是凉的如坠冰窖,越是听着评议声无比热闹,越是让他心惊胆战! 在这种天地般的反差事态面前,庞管家岂敢多做停留,悄声低头掩面就准备溜出人群,赶紧回府报信。 奈何身着锦缎,在素服的人群里尤为刺眼,一举一动难免被人注意。 一位商界的旧相识正赶来看热闹,见到熟悉的庞管家灰溜溜悄声低头而出,不由得惊疑出声问候。 “庞管家,您也来看榜文了?宋员外可知此事?想必定是一场误会吧!”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,声调极高的话语瞬间引得众人惊异回头,有人目露怨恨,有人鄙夷轻笑,甚至还有人露出极为快意的神色,无论何种异样的神色浮现面容,全都是与以往大为不同的目光,不仅没有丝毫的敬畏,反而流露出极为明显的恨意。 文人,商人,百姓,甚至连过往的挑夫,都在此刻注目而来,原本热闹的街头突然寂静,数百道目光死死地盯着佝偻呆立的庞管家,一种骇人的冷意酝酿四周。 唰! 只是被无数目光投射而来,庞管家就吓得脸色惨白,根本顾不上心中的怨恨,也顾不上所谓的颜面,慌乱得六神无主。 两鬓已然渗出了汗珠,连背后都快湿透了! 甚至于,连方才打招呼的蠢货他都没来得及多看一眼,就此连跑带爬地挤出了人群,慌不择路地狂奔而去! 足足跑了小半柱香,往日连走几步路都大喘的庞管家,今日竟是没有一丝停留,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惊慌,硬生生地一口气跑回了宋府! 门房仆人见那摇摇欲坠的身形踉跄而来,正欲上前问候,却是被一把推在门旁,只留下一脸疑惑地悄声对视。 “庞管家这是咋了......?” “谁知道啊!跟见鬼了一样!算了算了,闲事莫管,若是得罪了人家,你我可吃罪不起,宋府风光不假,这仆人实在难当啊,要不是为了糊口,谁愿意守这鸟气!” 在两人悄声嘀咕的时候,庞管家丝毫不敢停步,咬着牙踉跄小跑进院。 哪怕脚下步伐蹒跚,脸上满头大汗,长大的嘴也是长期不接下气,这位往日老成稳重的宋府管家,今日却是像打了鸡血一般,在沿途仆人丫鬟的呆滞注目下,咬着牙有气无力地直奔主院! 待到华美的屋门之前,甚至连端着水盆的丫鬟和仆人都顾不上打理,发疯般地敲打起了房门! “砰砰砰!” “老......老爷!老......爷!” “大事......大事不好了!大......事不好了!” 尽管有气无力,庞管家仍然不管不顾地狂拍房门,嘴里拼了命地呼喊出声! 那发疯般的动作,直接看傻了静立门前等待伺候洗漱的丫鬟们,甚至连院里的仆人都被吓得不轻,心说庞管家这是着了什么魔,竟敢在清早搅扰老爷美梦,不想活了不成! 一干人大眼瞪小眼的惊疑下。 没过多久,果然听到屋中响起了炸雷般的斥骂! “狗东西!” “清早谁叫你在这狂吠的!” 庞管家被骂的脸色难堪无比,面容也顿时一僵,似乎没想到忠心耿耿跟随多年的老爷会这般骂出声。 奈何天要塌了,他难以抑制惊慌,咬了咬牙还是急切地呼喊出声! “老爷!不好了!家族里贴出了榜文,您被逐出了宋家!” 闻声,屋内响起了一阵脚步声。 随后穿着单衣的宋雨才慢猛地打开了房门,睡眼惺忪,面容里却难掩怒火,瞥了一脸急切的庞管家,冷笑的胖脸上露出震怒和不屑! “混账!本员外岂会被逐出家族!这是谁在造谣!?” 【作者有话说】 【ps:各位亲爱的老铁!评分的时候,一定要帮忙点击好看啊!你们点击一般,这本书就要消失了……然后作者就没饭吃了啊!拜托,跪谢!一定帮忙点击好看!对各位老铁是动动手指的事情,但对于老牛,就是一碗饭啊!】 第231章 管家急怒首富惶恐 造......造造造造谣?! 这种大事,居然被称之为造谣?! 猛然地一声质问,惊得庞管家眼皮发颤,心里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无奈和急切,此刻望着曾经风光不已的宋老爷,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悔恨。 明明都贴出榜文了,他甚至不管不顾地赶回来报信,结果宋雨才倒好,不分青红皂白先是一句臭骂,让他多年的威望扫地,在下人面前丢尽了脸! 更离谱的是,听闻了这等紧要的事,宋雨才竟然丝毫不为所动,甚至连一丁点儿的信任都没有,毫不思索地就认为是有人造谣! 有人......? 这话是从他口里说来的,所谓的“有人”还能是谁。 短短的一瞬间,庞管家心里生出了复杂的情绪,比起方才被众人打量还要刺痛,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悔恨和急切,逼迫着他不管不顾地高声道出了一切! “老爷......!” “城中贴出了榜文,昭告凉州城内百姓,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,您已经被宋家除名了啊!” “如此大事,小的岂敢胡言乱语啊!” ...... 急切之声出口,语气听起来无比诚挚,就连诸位丫鬟和仆人都眼中惊疑起来。 听闻这话,宋雨才也好像有了几分正色,心头的怒火消了几分,打量着一脸急切的庞管家,目光为之一沉。 可打量了几息之后,宋雨才的严肃神色却是开始渐渐涣散,甚至淡淡地笑了笑。 打了打哈欠,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。 “行了行了......本员外晓得了。” “这事儿,八成是城里的商贾或者唐家所为,为的就是混淆视听,好趁着本员外暂时蛰伏,做些收拢人心的勾当而已,不过是障眼法,任由他们去就是了!” “让他们跳吧,跳得越欢实,将来哭得就越惨!待到京都书信传回,本员外定会再度崛起,教这些落井下石的小人悔不该当初!” 障眼法? 还他娘的任由人家去?! 本就满心急切的庞管家,在听到这般自信的话语之后,憋得脸色涨红,心里说不出的气愤和焦急,几乎都想骂人了! 那可是宋家的告示啊,谁敢冒充?! 他忠心耿耿地急切报信,结果不被信任也就罢了,自家老爷竟然这般自信,根本不以为意,甚至连一丁点儿的常识都没有了...... 在凉州风光多年,宋雨才的的确确是没有遇到任何波澜,却是让人难以置信,到了如今的急切关头,竟还能这般镇定。 这何止是自信啊,简直就是自大得没边了,死到临头都不自知啊! 庞管家气得脸色青红交接,本不想再出言,无奈他身为宋府的管家,注定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一荣俱荣一损俱损! 若是宋雨才就此获罪,他也难逃厄运,他这张脸,不知道有多少人记得真真切切啊! 迫于大局考量,庞管家就算心头有说不出的憋屈,也只得忍着火气急切相劝,眼泪都快冒出了眼眶! “老爷!!!” “你是睡糊涂了不成?!宋家的告示,天下间有几人敢冒充啊!就算是唐家人,借他们十个胆,他们敢做出这种事?!” “此事......!” 话还没说完,庞管家就被伸手拦住,一肚子的急切之语被瞪回了腹中! 只见宋雨才目露倨傲,同时又带着几分天生的优越,缓缓注目而来,眼里渐渐浮现出几分朽木不可雕的鄙夷。 “哼......!” “老庞啊,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,这点儿小事都看不透?唐家自以为傍上了北王,如今又握有凉州商会,连刺史大人都曾站出来为他们说话,纵然如唐映蓉那样的才女,恐怕也早就得意不已,岂会将远在天边的宋家放在眼里。” “况且,那钱大海还在牢中,他们必是借此机会,一来混淆视听笼络人心,二来动摇钱大海,想借此机会得到口供而已,这种铤而走险的路子,和唐映蓉以往的大胆商道策略如出一辙,看似高明实则是不知死活!” “说到头,也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伎俩,只能瞒得过你这种庸才,岂能唬得住本员外,待到将来,除了唐映蓉之外,其余人定要让以死谢罪!” 草! 你看透个锤子! 庞管家被先前几语惊住,还以为有什么深奥的道理,结果到头来又是宋雨才的自以为是,甚至自信得已经有些离谱,连他自己都哄得信了! 见这般情形,庞管家气得瞬间就青筋暴起,鼻息重得好似蛮牛! 哪还顾得上什么礼节和敬畏,此刻就如同在看一个天下间最大的蠢猪,双目喷火般的猛然骂出了声! “宋雨才!” “那榜文上可有家主印信,你怎得冥顽不灵?!不赶紧想想补救之法,竟在这里和老夫扯皮?枉我跟随你多年,却到了今日才是,你是这般的蠢材!” 震响散开,丫鬟和仆人都被惊得石化在了原地。 甚至连宋雨才,也被突然的勃然大怒骂声神色呆滞,根本没反应过来,也完全没预料到,向来任劳任怨的管家,竟敢骂他! 直到众人呆滞的目光传来,他才怒火升腾。 几息之后,宋雨才脸色涨红,双目充血地暴吼出声! “反了反了!你这狗奴才竟然以下犯上!还敢说出榜文上有......!” 话说到一半,满眼的怒色猛地一滞,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,宋雨才整个人都僵住了,眼里的震怒也突然被惊疑所取代! “家主印信?!” “你是说......那榜文上有家主印信?!” 庞管家气得浑身发抖,根本懒得再应声,甚至也不再惧怕宋雨才,就那样挺立原地,死死地盯了过去! 见那异常的神情,宋雨才惊得脸色煞白,无比怨恨地骂出声来,滔天的怒火和怨气从未有过! “混账!” “你这个混账!” “如此大事,怎不早说?!你可是亲眼看见了!?你确信绝无看错?!” 丫鬟们听闻这话,又见到这惊人的震怒,已然吓得不敢抬头,悄立原地,院落之中毫无声响。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,庞管家倒好像是出了心头的恶气,也不再怕宋雨才的狠辣,本着大局着想,才勉强做礼急切应声。 “老爷,我方才说了数次,你......” 可宋雨才已经惊得心乱如麻,铁青的脸色难看无比,哪里还听得进去任何话语,一边手忙脚乱地披上外衣,连衣扣都顾不上,一边健步如飞地直往外蹿,比起方才的庞管家还要急切! 那肥胖的踉跄身形里,第一次隐现出大祸临头的惊慌。 第232章 钦差将至风雨欲来 眼望着宋雨才慌忙奔出,府中仆人已经彻底惊呆。 就算看着那副模样大为失望,也有种说不出的懊悔,庞管家只得紧随而去,忐忑的心里抱着一丝迷茫的希望,无论宋雨才如何的混账和自大,他的前途都在对方的手里,别无选择,大难之前没人愿意束手就擒,总归留有一丝侥幸。 可当他们刚刚踏出府门,却是被一队腰间挎刀的衙役拦在了府门之前! “钦差大人将至,闲杂人等一律回避,还请宋员外暂留府中!” 这话气得宋雨才火冒三丈! 眼望着区区衙役颐指气使,就算是钦差大人前来,宋雨才也毫不退缩,甚至当场就想破口大骂,道出你们知府也不敢如此无礼之类的说辞! 奈何今非昔比,又有大事在身,万般急切涌上心头的宋雨才,此刻哪怕脸色铁青,硬是将这口闷气憋了回去。 转而,竟是罕见地流露出几分和悦笑颜。 “本员外有要事出门,绝不会冲撞钦差大人,更不会让诸位为难,可否行个方便?” 说着,宋雨才熟练的试了个眼色,人情通达的老道好像有了往日的气度,看得庞管家心有安慰,连忙从袖中掏出一锭十两的大块银子。 陪着笑脸应声劝解。 “还请诸位行个方便~” 主仆二人配合得极为熟练,白花花的银子也是分外显眼,放在往日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,可今日却是极为古怪,领头的衙役只是冷冷一撇,就严正伸手回绝! “宋员外,还请收回银钱,我等奉命而来,绝不敢有任何懈怠!宋员外就请回府,收了这份心思,近几日也别再惦念出府门,不要教我等兄弟难做!” 这话一出,主仆二人急切的心里一沉,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。 宋雨才心里万般急切,见到衙役莫名的强硬,终于还是压不住往日的怒火,伸手臃肿的右手怒指而去! “放肆!” “我乃是凉州城的员外,此事人尽皆知,绝非什么下贱贫民,就算钦差前来,本员外需得回避,也不过是个把时辰而已,岂会连自家府门都不能出,这是何道理?!” “今日不说出个缘由来,耽误了本员外的大事,明日本员外定要去往县衙,状告你们这些贪腐衙役!” 衙役们被这话镇得脸色一沉,却是未见有丝毫惧意,领头的中年差役甚至冷笑出声,针锋相对地拱手答话! “呵呵!” “宋员外放在往日,那自然是贵人,可我等却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,只知看着有贿赂命官之嫌的疑犯宋雨才,不知谁是什么员外!” 唰! 话音刚落的一瞬,宋雨才的心里突然蔓延出一股凉意。 根本不需要再亲眼确认,他就已经明白,家族的榜文绝对是真事,他已经被逐出了宋家! 若非如此...... 凉州知府绝对不会这般果决,命令衙役以疑犯之罪看守门前,甚至持刀而来寸步不让,大有定罪的架势! 若非如此! 就凭这些小小的衙役,岂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?! 大势已去...... 大势已去啊! 猝不及防的突变,就在转眼之间,让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凉州首富,从难以仰望的高处跌落,到了如今天翻地覆般的境地!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,宋雨才浑身被背后涌上凉意蔓透,脸上血色全无,甚至就连眼前静立注目的几个衙役,都让他感到无比的刺眼,那种淡漠的眼神,就好像是莫大的羞辱! 巨大的落差涌荡在心间,不可一世的凉州首富宋雨才双目颤动,如同魔怔了一般地呢喃出声。 “这怎么可能......” “这怎么可能......这怎么可能!” 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,自己居然会被家族除名,引起为傲的身份,就此如同烟云般的消散在了世间! 这是在要他的命啊! 呢喃之间,宋雨才只觉得手脚发颤,浑身都止不住地有些发抖,也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恐慌,复杂的激烈心情在面容上交织,直到身前的衙役都懒得搭理,持刀转身立于门前。 望着这种毫不掩饰的淡漠举动,宋雨才惊怒交加,最大的倚仗被人抽离,偏偏还是他最自豪的家族所为,这种莫大的羞辱让他愤恨惊怒难平! 奈何有万般不解和震怒,却是无处倾斜,只得死死地抓住脸色惨白的庞管家双臂,发疯般地质问出声! “为何会如此!为何会如此?!” “是不是你?” “是不是你当日没有送出书信!?还是......张翠......张盐运使他!?” ...... 歇斯底里的沉声质问还未说完,只听远处响起了阵阵脚步声,伴随着衙役和军士的催促,引得长街都有几分乱相吵闹,将宋府门前的声音尽数淹没。 “钦差大人将至,闲人回避!” 一声极为威严的号令声响起,惊得四周一片沉寂,安静的长街充斥着威压,连宋雨才都被惊得呆呆注目。 只见那前来的长队有数百人之多,几乎整个凉州的衙役都在街道两旁维持秩序,待到长街清静,乌压压的一群官员身穿官服踏步而出。 领头之人,正是凉州的刺史大人薛青云! 身后,凉州城内的官员都在其中,皆身着官服,神色肃穆又不失恭敬,徒步慢行相随,不敢有丝毫造次! 其中任何一位,都是凉州的巨头,是真真正正的朝廷命官,放在往日绝不可能同时出现的存在! 这一幕,不仅看呆了街道两旁的百姓,连宋雨才都惊得目光闪烁。 他不敢想象,究竟是何等人物,竟然能让刺史大人率领众官,徒步出城相迎,就算是钦差,寻常官员也绝不至于这般礼敬...... 惊异之中,宋雨才的心境也被这种肃穆的浩大阵仗所镇,悄声立在衙役身后,神色复杂地望着曾经熟悉的官员依次而过,不敢再露头出面,有种说不出的卑微。 可他的双目,却是悄声地急切搜寻,在官员中找着熟悉的身影。 直到将近三十位官员稳步踏过,看着神色忧虑的张翠峰身着官服踏步前行,宋雨才眼里一亮,仿佛像是望见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,急切地在远处悄声挥手示意。 可古怪的是,曾经谦逊有礼的张翠峰,今日也是好像如同陌路,明明余光扫了过来,竟只是一撇就踏步前行。 见这模样,宋雨才焦急不已,眼看着最后希望溜过眼前,也顾不得其他,当场就向着张翠峰悄声呼喊! “张大人......张大人!” 这呼喊声刚刚响起,就引得了不少官员的注目。 张翠峰被众官员余光扫过,面容更为凝重,冷冷地注目而来,向着衙役沉声出言,摆出一副撇清所有的冷淡。 “姜太傅奉皇命而来,我等恭迎大驾,何人敢在此喧哗?!” 姜太傅......! 极为刺耳的三个字,瞬间就让宋雨才僵在了原地。 衙役闻声即刻面露愧色,将目光突然一滞的宋雨才架进了府里,丢进了院中,宋雨才却是像烂泥般地瘫坐原地,神色恍惚。 他很清楚,以张翠峰的油滑,这话是在报信,也是在求救! 可面对大局已定的现状,连姜太傅都亲自前来,又有胡维宣这个最大的刺头在凉州,偏偏还是姜太傅的学生,种种不利竖在眼前,宛如万丈高峰。 宋雨才又能有什么办法。 哪怕天色发暗风雨欲来,这位曾经身份尊崇的首富老爷却是摊在原地,神色木然,似乎全然没了知觉...... 第233章 锦衣龙骑 凉州东城门。 百官迎风而立,不惧阴沉天色,身着的官服迎风轻飘,双目遥望远方,面容里浮现了发自内心的尊崇。 他们依令等候之人,正是将要前来的钦差大人,再度出山入朝的天下文宗姜太渊! 有过一面之缘者,满目期待。 未见其人者,更是神色激动。 自大玄建朝以来,文官多以赴考入仕途,天下间几乎九成以上的官员皆是如此,此乃官途,固然也有因才华被赏识而入朝堂的大才,却是极为罕见,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,正是这般道理,注定了文官的出身多为士子。 想到即将拜见名动天下的文道大宗师,无人不为之激动。 就算迎接钦差,也与以往的架势有所不同,不仅肃穆严正了数倍,各个官员早就沐浴焚香,静候气氛里也逸散着一丝淡淡的欣喜。 而在这片欣喜之中,尤以穿着神态一丝不苟的胡维宣感受最深。 二十年了。 足足二十年的蹉跎坎坷,他可谓是尝尽了官场的辛酸,若非当年恩师的提点,他绝无机会踏入仕途,注定会是个无品无阶的小吏,一生悲苦常伴鼠蚁。若非恩师当年以身作则的教诲,他或许也会被官场的阴暗所染,早早就踏入歧途。 今日,能堂堂正正静候与凉州门前,胡维宣感念尤深,也对于官场的阴暗和艰难愈发的体会真切,却是都不如这份师生就别重逢让他激动。 在他的心里,恩师姜太渊既是严师也是慈父,就算多年未见,教诲从不敢忘,每每念及当年教导和知遇之恩,胡维宣记忆犹新。 可惜,他自知为人愚钝,始终未能平步青云,二十年来无颜拜见恩师,唯有在数日之前修书一封,得到恩师的回信已是激动落泪,方才坚信自己所选道路无错,也为当初拒绝那副字而感到庆幸和自豪。 此刻,堂堂正正地挺立于众官之间,胡维宣即便还未见到恩师,已然情难自已,心中说不出的无味陈杂,双目直直望向了远方。 那份坦然之色,被很多官员看在眼里,经历了刺史府寿宴一事,众官员对于这位不擅交际的盐官很是钦佩,甚至暗暗称赞其出污泥而不染,昨日得知前来的钦差是姜太傅,激动之余,众官员也不由得对胡维宣心生羡慕。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,这是胡维宣的大好机会。 可面对学生,姜太傅究竟会不会有私心,还是一如既往地公正处事,并不对这个学生格外关照,将来在陛下面前美言? 各异的心思并未流露在脸上,不少从未见过姜太傅的官员却是心照不宣,恭敬等候之余,心里也竖起了各自的为官之尺,将要亲眼见证一下,天下闻名的文道大宗师,究竟是何风采。 众官员或喜或惊,都激动难平地静立恭候,即将面见身有皇命的姜太渊,连刺史薛青云也有几分久违的欣喜。 他并未近日得知将要面见姜太渊,早在几日前,从胡维宣口中就已然知晓,姜太傅将至凉州,信中并未提及,薛青云却是已经猜到,能让这位地位崇高的老人远到塞北,唯有皇命而已。 姜太傅在收到学生书信之后前来塞北,必是已经将此事禀报陛下,这般忠直的作风与曾经如出一辙,也正因如此,宋家或许暗中得到了什么消息,先将宋雨才逐出了族谱,手段令人难以忽视,世家终究还是世家,绝非寻常人一己之力能比。 感念之间,薛青云的心境波澜起伏,却是有种淡淡的喜悦埋在心里,无论世家如何应对,甚至于凉州的局面会发展到何种境地,他全然都可以置身事外,可既然连姜太渊都奉命而来,世家也表态让步,就足以说明陛下对此事甚为重视,身为凉州刺史的他,在这件事里绝无过错,甚至做得很是完美。 倒不是薛青云谨小慎微,为官到了刺史这种层面,不得不多方考量,不求有功但求无过,这就是最为稳妥的做法。 静候之余,薛青云极为沉稳地立于众官之首,神色里根本看不出端倪,也无人敢近前出声,唯有凉州知府悄声近前,附耳悄声几语。 听闻着之前的小小插曲,薛青云并不以为意,也没有回眸凝望罪责难逃的众盐官,只是含笑点头,对于知府大人的一干做法目露欣赏之色。 只是这道目光,知府大人就心领神会,心神振奋地静立身后。 在众官员的惊疑注目下,一种凝重地气氛缓缓酝酿,哪怕从未有一人出言,神色忧虑的盐官们已经愈发的惶恐,就好像命运将要定论,甚至有人惶恐难平,想到贪腐罪名落实的可怕,当场昏厥了过去。 阵阵闹剧偶尔上演,令人满眼唏嘘,官场之丑恶连今日的阴云都难遮蔽,实在是一种莫大的悲哀。 就在这种沉寂之下,远处突然响起阵阵马蹄声! 那马蹄声并不急促,也没有太过激烈,却是仍然惊得众人急切注目,连身边的响动都全然忽视。 “哒哒,哒哒,哒哒......” 无比整齐的马蹄声极为罕见,与骑兵出现的声音截然不同,少了惊人的威势,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和贵气。 听闻这种声音,不少人的眼中期待浓烈起来。 就连薛青云,在望见远处缓缓行来的领头骑兵,也为之惊得目光一滞! 数百人的队伍行进整齐,就好像一个人般的默契,尤其是领头的黑马骑兵,皆穿着锦绣淡金戎甲,熠熠生辉的铠甲与锦缎的纹绣浑然一体,哪怕在阴暗的天空下,也散发着令人惊骇的贵气光芒。 “锦衣龙骑......!” 薛青云望见只听从帝令的超绝战力出现,惊得眼眸一滞。 此次姜太渊奉命而来,竟然能得到陛下的龙骑护卫,就算只有数十人,这里面的含义就不得不让人更为谨慎对待,权利绝对大得超乎想象,绝不是寻常的钦差代天子巡视那般简单..... 此行,必有重任! 连凉州刺史薛青云都为之惊骇,其余官员更不用多说,本就敬畏肃穆的目光,瞬间放大了不少,举止仪态无比慎重,再无任何的异样心思,氛围突然紧张了起来。 在这种重压下,初次迎接钦差的部分官员,已然惊得心跳如鼓,两鬓汗丝不断滑落,甚至都没顾得上多看龙骑一眼,就很是自觉地颔首恭候。 在惶恐敬畏的心情下,不知不觉马蹄声已在身前。 遥望着数丈之外停步的威严锦衣龙骑,压下心头的震动,薛青云深吸一口气,踏前几步双手做礼,向着稳稳停住的队中马车高声拜见。 “凉州刺史薛青云,携凉州城内众官恭迎钦差大人!” 第234章 师徒重逢正气斥问 “凉州刺史薛青云,携凉州城内众官恭迎钦差大人!” 薛青云踏步向前,附身做礼拜见,沉稳之声响遍了凉州东门,道不出的肃穆和庄重,震得在场官员神色敬畏。 待到这声拜见响过,官服各色的凉州众官也即刻同样做礼,高声拜见,不敢有任何怠慢。 “下官参见钦差大人!” “下官参见钦差大人!” “下官参见钦差大人!” ...... 齐齐做礼,发出风掠衣袖的窸窣声响,都被湮没在朗声的拜见中,纵然在场的都是文官,依旧在此刻能发出不逊于武将的威严之声,少了一丝肃杀,却是多出了几分沉稳,严正的氛围丝毫不逊武将出征。 近百人齐齐做礼,皆俯首静候,无一人敢于抬头,无一人敢擅自出声,哪怕心思各异,都在此刻表露出了极大的恭敬。 这份恭敬,甚至超乎了常理,只因面前静立着数十锦衣龙骑,钦差此行必然不同寻常,绝不敢有人心中懈怠。 足足过了几息,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缓缓响起。 “诸位无须多礼。” 平静的一言令人心情安定不少,并未有想象中的威势惊人,甚至还带着几分平易近人的儒雅,不由得让人心神放松。 为首的薛青云听闻这般朗然之声,缓缓起身注目。 只见白发老翁稳步踏来,神色平静无比,与曾经相见时的模样一般无二,面容里布满了皱纹,银发梳得一丝不苟。 缓步慢行而出,毫不在意恭敬下马静候的锦衣龙骑。 若非那身尊贵非凡的紫服提醒,恐怕初见的人会将这位老人当做普通百姓,而不会看做是当朝的一品大员。 身居高位却处事低调,皇命加身仍气度不改。 这就是位及三公的当朝太傅,天下文道的大宗师姜太渊。 望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帝师,薛青云眼里浮现敬佩之色,却也意识到今日阵仗的不俗,即刻含笑做礼再拜。 “下官薛青云,恭候钦差大人,姜太傅您一路车马劳顿,还请乘轿入城歇息,府中早已备好一切。” 温文尔雅的做礼令人好感倍增,话语也是挑不出任何毛病。 望着这个正值壮年的后辈,本有私交的姜太渊目露和煦,微微点头却未即刻应声,环视了一眼清冷的东城门,不见其余寻常百姓,除却了一干做礼静候的官员和衙役,唯有一顶素轿尤为碍眼。 显然,薛青云为了恭迎他,依照惯例戒严了城门,也知道他的性情,不喜奢靡之风,连前来迎接的众官都只是徒步而来,没有多余的礼节,也没有太过让人不喜的做法。 几乎可以说,行事谨慎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。 不过数面之缘,性情习性能记得这般清楚,数年之后还无差错,就这份揣摩人心思的细腻和记忆,注定官运亨通。 余光城门一侧撇过素净的小轿,姜太渊不露声色地轻轻一笑,没有再拒绝这番心意。 哪怕独坐小轿总会让人评议,也没有板着面容训诫的想法,他固然可以徒步前行,以身作则地表露心中清廉之愿,奈何百官静候多时,若是陪着他步行凉州城中,必会有诸多不便,虚名与实干哪个重要,姜太渊心中自有衡量。 顾及个人风评而不顾百姓和众官所望,绝非君子所为啊。 微微点头间,打量过众官的身影,姜太渊不苟言笑地望向了双手做礼的薛青云,缓缓开口出言。 “薛刺史,有劳了。” 随即朗声开口,也向着众官出声。 “诸位请起。” 简单的一语,听起来无比的平和,包括薛青云在内的众官这才起身,道谢回礼,望见目露慈光的太傅大人,眼里满是崇敬。 姜太渊历经三朝,不知见过多少风浪,也就早习惯了各种大场面,王侯将相立于身前都已如家常便饭,再度迈步前行,神色里毫无波动,即便动作缓慢,却让人感到稳如泰山气度超凡。 静候的文官岂敢失礼,即刻分列两侧颔首让路,恭敬地目送着姜太渊慢步而过,问候之声缓缓响起了两侧。 “下官凉州司马魏言平,参见姜太傅。” “下官凉州司功徐道通,参见姜太傅。” “下官凉州知府冯志勇,参见姜太傅。” ...... 慢步与众官让开的大道之上,两侧路过的官员不断做礼再拜,礼节讲究到了极点,既有出于对钦差大人的敬重,也又对姜太渊其人的敬仰,甚至还有点不为人道的敬畏在其中。 毕竟姜太渊是当代文道大宗师,所说之言所做之事,被天下学子时刻看在眼中,甚至有无数的门生聆听教诲,地位尊崇无比,哪怕是一介白身,也几乎超越了寻常的权贵。 只要这位大宗师一开口,说出谁谁谁失礼的评语,那便是一场天降的灾祸,必被人口诛笔伐,甚至还有可能影响仕途。 无论是何目地,做礼的众官依次而过,从不敢流露出任何一样在眉眼间,都表现的无比恭敬,挑不出丝毫瑕疵。 这种官场的礼节,众官也都很是熟悉,前列静立的官员品阶极高,绝不可能出现任何差错,几乎所有人都只是目露敬仰地等候姜太傅走过,从未去刻意关注做礼的到底是何人。 直到,胡维宣恭敬附身做拜。 “下官凉州盐运使胡维宣,参见姜太傅!” 本该如此一辙的礼节说辞,经由胡维宣之口而出,声音都有些发颤,听得不少人注目而去,各异的微妙神色悄然浮现在了面容里。 有人目露羡慕,有人悄然窥视,有人紧紧静观。 一语之后,在场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,凉州的众官都在关注着这番拜见,想要看看师生重逢究竟会是何种发展,自然也有人心里揣测不断。 一时间,平和肃穆的氛围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,甚至有种明显的压力在四周逸散,全场静得毫无声息。 在百余官员注目下。 一直神色平静的姜太渊终于停步,望着久别重逢的学生做礼,却是眼里浮现了明显的怒色,沉声冷哼训斥出言。 “胡维宣,你可知罪?” 竟连自己的学生也不徇私? 顿时,众官员异样的神色都为之一僵。 愈发敬畏的目光里,在此刻浮现了难以言喻的震动,同时心里也为之一颤,不少后列的盐官见状,已然吓得面如土色! 第235章 雷厉风行 眼望着姜太傅毫不徇私,连自己的学生做礼都不心软,当着凉州众官的面斥问出声,众人惊得目露钦佩,到场的盐官却是吓得脸色煞白,几乎已经预见了将来。 不由得,所有人都屏息静气而望,心中忐忑无比。 在这种场面下,胡维宣听闻恩师的训斥,不禁心中感动,好似回到了曾经的时光,点滴恩情都在眼中涌现。 本该欢喜的重逢,却是落得了这般的开场,多年蹉跎没有丝毫长进,莫说功成名就满目欣喜地谢师拜恩,就连再见的勇气都难以生出。 听到这句训斥,胡维宣哪怕心中动容无比,眼里已是羞愧难当,不敢出声问询,只能恭敬做礼应答,身子都更低了几分。 “下官知罪......” 这一问一答,看得在场官员目露复杂,也为之动容,盐官们却是愈发的心里发慌。 就在如此压抑的氛围中,平和多时的姜太傅竟是猛地再度出声,严正之音炸响耳旁,惊得不少人心境动荡! “胡维宣,你身为凉州盐运使,治下不严,致使陛下龙颜大怒,此乃大罪!本官奉皇命而来,便要严查此事!” 果然...... 钦差大人前来,果然有重任在身! 严正骂声响彻城门,几乎所有人都在心头一纠,本就复杂的揣测,似乎在一瞬间得到了印证,惊得官员们目露慌张! 就连往日行事看不出路数的张翠峰,也在亲眼目睹这种事情之后,脸色变得难看无比,紧紧握着官服袖中的双拳,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。 他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。 这一次,恐怕真的要出大事了! 姜太渊亲自前来,甚至还有陛下的锦衣龙骑护送,连胡维宣这个学生都没逃过罪责,他就算再怎么折腾,还能比姜太渊的学生分量更重?! 还不等张翠峰一干人稳下心神,姜太傅的严正之声再度响起,将他们惊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! “多年再见,不曾想你竟如此令人失望!” “连曾经的教诲也毫无用处,让你犯下这般大错,看来凉州的盐政弊病不少,实在愧对皇恩!” “薛刺史,即刻召集凉州严政官员,本官要在州府开堂!” ...... 望着挥袖迈步的姜太傅,薛青云神色严肃地做礼应声,即刻紧随而去,同时向着身旁的凉州知府示意,一股惊人的威势由此蔓延开来。 一瞬间,城门前静得落针可闻。 胡维宣久久不敢起身,直到听闻众官紧随而去,方才随同迈步,即便不懂恩师为何这般问罪,也面有愧色地应命尾随。 唯有一干盐官,神魂落魄地前行间,眼里已经浮现了难以掩饰的震动和惊骇。 他们万万想不到...... 姜太傅会是钦差大臣,远赴凉州而来,当场就要过问严政罪责,这种准确的指认罪责,就好像早已知晓一切,让人不由得心里发寒。 尤其是这迅猛的来势,实在太过突然,没有一个人想到,这场恭迎竟会是如此的短暂,短暂得让人猝不及防。 但几乎所有人都清楚。 凉州的盐政官员,要出大事了! ...... 半个时辰后。 州府衙门里官员林立,几乎所有凉州的文官都分列公堂之外,盐官们神色忐忑地静立堂中,不敢抬头出声。 公堂之上,姜太渊身着紫服端坐,刺史薛青云陪坐一旁,仅仅是那注目而来的威压,就让人惊得难以呼吸。 当朝太傅主审,一州刺史陪同,连凉州知府都没资格陪坐,只得立于衙役前列静候,这种阵仗,就算是凉州数十年来,也罕有听闻! 几乎不用太多的言辞,就已经让人感到了莫大的压力,做贼心虚的盐官们那里顶得住这种架势,很快就都一五一十地招供出声,包括如何受领宋府的贿赂,如何与钱大海接触,全都说得是一清二楚。 衙门大堂里,磕头如捣蒜者层出不穷。 除了,盐运使胡维宣和盐运副使张翠峰。 胡维宣心知罪责,自然不敢当着恩师的面胡言乱语,失职之罪认得是坦然诚恳,全程目露愧色,并未像众人那般惶恐难当。 张翠峰却是极为硬气,死活不认,一口咬定从未收受过任何贿赂。 见那油滑的架势。 早就从书信中知晓大概的姜太渊神色淡然,沉声开口问询。 “证人钱大海现在何处?疑犯宋雨才又在何处?带上公堂问话。” 凉州知府即刻肃穆做礼,同时向着身旁衙役眼神示意。 “禀太傅,钱大海正在凉州地牢看管,宋雨才也在其府中,马上带到!” 片刻之后。 身穿囚服脚戴镣铐的钱大海被押到了大堂之上,不过数日的光景,曾经意气风发的钱大海就好像换了个人,双目无神地跪在地上,面容也憔悴了没了人形。 身旁,宋雨才也被带了进来静立,忐忑的面容里满是紧张。 两人先后做礼,听闻是钦差姜太傅亲自审案,更是惊得目露惶恐,止不住地微微发抖,很难想象,这就是曾经风华不已的凉州首富和跟班。 满堂都是奸商贪官,这般情景实在令人唏嘘,堂外静立的官员看得神色复杂,不少人神情凝重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打量着早有听闻的奸商,端坐的姜太渊沉声俯视而去。 “宋雨才,你贿赂朝廷命官欺行霸市,可知罪?” 威严的氛围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,宋雨才都感到了莫名的紧张,看到一干盐官面无血色,更是心里发慌。 如今他毫无依靠,心里早就没了往日的嚣张劲,却也知晓认罪后果极为严重,至少也会入狱数载,那种鬼地方,他绝不能去! 满心惶恐之下,宋雨才下意识地悄声瞥了一眼右侧,看到了静立的张翠峰,见张翠峰神色坦然静立,与其余盐官的唯唯诺诺大为不同,似乎还未供认,不愧是当初看中的人物。 这才给了他些许信心,也有了一丝挣扎的希望。 努力地稳住心神双手做礼,宋雨才挤出笑容忐忑应答出声。 “启......启禀大人,小人不过是个商人,向来奉公守法,岂敢做出这等事,还望大人明察......一切都是钱大海这个恶奴所为,大人若是不信,可审问这恶奴......” 听闻这话,又见张翠峰和宋雨才说得如出一辙,众官员就知道是什么情况,几乎早在当日刺史府寿宴,不少人就已经猜到了这招舍车保帅。 这奸贼,果然是奸狡狠辣啊! 第236章 恶奴反水 听闻着宋雨才的狡辩,又见此人和张翠峰的言辞如出一辙,堂外的不少官员目露愠色,对于这种奸狡的小人深感痛恨。 明明就是逼迫着手下认罪,竟还说得这般确凿其实,实在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! 可办案断理的难处就在于此,很多时候就算明知真相,甚至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,一旦没有了证据,只能是无能为力,故而世间才会有那些颠倒黑白之事,或畏惧于权势,或动心于钱财,公理总会或多或少地被掩盖。 亲眼目睹着宋雨才和张翠峰的接连狡辩,堂外静立的官员们渐渐有些愠怒,对于这种官商勾结的丑事,向来都最为天下不耻。 往日或许是顾及到宋家的声势,部分人还不敢出言评议,只能眼不见为净作壁上观,今日势头不同,个别有过节的官员,已经忍不住悄声谩骂了起来。 “这奸商实在是无耻之尤!古人言,无奸不商,此话真是一点儿都不假!” “奸商固然可恶,官场的现状才令人心痛!” “这二人如此作为,仗着权势横行于百姓之上,看似衣冠楚楚,实则败絮其中,比那虫蚁腐蝇还要可恶!” “此害不除,凉州难平啊!” ...... 本是肺腑感慨,说得也是毫无差错,却是听得胡维宣心中愈发羞愧,同时也有种怒火在眼中升腾。 盐政官员的贪腐,确实与他脱不开干系,亲身经历过这一切以后,胡维宣不仅有着深刻的感受,知晓面对诱惑的艰难,也深刻体会到了宋雨才这般奸商的可恶。 若是当初他稍有放松,或许今日连恩师的面都不敢再见...... 想他一生清廉,心中只有报国忠君之念,多年来的声誉有口皆碑,恩师的教诲从不敢忘,却险些毁在了这种小人的手里! 羞愤之下,胡维宣也顾不得自己的风评,心中唯有公义涌荡,当场就面色涨红地激动做礼指认! “启禀太傅!” “这宋雨才所说,全是满口胡言,当日就是他,亲自带着钱大海到下官府中,以太傅的亲笔字画作为诱饵,诱使下官助阵新盐之争,险些让新盐这等百姓福泽落入这奸贼之手!” ...... 震响之声一出,堂外一片哗然! 评议声瞬间停息,惊异的众官员目露震动,既为这种内情而感到气愤,也为胡维宣的正义之言深感震动! 此人,竟敢当着一众同僚的面说出此等过往,只为还世间一片清明,令奸贼受制于律法,实乃凉州的松竹之官啊。 在一片惊异的注目下。 端坐衙门大堂主座的姜太渊神色平静,似乎从不在意他人的目光,也没有将身旁薛青云脸上的欣慰看在眼中。 那双浑浊的眼眸里,只是闪过了一道微不可查的无奈,也不知是喜还是忧,而后才乍现过一缕精芒。 猛然,震响斥问声响遍了大堂! “宋雨才!你贿赂数十官员在先,还敢在公堂之上颠倒黑白,欺瞒钦差罪加一等,数罪并罚,夷三族也难抵消!” 震喝声突然炸响,就连薛青云都感到了罕见的压力,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,端坐的身形为之一僵,一股难以形容的威势,似乎正在扑面而来! 即便他久居高位,也被这种气势惊得心里一纠,远居边塞的封疆大史固然是人臣的巅峰,却远远比不上登临朝堂俯瞰天下的大玄三公啊。 在这种骇人的威压下。 其余官员更是惊得浑身发颤,甚至不自觉地颔首静立,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,就好像初入公堂的乡下百姓,眼里浮现敬畏和惊骇。 唰!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,宋雨才的脸色变得煞白。 可当他望着怒目注视的太傅大人,似乎看到了那双眼里有几分诈供的过分狠色,宋雨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,在心都快跳出嗓子眼的时候,竟是挤出了一丝笑容。 拱手应声,不顾额头滑落的汗珠,鼓足了劲含笑颤声应话。 “大人说笑了......” “小......小人虽只是商贾,却历来奉公守法,何来的罪责......?这夷三族的唬人之言,大人又何必说出口......” “小人从未做过贿赂官员的事,也没有颠倒黑白,还望大人明察!” ...... 原本还颤颤巍巍的话语,宋雨才竟是说得越来越顺当,直到说出“唬人之言”四个字后,他甚至连语气都坚定了不少。 或许是与生俱来的自信,在此刻发挥了效用。 在宋雨才看来,就算是大名鼎鼎的姜太渊身为钦差前来,夷三族的罪名也太过唬人,最多也就是在诈唬他而已。 何谓夷三族? 依大玄律,夷三族即为大罪之人的刑律,犯下连死罪都难平的重罪之时,其父母、兄弟、妻子都得以死罪论处! 宋雨才是什么人,他可是堂堂的宋家出身,哪怕是庶出,三族也都为宋家人,岂会因为小小的贿赂之罪,就获此刑罚?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! 何况,这罪名如今还未落实,他怎么可能会落得夷三族的下场啊! 即便一句话都没再多说,宋雨才却是渐渐想通了很多,身子不发颤了,脸色也平静了不少,甚至就连初到公堂的惶然,也被一种沉稳的神色所代替。 那从头到脚,都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自信,连在场的部分官员都看得脸色阴沉,从未见过这般嚣张的奸商。 而在这种气氛下,姜太渊却并不动怒,只是淡漠地抚须注目,道出了一句惊骇众人的话语。 “本官奉皇命而来,岂会口出诳语?” “宋雨才,你身份数罪,至少也会以夷三族的罪名论处,从犯钱大海同样如此,若是从实招来,本官或可网开一面法外开恩。” 这话似乎有一丝弦外之音,听得众人一愣。 包括一干官员,都在此刻目露惊异,对于姜太傅的不为所动感到惊讶,能毫不顾忌地说出夷三族的话语,实在果决得有些夸张,根本不像是这位老太傅能做出的事。 除非...... 他一早就知道了,宋家已经将宋雨才逐出门外?! 惊人的念头还未来得及展开,一直沉默的钱大海突然抬头,惊异的目光里浮现绝望,渐渐变得有些疯狂,猛地哭喊出声! “钦差大人!钦差大人!” “我全说,我什么都说,这一切都是宋雨才教唆的,都是他让我做的,一切罪责我一力承担,还请大人网开一面啊!” “呜呜呜......” 涕泪纵横的钱大海突然反水,看得宋雨才惊怒不已,连张翠峰也脸色煞白,全然没料到事情竟会如此!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,泪流哽咽的钱大海就道出了所有,为了家人坦白了所有,看得众人神色复杂。 宋雨才气得眼中喷火,听得又惊又怒,狗急跳墙般地咬牙相对! “这狗奴才胡说八道,他胡说八道!” “我绝没做过这种事,我可是宋家出身,绝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丑事,你们不能听信一个狗奴才的话!” “我没罪,我没有罪,我是宋家人,谁也不能就这样给我定罪!!!” 歇斯底里地呼喊响遍了公堂,有些癫狂,又让人目露顾忌,可惜终究还是在姜太渊沉声之言中,彻底地沉寂了下去。 “宋雨才,贿赂朝廷命官,而后在公堂做假证颠倒黑白,咆哮公堂,数罪并罚,就此斩首!” “钱大海,贿赂朝廷命官,念其坦白认罪,网开一面,流放千浮塔,永世不得入关!” 此言一出,公堂落针可闻! 第237章 就地正法 斩首! 无比刺耳的两个字,突然就这样响起在公堂之上,果决得很不寻常,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,惊得众人全都瞪大了眼眸。 胡维宣,张翠峰,甚至堂外静立的一众官员,全都惊得目瞪口呆! 没人能想到,姜太傅竟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当场定罪,将宋雨才判为斩首之罪,甚至当着凉州众官的面沉声宣判! 太惊人了。 这种发展,实在太过惊人,甚至让人猝不及防! 就连胡维宣,都被恩师的这般正气之言惊得呆立原地,凭本心而论,若换做是他,或许也会依律判处宋雨才的罪行,却是绝不可能像恩师这般的果决和坚定。 毕竟,宋雨才的身份不同寻常,即便被逐出宋家,也令人有所顾忌。 恩师,怎会这般的坚决? 足足十余息,所有人都被惊得一语未发,只能僵住了身形,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,被这突然的判决惊得心潮涌动! 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下。 被突然判罪的宋雨才心都跳到了嗓子眼,几乎快要蹦了出来,双目睁圆地望向堂上端坐的钦差大人,好半晌丝毫未动,唯有粗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! “呼......呼......” 已然顾不上什么所谓的礼节,紧盯着毫不闪躲的老翁双眸,宋雨才的眼里浮现了血丝,颤抖的嘴唇用尽了气力,有些魔怔般地挤出了笑容! “不可能......” “这不可能!” “我是宋家人,这点小事绝对不可能......绝不可能被判死罪,我在凉州多年,可是最大的纳税商户,绝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以死罪论处!” 急切的话语不断地挤出唇齿,宋雨才的脸色难堪无比,就算仍然挂着笑容,看起来却是那么荒唐,有些疯疯癫癫的姿态。 无论他如何呢喃出声,甚至声音越来越大,姜太傅自始至终都未再应声出言,只是淡漠地注目而来。 那份沉默,就好像有着百丈高峰般的威压,一丝丝地将宋雨才肥胖面容里的笑意抽离,只留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慌! 手心冷汗如洗,背后凉风蹿涌! 不会吧...... 不会真的被判死罪吧!?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,宋雨才就愈发感到了恐慌,脸上血色全无,无比急切地望向了陪审的刺史薛青云,话语已经变得结巴了起来。 “薛薛薛刺史,小人......小人为凉州做过不少好事,看在往日的情分上,您能......能能能否网开一面?” 望着宋雨才情急无比的模样,薛青云神色淡漠。 曾几何时,这个宋家出身的商人嚣张无比,他对于此人也是多次宽容,很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不过是出于官场的权宜之计。 其实,薛青云早就有所不满了。 一州刺史,岂能容商贾那般张扬? 这个奸商不知做了多少好事,可谓是死不足惜,若非有宋家的声势顾虑,他或许很早就将其治罪。 而在此刻,薛青云对其生死已经毫不在意,也绝不可能出言求情,身为陪审的他,无论出于公私,都没有任何开口的理由。 只是感受着今日不同寻常的氛围,薛青云的心头渐渐开始波澜起伏,姜太渊奉皇命而来,一到凉州就这般雷厉风行,亲自审问盐政官员,甚至将宋雨才当场定罪...... 这一切的背后,似乎都指向了拥有新盐的北王殿下。 此事值得深思啊。 忌惮涌上心头,薛青云悄声余光一撇,望着姜太傅淡然的模样,愈发坚定了心中早有的猜想,全然没有任何开口的打算,稳坐如山。 这一幕,看得众官员目露震动,心里的惊骇再度攀升! 连刺史大人都默认了一切,与往常的中庸处事作风大为不同,到底是什么事,竟会让两位当朝重臣在今日如此果决,摆出了一副必杀宋雨才的架势?! 在这种沉重的惊骇气氛中,张翠峰终于是惊得脸色煞白。 事态的发展,不仅超乎了他的意料,甚至比他想要的还要严重数倍,本以为的过场,眼看就要朝着难以回转的绝路而去! 就在张翠峰已经心神慌乱无比的时刻,宋雨才竟还带着一丝幻想,向着他求救出声! “张大人......张大人!” “还求您美言几句,求您美言几句啊!” 美言? 余光撇着阵脚大乱的宋雨才,张翠峰的眼里冷意十足,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个蠢货当场弄死! 他都已经要自身难保,谁替他美言几句?! 感受着众人投来的目光,张翠峰气得深深吸了一口气。 在这种时候,自保都尚且要绞尽脑汁,而且希望渺茫,悄声认命以求宽大才是明智之举,这宋雨才倒好,竟是将全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,死不死啊! 这种蠢货,只懂得商界的小打小闹,根本看不清官场的局势,注定难登大局,张翠峰原本是也用他来做踏脚石的,以此攀上宋家。 却没想到,这一招竟会是今生最大的错误! 悔恨不甘之际,姜太傅的严正之声再度响起。 “胡维宣,身为凉州盐运使,治下不严,好在能秉公处事,未铸成大错,罚俸三年以儆效尤!” “盐运副使张翠峰,勾结商贾欺行霸市,受贿渎职,暂且收监,日后送交大理寺定罪论处!” 这番定罪公正严明,无人敢于出言评议。 连胡维宣都因治下不严而获罪,身为姜太傅的学生都同样难以脱逃,谁还敢妄议,即便是张翠峰本人,也只得如丧考妣地低头做礼认罪,万般的算计都在此刻化为了飞灰。 不等宋雨才再度出声,两位锦衣龙骑就应命而来,将这后知后觉呼喊不已的奸商拖了出去,押送往北城菜市口当街斩首,震惊无数百姓! 不到半日的功夫,这最为惊人的消息就不胫而走,几乎传遍了大街小巷。 比起常人能知的表面震动,这一事件的背后,姜太傅表现出来的果决,更让凉州的官场为之发颤,惊得凉州众官都心中涌起了惊涛巨浪。 本朝以来第一次,世家之人被轻易斩杀,而且毫无风浪! 这件事,注定引起各界的震动。 就连薛青云和凉州知府,都不敢在众人面前擅自出声,应下彻查盐官和宋府的所为,应命将犯事之人绳之以法,再经由一系列公务办完之后,薛青云才敢恭敬做礼相请。 片刻时分,在满城百姓和官员的敬畏注目下,素轿经由刺史大人亲自开道,停靠在刺史府门之前。 第238章 北王殿下能有这般分量 夜幕降下。 刺史府备好薄酒,方才有了几分欢笑之声,薛青云感慨不已地恭敬敬酒,连胡维宣,也才如梦初醒,起身面露愧色地敬酒相陪。 “原来恩师早就得知宋家的对策,是学生愚钝了......” 望着处事正气的薛青云敬酒,又见学生胡维宣也惭愧相陪,忠直之臣齐坐一桌,即便是今日皇命加身的姜太渊,也感到了几分欣慰,含笑举杯。 一饮而尽之后,望着胡维宣仍面露惭愧,他对于这个忠直过度的学生,不由得心中有些无奈,轻笑着出声教诲起来。 “子谦,为官者,上无愧于皇恩,下无愧于百姓,便可坦荡于天地之间,你能坚守本心,不为利诱所动,已是难能可贵,无需再自责愧疚。” “多年未见,还能坚守初心,为师甚为欣慰。” 听闻这话,不仅薛青云深感师生情谊,为这份谆谆教导和劝解而感动,连年纪尚轻陪酒的晚辈薛奉年,也是看到目露崇敬。 初见当朝太傅,果然与传闻中一般,甚至更胜一筹,能这般真诚爱护学生,实在是师恩重于泰山,又能秉公处事,丝毫不为世家权势所动,绝对是国之肱骨。 连忙填上美酒,薛奉年的眼里满是敬佩,终究还是年轻,有几分压抑不住的激动,情绪都浮现在了清秀的面容上。 可在这种平和气氛里,胡维宣却是听得心中酸楚,恩师对他愈发真挚,他就越感到愧疚,就算再怎么迟钝,他也明白了过来,恩师今日先是当着众官的面训斥自己,甚至在张翠峰之前定罪于他,看似是严厉不已,实则是一种深切的爱护。 经过三年罚俸的惩处,无论有任何的非议和风声,都将被淹没在其中,没人再敢多言一语,政绩的污点也会洗的清白。 甚至于,在定罪之时,恩师还隐晦地道出自己的功绩,其中的良苦用心,在此刻回想而来,胡维宣不自觉已经眼眶发红。 责之深,爱之切啊。 多年的流转为官,他见过了不知多少丑恶,也看清了无数官场的所谓好友,故而才敬而远之,落得个性情孤僻的名声。 可无论多少年未见,恩师待他还是一如当年京都初见之时,处处为他着想,惜才之心丝毫未变。 世人眼里严苛不已的文道大宗师,对于双亲早逝的胡维宣而言,早已和慈爱无比的父亲毫无差别。 此刻听闻这般动情感慨,望着已经银发沧桑的恩师,胡维宣不禁感到无味陈杂,感动和多年的苦楚激荡心间。 想到自己流传二十年还默默无声,只是个区区四品的盐政闲官,愧对恩师的当年提携,遇到新盐之事,还要恩师前来收场...... 胡维宣愧疚更甚,眼眶发红地深深做拜。 “恩师......!” “学生汗颜!” 往日傲气不合群的胡维宣,眼下却是无比动容地附身下拜,连声音都有几分哽咽,真情令人感慨,尊师重道的君子之风也让人敬佩。 经历了新盐波折,薛青云才对这个清廉的盐官有了更多的了解,看到这般真情流露,也愈发喜欢这位寒门出身的盐官。 不由得,笑望出声缓解气氛。 “胡贤弟,今日你与姜太傅师生重逢,乃是一大快事,何必如此!” 可他的话语,并未让胡维宣起身。 见到这般丝毫未变的执拗,姜太渊也是哭笑不得,既感动于学生的情谊,又对这个古板的得意弟子万分无奈。 抚须轻笑摇头,只得是轻声一叹。 “哎,你啊,无论行事还是品行,都称得上君子之风,可惜就是太过死板,讲求于律条法理不知变通,官场行事,本心绝不能移,务必时刻牢记忠君报国之念,却也要知晓人情世故。” “这次的新盐事端,算是让你有了些许感悟,今后当以此为戒,遇事三思而后行,不可再一意固执,还好你修书一封,不然将会闯出大祸。” 听闻这话,胡维宣好像也才渐渐放下了心头的愧疚,几分感动和庆幸浮现面容,再度做礼应声。 “恩师教诲的是,学生自当铭记......” 待到姜太渊点头应声,他才敢再起身落座,回想方才之言,很有感触地道谢出声,眉眼间仍有几分震动。 “此事全由薛大人和张都督提点,学生才敢厚颜修书,此刻想起,若是当日一时固执,学生必将沦至万劫不复之地啊。” “不知恩师可否赐教,为何宋家会突然将宋雨才逐出家门,甚至对于此事不闻不问......” 胡维宣的话语,突然间就让气氛变得有些紧张。 这种话,也就他敢在姜太傅的面前言及,薛青云都听得有些心惊,对于这个耿直的文人实在不知如何是好,倒是有了几分压抑不住的好奇,悄声注目而去。 一旁站立的薛奉年虽然年轻,也意识到了话头的严肃,眼里满是激动。 感受着几人的好奇目光齐齐投来。 眼见四处也无旁人,或许是今日的清酒格外醇香,也可能是久别重逢的欣喜涌上心头,姜太渊抚须含笑,竟是极其坦然地提点了几句。 “宋家?” “呵呵,当日看了你的亲笔信,老夫连夜进宫面圣,陛下得知其中内情龙颜大怒,区区宋家,岂敢在此事上再做迟疑?” “何况,此事与本王殿下息息相关,新盐又是一大神物,以宋雨才的分量,是绝无可能让宋家冒险的,数百年的底蕴还在,若是连这点事都看不透,也就不配自称世家了。” 一番话说得是云淡风轻,几人却是听得瞠目结舌。 哪怕姜太渊的言辞十分平静,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,可他们只是一想,就被那深夜进宫的果决感到震动,尤其是胡维宣,得知恩师这般重视,其中不仅有对他这个学生的看重,言辞里还有对北王的欣赏,已然惊得满目震动。 在他看来,恩师的情谊重如泰山,为了学生闯宫面圣的所冒的风险,此生难以报答,而能让陛下如此强势,给予恩师这种果决的底气,似乎正和北王殿下有关? 北王殿下手段确实了得,但应该也不至于这般分量吧? 到底是什么事,竟能有如此能量,让见惯了风浪的恩师都这般不惜以身犯险,甚至愿意与世家正面相对?! 第239章 一切正和殿下有关 第二百三十九章太傅动容 诸多惊疑涌上心头,薛青云父子已经惊得不敢言语。 足足回味了数息。 胡维宣也难以平静动荡的心神。 “恩师,学生斗胆一问,您何以会亲自前来?” 闻声,姜太渊目露严肃,斟酌了几息,并未道出事关重大的皇命,只是沉声一语。 “这一切,正和北王殿下有关。” 话音刚落,几人眼里颤动不已,那一丝猜想经由姜太傅的言论成真,巨大的震动同时浮现在了他的面容! 震惊! 几人齐齐震惊! 听闻着姜太渊意味深长的话语,薛青云和胡维宣心里震动不已,年轻的薛奉年更是惊得呼吸都小心了数倍! 一切都和北王殿下有关...... 这话从姜太渊的口里说出,其中的含义就绝非常人所言能比,甚至连每一个字,都带有极为惊人的内幕! 姜太渊是何人? 这位可是历经了三朝的元老,位极三公的一品大员,当朝帝师,在朝堂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,何况还是天下闻名的文道大宗师,无数文人士子尊崇不已,这位说出的任何话,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影响力。 这位大儒,足以称得上是大玄的脊梁啊! 除去大玄统帅和宰相,他便是最为当今陛下信任的第三人。 能让这样的人尊称一句殿下,连语气都无比尊敬,这话里实在分量太重,若是传了出去,就已经能够引起震动,甚至整个皇室,整个大玄都要发生一场震荡! 如今的大玄还未有储君,诸位皇子看似一团和气,实际上早就开始明争暗斗,姜太渊必是一大助力,可惜从来未表露过对于哪位皇子的欣赏,哪怕是当年差点收入门下的大皇子,也没有被他这般礼敬和看中。 仅仅是听了这句话,薛青云等人已经惊得心中浪潮奔涌,脸上的震动难以掩饰,几乎全部心神,都被姜太渊的这话死死地抓住。 他们难以想象,北王殿下竟能被姜太渊这般看中,甚至当众表露出欣赏之意,眼里的震惊和惊讶已经满溢而出! 原本平和欢喜的接风小宴,在此刻静得毫无声响! 望着几人呆若木鸡的架势,甚至连凉州刺史薛青云都难掩眼中震动,姜太渊毫不意外地轻轻一笑,眼里有几分感慨。 这种话放在曾经,他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,年轻一辈的皇室里,的确是俊杰辈出,却是没有谁能和当年的陛下能相提并论。 直到..... 他见过了北王殿下。 哪怕在此刻回想起来,那位年纪轻轻的殿下,表现出来的气度和那份为国为民的天下情怀,时至今日还让他动容。 那位殿下少年成名,曾经轰动京都,不曾想天意弄人,突然疯癫落寞到北塞小城,所幸上苍眷顾病情痊愈,还得到了新盐这等神物的炼制之法,却是还能以江山百姓为重,愿意将如此宝物交出。 难以计量的财富,不过一句君子之约就愿交付于天下。 这份气度,当世再无后辈能比! 就算是大皇子,与这种为国为民的家国大气想必,仅仅醇厚良善的大度之风,也是相形见绌,称不上皇室的翘楚,何谈将来。 端坐酒桌之旁,姜太渊望见几人满眼的震动,自然深有体会,当日的他有又何尝不是这般震惊。 想起数日不见的北王殿下,直到此刻他还感到难以言说的惊艳,却是不能道出新盐的重任,万般感慨涌上心头,只得以轻叹出声。 “北王殿下,心有凌云志啊。” 此一言响起,本就震动的众人更是惊得猜测难平,几乎都快从酒桌旁蹿了起来! 凌云志?! 身为藩王,身份尊贵无比,在这天下还能有什么凌云志......? 嘶...... 根本不需要多想,呼之欲出的答案就惊得薛奉年胆战心惊,往日他也曾自命不凡,可自从去往邺城过后,已然认识到了自己的浅薄,谦逊了数倍! 毕竟,那位殿下,可是连张叔叔都敬畏不已的存在啊。 谁知,今日见到太傅,他才算是明白了过来,曾经的见闻还只是流于表面,并没有看清北王殿下的过人之处,那见到的惊人才华和城府,或许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。 没想到,他自以为的无比重视和敬畏,到头来竟然还是肤浅了...... 肤浅了啊! 可笑他曾经还以为自己不凡,是世人眼里的潇洒公子。 今日与那位殿下一比,实则只是个好命的二世祖,无论眼力手段,还是所有的一切,都彻彻底底地落于下乘,甚至连比较都是一种妄想。 真是坐井观天啊...... 猛然惊醒,薛奉年心里遭遇了从未有过的冲击,出身不凡的他自打懂事以来,还没受到过这般强烈的落差对比。 一时间,竟是乱了心神,手里都开始发颤,不自觉地打翻了酒杯! “哐当!” 酒水洒落在了桌上,还好并未掉在地上,酒杯没有碎裂,可惜一杯美酒尽数翻到,看得人眼中惋惜。 眼望着儿子这般失态,薛青云神情一愣,好像才被惊醒,却是并未出声苛责,没有了往日的严苛家教,多出了几分宽容,好像一位慈父。 轻轻挥手,带有几分歉意地沉声吩咐。 “年儿,如此失礼,成何体统,还不速速为姜太傅换来酒杯。” 姜太渊德高望重,自然不会为这种小事动怒,倒是有几分惋惜和好奇,目露慈光地含笑出言。 “无妨。” “令公子仪表堂堂,实乃青年俊杰,只是不知为何这般失神,可惜了这杯美酒,老夫虽说也曾游学四方,却也罕见如此美酒......” 这般平和之言响起,又带有几分赞誉,哪怕只是客套之言,薛奉年也心中安慰不少,能得到姜太傅的赞赏,实在是莫大的荣幸。 安慰振奋之下,连忙做礼赔罪,好像恢复了几分翩翩风度。 “姜太傅言重了......” “晚辈只是想起曾经,张都督也曾这般赞誉北王殿下,一时心生向往失态,还望太傅恕罪,晚辈不才,岂敢当俊杰二字。” “此酒名为新酒,也是北王殿下近来酿造,府中留有不少,太傅既然喜爱,晚辈当奉出以表敬意。” 第240章 巨头同室吐蕃怪事 薛奉年的话说得是极为得体,听得姜太渊眼中略有赞赏。 倒是听清了这番话之后,这位当朝太傅的眼里越发好奇和惊疑,对于久未相见的北王殿下,竟然有种陌生之感,甚至多出了不少新鲜劲。 顾不上称赞眼前青年,就连忙问出了声。 “竟连张都督都曾出言赞赏?” “新酒......也是北王殿下酿造而出?” “短短数日不见,居然有了这么多趣事,看来似乎有不少事情发生,速速道来与老夫一听!” 面对着姜太傅罕见的激动,薛奉年眼里有几分诚惶诚恐,根本不敢推脱,奈何私下拜见北王的事实在不好声张,只得半真半假地道出了一切。 一番讲述下来,即便是姜太渊,也听得眼中异彩连连,不由得浮现长叹笑意难平。 “力敌千骑之事,老夫也已在京都听闻,如今听来果然是确有其事啊,短短数日不见,北王殿下竟做出了这等大事,还酿造出如此美酒,奇技武功今非昔比......” “如今的本王殿下,远胜当年的七皇子啊。” “只是不知,这场大胜的真相究竟如何,张都督为何今日不在城中,你们可知内情?” ...... 赞叹声听得一干人满目欣羡,心里的震动也愈发明显,连心跳都在此刻无比清晰,而就在这种愈发激动的气氛里,院中突然响起了一阵豪爽大笑。 “哈哈哈!太傅远道而来,末将未曾恭迎,失礼,失礼了!” 那炸雷般的嗓门,出了张之栋还能是谁。 这还真是经不住念叨啊。 闻声,薛青云几人相视大笑,连忙起身而望,正见意气风发的大胡子都督龙行虎步而来,身后将军还带着一把寒光逼人的宝刀! 姜太渊闻声注目,几人起身相望,见到美髯遮面的张之栋大步踏来,豪爽的笑声里意气风发,不由得有些好奇。 当他们望见其后武将手持宝刀,在夜色下散发着摄人寒光之时,心里一下子就有了明悟,原来这位都督是得了神兵,难怪今日会是这般振奋。 见到这般直爽的性情,几人都是笑意涌现,出于礼节接连起身,对于这个大胡子都督的直率颇有好感。 张之栋几步就冲进了屋里,一脸乐呵呵地向着姜太渊做礼请罪。 “姜太傅恕罪,末将带兵出城操练,不知太傅前来未曾恭迎,还望太傅恕罪!” 姜太渊一生阅人无数,一眼初见,再经过言谈就能看出多数人的心思,此刻见到张之栋激动做礼,还努力地得体措辞,就知其发自本心。 面对一个镇守边境的都督,姜太渊多出了不少的宽容,将往日极为看重的礼法放在了一旁,含笑抚须应声。 “张都督言重了,还请进屋一叙,今日薛刺史府上有美酒,难得我等共聚一室,无需在意太多。” 听闻姜太渊这话,几人相视眉开眼笑满是崇敬。 这位当世大儒,既能屹立于文道之巅,教导出当今陛下那样的霸主,又能处事平和懂得人情世故,胜过了无数的酸儒,真不愧是天下的文道大宗师。 胡维宣不用多说,深知恩师性情,自然是眼中恭敬有加,却在此刻有了不同的体会,对于处事之道多了几分感悟。 初次相见的张之栋目露惊喜,心里原本出于声名的崇敬,眨眼就开始变为了发自内心的敬仰,即便身为武将,他对于这位大儒的看法也是大为改变,难得地敬佩赞叹。 “姜太傅此言,甚合末将心意啊,太傅不愧是大宗师,若是当年末将年少之时遇到太傅指点一二,说不定也是当朝进士出身了!” 耿直的话语惹得几人忍俊不禁,连姜太渊也为这份直率轻笑点头。 不得不说,张之栋这个人武将出身,看起来是个糙老爷们而,脸色也厚得离谱,情商却是出奇的高啊。 一番寒暄,几人依次落座。 姜太渊位于主座,薛青云和张之栋这两个凉州军政巨头陪坐左右,胡维宣落于下座,年轻的后背薛青云自然是不敢落座,只得恭敬立于一旁相陪,做些斟酒添菜的琐事,即便如此,他也已经让无数人欣羡。 毕竟在座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,薛奉年能以弱冠之年出现在这种场合,便是尊贵出身带来的好处,是羡慕不来的福分。 几句闲谈过后,几人心结解开,又都是忠直之臣,气氛极为融洽,偶尔谈起北王殿下,竟是出奇地一致赞叹,不由得将几人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,在美酒的催动下,连言谈都变得亲切了起来。 只是喝着醇香无比的新酒,张之栋却是渐渐沉寂了下来,方才的振奋消散了不少,虽说脸上还挂着笑容,却是看起来有几分落寞,就好像没吃饱饭一样,时不时地发呆望着手中酒杯,一看就不得劲。 见那魂不守舍的模样,几人相视轻笑。 姜太渊这种老人精一眼就看出这位都督心事重重,看似随口地笑问出声,将前来的重任在三言两语间就问了出来,没有任何刻意的架势,不会让人太过在意。 “张都督,如此美酒当前,你为何新兴阑珊,莫非是担忧吐蕃再度进犯?” 张之栋被这话问得尴尬一笑,不敢失礼,只得抱拳应声。 “太傅说笑了......” “那吐蕃贼人近来罕有踪迹,也不知是又在耍什么心机,已然很久没有在边境出现了,末将并未为此担忧,只是想起了塞北红的醇美滋味,喝过之后,任何美酒都寡淡如水,让太傅见笑了......” 听了这话,姜太渊也不由得眼眸一愣。 京都得到凉州送来的军情,也只是说出了邺城大胜之事,眼下竟然在边境看不到了吐蕃人的影子,实在事有蹊跷,也不合乎吐蕃人的常年作风。 那种悍匪般的外族,是绝不可能毫无缘故突然收敛的。 悄声压下心里的惊疑,姜太渊轻抚长须,并未表露出太多的诧异,继续平和地注目而去。 “竟有如此之事,难道是之前的大败挫伤了吐蕃人的士气?” 第241章 不虚此行 话问到这里,精明的张之栋已经有了几分察觉,但既然是姜太傅这位钦差所问,他也就将能说的一切都当场道明,并未点破,很是知情识趣。 “太傅所言极是。” “据末将听闻,北王殿下似乎已有克敌之法,这种事也不是全无可能,至少吐蕃人应该不会很快再犯邺城,末将所知的只有这些......” 亲耳听闻着军政大事,胡维宣和年轻的薛奉年都感到阵阵紧张,同时也为北王的利害暗暗赞叹,心中愈发地敬畏。 经由姜太傅和张都督接连称赞,那位年轻的北王,已然不是他们能够像往常对待的存在,甚至于在将来,或许会变得遥不可及啊。 而张之栋似乎还沉浸在感慨之间,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敬畏目光,突然揭开的话头戳中了心事,竟是碎碎念的停不下来。 “哎,说起那位北王殿下,末将......咳咳,末将虽从未见过,心里却是向往已久啊,既能力败千骑,又能酿造出塞北红那等美酒,实乃末将生平所闻最有才华之人,心里敬佩的紧啊,不知何时才有机会相见。” 几人闻声轻笑不语,心里虽然震动,对于张之栋的心思却是一清二楚,这货对北王敬佩不假,可这一堆话总结下来,无非只有一个理由——馋嘴了。 唯有姜太渊,听得心里发愣。 新盐之事,他早就知道。 突然打败了千骑,这件事到如今还不明实情,只能惊叹于北王的奇异,心里充满了好奇,谁知道就连张之栋推崇不已的什么名酒塞北红,也是北王酿造? 这未免就有点过分了! 种种异事缘于一个人,甚至每一件都是令人啧啧称奇的罕见之事,不由得让学识渊博的姜太渊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。 气运。 只是一想,那位短短数日不见的年轻皇裔,就带来了不少的震动,惊得姜太渊多年沉寂的心境也有了一丝波澜。 “明日,老夫要去邺城拜见北王殿下,不曾想短短数日,竟能再度相见。” 几人听得目露震动,心里的猜测都在瞬间涌现。 果然啊。 姜太傅此次前来,皇命的关键所在还是在邺城,如此说来,北王殿下岂不是被陛下看重,即将境遇大变? 这种猜想只是浮现脑海,几人就惊得慎重了数倍。 相比众人,张之栋却是听得喜上眉梢,提溜着大眼珠子,突然严正起身抱拳,恢复了一州都督应有的威严之气。 “姜太傅,边境动荡不平,近来又有吐蕃贼人,末将明日愿率兵通往,护卫太傅前往邺城!” 看着那严正的模样,薛青云都忍不住嘴角抽抽了起来。 别人不清楚也就算了,他还能不知道?这个武夫,绝对是为了去邺城混点好处,那柄宝刀,八成就是邺城得来的。 他那是为了护送姜太傅吗? 薛青云都不稀得点破,张之栋这货啊,分明是馋北王殿下的塞北红了! 眼望着张之栋的无耻行径,几人皆是无奈摇头,却是见姜太傅含笑应允,竟禁不住眼里有几分羡慕,不知不觉间,对于数百里外的邺城愈发看重。 ...... 夜色渐深。 邺城没有了白日的喧闹,虽说还有着言谈响起在门户,却是变得宁静了不少,在星夜下的覆盖下显得一片平和。 北王府。 秦风与鬼医罗季从后院走出,轻舒长气,慢步前行间,眼里终于露出了几分欣慰,言辞里有着真挚的感激之情。 “多谢罗先生出手,颜霜的病情,今后就全仰仗先生了,所需之物,我一定会尽快备齐!” 罗季换上了一声干净素衣,经过梳洗之后虽说有点邋遢的影子,却是终于有了几分高人的模样,与曾经的乞丐打扮大为不同,唯有那随意的粗鄙架势,还是一如既往。 “嘿嘿嘿,殿下言重了,咱们是约好了,你给我塞北红,老头子我治好你老婆的病症,没啥说得!” “虽说那几味宝材珍贵无比,你也用不着太过急切,如今有了舍密陀罗花,成色也是极好,老头子我也不问你从何处弄来,但既然能有这花,想必弄到果子也有机会,眼下只需再烟灸六日,那女娃的病情起码能稳住五年,你就安心找寻宝材便是,只要老头子我在一天,保你无忧!” “不过话可说好了啊,这病情虽然还没治好,老头子我可是尽力在治,只是欠缺药材,你不能怪在我头上,每天一瓶塞北红,绝对不能耍赖啊!” 看着鬼医老小孩般的模样,秦风微笑应声,对于这位老人尽力的一切都看在眼里,岂会心疼几瓶塞北红,当场就爽朗答应。 “这是自然,罗老还请安心,每日一瓶,决不食言!” 听了这话,罗老头高兴了咧嘴大笑,经由下人的带领心满意足去歇息,似乎对于将来充满了信心,没有太多的担忧。 经历一天的起伏,秦风也是总算看到了希望,心里放松了一丝,身体并无任何疲惫,却还是深深地出了一口气。 五年。 这个数字听起来时间不短,似乎充满了希望,比起曾经好了很多,可对于那几样宝物来说,不过是争取了一些努力的机会,并不一定就能真正找寻的到。 西域神果,皇家秘宝,还有欧阳晴的心爱之物。 这三样东西,绝对不是靠着时间就能追逐到手的世俗之物,情势紧迫,必须得抓紧一切机会,同时也要有足够的能力,否则将来就算见到这些,也没有资格染指。 时不我待,容不得丝毫放松啊。 心中暗暗打气,秦风稳步走在府中长廊间,对于将来的前景不敢有懈怠,就算眼下一切尽在掌握,他仍感觉到有很多的不足,这点儿成绩还远远不能停步。 无论生存的必要,还是为了颜霜的病情,他都绝对不能就此踏步,必须抓紧一切机会,让邺城壮大起来,让自己拥有足够的资本。 就在沉思前行之际,王勋从远处走来,抱拳沉思禀报。 “禀殿下,唐家大小姐在门房恭候多时。” 唐映蓉? 秦风缓缓抬头,这才想起陈默先前的汇报,奈何他心系未婚妻的病情,将一切都暂时搁置,连陈默从凉州带来的巨额所获都没来得及顾上。 经由王勋这么一通报,秦风才想起这档子事,还有一个商业合作伙伴等着见面,实在是忙得有点离谱,将来一旦新酒的摊子铺开,邺城也壮大起来,王府的事情就越来越多,必须得再搜寻一些可靠的人才了。 悄声点头,秦风随口问询了几句,有几分考察的意思在其中。 “她来了多久?等候之时可有异色?” 王勋沉声应答,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。 “禀殿下,唐小姐自申时前来,等候已有两个多时辰,从未表露出任何急躁,门房仆人以礼相待,落座静候多时,言明殿下今日有要事,也未有任何离去之意。” 听了这话,秦风对于这个商界千金愈发的赞赏,仅凭那份过人的耐心,这个女人就不是寻常人能比,也让人极为满意。 即便相见不多,唐映蓉却是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,几乎没有任何不妥之处,实在让人感到惊奇。 这个女人,的的确确是个人才,甚至比起陈默,在某些方面还要优秀几分,既然是为了新酒前来,也算是目前最为合适的人选。 无论怎么看待,就算是外人,也足以当得起这番重任了。 满意的轻轻点头,秦风收起了心事,慢步向着客厅而去,同时向着王勋沉声下令。 “请唐小姐进府一叙。” 第242章 女强人终被折服 秦风端坐在客厅大椅上,经历了一天的忙碌之后,喝上一杯热茶,滋味虽不及前世,也是心神放松,有几分惬意在心间。 静候不过数息的功夫,门外院中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。 经由王勋的通报,多日未见的唐映蓉慢步踏入,碎步前行数十步,立于大厅正中盈盈做礼。 “民女唐映蓉,参见北王殿下。” 素色罗裙及地,容貌秀丽如常。 再度见到这位远近闻名的商界明珠,秦风心里仍然有几分惊艳,眼前的女子出身不过商贾之家,气度和容貌却是令人过目难忘,与苏颜霜的美貌相比,都不会落于下乘,甚至几分各有千秋的味道。 更难能可贵的是,这位唐家大小姐还能力求自强,有着过人的经商本事,连不少世代经商之人都敬佩不已。 在男子为尊大玄朝里,这样的女人实在少见,也总是让人感到眼前一亮。 要是换做平常女人,或许只会惦念着觅得良缘,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衣着打扮上,不过是如同花瓶般的庸脂俗粉。 只是,今日再度相见,秦风从她的眼眸里看出了几分期待,好似小女孩般的跃跃欲试,就算克制得极好,也被秦风看得清楚。 其实有这种表现也属正常,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,唐映蓉在这种时刻,还能稳下心神,就已经胜过了绝大多数的人。 这位在凉州商界呼风唤雨的人物,不过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,又成名太早,难免有些锋芒,要是寻常人有如此成就,说不定早就尾巴翘到天上,走到哪里都排场十足。 说到底,还是塞北红将来带来的财富太过惊人,已经不是寻常人能够把握的。 面对即将得到的良机,唐映蓉也难掩芳心颤动,谢恩落座之后,言辞恭敬地禀报着凉州的发展,眼眸里的期待又明显了几分。 “启禀殿下,民女依照先前约定,已在凉州城中推行新盐,托殿下洪福庇佑,近来盐市生意如日中天,凉州城无人不知新盐之名,新开店铺多达六家,获利将近三万两,与新酒所得一并送抵王府,还望殿下明察......” 话说到这个份上,可谓是恰到好处。 没有太过显摆自己功绩的意味,又将一切如实道来,言辞里满是尊崇,再加上经由这么一个容貌绝美的精明女子道来,任何人听了都是一种享受。 秦风自然也不例外,对于唐映蓉的所为很是满意,同时也很清楚,这个女人倾力所为不过是为了分得塞北红的一杯羹。 这点清醒的认知,秦风自然是有的,对于眼前的局面,也并不会有任何的意外,以唐映蓉的声名和手段,再加上新盐的物美价廉,一切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。 哪怕他帅了亿点,也不至于就无比自恋,以为这种精明女人相帮自己,是单纯地倾心爱慕。 望着唐映蓉眼眸里的期待,秦风微微点头,官方赞赏了几句,顺水推舟满足了对方。 “不错,唐小姐果然是个人才。” “既然新盐推行如此顺利,足以说明唐小姐和唐家有相应的实力,可以让本王信赖,那便依照先前约定,将塞北红的生意交付与你们,今后就由唐家在各地卖出塞北红。” 话音刚落,唐映蓉的悄颜上都不由得露出几分喜色。 她似乎没想到,北王殿下竟然会这么干脆,只是听闻了近来的新盐进展,就很是痛快地兑现了诺言。 真可谓是一诺千金! 如此气度,才不愧是皇室后裔啊。 激动感慨之间,唐映蓉芳心颤动,只觉得惊喜不已,同时也为北王殿下的气度和手笔感到震动,平心而论,换做是她绝不可能这般痛快。 或许,这就是皇室和寻常人的差别。 海量的财富也终究不过是银钱而已,只能让寻常人心动不已,并不会被皇室看做第一位,尤其是这位难以捉摸的北王殿下,总是让她惊讶和难以应对,这种极其罕见的事情,发生在北王殿下身上,竟是显得那么理所当然,似乎也已经让唐映蓉有些渐渐习惯。 可话虽如此,唐映蓉还未被激动冲昏头脑,北王殿下这般大度,她却绝不敢僭越行事,出于礼敬和该有的商业常识,唐映蓉获得了天大的机会,很是恭敬地起身道谢,也将心头的忧虑一并道来。 “民女谢殿下大恩!” “我们唐家能有机会参与塞北红的买卖,乃殿下一手提携,如此大恩,民女绝不敢忘,殿下若有任何差遣,民女定会全力以赴。” 这女人到底是个商业头脑厉害的女强人,情商高的不是一星半点,放在前世是妥妥的霸道女总裁模板。 见到动容做礼,秦风满意的微微一笑。 这种女强人啊,果然吃软不吃硬,还是得讲究心理优待,如果以权势强压,未必就能令其忠心,甚至还可能会有弄巧成拙的麻烦,反过来给予尊敬和好处,将来的效果胜过百倍。 眼见一切无比顺利,秦风也就没有什么再试探的必要,点头间沉声道明了一切条件,毕竟他也不是大善人,该有的程序还是不能就此作罢的。 “唐小姐言重了,既然今后合作卖出塞北红,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唐家,一切获利唐家可得两成,塞北红经由邺城酿造而出,你们可随时派人来运送,卖出到何地,如何卖出,这些事全由你们自己做主。” “眼下塞北红已有近千斤库存,将来的产出还会不断增加,等到最近的一批酒酿出,你就可以带着返回凉州城。” “如何?” 短短一言,已然听得唐映蓉心里怦然。 两成的获利,甚至还给予了极大的权利,几乎没有任何约束! 这一切的条件听来,是那么的不可思议! 塞北红一旦出世,必将是横扫天下酒业独占鳌头的存在,仅仅那两成的利益,就是难以想象的数字,不知有多少人会眼红,北王殿下放利不说,竟然还放权任,这种风度和手段,实在是令人震惊无比! 用人不疑...... 这就是皇室的风度啊。 亲耳听闻着超远想象的许诺,唐映蓉再不敢有任何心思,再度道谢的声音里,都已经有了几分难以抑制的欢喜。 “蓉儿谢殿下大恩!” 看到那般感动的真情流露,收获了一位可靠的商业明珠,秦风心里也有了一丝淡淡的成就感,却是很快就消散在了心里。 情势容不得他太过放松,就算眼下商业有了一大助力,其余事也还在起步阶段,无论是颜霜的病情,还是邺城的现状,还远远到没有让人安心的地步。 至于新盐,已经扬名四方,或许要不了多久,就会被朝廷注意到,也是时候让陈默着手其他重任了...... 第243章 收为心腹 清晨。 秋风渐凉,夏日的余韵虽还在,空气中已经有了几分冷意,早早登门的陈默加了单衣,仍不免感到几分微凉。 前行带路在王府中的王勋回头,望见陈公子偶尔的哆嗦,笑得咧着一嘴大白牙! “哈哈哈,陈老哥,你这身子骨有点孱弱啊,还没到冬天呢!” 陈默虽然是经商世家,也曾读过几年圣贤书,性子里有几分读书人的腼腆,被这么一笑,闹了个大红脸。 可是听着王勋不见外的话语,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高兴。 他不过是个商贾,能被王府参将这般亲切称呼,实在是天大的面子,想起北王殿下往日也是平和相待,就愈发感到了荣幸和激动。 一时心中痛快,竟是厚着脸皮拱手应声起来。 “王参将说笑了,我不过是个寻常百姓,岂敢和您这样的武将相比......只是不知殿下今日清早传召,究竟有何要事?” “如今还没过卯时,小人会不会来得早了些?万一叨扰到了殿下,实在是大罪......” 王勋听了这话,当场就笑得更灿烂了。 “哈哈哈哈!” “殿下传召你,肯定是有要事,这时辰已经不早了,殿下每日清晨习武,如今都已经练武完毕了,你就安心前往便是!” 听了这话,陈默惊得眼里发直。 殿下是何等身份,竟然还如此勤勉,在常人安睡的时候,就已经起身练武,实在是令人敬佩! 也难怪殿下能有那般了得的武艺! 回想着王勋的话语,陈默对于北王殿下愈发崇敬,同时也对于王勋有些羡慕,这种私密的事情,只有殿下信任的近臣才能知晓,能常伴左右听命,实在是一大幸事。 激动应声间,陈默的步伐坚定了数倍,同时眼里也浮现出了无比的期待,一路随着王勋大步前行,眼里的崇敬愈发浓厚。 待到穿过两道侧门,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右侧小院。 立于门前,一眼便望见了殿下正在院中歇息,素净的单衣略有汗点,将那俊朗的面容衬托德英气十足! 陈默即刻做礼拜见,沉稳的动作里一如既往,眼里却是多出了几分激动。 “也无外人,就无需多礼了,进来吧。” 一语随和的应声如珠玉落盘,让陈默心中如沐春风,即刻应声道谢,随着大大咧咧的王勋行至院中。 他还是第一次清早来到王府。 能被殿下这般亲切对待,实在是莫大的荣幸,不知有多少邺城的老少爷们儿会羡慕不已,这事儿绝对能够吹一辈子了! 看来...... 一定是近来在凉州城的尽心尽力,被殿下看在了眼里,经过昨日通报,又带来了几万两的获利所得,被殿下肯定了。 这一次,殿下一定有重任交付。 就是赴汤蹈火,也要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,以报殿下大恩! 再度躬身做礼。 陈默的心里期待更甚,连话语都有几分轻颤。 “小人参见殿下,殿下清早召见,不知有何吩咐,小人一定尽力而为!” 这话说出口,陈默的心跳都加快了不少,一种热血激涌的干劲蔓延全身,可谓是鼓足了气力,绝对是肺腑之言! 他从一个小城的商人,摇身一变获利巨大,钱财的累积胜过了历代祖辈传承,还在邺城里被人尊崇,地位都和往日不受待见的商人天差地别,无论名利,都达到了以前不敢想的地步! 甚至,在凉州城都有了声名,有机会和唐家大小姐那样的人物公事,实在是做梦般的奇遇! 而这一切,都是殿下所赐。 只要殿下金口一开,陈默就算是以单薄之躯上阵杀敌,那也是心甘情愿,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! 在陈默心里,早就将殿下视作了无可比拟的存在。 可就在这种万般激动和期待的等候中,却是听闻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语。 “今后,你就无需再往凉州城经管新盐买卖了。” 嗯......? 陈默心里一愣,脑子突然都卡在了前一息。 等待了几息好像才反应过来,缓缓抬头,只见殿下神色平静地注目而来,面容里有几分严肃,似乎并不像是在说笑。 顿时,陈默看得心里急切了起来。 不用继续经管新盐买卖...... 这! 这是何意?! 万般急切的陈默心头一纠,有种前途尽毁的落寞,却是望见一旁的王勋神色淡定,丝毫不怀疑殿下的命令,他就不敢出声再问,心中的奢求都被压在了喉间。 无论殿下如何下令,必定有道理的。 哪怕是将新盐买卖收回,他也没有任何怨言,当初众商贾筹集的十万两的盐资,早就已经回本,包括他们陈家的一万两,一文钱不落地回到了口袋里,甚至还获得了几千两的利钱,还有那千金万银都买不来的地位。 他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东西,又岂敢厚颜奢望,殿下收回本该属于王府的新盐,也绝无差错! 心中通达,陈默对于这一切看得很是清楚,唯有感激涌现,却也难以自制地有几分失落蔓延心底。 那份坦然的恭候神色,都被秦风看在眼里。 这个陈家公子,还真是人如其名,做事稳妥心境沉稳,最擅长的就是沉默了...... 听起来虽然有些调笑的意味,秦风心里却是对这份沉稳很是欣赏,再加上一直以来的表现,陈默求稳低调的行事作风,比起其余的一切才能都让他看中。 放下手中茶杯,秦风笑看向了这个略显失落的稳重青年。 “陈默,你能有如此心性,实属难得。 “不过......本王命你放手新盐买卖,并非是要收回新盐,当初的约定已然作数,你们可以继续卖出新盐,本王之所以说出此言,是有意将你纳为王府心腹,有重任交付。” 重任? 甚至还要进入王府!? 平静之言响起,惊得陈默猛然呼吸一滞,失落的情绪瞬间都被狂喜湮没,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激动的诧异。 能被殿下如此看重,实乃三生有幸,没想到方才还羡慕王参将,此刻连他自己也竟有了这份机会,有幸追随殿下...... 短短的数日,从一个商贾,到名利兼收的如今,甚至还有机会改变出出身,不再是个商贾,就是读书人听了,也得羡慕不已,甚至都不敢想这种事啊。 这种机遇,简直比做梦还要美好! 第244章 铁矿石的难处 就凭北王殿下的看重,仅仅那一句话过后,陈默毫不迟疑地抱拳做礼! “承蒙殿下如此看重,小人自当赴汤蹈火!” 见到这般果决做礼,秦风眼里闪过一丝赞赏,神色变得严肃了几分,即刻沉声问话而出。 “你可知道蜀州洛家?有何办法买得打量铁矿石?” 闻声。 陈默惊得脸色涨红,瞳孔都为之颤动! 铁矿石! 这可是朝廷管控极严的禁品,寻常人根本不敢多想,殿下能问出这种事,显然将要交付的重任涉及到了军事大计啊! 一介小城商贾,竟能有幸参与其中,这是何等惊人之事! 陈默当场就被震动呼吸急促。 只是想到殿下这般信任,甚至将来或许会交付有关的重任,他就已经感到了莫大的荣耀,也深信自己绝对会改头换面,从此成为殿下的心腹,是邺城万余人都奢望不来的美事! 面对这种梦境实现的美好,一向老成的陈默都激动得脸色涨红! 哪怕呼吸变得急促,哪怕被问询的事情极为重大,甚至可能关乎朝廷的管控,哪怕言论之间涉及到了人人惧怕的世家! 他,仍然毫不犹豫地沉声做礼应声,就算在过度激动下舌头打结,还是一口气说出了所有的见闻,甚至全然感受不到初秋的冷意。 此时此刻,只觉得浑身热血喷张! “启禀殿下!” “小人......小人知晓!” “洛家是八大世家之一,世代居于蜀州,因其数百年传承丰饶铁矿,富庶非凡,近年来甚至将铁矿石卖给了外族人,部分出手阔绰的胡商都从洛家买过铁矿石,而后再高价卖出,就算知晓此事,常人也是敢怒不敢言,连那些铁官都视而不见!” “若要买得铁矿石,去往蜀州必有收获,就是价钱不菲,唯有胡商出手阔绰,似乎有所优待!” “这事儿不少商界同僚知晓,却是无人敢擅自言说,小人......小人所言句句属实,若有半句假话,愿遭天打雷劈,望殿下明察!” ...... 看着陈默脸色涨红地激动答话,秦风心里愈发清楚了一切,也确信了所有。 早在数日之前。 他就已经听闻,薛仝讲述过相关的事情,对于铁矿和洛家的事知晓了不少,此刻听闻陈默再度道来,几乎说得如出一辙,甚至比起薛仝的说法,还更真切了几分,显然这事儿不会有假。 薛仝身为朝廷将领,立场注定措辞保守,陈默身为商人,说得更为全面,敢于在此刻道明所有,足可见得忠诚。 但凡古怪非常之事,往往都是三教九流者知晓甚多,可惜终归有流言的成分在其中,除非有着官方的说法加以印证,才能辨去真伪。 此刻综合着两人的话语,秦风心里已经有了眉目。 蜀州洛家,盘踞当地数代,可谓是根深蒂固,大玄朝建立不过百年光景,好不容易靠着铁军镇住了诸国猛虎,暂时处于修养生息的阶段,无暇根除这种大家族,就如同顽疾潜伏人体,身体虚弱无力顾及。 这种手握财富和资源的大家族,日渐猖狂也是在所难免,却也是眼下极好的对象,获得铁矿石不二的选择。 无非就是要钱而已,即便价格很高,比起珍贵的铁矿石而言,暂时来看倒也不是不能付出。 何况,眼下的邺城早已今非昔比,钱财多达几十万两,买些铁矿石铸造兵器以自保,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。 听闻着陈默的禀报,秦风平静地理清了思绪,将本就谋定好的规划提上了台面,沉声下令。 “陈默,本王命你带人前往蜀州,拜访洛家之人,尽可能多地购得铁矿石,不惜钱财,可有难处?” 闻声,陈默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。 他不过是个商人,初次得到如此重任,又是关乎于铁矿石,还要面对洛家之人,仅仅听闻这次的交代,就已经惊得难以平静,心里也是压力巨大! 但是,能被殿下这般看中,得到了常人不敢想象的机遇,陈默也绝不退缩,很快就冷静了下来,沉吟了几息稳重做礼应声。 “启禀殿下,小人一定竭尽全力前往蜀州!” “只是,此事关乎重大,绝非寻常买卖可比,有三大难事,以小人的能力,或许力有不及......” 有冲劲,却又不失理智,还能认清自己的能力,就凭这份沉稳和自知,秦风就对这个商贾出身的年轻人多出了几分看重。 秦风眼里只有赞赏,没有任何的不满,耐心地点头问对出声。 “好,你且说来,都有何难处。” 陈默严正做礼。 “启禀殿下,铁矿石价值不菲,若想尽可能多地购得,必须带去大量的钱财,此行山高水远,带着打量钱财出行,势必引起注意,此为第一难事。” 闻言,秦风淡然一笑。 “无妨,府中有相当数量的上等珍珠,抵得上数万白银,你此行就带去蜀州。” 听到这般话语,陈默眼中疑虑消散不小! “珍珠......!这确是可行之策!珍珠价值不菲,又不会太过招摇,殿下此计甚妙啊!那小人就继续说这第二难事,那便是返回的运送,铁矿石珍贵无比,即便能分批运送,暗中使钱通过各处都城,也难免被沿途在意,往来行程漫长,若是招致抢匪劫掠,就算小人带足家将,也......” 话还未说完,秦风大手一挥。 “这有何难,稍后本王下令,命许统领清点两百军士,着便衣相随前往,再找几位老兵带领,区区匪盗何足惧哉,沿途只需小心行事,必能安然返回。” “陈默,你且记好,此去乃是为了邺城军事,并非寻常买卖,谨慎并无过错,却也无需太过瞻前顾后,一切有本王做主。” “今后,你便是北王府中人。” 得到极大的支持,陈默信心大增,他眼里的巨大难题,原来早被殿下想得清楚,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大半。 尤其是听闻最后身份的提点之言,让他有了一种全新的荣耀感。 只是一语,就让陈默心中说不出的安定,甚至有种从未产生的信赖和敬佩溢出眼眸,与身旁的王勋似乎有些深有同感的意思,神情都有了几分相似。 稳稳抱拳,陈默心中感恩不已,却不敢有丝毫地懈怠,更为忠诚地躬身而立,继续沉声道出了心头的担忧。 “多谢殿下!” “小......属下心中还有一事担忧,那便是洛家之人,洛家权势极大,几乎在蜀州手眼通天,我等此行前往蜀州,分批而入或许也难逃注意,若是接连买入矿石,势必引起怀疑......” “到那时,铁矿石能否到手暂且不论,我等的身份也会被怀疑,一旦此事闹大,或许......” ...... 话还未说开,秦风就伸手制止,心里也变得凝重起来。 第245章 大清早就来闹事 陈默的这番话,说得极为有理,也是秦风心里想到的唯一难题,陈默能想到这一步,眼界确实比起曾经提高了不少,凉州的数月磨砺不小。 只是此刻经由陈默道出,秦风还是没有太好的办法。 这确实是个难题。 面对洛家这种地头蛇,或许应该称之为地头蟒,小小的邺城远远难以相比,也不可将铁矿石的买卖暴露在世人眼里,否则必是一场祸患。 究竟...... 该如何才能让洛家若无其事地卖出大量铁矿石? 就在沉寂思考的时候。 本该僻静的小院门外却是开始吵吵嚷嚷的,清早竟然有种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,那声音很是刺耳,还在不断靠近! “你们不给,我就去找北王殿下要!真是无法无天了,北王都答应了每天一坛塞北红,你们要造反?!” “反了天了!每日一坛塞北红,你们北王可是说的清清楚楚,竟敢拦着老头子,莫不是要造反?” “罗老.....小人岂敢......” “放屁!你们不敢?!方才不就是拦着老头子,死活不让我进去?我今日就是要找北王好好评评理!” “罗先生......这......这!” “这什么这!赶紧滚开!” ...... 骂骂咧咧的声音原来越近,即便还未见人,一听就知道是鬼医罗季闹脾气了。 听那语气,罗老头似乎很是震怒,大有将王府掀掉顶的架势,好像和塞北红很有关系,连下人的劝阻都拦不住了。 仅是远远听闻。 包括秦风在内,小院里的几人都闻声愣神,毕竟事关鬼医,那老头可是个厉害人物,只得放下了正在商议的军情秘事,诧异地注目而去。 不到几息的功夫...... 就见罗老头骂骂咧咧地冲到了院门口,几位王府的家丁好劝好说,根本不敢冒犯,还是被全程骂得狗血淋头,硬生生地被喷开了一条路,冲进了小院里! 望着那鸡飞狗跳的登场亮相,秦风真是哭笑不得。 王府下人经过他早先的示意,对于罗老头奉为了贵宾,岂敢有丝毫的怠慢之处,可人家罗老子却是毫不讲道理,张嘴就是一通猛喷,宫廷礼节遇上糟老头子喷子,眨眼就被杀得丢盔弃甲,真是秀才遇上兵,有理说不清啊。 眼见着鬼医罗季急冲冲而入,家丁门吓得大惊失色。 秦风只得缓缓起身轻笑挥手,暂且示意一脸愧色的家丁让开,向着罗老头做礼问询出声。 “罗先生,何事令你这般动怒?” 罗老头正气得七窍生烟,冷不丁地被这么有礼相待,又见院中北王做礼相迎,还多了其余两个年轻后生,一下子有些尴尬。 奈何怒火难消,又架不住面子,还是气呼呼地拉着一个家丁近前,摆出了一副评理的架势! “北王殿下,你且说说,老夫依照约定,每日可得一坛塞北红,方才去取酒,这小娃娃竟是死活不让步,这是何道理?!” “莫非你要言而无信?” “老头子我虽然没有治愈那苏家女娃,可还是尽力了的,也说好愿意留在你这王府,你岂能这般失言!” “还是这小娃娃忤逆殿下的意思,要造反不成?!” ...... 一番吹胡子瞪眼的话语说出,年轻的家丁已经被吓得脸色大变,话都说不利索了。 秦风几人却是听得一脸懵逼,甚至有些无言以对。 尤其是神经大条的王勋,当场就皱起了眉头,一脸无语地看向了这个罗老头,直勾勾地注目而去,说不出是敬佩还是震惊! “我的个乖乖......” “这才天亮没多久,你就要喝酒啊?!天下间哪有这种人,我今日可算是开眼了,鬼医老爷,您是真的厉害......” 被王勋这么一怼,罗老头老脸一红,嘴里却是毫不退让! “你......” “天亮没多久又如何?!” “反正北王殿下是答应了老头子,每日一坛酒,那就是天没亮,这塞北红也该给!” 看着罗老头小孩心性的斗嘴起来,秦风哭笑不得,只得悄声安抚紧张的家丁退下,依照允诺送来一坛塞北红。 没过多久。 罗老头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塞北红,坐在院中石桌旁大口痛饮,看呆了立于一旁王勋和陈默。 “哈......痛快!好酒,好酒啊!” 放下空酒坛,罗老头一边轻抚着沾上酒滴的胡子,一边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感慨出声,微眯眯的眼眸里满是喜色,和方才判若两人。 这老头,倒是真的性情中人,气得容易,乐得也快! 秦风并不心疼区区一坛酒,看着那副享受的表情,心里也很欣慰,只是亲眼目睹这种清早痛饮的豪爽,也不禁心中称奇,笑问而去。 “罗老,你这清早饮酒我从未听闻,可是有什么讲究?” 罗季闻声竟是严肃了几分,有种说不出的无奈。 “讲究?” “倒也没什么讲究,老头子只是当年便尝药材,也喝了不少毒药研究药理,成了个药人,虽说百毒不侵,却也落得个这么病症,需得时常饮酒,否则就会浑身恶臭,甚至剧毒无比。” 这话一出口,一大谜题就此解开,秦风才算是明白了鬼医嗜酒的真相,不由得心生敬佩,即便只是随口一说,他能猜到一二。 想必罗老头当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,才做出这种疯狂的事,也因此有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超凡医术...... 父母之爱,大过于天啊。 相比之下,秦风生在帝王之家,所谓的亲情却是像个笑话,哪怕历朝历代,手足残杀父子反目者并不罕见,实在是极大的讽刺。 王勋和陈默,此刻也都被惊得不轻。 即便王勋对这老头子并不待见,只是出于声名的尊崇,此刻却是多出了几分敬佩,笑着做礼出声。 “鬼医老爷,你且放心好了,殿下既然许诺,今后你就不愁没酒喝,塞北红肯定管够!” 这话真是说得直率,也听到了罗老头的心里。 看着这个铁憨憨的青年,罗老头一生阅历丰富,瞬间就看穿了那真挚的笑容,有种久违的暖意生出。 悄声注目几人,这才意识到了先前的失态,扫了一眼陈默的凝重神色,顾及面子转移了话题,问向了平静端坐的秦风。 “殿下真是勤勉啊,不知为何清早就在院中,这两个娃娃一脸愁容,又是为了何事?” 第246章 府有一老如有一宝 “殿下真是勤勉啊,不知为何清早就在院中,这两个娃娃一脸愁容,又是为了何事?” 这话问出,秦风并未立刻应声。 王勋和陈默也是讳莫如深,深知铁矿石事关重大,绝不可随意言起。 谁知鬼医罗季倒是心生不悦,只觉得折了面子,微红的面容里有几分不满,一脸闷闷不乐地看向了秦风。 “殿下,有事尽管道来便是,老头子虽说并未立刻治好那女娃的病症,也绝不是浪得虚名,喝了你的酒绝不会白喝!” 这话自然引起了王勋的鄙夷,悄声地吐槽起来。 “醉了......肯定是醉了......” 罗老头一听被铁憨憨嘲讽,老脸立刻就架不住了,当场猛地站起身来! “放屁!” “老头子我千杯不倒,岂是胡言乱语之人!” “你们只管说来,只要老头子我能办到的事,绝对不在话下,你们眼里的大事,在我这儿就不值一提好吧,想当年,不知道有多少人求着老头子我治病,我都没答应!” 见到那吹嘘的得意模样,王勋无奈地摇头叹气,他万万想不到啊,传闻中的高人竟然是这种德性,有本事是不假,怎么说话做事总是像个铁憨憨呢! 陈默也是低头不语,场面一度尴尬。 两人的这般反应,当场就把鬼医气得脸色发黑,却是无从辩驳,毕竟他确实没治好苏颜霜的病,哪怕被人多次怀疑,也只能是一肚子的憋屈! 唯有秦风,听了这火气上头的话语之后,眼里突然一亮,对于这个言出必行又看重情谊的罗老头有了几分期待。 略一沉吟,就笑问而去。 “罗先生,眼下王府确有一件难事,不知你可与蜀州洛家之人相识,有没有几分薄面?” 罗老头原本正在气头上,听了这般尊敬的话语,面子都有了几分,心里也一下子敞亮了不少。 当场就拍着心口傲气笑对。 说着说着竟在衣服里搓来搓去,很是得意! “蜀州洛家?!” “我当是个什么大事,不就是洛家嘛!当年老头子我可是给他们家主救过命的,只要一句话,什么事都能办成!” ...... 这话一开口,秦风露出了果不其然的笑容。 闻名天下的鬼医,确确实实的人脉深厚,背后的能量难以想象啊,谁能想到,这么一个无赖老头子,随随便便就和当今天下的八大世家之人有干系,而且竟还是家主那种级别的人物! 毫不夸张的说,仅凭这一层关系,罗季就可以在天下间横行,而令人难以忽视的是,鬼医罗季不知道还与多少这种人物有关联。 就这样的一个耄耋老人,已然胜过了无数权贵王侯! 王勋眼见罗老头又在吹牛,而且越吹越离谱,就算知晓其身份惊人,可奈何这个鬼医老爷很不正经,又有几分喝醉的趋势,即便听了这话他心中激动,和陈默悄声对视都见彼此的惊喜。 打量了几息那老头粗鄙无赖的架势,还是不由得地目露狐疑。 “鬼医老爷......您真没喝醉?那可是洛家的家主啊,你一句话就能什么都照办......?” 再度地怀疑出声,终于是让罗老头脸色一黑,显然已经心中不喜,眼看就要发作起来,逮住王勋一顿猛喷! 还好秦风及时起身做礼,坦然地道明了所有,先一步出声相求。 “罗先生,实不相瞒,邺城缺少兵器难以保护百姓安定,我想要从洛家购得铁矿石来打造兵器,若是先生能够相助,一切要求都愿应下!” 这般真挚之言缓缓响起。 哪怕院中再无旁人,莫说罗季被惊得突然神色一滞,就连自己人王勋和陈默,都在此刻心里一纠。 私自购买铁矿石,而且还是大量的买入,这种事传了出去,哪怕殿下身份尊贵,也要出大事啊! 一时间,小院竟是惊得毫无声响。 在两人的紧张注目下。 连方才正要发作的罗季,也突然神色严正了起来,细细地打量这眼前坦然做礼,将一切真诚道出的年轻殿下,神色变得复杂了数倍。 足足数息之后,望着那双深邃的星眸,罗季眼眸微眯地轻笑出声。 “殿下,如此轻信我这老头子,就不怕此事传扬出去,将来招致祸患?” 谁知,秦风听了这话却是朗然一笑! “呵呵,罗先生说笑了。” “您历经多年,得到了无上医术,初心不改悬壶济世,只为救人性命,我打造兵器也是为了保护邺城百姓,以先生的身份,岂会将此事传扬出去?” “若是如此小人之心,我就不会道出一切了。” 听闻这般话语,王勋和陈默手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! 殿下,这也太赌了! 而在两人心都快纠在一起的时候,严肃多时的老头子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邋遢模样,笑吟吟的厚着脸皮应声。 “哈哈哈,那是自然!” “你这小子,就不用给我个老头子戴高帽了,这事儿我肯定不会说出去,难得大玄皇室有你这样一个后辈,确是邺城百姓之福啊。” “备纸笔来,待我修书一封,将来你们带给洛家,洛河东那小子见了书信,区区矿石何足道哉!” 虽说这话很不要脸,但在此刻听来竟是豪气干云,哪怕罗老头笑得厚颜无耻,倒也有几分高人应有的风范。 王勋看得一脸热切,当场就激动道谢,陈默也连连做礼,崇敬之声响起,听得鬼医罗季开怀大笑。 不过眨眼功夫,一封书信就挥毫泼墨完成,再将腰间葫芦摘下,一并留在了石桌之上,小院里欢笑声不断,难题迎刃而解。 真是府有一老,如有一宝啊。 感受着欢喜的氛围,秦风也难得地露出了几分欣慰笑容,当场吩咐下去,中午摆好酒宴,取出几坛塞北红招待罗季。 王府里很快就忙碌了起来。 淡淡的振奋欢喜酝酿其中,所有人对未来充满了希望。 举杯含笑间。 连鬼医罗季也渐渐对这个小城,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期待,也不知是对王勋的敬佩感到欢喜,还是塞北红的醇香令人心醉,久违地露出了发自内心几分慰藉的笑容。 邺城,可真是个有趣的地方啊。 第247章 发疯的真相 一连几日,清早变得比曾经多了几分趣味。 秦风还是如常般早起,习练武艺强身健体,院中却是多了罗老头这个性情中人,清早就作为第一观众,品味着塞北红观看武艺,脸上总是乐呵呵的。 偶尔响起和王勋的斗嘴声,只让人觉得趣味非凡。 “鬼医老爷,哪有人像你这般天天清早喝酒啊......” “怎得?老头子我乐意,你管的着嘛!这酒可是北王殿下亲口答应相赠的,又不是喝了你家的,与你何干!” “这......你怎得不识好人心啊,我这可是为了你好,清早这么喝酒,伤肠胃啊!” “嗨!老头子我是郎中,还是你这憨货是个郎中啊!” “额......” “嘿嘿嘿~说不过了吧?真是个傻小子,哈哈哈哈......” ...... 秦风舞完一套剑法,接过玉儿递来的香帕擦拭汗丝,带着笑意走向了石桌,对于这两人的斗嘴已经有些习惯,并不会介意。 罗老头性情乖张,倒是极为随和,没有所谓高人前辈的架子,偶尔的吹牛也不会让人生厌,王勋就更是敦厚,所作所言都没有什么毛病,全当是乐子而已。 静坐休息喝水的功夫。 王勋就又被怼了几句,老实人也有点架不住面子,见到罗老头以王府功臣自居,摆出一副臭不要脸的无赖架势,有些无语地悄声嘀咕起来。 “还说是鬼医呢,天天清早起来就抱着塞北红,占便宜的模样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,分明连王妃的病情都没治好......” 话语虽是吐槽,并无太过的心思,此刻说来确是有些不合适,罗老头被这话怼得脸色尴尬,一时竟是没有台词去反驳。 所谓“打人不打脸,骂人不揭短”。 罗季没有治愈苏颜霜的病情,实在是因为所需的药材太过苛刻,其实已经尽心尽力,做到了极致,若是换做寻常郎中,恐怕就早束手无策,连应声都不敢。 这一切,秦风自然是心里清楚。 眼看着罗老头有些闷闷不乐,轻笑着打起了圆场。 “王勋,不可无礼。” 这番提点之声响起,王勋也才意识到了什么,有些歉意地望向了罗老头,准备开口致歉。 谁知,罗季倒是看得真切,当场就笑出了声,看起来很是潇洒。 “无妨,无妨!” “确实是老头子我没有治好那女娃,你说得也无差错,虽说先前帮你们给洛河东写了信,老头子我还是要面子的,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,就将此事揭了过去。” “这样啊,老头子我就再破例一回,为北王殿下诊治一番!” ...... 豁达的笑声响起,秦风和王勋也道谢相陪。 气氛一下子好转了不少。 罗老头到底是见识过天下众生百态的高人,哪怕有几分赤子之心,也不会因为些许小事真的动怒,这份较真的性情,倒是格外可爱。 听闻这种话语,秦风也是心里敬佩和期待。 虽说罗季经常破例,据说在凉州城时,就曾为陈默诊断过病症,听起来没多少节操可言,更像个臭不要脸的糟老头子,秦风却是清楚,这种事情的背后,只是因为塞北红的期待,若非有塞北红,罗老头绝不会自砸招牌。 哪怕明知眼前又是个借口,秦风也没有戳破,当场就笑着应声下来,拱手道谢。 “既然罗先生开口,我就却之不恭了。” 说话的间隙,秦风悄声望了王勋一眼,眼里带有几分严肃,王勋即刻心领神会,不敢再有失礼之处,收起了对罗老头的微微不满。 就在主仆二人暗中达成一致的时候。 罗季放下了手中的酒坛,浑浊的眼眸打量而来,脸上也带着几分满意的笑容,可仅仅几息过后,那笑容却突然消散,连眼眸里也浮现了异色。 甚至,盯着秦风注目了良久,都没有开口说话,反而是神色变得有些严肃,让人有些发毛。 见那模样,忠心耿耿的王勋就有些着急,也顾不得殿下方才的示意,抱拳做礼紧张问询出声。 “鬼医老爷,殿下没什么事吧......?” 罗季并未理会满眼急切的王勋一眼,淡淡摆了摆手,随即惊疑不定地轻声惊叹,言辞里的深意令人发寒。 “殿下如今已无大碍。” “只是......如果老夫没有看错的话,殿下曾经被人下毒,而且是一种奇毒,并不会立刻发作,待到毒性累积足够,才会显现出来。” “一旦毒发,中毒者神志不清,甚至会丧失心智,不出七七四十九天,便会五脏衰竭内虚而亡,看起来有如病入膏肓之人......” ...... 闻声,王勋惊得背后都渗出了一层冷汗! 他难以相信,出身尊贵的北王殿下,居然会被人下毒,甚至差点儿丢了性命! 就算经由鬼医道出,王勋还是惊得神魂未定,一时不敢全然相信,此事实在太过惊人,在他看来,是那般的匪夷所思! “这怎么可能......!” “殿下......殿下如今不是好端端的吗!普天之下,谁敢给殿下暗中下毒,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,这绝不可能的!” 相比于王勋的的震惊,秦风也是有些震动,却是多出了几分清醒,对于此事并不会太过怀疑,甚至觉得真相才是这般。 震惊之余。 秦风回想着过往,神志不清的数日些许空白不用多说,以他曾经的境遇而言,被下毒的事并未绝无可能。 试想一下,一位不被皇帝待见的皇子,本该落寞一生,低调求生才是,谁知却是皇室最有才华的子嗣,连京都百姓都敬仰不已。 这种存在,的确是太过碍眼了。 无论对于当今陛下,还是其他的皇子而言,当年七皇子的存在,并不是那么的让人欣喜,如果没有猜错,下毒之人理应在皇室之中! 可是说起下毒之人,眼下却是毫无头绪。 皇室中人众多,被当年的七皇子遮掩光芒的不在少数,就连当今的皇帝,也将这位皇子诗作一生的污点,连个好脸都没有过。 究竟是那个向来冷漠的当朝帝王,还是所谓的同宗兄弟,甚至会是后宫表面贤淑端庄的诸位妃嫔? 真正的下毒凶手,必在他们之中。 要想弄清谁是真凶,唯一的线索就在这种古怪的毒药上,能被鬼医惊异的毒药,绝对是极为罕见的。 神色严峻地沉思片刻,秦风对于皇室的凶险更有了切身体会,哪怕已然脱险,也不会将此事悄然忘怀。 沉声注目,当场就向着鬼医请教出声。 “罗先生,敢问这毒是何名,有什么出处?” 第248章 命运早已天定 “罗先生,敢问这毒是何名,有什么出处?” 秦风的问话出口,让院中的气氛突然压抑无比。 听闻这种话语,王勋惊得不敢言语,心跳只在瞬间就快得出奇,甚至就连罗季,神色也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。 显然,这位年轻的殿下是要追查真凶! 皇室的内斗并不罕见,尤其是在当今的大玄,储君之位尚且未定,当年的七位皇子都有机会,看起来表面的和睦之下,不知有多少摩擦掩藏。 如此真相,罗季哪怕远在江湖,也是看得清楚,却是从来不会在意,庙堂之上的事向来不被他关心,也没有那种兴致。 此刻听由北王问起,罗季也不由得严肃了数倍。 他很清楚。 一旦这件事将来传扬开来,甚至有任何的后续,都和他今日所言息息相关,就是酿成了杀身之祸,未必也没有可能。 原本,罗季不会对于这种事有掺一脚的意愿。 可在今日,面对着这位年轻的殿下,他却是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正义感,那份早该随着时间淡漠的热血,竟好像有了几分温热。 在两个青年的注目下。 鬼医罗季微微点头,毫不犹豫地就道出了心中所知。 “这种毒,并非是一种常见的所谓毒药。” “想必殿下应该清楚,皇宫里常有檀香,用以驱蚊养神,几乎所有宫里都有,越是尊贵的身份,檀香的品质越高。” “檀香本无害处,若是将其点燃之时,混入了大月氏国的雪楠香木,就会变成一种奇毒,两种毫无毒性的香料混在一起,长期嗅闻就足以让人疯癫,甚至致死!” “即便将来查验,无色无味的雪楠香木早就燃尽,不会留有任何的证据,可谓是死无对证。” ...... 话音刚落,王勋惊得瞠目结舌。 原本他还有些不信,绝不认为北王殿下会被人下毒,可是此刻听着鬼医说得这般细致,甚至连如何中毒都说得头头是道,由不得王勋再心有怀疑了。 听闻着这种惊人的真相,没见过什么世面王勋已经吓得倒吸凉气,眼里惊惧交加! “嘶......!” “竟然还能这么下毒,那下毒之人的心思也实在是太可怕了!” “幸好殿下洪福齐天啊,不然就不明不白地被人加害,这下毒之人实在太阴险了,若是让我今后知晓,定要将他千刀万剐!” 王勋的愤恨之声回响院落,并未有人应声。 无论是罗季,还是北王秦风,都知道事情远不止看起来这么简单,也不会有太多的少年冲动,神色变得凝重无比。 仅仅从这毒药的成分和手法来看,下毒之人必和皇家脱不开干系。 如果不是熟知皇宫,绝不可能想到这种缜密的下毒手段,以不引人注意的檀香作为载体,甚至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宫中下毒,就更需要可怕的势力。 这一切手段的背后,显露出了极阴毒的城府和过人的能量。 秦风即便并没有感到出乎预料,心里仍然透露出丝丝冷意,对于皇室的所谓亲情,在此刻看得更为真切。 宫中的凶险,哪怕是在此刻,也让人感到一阵背后发凉。 在此刻看来。 当年落寞到这塞北小城,逃离了杀机四伏的皇宫,实在是一大幸事,也是一次极好的机会。 重生以来第一次,秦风对于自己的将来有了更清醒的认知,相比于以前只求过好日子,甚至为了邺城百姓而勤政的公义,他更看透了命运的无常,心里多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感受,身在皇家,就注定了此生难以平凡。 哪怕他将来就在邺城安居,绝不会在意什么皇权,下毒之人也绝不会安心,事情远不可能就此结束! 星眸中闪过冷意,秦风缓缓起身,向着罗老头做礼一拜。 “谢罗先生仗义执言,秦风感激不尽。” 罗老头本不必道明一切,却是还能在此刻说出真相,仅凭这份正义之举,就当得起秦风一拜,他自问除去美酒,没什么可让对方看重的。 人家能仗义执言,他绝不能装作糊涂,这份冒着风险的大义之举,必将被秦风铭记心头。 王勋见状,也满眼崇敬地做礼相随,哪怕没有太多的心思,也想不到很深的层面,此刻对于罗老头感激也是真挚无比。 “谢鬼医老爷!” 两位青年主仆先后做拜,罗季竟是看得心头感慨。 抚须轻笑,坦然承受着这份大礼,虽说还是有几分厚脸皮的作风,却在此刻让人肃然起敬,当得起鬼医的大名! “好!老头子也没白说,哈哈哈哈~” 满意含笑间,罗季对于秦风的品性了解更深,既能为了妻子付出所有,也敢于直面命运的仇人,就这份敢爱敢恨的气度,已然胜过了千万俗人。 年纪轻轻能有如此豁达心性,又能感恩知情,实在由不得让人不喜欢,罗老头扶起秦风,再度落座沉声叮嘱,心头没有丝毫的顾忌,只有对这个年轻殿下的关切。 “北王殿下,且听老头子一言,此事万不可对外人提及,下毒之人手段身份都非比寻常,无论是谁,都不是你如今能够平视的。” “还有那雪楠香木,更是大月氏国的皇室所用,一切都说明此人很不简单,眼下绝不可冲动行事。” 大月氏国...... 又和波斯有关,看来对于这个外族大国,不得不正视几分了。 秦风郑重点头,很是赞同地老道应声。 “罗先生所言甚是。” 见到那份沉稳神色如常,甚至在瞬息间就将先前流露出的一丝怒意掩埋其中,罗季也是愈发赞赏和惊异,只觉得自己不是在面前一个年轻人,更像是在和同辈交谈。 这份感觉很是古怪,却也让人无比欣慰。 北王殿下,果然不负盛名啊。 相视一笑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 欣慰含笑间,罗老头很快就恢复了曾经的无赖本色,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,秘密全都烂在了三人的笑声中。 “老头子我没有功劳,也有苦劳,可值一坛塞北红.......?” “咦......鬼医老爷你可真是会找机会啊!” “要不怎么说,姜还是老得辣呢!” “哈哈哈哈哈......” ...... 欢笑声回响小院,王府仆人听闻也是一脸欣喜,好像整个王府都被平和围绕,让人心情舒爽,新的一天令人振奋无比。 于此同时。 邺城门外的北河道长队如龙,锦衣龙骑正策马而来! 第249章 钦差再临 邺城北河道。 数百人的长队威严前行,以锦衣龙骑为首,长龙蜿蜒在官道之上,惊得路旁百姓商贾不敢出声,就算有华贵的马车,也是万分忌惮远远地让开一旁,眼里满是震撼。 那惊人的仪仗不需多言,前列的锦衣龙骑尤其引人注目。 淡金色的铠甲,在晨光中散发着璀璨的光芒,耀眼得几乎胜过了朝阳,在律法严明的大玄国土,金色唯有皇家才能使用,仅是看到这种光芒,就已经吓得不少人颔首回避,惊异的神色从未断绝。 恭立道路一侧。 众多百姓静候着长队而过,不敢发出丝毫声音,敬畏和激动布满了面容,听闻着那整齐无比的马蹄声,连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。 “哒哒.....哒哒......” 马蹄声渐渐远去,胆大的青年才敢抬头,遥望着不断向邺城方向靠近的惊人仪仗,军马兵将数百人的威严画面还在脑海回荡,激动的呢喃却是已经在耳畔响起。 “我的天,这是什么大人物啊!” “你问我?” “也别看我啊......” “好家伙,我活了三十多年,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,了不得啊,就刚才过去的那高头骏马,估计也得值好几十两银子,一定是大官来了!” “几十两?!你没看见前面的将军都穿着金甲?依我看,至少也得几百两!” “我的个乖乖......” “他们好像是也去邺城......?” “快快快!咱们赶紧赶路去看看,邺城一定有大事!” ...... 远远遥望着惊人的长队,前来邺城的各地人士惊得面色涨红。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。 那惊人的长队已经来到了东城门前,即便还有几里的距离,已经看得出入百姓震动不已,连守城的军士都双眼发直,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强大压迫力! 一色的锦衣龙骑前列开道,沐浴着金色晨光而来。 其后龙旗飘荡,紧随的军士皆着精甲威武不凡,整齐的步伐一看就是军中好手,肃穆的神色给人以莫大的肃穆之感,好似历经血海而来。 那稳稳前行的数百人队列,威势空前,甚至远胜当日凶悍无比的吐蕃千骑,威严和肃杀之气中,逸散着让人难以直视的贵气,惊得城门前噤若寒蝉! 即便还未近前,城门已然静止。 包括守城军士在内,所有人都石化在了原地,惊异的眼眸不断地放大,无比震撼地远望着不断靠近的华贵长龙。 在那惊人的队列中,身骑鬃狮黑马的凉州都督张之栋格外醒目,即便有锦衣龙骑开道,那位独自骑马的戎装猛将陪行马车,仍然让人感到惊艳。 美髯犷面,手执寒刀。 远远一望,就让人心中敬畏不已,尤其是那双威势逼人的豹眼,与传闻中的朝堂猛将一般无二! 在数百军民的敬畏注目下。 长队缓缓前行,场面中充满了威压肃穆的气氛,没有丝毫的声响,激动的神色布满了百姓的面容。 张之栋早已习惯百姓的目光,丝毫不为所动。 唯有再临邺城,那醉人的塞北红让他心动,眼看就要进入城门,不由得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,却是没有太过放松,想到那位北王殿下,眼里有了几分期待。 似乎是感到四周太过平静。 身旁的马车素帘被缓缓掀起,身着紫服的钦差大人姜太渊悄声注目,打量着四周的环境,沧桑的面容里略有期待。 “哒哒哒......” 马蹄声还在继续响起。 姜太渊悄声打量着四周的百姓,眼里带着几分平和,眼见往来静候的各色人群多了不少,比起曾经的所见,邺城似乎变得兴盛,脸上露出一丝不出所料的淡淡笑意。 那位殿下在此,的确是一方百姓的福泽啊。 目光掠过眼前百姓,姜太渊期待地望向城门,竟是见到曾经破败的邺城大门也焕然一新,连城墙都加固翻新了,有几分改头换面的意味,不由得眼里一愣。 以他所想,邺城应该会有所变化,经由胡维宣之口,姜太渊也得知了新盐和新酒的火爆,邺城因此而有所改变,都在预料之中。 却是没曾想,竟变化如此之大。 不由得,姜太渊注目而去的眼眸认真了几分,望着那挺立城门前的军士,似乎有些眼熟,又好像脱胎换骨一般,就如同邺城的缩影,彻底改变了样貌,让他心中愈发震荡。 短短数日不见,邺城竟有如此变化,倒是真的出乎意料。 此行定要好好细看一番,北王殿下的封地,究竟还有何奇异之处。 含笑点头。 太傅姜太渊缓缓放下素帘,眼里的期待愈发浓郁,即便还未见到北王殿下,却是忍不住地好奇不已,甚至连城门都没进去,就已经有些心头微热。 也不知有多少年,这位文道大宗师没有这般激动了...... 那短短的一眼,已经让姜太渊心中期待不已,对于此行充满了无限的希望,还未开始,就已经有些庆幸和好奇。 而在他方才悄声打量邺城东门的时候,也有人在紧张不已地注意而来。 孙二原本被这突然而来的阵仗惊得不轻,不敢有任何的声音发出,也不敢有所异动,生怕在这种大场面下,闹出什么笑话。 他倒是无关紧要,却是不能丢了殿下的面子,哪怕来人看起来牛皮哄哄,硬扛也要站起笔直,邺城绝不能被看轻! 抱着这种决心,孙二可谓是打足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,就好像打了鸡血一般挺直了身板,面对锦衣龙骑的目光都不闪躲,几乎让不少龙骑心生诧异...... 也正是因为这份激昂,孙二不经意地直面瞥见了那个马车里的老翁。 只是一眼,他就惊得心中一颤。 那个老翁,他再熟悉不过了。 正是数日前来过的钦差大人! 当日,就是因为他和人家多嘴,差点儿害得殿下背上了杀人罪名,这个事情虽然已经过去,他后来也参军赎罪心中坦然了不少,再次见到还是心里一个激灵! 这老头前来,一定有大事发生,甚至八成还不是什么好事...... 想到这里。 孙二鼓足了勇气,几乎僵住的腿都猛地一抽,悄声向着身旁的兄弟附耳出言,而后他自己就从兄弟们中间退了出去,不露声色地向着城中而去。 待到悄声走进城门,孙二直接撒丫子狂奔,一口气就奔到了北王府! 钦差长队还没进城,王府就响起了家丁的通报。 “启禀王爷,有守城军士来报,钦差大人前来!” 秦风和罗季正在闲聊,听闻这话心里一愣。 钦差又来了? 第250章 不可怠慢 “启禀王爷,有守城军士来报,钦差大人前来!” 听闻着王府家丁的通报,正在闲聊的秦风等人眼里一愣,这才过去了多久,怎么就又有钦差前来。 经由秦风问询确认过后,孙二被带入府里,即刻严正地禀报着所见所闻。 “启禀殿下,小人亲眼所见,之前来过的钦差大人又到了咱们邺城,小人绝不会看错那位大人,方才就在东城门外,足足有几百人之多,领头的铁骑穿着金甲和锦绣长衣,看起来很是了得的模样!” 紧张严肃的话语响起,小院都沉寂了几分。 姜太渊...... 还有锦衣龙骑! 秦风听完一语,神色严肃了几分,心里有了大概的底细,对于姜太渊的此行,有了些许的推断,锦衣龙骑是只听命于当今皇帝的亲卫,特权比起普通官员还要大的多,能让锦衣龙骑护送而来,姜太渊必定有着极大的权利,不是先前那般的暗查能比。 能让姜太渊带着如此的阵势而来,绝不会是为了什么小事,而邺城能值得这样兴师动众的,能被皇帝看在眼里的,只有可能是盐和铁两样东西。 无论是哪一样,都是根基般的存在,价值难以估量,此次面对姜太渊,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,容不得丝毫的懈怠。 他能带着皇帝的意图前来邺城,自己也能通过他向皇帝沟通,从而取得那传说中的宝物五色龙涎香,这里面的博弈,就看谁的底气更足了。 缓缓起身。 秦风随口赏赐了忠心报信的孙二一笔银钱,以做嘉奖和鼓励,在孙二的激动做礼下,同时向着目露震动的王勋沉声下令。 “即刻传唤邺城所有官员,包括许统领、方王傅、薛县令在内,都在王府门前恭候姜太傅。” 王勋闻声严肃做礼,应声之际眼里却是有了几分犹豫和不解。 “属下遵命!” “殿下......就算姜太傅前来,您也不必这般重视吧,你可是王爷,除了接圣旨,哪怕见到了太傅,也不用这么......” 话语虽是忠心耿耿,认知却是极为有限。 钦差卫队想必已经入城,秦风也没有功夫多做解释,只得无语地瞪了一眼。 “姜太傅是当代大儒,又身兼皇命而来,岂能失礼?你忘了上次差点出糗的丑事?此次前来比非寻常,绝不能掉以轻心,要是再有那般失礼之举,本王就罚没你一年的俸银!” 惊闻此言,王勋立刻收敛了不少,无比严正地做礼应命大步离去。 鬼医罗季身在山野,已然懒散惯了,又身份特殊,既没有兴致琢磨这种事,也没有恭迎钦差的必要,懒洋洋地抱着酒坛子离去,好像对于大名鼎鼎的姜太渊,还有着几分嫌隙的意思...... 仅仅数息之后。 王府门前满是邺城官员,以北王秦风为首,治下文武官员皆静候相随,早已得知消息的许朝元也已经赶来,次身而立,神色极为肃穆。 方诚和薛松涛也是神色严正,面容里带有明显的期待,同时又不失文官的儒雅礼节之气,挺身而立。 那场面,惊呆了不少路过的百姓。 他们无法想象,到底有什么大人物,竟然让北王殿下都这般严阵以待,只是偶尔瞥见这一幕,就惊得挪不动步子,立在北街两庞,目露惊异地悄声观望。 顺着北王殿下和众官员的目光望去,北街以南并无人影,也好像比起往日宁静了不少,。 唯有阵阵的马蹄声远远传来。 “哒哒哒......哒哒哒......” 那整齐的马蹄声,就好像战场的号角,给人以莫大的压力,随着愈发清晰地传来,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神。 尤其是在今日的寂静长街外传来,格外地引人注目,就连不知情的妇孺路过,都被这种不同寻常的声音惊动,神色紧张地远远眺望。 在千百人的注目下。 沐浴着金色晨光的锦衣龙骑绕过了街口,突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,那满载着朝阳的荣耀和尊贵,一眼就死死地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。 足足近千人,只是望见开道的金甲骑士,就已然惊得不敢出声,眼里唯有敬畏,悄声观望着长队铺面而来,不敢发出丝毫声音。 唯有悄声望见殿下和众官员神色如常,百姓们才有了几分底气,知礼地立于长街两侧,心中任有敬畏,却是没有先前那般慌乱。 面对着不知身份的非凡阵仗,即便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,也仍然挺立着发抖的身形,随着父母静立在北王府附近,好像不愿挪动脚步,要为殿下助威。 无比肃穆的注视下,如龙般的长队迎面而过,直直向着北王府而去,眼看已经不足数尺! 锦衣龙骑中的领头一员翻身下马,神色淡漠地朗声通报。 “钦差大人姜太傅到!” 那语气很是冷漠,没有任何情绪,只让人感到一阵凉意和肃杀之气,却是响彻了长街,没有一个人能置若罔闻,好像语气里的高高在上来自神魂,贵气得理所应当。 这一幕,自然激起了许朝元等人的不满,神色沉下了几分。 王勋甚至气得握紧了拳头! 一个骑士,竟然无视北王殿下,这般高傲地通报出声,简直是无法无天了! 奈何大局当前,他们不敢失礼,又见殿下淡然而立,丝毫不为所动,众官员只得将这份不满压下,等候着钦差姜太渊的露面,把眼前的一切记在了心头。 在静候之下。 长队中的张之栋神色里闪过了笑意,矫健地翻身下马,与缓步走下马车的姜太渊一同前行,感受着诸多官员和百姓们投来的严正目光,心里不禁感到了震动。 军民齐心...... 不过数日不见,邺城确实已经脱胎换骨啊。 两人悄声对视,将那份传来的淡淡敌意全然不放在心头,眼里只有一丝诧异,带着期待的目光稳步前行,一前一后走出长队,径直从挺身而立的锦衣龙骑旁走过。 望见亲率众官立于门前的年轻殿下,依然如初见那般淡然微笑,沉稳的姜太渊也不由得面带慈笑,上前拱手做礼。 “北王殿下,久违了。” 第251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身着紫服的姜太渊稳步走出卫队,在张之栋的陪同下立于王府门前,目露慈光含笑做礼,全然不失大宗师风范,更多了几分威严。 “北王殿下,久违了。” 今日的姜太渊与印象略有不同,多了几分身在高位的威势,却没有掩去那份大儒应有的礼数和气度,让人崇敬非常。 平和的言辞和满布皱纹的慈笑,一眼就让人心生尊敬,从以身居高位的气势来压迫他人,德行和风度当得起大宗师的名号。 不经意间,也与方才的锦衣龙骑对比鲜明,愈发让人敬佩。 文道的素养和德行,绝非是一朝一夕之功,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那股平常淡然气度,才是一种极其高明的风度和境界。 眼望着姜太渊先行做礼,恪守人臣之本,许朝元等人的眼里也不由得露出敬佩,对这位只闻其声未近其人的传奇太傅很是尊敬。 秦风自然也不会失礼,同样微笑做礼回应,气度丝毫不输。 “姜太傅,久违了。” “本王听闻太傅前来,深感欣喜,与一众官员再此静候,多日不见,太傅风采依旧,还请进府叙谈!” 这番话语响起,众官员目露平和。 感受着拳拳盛意,就连向来看重礼节的姜太渊,也在此刻挑不出任何毛病,上到北王下到众官,只让他心中欣慰,即刻就道谢应允。 经由北王相迎,姜太傅和自称“初次”陪同而来的凉州都督张之栋先后随同而入,气氛很是融洽,好像有种说不出的默契,连众官员也是看得眼中欢喜,百姓都惊叹于大人物的气度,为殿下得到这种人物的尊崇而自豪欣喜。 而在一片欢欣之中。 被晾在一旁的锦衣龙骑有些尴尬,领头的将领脸色乌黑,说不出的憋屈。 寻常军士被安置在驿馆县衙,已经感到了受宠若惊,毕竟往常也就是住在军营,最多有个落脚处而已,那想过这种优待。 可锦衣龙骑乃是禁军的翘楚,只听命于当今陛下的精英,不少人还是出身权贵,什么场面没见过。 如今倒好,住在什么小城驿馆也就罢了,北王竟然全程都没有理会他们,那种无视可谓是极大的侮辱。 皇裔自然对于他们这些禁卫根本不需在意,也不用太过关照,可本王不过是个落寞皇子,自然不能相提并论,此行还是奉着皇命而来,竟被这般冷落? 一时间,众多的龙骑心有怨言,长年的荣耀和傲气,让他们根本不能接受这种轻视。 奈何连姜太渊都不以为意,他们身为随从,只得压下心头的火气,在邺城县令薛松涛的安顿下,就此不甘不愿地冷漠离去。 王府客厅。 北王秦风端坐大椅,右列次座姜太渊和张之栋相继而坐,除去左侧紧张陪坐的许朝元等邺城官员,客厅里再无外人。 待到丫鬟上了清茶,几句寒暄过后。 姜太渊也是毫不避讳,神色严正地出声致歉。 “殿下恕罪,本官奉皇命而来,有锦衣龙骑护卫,方才失了礼数,实乃本官之过,还望殿下息怒。” 这话一开口,几乎所有人都面露崇敬。 姜太傅到底是天下文道宗师,所作所为绝不会有任何纰漏,尤其对于礼节的看重,超乎寻常,能不在意身份,当场为这种小事开口致歉,实在让人敬佩不已。 无需任何言语,文官武将们的眼里满是叹服,对于姜太傅的德行和风度,已经有了切身体会,若不是气氛严肃无比,恐怕忍不住会出声赞叹。 面对这样严厉律己的大儒,秦风没有完全放松,也是心中敬佩。 轻笑放下茶盏,云淡风轻应声试探。 “太傅言重了,锦衣龙骑所为,与太傅并无干系,如此小事,无需介怀,不知太傅远道而来,可有何重任?” “若是本王能有所相助,定会竭力而为。” 这话语虽然巧妙,有几分探口风的意思,倒也是光明磊落,称得上君子之言,直来直去令人好感倍增。 姜太渊还未出口,张之栋就一脸笑意地赞叹出声。 “北王殿下果然气度不俗,今日初见,末将敬佩之至,那些锦衣龙骑,确是太过嚣张,要是凉州兵马像他们那般,早就被老夫吊锤了!” 一干人被这话听得眼里发愣,随后却也被张之栋的爽快性情感染,气氛变得缓和了不少,也就不大在意这位都督厚脸皮的架势,只是笑声附和。 在场的虽说文武官员各异,却都是忠直之人,如方诚薛松涛这般的文臣,历经数年的磨砺,行事老道绝不会擅自出声,而似薛朝元和王勋这样的武将,虽说心直口快,也不可能突然就说出什么僭越过激之言。 毕竟,他们可是北王殿下的臣子,一言一行都关于殿下的声名,个人荣辱事小,绝不能在当朝大员面前有损殿下名誉,此为人臣之本。 只是听闻着张之栋的爽快话语,许朝元和王勋也心有同感。 锦衣龙骑却是行事高调,甚至有些让他们不喜,哪怕有当今陛下的声威,也不该这般高傲,失去了人臣的本分,已然有几分僭越之嫌。 不过,看着殿下淡笑不语的风度,他们心中也是安定了不少,所谓的龙骑,在今日一见之后,也不过如此。 除去了表面的风光和声名的加成,也无非就是一群权贵之后的纨绔子弟,曾经望而不得的宝剑神甲,在今日看来都是些勉勉强强的货色,比起陌刀而言,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。 这种花架子般的数十人小队,他们绝对有自信彻底击溃! 仅此一想,许朝元和王勋就神色平静了不少,没有任何的骄傲,倒是有了几分如同北王般的淡定,知礼地端坐大椅,面无异色。 这份不同寻常的神色,都被姜太渊和张之栋看在眼里,两人的心里不由得阵阵惊疑。 北王能做到这般淡然,那是身份和眼界造就的天生优势,出身皇家的天骄,自幼就见惯了锦衣龙骑这等强大的存在,也理所应当地不以为奇。 可这邺城的将士和官员,却是也能做到十分淡然,神色里有几分说不出的自信,这就让两人难以忽视了...... 张之栋相对还算淡然,毕竟已经见识过陌刀的利害,心里有了几分准备,只是陷入了沉思,心里有了些许的起伏和猜疑,连原本对于塞北红的期待,都在此刻压下了不少。 姜太渊却是无法平静,深感邺城众官的变化,不仅文臣个个沉稳老道,连武将都气度非凡,百姓也是万众齐心,长街繁盛无比...... 这所见的现状,与印象中的破落邺城天差地别,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! 邺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 北王殿下的手段,竟然如此了得? 面对着一手促成所有变化的年轻北王发问,姜太渊也不由得慎重了几分,甚至有些如同身在朝堂的压力,缓缓起身做礼应声。 “殿下,老臣前来确是身负皇命,厚颜相求,还望殿下念及江山社稷,能交付新盐配方于朝廷!” 语落,众人眼眸淡漠数倍。 唯有秦风,脸上的笑容从未改变,心里滋生一丝不出所料的淡定,目不恻视地望向了眼前做礼的钦差大臣姜太渊。 第252章 大儒的操守 “殿下,老臣前来确是身负皇命,厚颜相求,还望殿下念及江山社稷,能交付新盐配方于朝廷!” 其身而立双手做礼,姜太渊神色严正地道明来意,眉眼里有几分罕见的凝重。 严正注目下,见北王并未立即开口,姜太渊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,甚至是感受着诸位邺城官员投来的淡漠目光,也没有任何不满之色。 静候之间,这位白发苍苍的当朝太傅,神色竟是变得愈发凝重起来,甚至有种难以言说的压力蔓延在了沧桑的面容里。 以姜太渊的地位和阅历,也罕有遇到过这般挣扎的时刻,倒不是皇命令他感到艰难,而是此事本身就让他心中挣扎。 原本,新盐就属于北王殿下,就算不交付朝廷,那也是人之常情,并无任何的不妥之处,毕竟封地所属便是北王所有,此乃律条所定,无人能够说三道四。 当初姜太渊意外得知新盐,心中震动不已,深知此为天下百姓福泽,若是能交付朝堂,实为旷世奇功,却也没想到,北王殿下竟真的允诺此事,与他约定一年光景。 如此心怀天下的气度,时至今日还让姜太渊为之动容。 无奈时局所迫,他再度前来邺城,却是身负皇命,要将新盐配方提前收回,面对这种重任,就连这位历经三朝的元老,也感到了一丝艰难和愧疚。 古人云:“君子不夺人所爱”。 先前为了天下百姓,他让北王允诺交出新盐,此事让姜太渊大为震动,同时心中也早就有了一丝愧色和无法平静的钦佩,为了百姓,他可以做出这种小人之举,此乃大义,为了天下大义而失个人小义,姜太渊只能有所取舍。 奈何面对北王,总归心有愧疚。 这位境遇坎坷的皇室天骄,难得有了神物傍身,却因他失去,实在令姜太渊难以平静,无论如何回想,也做不到坦然面对。 如今再回邺城,连原本约定的一年光景都难以保全,甚至要提前拿走新盐配方交付朝廷,陛下甚至派出了锦衣龙骑施压,势在必得的圣意无需多言,恩泽天下百姓也确是一大功绩,但对于姜太渊个人而言,这却是失信之事。 不义在先,失信其后。 今日又以皇权相逼...... 即便是姜太渊亲自面对北王,他也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汗颜,不由得眼神微垂,深感愧疚。一生行事磊落坦荡,不曾想竟为了百姓做出如此之事,实在有违先贤圣言! 满心愧疚静候,即便足足过去了数息,姜太渊面对着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,感受着突然凝重的氛围,没有任何的怨言。 即便,稍后北王斥骂出声,他都欣然接受。 这就是一位大儒的操守,也是身为读书人最后的底线和风骨,满口仁义道德为国为民者,未必就有此等德行,也未必能做到严以律己。 正因如此,姜太渊才是真正的大儒,实至名归的文道大宗师。 整整半盏茶的功夫。 客厅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,心思各异的众人僵坐其中,心境复杂无比,悄声注目着对峙的北王和姜太傅,几乎压抑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。 在这种无比的沉寂中,北王殿下却是平静地缓缓应声,语气并未有太多的变化,就好像在说着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。 “原来,太傅前来是为了新盐。” “此事虽说事出突然,也是情有可原,不过新盐对于邺城意义重大,不少百姓如今就靠着新盐改变了旧貌,就这样没了新盐,实在有些不近人情,本王或许会招致骂名啊......” 话音刚落,姜太渊惊得缓缓抬头,浑浊的眼眸里流露出诧异的神色。 他一辈子见过不知多少大事,门下学生满布天下,只需粗听,就能明白北王话里的意思,不过是想为百姓争取些回报而已啊。 听闻着这种话语,姜太渊的心头震动难平。 他没有想到,北王竟会应允了这种不近人情的事,当场答应了交出新盐,哪怕话语有些调笑的意思,用心却是良苦耐人寻味,这位年轻的殿下,在面对将要痛失神物的大事面前,甚至不计较自己的得失,心头只有百姓...... 这是何等的仁义。 这是何等的广阔胸襟! 顿时,姜太渊眼眸颤动,难以压抑的愧疚浮现面容,苍老的做礼双手,竟也在此刻有些微微的晃动。 亲眼望着太傅这般失态,在场的众人也深有所感。 他们难以想象,殿下真的会这样交出新盐配方,平心而论,方才心中气愤的众人,换做是殿下的处境,绝不会愿意这样束手认命。 或许,这就是殿下。 不明其中深意,却是未敢出声,许朝元等人心中紧张不已,不由得手心冒汗,紧紧注目着眼前的一切。 震动之中,连姜太渊也顾不得其他,向着这位坦诚为名的殿下道出了所有。 “殿下......高义。” “老臣奉皇命而来,行此失信不义之举,深感汗颜,但绝不会就这样白白让殿下失去傍身神物,临行之际,老臣已经得到陛下允诺,愿以封地交换新盐配方!” “此为陛下金口玉言所许,日月可鉴的君臣之诺,殿下尽管开口,但凡老臣力所能及之处,绝不推辞。” 沉声之言响起在客厅之中,在场众人皆惊! 唰! 几乎在一瞬间,所有人都惊得猛然起身而望,眼眸里的震动比起刚才还要明显! 凝望着神色严正而又动容难掩的姜太傅,就连王勋都忍不住面露愧色,心里再度升起了一丝敬佩之意。 他原以为这位大儒是来强取豪夺,有辱宗师身份,没想到却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人家对于殿下心中愧疚,早就不惜冒着龙颜大怒的风险,为了北王殿下求得了封地。 甚至,还让殿下亲口出言选择! 如此的风度,实在让人敬佩,也实在让人震动不已,能做到这种地步,兼顾私情和天下公义,足可见姜太渊的德行和品性,几乎已经不愧圣人二字了。 无比动容的同时,王勋也终于才注意到了殿下平静的笑容。 瞬间,心里猛地一机灵。 一种惊世骇俗的想法,极其自然地浮现在了脑海当中。 殿下......该不会是在套话吧? 表面听起来是放弃新盐的识时务之举,实际上是以退为进的策略,谋求更为实际的交换所得,连姜太渊这样的人物,都给算计到了?!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,王勋就惊得紧闭双唇,不敢再想下去! 结果下一瞬间,殿下的温润之声就缓缓响起。 “太傅如此恩义,本王和邺城官民无以为报,若说再得封地,本王也不敢奢求什么富饶之乡,能得临近城郭,如陇城之类的小地,许以邺城百姓土地耕种,就已是莫大的欢喜了。” 陇城!? 这话一出,许朝元和王勋猛然一惊,悄声对视只见眼里满是震动! 第253章 太傅是个厚道人啊 陇城! 果然...... 果然啊! 殿下的这一番话语,果然是早有预想! 目的就是为了陇城啊! 这一切哪怕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,也很难让人相信! 明明姜太傅携天子之威而来,新盐必被这位大儒带走,就连锦衣龙骑都亲至邺城,局势的悬殊肉眼可见,没想到一转眼,竟是发觉优劣颠倒! 名动天下的姜太傅,竟早早地就被殿下蒙在了鼓里啊! 突然惊醒的许朝元和王勋,此刻已然是心跳激烈无比,万不敢想的事就在眼前,让他们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! 连姜太傅都敢算计...... 殿下,实在是太大胆了! 要不是听见了陇城这个特殊的地方,许朝元和王勋也不敢相信,事情的进展竟然会变得这么魔幻,就好像在茶馆听说书一样! 陇城啊...... 那可是产出铁矿石的地方,而且还是上等的赤铁矿居多,比起曾经的邺城不知富庶了多少倍,意义也是极为深远。 一旦将其变为了北王殿下的封地,从此就不必苦恼于铁矿石的罕有,邺城完全可以自给自足,大量地炼制精钢,甚至在将来,人手一把陌刀都不是空想! 若真是到了那种地步,邺城战力提升何止十倍,就是面对数千铁骑进犯,也绝不会有丝毫的惧色! 以这种条件做交换,新盐配方倒也不是不行...... 况且,殿下也曾说过,新盐之上还有更好的食盐! 只是想了个大概,许朝元和王勋就惊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,方才还对新盐被迫交出的不满和心痛,已然在呼吸间散去了大半,激动的心情几乎有些压抑不住。 原本白白丢掉的新盐,如今竟是能换来上等的矿山,而且还搭上了一处城池! 这买卖,做得不亏啊! 在两个武将心中狂喜之际。 姜太渊听闻了北王之言,同样感到了无比的震动,以他的设想,北王若是听闻了扩大封地的条件,应当会挑选几处富饶之地,起码也得是几倍之多的土地,才更符合常理。 不曾想,竟只要区区陇城。 惊异之下,姜太渊为这种大度的皇室之风感到了极大的叹服,心中的汗颜更甚,甚至有些心疼这位仁德万分的年轻北王。 再度出声,这位年近八旬的大儒眼眸颤动,言辞都有些犹豫了起来。 “这......” “殿下付出新盐这等神物,若只换取区区陇城,老臣实在难以心安,此事若是传扬天下,恐怕不少士子也会口诛笔伐,为殿下鸣不平啊!” 许朝元和王勋听了这话,眼里都开始发愣了! 该不会...... 姜太傅还打算多让出点地方,今后划入北王殿下的封地? 天下间还有这等好事?! 甚至就连秦风自己,都在此刻脑袋上浮现了问号,他也没想到姜太傅会有这种大义,更没想到,这位老翁竟然如此被皇帝信任,此行竟有这么大的权利,言语间就能代天子定论,区区几城根本不放在眼里。 还没等秦风回神应声。 难以定论的姜太渊好像有些犹豫,毕竟他对凉州不甚熟悉,出于稳妥起见,竟是回眸望向了两眼发愣的张之栋。 “张都督,你以为如何?” 张之栋被这突然一问,下意识地心里一颤! 好家伙。 他只是个驻军都督,虽然也是响当当的二品大员,可与眼前的巨佬相比,不过就是个武夫而已,哪敢说什么划出封地的大事。 人家姜太傅深得陛下信任,又是三朝元老,他哪能相比啊。 可就在张之栋准备装傻充楞的时候,北王殿下已经含笑注目而来,那隐晦的目光无需多言。 即便“初来”邺城,张之栋也是深知“拿人手短,喝人嘴短”的道理,若是此刻不识时务,弄不好初来的真相就被当场揭穿。 驻军重臣私会藩王,这可是大罪,又有姜太渊在场,够他喝一壶的了! 作孽哟...... 心中无奈叹气,张之栋只得昧着良心识时务点头,摆出一副深以为然的架势,那神色要多严肃就有多严肃,语气也是无比笃定! “太傅所言甚是!” “区区陇城,若是交换新盐这等重宝,确实会招致非议,此事需得从长计议!” 凉州都督张之栋的话语很有分量,也有相当的权威性,一经出口,姜太渊就严正点头,甚至当场严正出言,拿出了一副地图研究起来。 自然,张之栋就很识时务地在旁指点。 或许没外人能想到,凉州都督会是个这么不靠谱的存在,浓眉大眼的武将里,其实也会有奸人啊! 一时间,看着有些熟悉的地图,旁观的邺城官员突然觉得很是陌生,甚至感到了几分心惊肉跳,就连偶尔响起的商议之声,也是惊得方诚等人两眼发直。 “这陇城确实有些太小啊,不妥不妥。” “太傅所言极是......” “此处如何?” “此处名为青水城,比陇城地广人多,约有两万民众。” “嗯,还是小了些,不足以与新盐的功绩相比啊。” “额......” ...... 整整半柱香的功夫。 邺城的吃瓜文武官员悄立一旁,压根就不敢应声,听着那惊心动魄的讨论,只觉得这事儿实在有些离谱,心里却是不由得激动了起来,已经不怎么为即将失去的新盐感到痛心了。 足足商议了老半天,姜太渊似乎还是难以满意,静望着殿下平和的笑意,心里的愧疚似乎仍难消弭。 思忖之际,竟是向着王勋和许朝元注目而来。 “你们以为,该以何等城池交换新盐?” 好家伙! 王勋和许朝元直呼好家伙! 他们不过是邺城的守将而已,说破天也就是六七品的官阶,在这种场合下,原本就不敢应声,此刻更不敢擅自出言了! 万万是想不到啊,自己竟然也有一天,能有资格参与讨论封地的大事了?! 这事直接惊得两人大脑空白! 连连摆手赔笑,摆出了一副我是傻逼我不懂的姿态,绝不敢对这种事指指点点,毕竟套路当朝太傅的大事,他们可是万万担当不起啊。 眼见两人如此,姜太渊也就不再多问。 沉吟了片刻,再度细看了一番地图,又望了望老实忠厚的大胡子张之栋,似乎才打定了主意,转身向着北王殿下做礼出言。 “殿下,以老臣愚见,邺城邻近几县多贫困,难以相比江南鱼米之乡,新盐此等神物,将来恩泽天下百姓,堪称不世之功,当以陇城之内,相接邺城的六县之地相抵。” “如此,此事方得以勉强成行。” 话落多时,大厅却是惊得落针可闻! 除了点头做礼的北王殿下,在场的所有人直接听得瞠目结舌,连喉咙都在微微发痒,惊疑的眼里透露出了此生最大的惊异! 陇县就足以让人震动了。 眼下倒好! 足足六县之地?! 以足足六县之地,换取新盐的配方? 连一向铁憨憨的王勋,在听了这话之后,也是两眼发自,不由得在心里敬佩叹服,对于姜太傅的德行极为崇敬。 似乎,这才是读书人应有的模样,而不是所见过的教书先生那般刻薄奸狡。 姜太傅是个厚道人啊。 在一片呆滞之下,北王殿下和太傅含笑而言,继续交谈出声,君子之风令人赞叹,似乎有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,众人的激动和喜悦也随之迸发而出。 随后,王府里一片不知名的喜庆传开,经由北王口谕,所有人都为正午的盛宴忙碌不停,连前来运酒的唐映蓉都暂被挡在了门外...... 第254章 不可胡说 “唐小姐,还请回吧。” “今日王府有贵客前来,正在筹备酒宴,王爷已经下令,暂不见客也不便外人入府,运酒之事还请小姐暂缓,明日再来吧。” ...... 唐映蓉带着车队立于北王府西侧门,见到王府家丁做礼婉拒,言行举止都没有任何不妥,王府的礼数一如既往,却是让她感到了诧异。 今日确实听闻了有大人物前来邺城,在城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,唐映蓉没想到,竟会然北王殿下这般重视,似乎有些不同寻常。 立于侧院小门,悄声打量着院中搬运酒坛的家丁身影,望见那塞北红的红色泥封,唐映蓉就更是惊奇了几分。 塞北红这种酒价值极高,将来谁能拿出一两坛就是天大的面子,哪怕是酿造出这种酒的北王府,也绝不可能如同平常酒水般地随意奉出。 今日的排场,很是不俗啊。 打量之下,唐映蓉心里震动,悄颜中倒是露出几分微笑柔声问询起来。 “多谢告知,我等这就暂回客栈,待到明日再来运酒,只是不知府中的贵客是何身份,竟然北王殿下如此礼遇?” 家丁听了这话也是心中振奋,贵客的身份也不算什么秘事,除去没见过世面的普通邺城百姓不明所以,其实很多人都已经知晓。 此刻听了这话,他只觉得王府越来越显赫,做仆人的也倍有面子。 又见到唐映蓉柔声相问,也就不敢托大有损殿下声名,拱手悄声含笑出口。 “唐小姐客气了,今日前来的贵客,有钦差大人姜太傅,还有凉州都督张将军,其余之事,小人不便多说,还请小姐见谅。” 唐映蓉闻声点头致谢,得知真相的震动压在了心底,不敢再多做停留,感慨着越来越引人注目的北王府近况,心情已经变得很是复杂。 她的眼界果然没有错。 北王殿下的确不是寻常皇裔,也终究被朝廷注意到了,连传说中的姜太傅都亲临邺城,甚至还有驻军都督张之栋作陪,这种阶层已经不是寻常人敢于想象的。 巨大的改变实在太快了,快得远远超乎了唐映蓉的预料,心头震动之余,父亲的提醒还历历在目,一种本能的忌惮让她只想暂离王府附近。 就在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,院中响起了熟悉的无赖骂声。 “哎哎哎,你们为何偷老夫的美酒?!” 这声音极为熟悉,哪怕有几日未见,就从那嚣张又有些无赖的语气里,唐映蓉也能听出,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老乞丐。 没想到,这人竟是还留在王府之中。 短暂的意外一闪而逝,唐映蓉望着不出所料的身影在院中出现,继续转身迈出了步子,不打算理会这种无关紧要的人,也没有太多心思去在意其他。 可谁知,就在院中下人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,王勋却是从内院跑了进来,急急忙忙地呼喊出声。 “好嘛,你可真是让我一通好找啊,鬼医老爷!” “殿下要设宴为钦差大人接风,特意让我相请您前去,结果您却是跑到了侧院,又来偷酒不成......?” 这话一出口,侧院内外都突然静止了,就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。 鬼医?! 唐映蓉迈出的碎步猛地一僵,任由秋风吹拂长裙,愣住了几息都没有动作,似乎不敢相信,她曾经怀疑的老头,竟然真的就是鬼医杨不活本尊。 可是听着院中响起的话语,又回响刚才那老乞丐的放肆,她又不得不信,就算心思如何缜密,她的阅历和见识终究还是浅薄了一些,无法和出身皇室的北王相比。 也难怪,当日并没有识破鬼医的身份,而这位高人却是愿意留在王府之中,想必和塞北红那等绝酿脱不开干系。 一切都好像是命中注定般。 正如她和唐家,也是这般,被迫于情势,毫无选择地和北王府接触,哪怕成就了今日的地位,也得到了塞北红的买卖资格,却是好像陷阱了旋涡之中。 无论如何,北王府已经不是曾经的小城之府,连当朝太傅与一州都督都远道而来,甚至还收纳了鬼医这样的传说存在,还有那财力雄厚无比的胡商与之交往...... 在将来,这个充满魔力的邺城,必将被世人所知,唐家绝不可再过于接近,需得保持恰当的距离! 哪怕心中震动,唐映蓉仍然保留这一份清醒,在这种外人看来名利兼收的大好局面下,竟是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和压力。 甚至,顾不上去在意他父亲心心念念的鬼医,轻咬红唇下定了决心,低调地悄然暂离。 而在王府侧院。 鬼医罗老头突然被王勋这么一怼,眼里有几分不满,老脸却是丝毫不红,脸皮之厚非常人能及,短暂愣神之后即刻回呛而去! “臭小子!你放屁!” “老头子何时偷过酒了!” “既然是北王殿下设宴,你怎得不早说,我还以为是他们偷塞北红呢!你这年轻人啊,嘴上没毛办事不牢,这等大事竟不提前告知,要是老头子错过了酒宴,定要你好看!” 王勋被倒打一耙,憋得大眼睁圆。 奈何鬼医老头说得也没什么大错,身为老实人的王勋只得一脸无语地赔笑点头,满腹的怨气硬是找不到地方发泄,干脆直接将这个厚脸皮老汉拉出了侧院。 年纪相差五六十岁的两人,竟是好像孩童一般,一通拉拉扯扯向着正院饭厅而去,看得仆人们窃笑不已。 直到踏入正院。 罗季好像也才正色了几分,总算是不在和王勋斗气,稳步跟随前行,摆出一副老人家应有的姿态,闻着酒香面露笑意,优哉游哉地迈步而去。 进入饭厅之后,一干人似乎已经等候了几息。 朴素的大饭桌旁,并未有人落座,包括主人秦风在内,都在一侧的茶桌旁落座品茗静候,除去两位巨头陪坐,许朝元等人已然是胆战心惊,静立一旁万分谨慎。 哪怕只是酒宴,竟有种登临朝堂的压力在心头蔓延。 毕竟,今日的贵客身份实在太过惊人,不仅有当朝太傅,还有鬼医罗季,文医两道的大宗师尽在,连一州都督张之栋也显得分量有限。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,必然引起一番震动,甚至整个塞北都要为之一颤! 在邺城几位官员紧张的静候下,脚步声响起在饭厅门前,姜太渊闻声注目,望见那黑发黑须的懒散老者迈步而入,竟是含笑做礼出声。 “罗兄有礼。” 短短一言,众人皆惊。 大佬级的人物果然都是相互认识的! 第255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“罗兄有礼。” 身着紫服的姜太渊含笑起身,向着踏入饭厅的罗季做礼出言,语气极为平和,好似老友重逢。 此情此景,惊得在场众人悄然无声。 姜太渊和罗季虽然都是当世闻名的传奇人物,可再怎么看都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。 一个是当朝太傅,历经三朝的元老,又饱读诗书,身为文道大宗师名传天下,所言所行皆被奉为文人典范,但凡所见之人,无不心生崇敬。 另一个虽有鬼医之名,却是低调得有些离谱,几乎和路边所见的叫花子差不了多少,除了驻颜有术,看不出真实的年龄,无论言行都处处透露着市井之气,张口闭口就是放屁之类的粗鄙之言...... 这两人放在一起,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路人,哪怕只是从他们的身份着想,高居庙堂的一品大员,绝不可能和游历天下的野郎中有什么交集吧? 仅是一句问候,让众人都惊得目露诧异,猜想着两位大佬可能的交集,或许是姜太傅曾经求医,也可能本就是旧相识,无论如何,这一声平和的问候,让看似随意的酒宴变得紧张了起来。 揭开序幕的同时,也提醒着在场的每一位官员,今日落座的客人,绝非寻常人能比,就是王侯公卿在场,也得谨言慎行! 在这种严肃的气氛下。 罗老头懒洋洋地慢步踏入饭厅,一眼望见了做礼起身的姜太渊,脸上竟是流露出几分不喜。 “我道是谁,原来是姜先生,有礼有礼......” 敷衍的拱手,配合上漫不经心的表情,再度就让一干人看得面露狐疑,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。 场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。 秦风静观几息,也感到了两人之间有些过往,正准备打个圆场,身为主人的他不能坐视不理,这是起码的礼节。 可没想到,姜太渊倒是不以为意,脸上的笑容还是那般平和,甚至笑着向他注目而来,语气里有几分惊喜和感怀之意。 “原来殿下所等的贵客竟是罗兄,难怪有此耐心,老夫今日再遇罗兄,也是一大幸事啊。” 这番言辞体现出来的气度,让众人心生崇敬。 只能说,不愧是姜太傅啊。 反观已然落座的罗季,面对姜太傅的问候做礼,竟然流露出很不耐烦的神色,却是没有招致向来看重礼节的姜太傅动怒,这里面的内情,就已然惊得众人不敢出声了。 无论是何缘由,这两位巨头独特的见面寒暄,绝不是他们能够掺和的存在,一边是代表着天下文道的大宗师,一边是人脉可怕的传奇鬼医,得罪谁都是作死啊! 面对着有几分水火不容意味的局面,连张之栋都变得有些谨慎,不得已含笑望向了北王殿下,与其余人一样眼里有几分求援之意。 感受着几人投来的目光,秦风自然知道大家心中紧张,除却了静养的苏颜霜,其余人都已经在饭厅之中,罗老头都很自觉地一屁股坐在了饭桌旁。 当即,秦风以主人家的姿态微笑发话,将这种略微尴尬的局面揭了过去。 “姜太傅,张都督,请。” 稳步踏出,秦风伸手侧身。 姜太渊做礼含笑先行,很是守礼地落座次座,张之栋落座身旁,秦风方才落于主座,向着许朝元等其余官员示意。 即便落座,薛朝元和方诚等人也是极为拘谨,毕竟他们的官阶实在太低,依照常理而言,绝无可能参与到这种级别的酒宴之上。 就连铁憨憨王勋,今日也是格外地知礼,很是自觉地落于末座。 即便眼前还几个座位。 一桌之上,就好像有道无形的界限,将他们与外来大佬们隔绝对坐,明明是同桌而坐,竟然看起来有种显而易见的尊卑分明之感。 就算是这般情形,也让邺城的几位官员心中激动不已,一边鼓足了精神不敢丢了殿下的颜面,一边谨慎端坐,心里已经做好了充当木头人的政治觉悟。 就在这一片肃穆严正之中。 鬼医罗季早就已经按奈不住,也不管其余人如何,只听得北王出声落座,心痒难耐地就自斟自饮起来。 桌上佳肴大小数十道,山珍时蔬摆盘精致,一眼就令众官员食指大动,却是全然不被罗季看重,他的眼力只有塞北红!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,这老头就乐呵呵地品了四五杯! “哈......” 那满足的叹气笑容,才算是让众人心里放松了下来,气氛却是愈发尴尬,就好像一堆斯文人中间坐着个糙老头,关键还是在最显眼的右侧次座,仅此于主人位子! 眼望着罗季的率性而为,秦风并没有丝毫的在意,接触过了几日,他对于这个老头的性情略有了解,只觉得此人有几分童心未泯,直爽的性情很是令人舒适,比起在意繁文缛节的众官员亲切了许多。 姜太渊似乎也是深知罗老头性情,含笑望了一眼就不再理会,打量了一番桌上的七八道菜肴,以一种感慨的语气揭开了话题。 “北王殿下流落邺城......受苦了。” “衣食住行,远不如当年京都之时,除却这桌上美酒飘香,素净的王府让人感慨。” “孟子有云:天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,行指乱其所为,所以动心忍性,曾益其所不能。” “今日看来,殿下的境遇确与先贤之言契合,当年殿下身处京都,文武全才名噪一时,历经了邺城磨砺,更胜当年,老夫深感欣慰,此乃邺城之幸,也是大玄之福啊。” ...... 大儒到底就是大儒,开场吹捧都是引经据典,让人无法辩驳,这话几乎说得是毫无瑕疵,分寸又极为恰当,甚至还和先贤搭上了关系,王公贵族听了都会满心欢喜。 甚至于,连在场的众人,包括几位武将,也没有对这番文绉绉的话语表露出反感,含笑点头间,眼里有着几分明显的赞同。 可这些却都没被秦风在意。 他很清楚,能让这位大儒开口就先赞赏出言,必定是糖衣炮弹,先前又能那般轻易地许下了六县封地,绝不符合姜太渊的老辣作风。 这位大宗师,恐怕不只是为了新盐而来,还有其余的使命在身,醉翁之意不在酒啊。 酒宴还未正式开始,博弈却已经在暗中展开。 在众人的注目下。 秦风没有太过明显的情绪表露,脸上的平静笑意如常,只是官方谦虚应声,不卑不亢地沉声出言。 “姜太傅过誉了。” “本王所作所为,皆是出自本心而已,当不起这般赞誉,王府虽不比皇城华美,却是谈笑有鸿儒,往来皆俊才,今日还有美酒相伴。” “今日之宴,又何谈苦字呢?” ...... 丝毫不落下风的话语响起,众人都为之目露赞叹。 甚至,连饱读诗书的姜太渊也是眼里一亮,满布皱纹的面容里浮现喜色,似乎愈发动容,注目而来的有神双目异色浮动。 好句,好句啊! 第256章 试探 “王府虽不比皇城华美,却是谈笑有鸿儒,往来皆俊才,今日还有美酒相伴。” “今日之宴,又何谈苦字呢?” ...... 短短两言回响耳畔,在场之人目露崇敬面带欣喜。 姜太渊也是神色一愣,全然没想到北王殿下会这般应声,听闻此言,心中感到了一阵明显的起伏。 回味细读之下,愈发觉得欣喜和动容。 谈笑有鸿儒,往来皆俊才。 这话,不正是他的心中所愿么。 曾经遭受牵连落寞罢官,姜太渊的心里对于朝堂有几分冷意,也曾想过归隐不出,于山野之间醉心文道,寄情于山水名川,偶有好友学生前来谈文论道,实乃一大快事。 若有这般淡然境界,能有饱学之士相伴论文品赋,纵然是粗茶淡饭,也胜过了世间一切功名利禄。 今日之宴,又何谈苦字! 此一言,实乃姜太渊的心中所想,也是他多年前曾有过的理想境界,此刻经由年轻的北王道来,只觉得深有同感,为之心境波澜渐起,说不出的欣慰和欢喜。 说得好...... 这话实在是说得太好了! 没曾想,桃李遍天下的他,生平知音竟会是这位年轻的殿下,而北王不过弱冠之年,就能有此淡泊名利的君子之情,实在远胜于他啊。 还有这话语中的大儒二字,在不经意间就将姜太渊也夸赞了进去,比起之前的称赞之言,更为自然和真挚,高下立判。 姜太渊心中感慨难平,只是回想之下,愈发觉得感受颇深,忍不住抚须赞叹。 “殿下之言,令老夫汗颜,方才之语,却是有失偏颇!” 眼见着姜太渊都这般出声,在场的邺城官员心里止不住的有些激动,为殿下的才学和风度而深感荣耀,即便全程不敢应声,有幸见证这一场面,也将铭记多年。 试问普天之下,有谁能让姜太傅这般敬佩,甚至当场认错?! 而姜太渊能表现出这般风度,同样也让许朝元等人心中敬佩,尤其是方诚和薛松涛这两位文官,多年的崇敬之情在此刻愈发浓厚,也愈发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激动。 能被姜太傅这般欣赏的殿下,将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啊。 在众人的含笑欢喜气氛里,张之栋也终于是放松了一丝,哪怕觉察到了酒宴的不同寻常,还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异常,赔笑应声赞叹,演技可谓是炉火纯青。 可就在这种满场欢喜的时刻,正满足品位塞北红的罗老头却是眉头一皱,打量了一眼虚怀若谷的姜太渊,眼里流露出了几分不屑。 只是那一撇,就让众人感到几分古怪,对于两人的离奇交情充满了猜疑,怎么看都好像是仇人,而不像是旧友。 秦风心里也有几分好奇,也仅此而已。 这两个人都是当今天下了不得的人物,如果有什么过节,也不是能放在桌面上言明的事,至少今日的场合并不适宜,这点儿基本的道理他还不至于忽略。 借着端起酒杯的功夫,秦风微笑出言,将这份尴尬先压了下去,正式将酒宴开启。 “诸位,今日为姜太傅接风洗尘,同时聊表心意,答谢太傅为民之心,还请满饮此杯!” 姜太渊闻声含笑举杯致谢。 张之栋等人同样举杯相随,紧随其后答谢出声,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。 见在场武将豪情,姜太渊心情不错,也受到了几分感染,没有如同往日般以袖遮面慢品,而是也学着样子双手举杯一饮而尽。 原本小小一杯酒,又带有诱人的醇香,姜太渊并未太过在意,就这样一饮而下。 谁知酒入喉间,竟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劲烈蔓延开来! 只是眨眼的功夫。 儒雅含笑的姜太渊就眼里一愣,满是皱纹的面容突然变得涨红,只觉得一股热力上涌,直冲头顶,霸道得厉害! 姜太渊万没想到,醇香诱人的美酒,竟然会有这么刚烈的冲劲! 就算强忍了几息,脸色已经憋得涨红,那股冲劲还在从喉间不断扩散全身,上至鼻息,下到脏腑,几乎就在同时,一股热流涌动在呼吸之中! 终于,在这种猛烈的刺激下,姜太渊还是憋不住喉间的火辣,剧烈地咳嗽出声! “咳......咳咳!” 那模样不得不说有些狼狈,阵阵剧烈咳嗽之下,老太傅的脸色都变得愈发涨红,秦风和张之栋连连拍抚后背,才让他好过了不少。 渐渐地,平息了咳嗽,脸色也好转了几分。 姜太渊却是难以置信地望着桌上美酒,几分心有余悸的惊疑乍现在了眼眸,很是诧异地轻叹出声。 “这酒竟有如此劲道,真是闻所未闻!” 话音刚落,对坐大口狂饮地鬼医罗季就鄙夷瞥了一眼,冷不丁地怼出了声。 “哼!” “你这样的大文人,还是斯文点为好,不要学我等的模样,莫要毁了这种好酒,辜负了北王殿下的一片盛情!” 冷声一怼之下,姜太渊竟是还不动怒,哪怕脸色并不好看,也只是含笑点头,闻着醉人的酒香目露惊异。 “敢问殿下,这酒是何处得来?” 明明都呛得脸色涨红了,缓过劲来居然一门心思地打问起了酒,诗酒不分家还真不是一句空话,连大宗师姜太渊也不能幸免。 秦风微笑应声道:“此酒名为塞北红,是我府中所酿,太傅若是中意,北王自当相赠。” 这话一出,又是博得了一阵轻叹和道谢。 姜太渊的好酒都被众人看在眼里,虽说不必罗季那般夸张,却也是深入骨髓,竟是在此刻将宗师风范都放下了几分,面容里的喜悦令人动容,就好像一位慈祥的老人。 在这般平和气氛里,酒宴上渐渐响起了阵阵笑声,时不时还有惊叹和评议,终于有了几分该有的欢庆模样。 姜太渊的酒量也是惊人无比,在渐渐适应了塞北红的劲烈过后,小杯从未停歇,连张之栋等几个武将都被喝得怀疑人生。 至于方诚和薛松涛,开始还能恪守礼节努力作陪,每过个把时辰,就已经有些舌头打结,最后喝得不省人事,被王勋换来家丁,送出了王府。 足足两个时辰下来,众人可谓是过足了酒瘾,几乎都喝得大眼瞪小眼,桌上准备的佳肴也早已如风卷残云一般。 不知不觉,夕阳都已经开始下落。 直到打开最后一坛酒,姜太渊好像也终于有了几分醉意,面带微红,举杯向着秦风注目而来。 看似随意地,问出了一句惊醒几人的话语。 “殿下,老臣在京都听闻,邺城大胜吐蕃千骑,此事实在匪夷所思,不知当日那一战,可有何独到之处?” 闻声,秦风好似醉意并未消散,同样随口地平静应声。 “正是,我已有克制蛮夷铁骑的神器。” 瞬间。 还在酒桌的所有武将,都猛地一个激灵,瞬间惊醒了过来! 第257章 怎么感觉殿下又在挖坑 承认了......? 北王殿下,竟然就这般坦率地承认了......?! 听闻着随口的一问一答,在场的几位武将猛然一惊,瞪大的眼眸里写满了不敢相信是个大字,就连醉意也消散了大半! 许朝元和王勋自然不用多提,身为邺城的将领,又亲身经历了多次战斗,深知蛮夷铁骑的威力,也更加真切地明白殿下打造的兵器是何等的威力惊人。 如此神器,竟就这样随口地承认了? 甚至,还是当着钦差大人姜太傅的当面,这岂不是相当于,向着当今陛下摆明了,邺城有了不得的神兵。 这种事可大可小,却是万不能这般随口而谈啊! 两人在今日能落座此宴,本就心中紧张不已,全程都极为谨慎,哪怕有种说不出的淡淡兴奋,也被压在了心头,不敢表露出任何的异动。 此刻,却是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震惊,两眼发直地僵坐起身,好似听到了天大的怪事! 许朝元想不通,一向行事高深莫测的殿下,为何今日会这般轻易地道出如此秘密,还是当着姜太傅的面,难不成真的喝醉了? 王勋也不明白,殿下怎得与往常大不相同,竟然这般坦率,好像真的就是个普通的青年人。 不应该。 这不应该啊! 在两人的惊疑注目下,还留在酒桌上的张之栋同样呆坐不语,已然领教过陌刀的威能,他对于这种神兵背后的意义感受极深! 陌刀这种宝物,即便只是初见,也让张之栋久久难以平静,心中猜测良多,此刻经由北王殿下说出,身为一州都督的他,也不由得满眼惊疑! 这位北王殿下,今日为何会说出这般话语来? 如此行事,与当日所见的缜密作风大有不同啊,全然不像是那位让人忌惮的年轻殿下,到像是寻常青年而已..... 到底,这话语是有何目的? 惊疑之下,张之栋的心跳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起来。 呼吸之间。 眼看就要散场的欢庆酒宴,突然变得气氛紧张无比! 三位武将惊得不敢出声,全都两眼发颤地注目而去,难以置信地盯着北王殿下。 在此刻,没有什么都督,也没有什么将军,更没有什么王府还是朝廷的区别,唯有对神兵难以掩饰的狂热和在意,同一时间浮现了所有人的面容! 隐隐间,还有几分已经无法掩盖的震惊! 酒桌突然沉寂无比。 除了愈发对姜太傅不满的罗老头,所有人都僵座不语。 甚至就连姜太渊本人,也被这出乎意料的坦率应声听得发愣,几息僵坐之后,才不自觉地狐疑出声再问。 “殿下莫要说笑,酒后戏言也不能以军机大事随口而谈,看来殿下是喝醉了......?” 听着姜太渊深意十足的笑言,秦风脸上的笑意更浓。 其余几人的疑惑目光和细微惊异神色,也都被他一扫而过,却是并没有在意,心头只有对姜太渊这位当朝重臣的敬佩。 这位大儒,虽说是读书人出身,行事风度德行都无可挑剔,却不想普通文人那样古板,做事灵活,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人精了。 先大度划出封地博得好感,无论是否有着为民的真心,确实起到了相当的作用,让人对他的戒心降下了不少,再以酒宴开始的称赞,为之后的试探铺好了前奏,几乎就是难以觉察的过程中,水到渠成地让人对其放松了警惕,不再有太多的猜测。 无论是何人,面对这一系列的世故作为,也会心有动摇,说不定还会立刻将这位太傅视为至交长辈。 姜太渊的品行确实毫无问题,可这些手段,却是让秦风感到了非同寻常,算是真正见识了朝堂重臣的城府。 或许,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而已。 可惜啊,这种近乎于完美的做法,对于一个早就看清了权势利益和人心的重生者而言,也不过是一场游戏。 也就是姜太渊为人正直,一心为国,其情可原,若是换做了奸佞之辈,秦风必定对这种试探和计谋感到厌恶,将来定要好好回礼一番。 不过说来也是有趣,秦风猜想到了姜太渊的潜在意图,也借坡下驴道明了所有,准备以此来向皇帝换取五色龙涎香,姜太渊倒是迟疑了,他当场得到了想要知晓的答案,竟在此刻不敢相信。 或许也是神器之说太过惊人,一时难以令其信服吧。 微微一笑,秦风不再解释,也没有辩驳其他,只是不置可否地发出了邀请。 “今日天色已晚,太傅就在府中好生歇息,待到明日,还请太傅前往武场一观,到时便知真假。” 淡然一言,让酒桌彻底陷入了沉寂。 几位武将眼里的震动不断放大,好似听到了难以置信的军令,心中惊讶到了极点,却是对于明日充满了好奇和期待。 该不会真的要交出神器吧? 这个念头只是冒出,几人就不敢在出声,惊得起身呆立,甚至连做礼恭送都忘记了,唯有王勋,在望见那抹微笑之后,心头涌现出一股似曾相识的直觉...... 怎么感觉...... 殿下好像又在挖坑......? 眼看夜色降下。 醉意浓厚的几人却是无比清醒,各自告辞离去,没有丝毫的胃口进食,包括姜太渊在内,都不由得对明日充满了好奇。 王府虽是多了贵客,却比往日还要宁静。 与此同时。 县衙里却是人影浮动,后院暂住的锦衣龙骑们一脸怨气,望着清淡的汤饼毫无食欲,看着简单的住处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。 尤其是在听闻,衙役们将酒醉的县令薛松涛送回了府中,简直都快气得七窍生烟了! “我等身为禁军中的佼佼者,往日可是身在皇城当差,享尽了尊崇和荣耀的存在,哪里受到过这般轻视!” “即便北王是皇裔,也不能就这样对待他们,这不仅仅是在轻视龙骑,明明就是在侮辱龙骑的荣耀,区区一个落寞皇子,实在太过目中无人了!” “堂堂龙骑,在北王眼里竟不如一个七品县令,真是奇耻大辱!” ...... 万般气愤之下,权贵出身的众多龙骑愤恨出声,领头的卫队长童刚也听得火气上涌,只觉得胸中闷堵。 带着一干龙骑踏出县衙,见惯了京都的繁华,看着区区邺城只觉得犹如穷山恶水,远远望见城楼驻守的旧衣军士,眼里的傲气愈发地明显。 这种土匪一般的老兵,能守住千骑进犯,简直是天大的笑话! 可无论他们如何目露优越,哪怕身着金甲招摇立于长街观望,往来的军士和百姓只是略有敬畏,并没有太多的敬重之意。 尤其是领头的老兵孙二,那眼神竟是丝毫不闪躲,大有几分不输于人的荣耀和自豪! 简直是反了天了! 顿时,龙骑卫队长童刚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,对于所谓的大胜充满了猜疑,咬牙铭记下了今日的羞辱! 长夜漫漫,寂静无声,却注定不少人难以入眠。 即便远在数千里外的京都,也是如此,摘星楼中灯火摇曳,哪怕直到深夜,也还有低沉的谈话声响起。 “据闻,姜太渊已经前往了凉州,还有锦衣龙骑护卫,此行必有大事发生!” 第258章 区区邺城能有什么神兵 “据闻,姜太渊已经前往了凉州,还有锦衣龙骑护卫,此行必有大事发生!” “锦衣龙骑已有数年不曾远至北塞,此行护卫姜太渊而去,非常理能言,近来下官夜观天象,北方紫星暗淡,却有栾动之迹,眼看将入深秋,白虎宫动,那紫星或有借西方七宿之势而起的可能,可惜千百载罕见此等异象,大可不必为其伤神......” “殿下,以下官浅见,姜太渊此行需多加留意,至于七皇子......就无需太过在意了。” 司职钦天监中官正的曹仁道端坐蒲团,恭敬颔首,双手做礼,向着面前屏风禀报出声。 面前灯火平静。 华美的古色陈设令人赞叹,星光在屏风上勾勒出一道长影,静立如松,好似全然没听到曹仁道的禀报,丝毫不为所动。 足足等候了数息,那身影才缓缓回头而望,轻柔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。 “曹监正,听你话里的意思,是本王杯弓蛇影了?” 淡漠之声轻轻响起,却有着骇人的威压铺面而来,连灯火都有一丝摇曳,在秋风中难以安定。 曹秋道的身形更低了几分,连忙出声告罪。 “殿下恕罪,下官岂敢有此心思......” “下官只是照实禀明,七皇子势微如草芥,星象预示于此,姜太渊前往凉州,想必和七皇子无关,即便七皇子有可能起势,也不过是微乎其微的可能,如此异象,千百年不出一次......” 话还未说完,传来的声音冷冽了几分,带着一种让人心颤的狠戾,让人不敢再出声。 “可能......?” “据本皇子得到的消息,锦衣龙骑此行必去邺城,正是为了邺城的大胜,若是此行得到了什么秘闻,或者什么神器,对于蛮夷骑兵有克制之效,七皇弟便会应势而起。” “这种事,本皇子不允许发生。” “哪怕是任何一丝的可能,也绝不能存在!” “你,可明白?” 沉声之言带着明显的冷意,无形地压迫而来,曹仁道的额头都渗出了丝丝冷汗,神情严肃无比,心里也感到了一阵可怕。 这位皇子竟然能从锦衣龙骑身上得到消息,势力和手段比起已知的还要惊人,同时还能做到极其的谨慎和狠辣,连一丝机会都不给七皇子,的确有枭雄之相! 不由得,曹秋道感到了一阵胆寒,即刻应声做礼。 “遵命,殿下。” “既然姜太渊此行与邺城大胜有关,此事或许有些棘手,无论七皇子是否真有战胜蛮夷铁骑的把握,外人都难以插手,区区邺城竟有神器,此事实难让人信服,若是为真,下官以为,可派人在中途拦截,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,也要求得万全。” 谨慎的应答响起,屏风后年轻的皇子好像才有了几分满意,语气也平和了下来。 “曹监正果然是个聪明人,忠心可鉴。” “不过,此招并不高明,本皇子已有他法,无论邺城之事进展如何,绝不会改变父皇的心意,也不可能掀起太大的波澜。” “一切,都在本皇子的预料之中,七皇弟妄想逃出北塞小城,无异于痴人说梦!” ...... 听闻着淡然的话语,曹仁道的心里已是波涛汹涌。 这位殿下果然早有应对之策,方才的话语,不过是试探和警告自己,能这般自信地面对北行之事,显然已经在锦衣龙骑里安插了人手。 这份城府,实在是可怕啊...... 缓缓做礼,起身的曹仁道目露敬畏,对于这位早就看好的年轻殿下,心中充满了期待,脸上的笑容里满是叹服。 哪怕今日的京都夜色如墨,将来无论风云如此变幻,唯有此星耀世,可笑欧阳晴竟不识抬举,面对这般明主双目蒙尘,竟多次婉拒拜见,甚至在近日离开了京都。 阴阳家的第一人,也不过如此而已,早该另选贤能了! 恐怕无人能想到,看似七龙夺嫡的混乱局面只是表象,这天下,实则早已有了新的霸主! 遥望着局势明朗的星空,曹仁道满眼激动,就算殿下离去了多时,也难掩心头激动,仿佛看见了梦中的将来。 至于那区区落寞皇子,已经被他全然不看在眼里,连北方暗淡的紫星,都被忽略而去。 ...... 一夜眨眼而过。 清晨的王府门前人群林立,不仅有王府的家丁备好了车马,还有诸多军士静候护卫,就连心高气傲的锦衣龙卫也是如此,挺立于王府门前,引来了远处百姓的激动注目。 静候多时。 终于见到姜太渊与北王同行而出,面容里似乎带有几分期待,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,风度令人崇敬。 面对当朝太傅,龙骑卫队长童刚也收起了心头不满,神色恭敬地近前做礼问询。 “敢问太傅,今日欲望何处,锦衣龙骑奉命护卫!” 姜太渊微微点头,望了一眼成竹在胸的北王殿下,眼里的期待和好奇愈发浓厚,含笑沉声出言。 “今日前去邺城武场一观,无需太过兴师动众,本王殿下有神器展出,不可太过张扬。” 神器? 这话一响起,不仅诸位以童刚为首的龙骑们目露诧异,连身后低调相随的素衣护卫都神色一滞。 似乎没人相信,区区邺城会有什么神器? 童刚出身将门,又是京都出名的年轻一辈权贵,年仅二十九岁就成为了锦衣龙骑卫队长,堂堂四品的禁卫中郎将,见过不知多少大场面,也亲眼目睹过神兵利器,此刻听了这话,只觉得可笑不已。 以他昨日的见闻来看,这邺城虽说比起寻常小城富庶繁盛,不想是塞北荒凉之地,但终究只是个小城而已,不说与京都相比,就连江南的小县都无法相提并论,百姓衣着简朴,也不见雕楼美景,怎么看都是个穷乡僻壤而已。 这种地方,能吃饱饭就不错了,能出神器? 带着心中的鄙夷,童刚愣神之间愈发不屑,对于传闻中的七皇子大失所望,只是出于职责,仅向着姜太傅抱拳应命。 “末将遵命!” 这一切,都被秦风看在眼里,也被张之栋看得心头不悦,甚至连许朝元和王勋都看得清楚。 张之栋戍边多年,最见不惯仗着父辈功勋装逼的二代。 可当他心中愠怒地注目而去...... 无论是北王秦风,还是将要同行的其余邺城军将士卒,丝毫不将那份隐晦的傲气放在心头,只是像见到无知熊孩子一般的无视。 顿时。 连张之栋的心里都对今日充满了期待,甚至已经预见了,稍后会是何等精彩的局面! 经由殿下一声令下。 所有人即刻动身出发,向着武场而去! 第259章 龙骑卫队长震动 秦风策马前行,张之栋策马相随。 众人紧随其后,将近百人的队伍散发着肃穆之气,行进于邺城长街,不同寻常的阵仗引起了百姓们的热烈注目,尤其是那威风凛凛的锦衣龙骑,最让初见的淳朴民众惊叹。 “是殿下!是北王殿下!” “殿下真是俊朗无比,天下间恐怕无人能及了,咱们邺城有北王殿下,日子是越来越好,真是祖宗保佑啊!” “他二叔,你看看人家刘三都参军了,跟着殿下好不威风啊,啥时候也让你家娃儿去参军!” “过两年就去!” “我的个乖乖,那些是什么人,竟然穿着金甲,好生威武啊!” “一定是京都来的贵人,了不得啊,从军要能到这般地步,那真是光宗耀祖了!” “了不得啊!” ...... 远远离去,百姓们的惊叹还回响耳畔。 龙骑卫队长童刚策马紧随马车,丝毫不敢懈怠,这种乡下人的没见识之言,他根本不放在心上,哪怕在京都,享受尊崇的目光也早已如同吃饭喝水般的理所当然。 身后的诸多龙骑也是如此,甚至眼里多出了几分本该如此的傲气。 在他们听来。 这群山野乡民的赞叹没什么稀奇,可笑的话语和妄想却是太过无知,就凭这群寻常百姓,也敢妄想成为锦衣龙骑,实在是井底之蛙! 区区邺城军士,又岂能和他们相比? 锦衣龙骑可是禁军中的最强者遴选而出,不仅出身非凡,且都是一等一的好手,就连当朝元帅萧任都赞不绝口,可谓是大玄最精锐的战力! 如此巅峰的军力,以邺城的杂兵相比,本身就是一种侮辱! 不过几里的长街坦途。 几十号龙骑虽然被百姓们崇敬向往,心里却是感到了极大的不适,再回想着昨日的屈辱和愤恨,众人天生的傲气愈发明显,几乎都能从眉眼间看得清楚。 直到踏入了武场,那份骄傲彻底地浮现在了面容里。 翻身下马。 身着金甲的锦衣龙骑稳步前行,侧目瞥向了武场正中。 衣衫新旧不一的军士正在操练,所舞的不过是寻常的军中刀法,平平无奇,甚至还有不少人,连盔甲都没有,看起来笨手笨脚的,有些跟不上同列的动作,似乎是入伍不久的新兵。 童刚看得眼神淡漠,其余龙骑也是目露轻笑。 毫不夸张地说,这是他们见过最不入流的军阵,无论衣着还是战力,看起来都是那般的鄙陋不堪,就连最普通的地方军营,都难以相比。 甚至于,给见惯了威武场面的龙骑们一种很可笑的直觉,这些人也配称为军人,简直和马匪差不了多少! 只是一眼,几十位出身不俗的龙骑就懒得再看,眼里的优越很是明显,尤其是察觉到个别军士羡慕的紧张目光,更是让他们高人一等的傲气无比坚定。 而在前行的队伍前列。 北王秦风带着姜太渊和张之栋坦然前行,丝毫不在意这种看起来不太光彩的表面,邺城能有今日的安定,都是靠着军士们拼杀得来的。 在场的多是新兵,都是邺城的百姓出身,就算从未习武,那份拳拳的报国热情和血性之气,丝毫不输于人,仅凭被汗水湿透的衣衫,就无需任何的怀疑! 就连姜太渊不经意地瞥见,也是微微点头,悄声和张之栋对视,眼里有几分赞赏之意。 坦然前行至工棚前,秦风方才停步。 沉声下令,命王勋带来老工匠和铸造好的陌刀,同时向着姜太渊拱手做礼。 “姜太傅,我所说的神器,就是在这工棚中打造而出,稍后便可一观!” 姜太渊眼里带有几分狐疑,但却是忍不住地有些期待,连连抚须点头,丝毫看不出昨日痛饮了半天,精神抖擞! “好!老臣在此恭候!” 听闻着这番对话,童刚和一干龙骑注目而去,顺着王勋的身影望向了工棚。 只见那工棚十分简易,不过是一些椽木和旧布搭建而成,上面铺了一些蓑衣遮风避雨,看起来就和随便的茅草屋没什么区别,要不是能远远听见打铁声,望见浓烟和火星四溅,谁会想到这就是工棚。 到底不过是个荒凉小城,也就只有这点见不得台面的东西,恐怕就是如此,对邺城而已,也已经是费尽了心里吧? 哼。 心里冷笑一声,童刚和诸位龙骑悄声对视,眼里的鄙夷和冷意十足,对于方才听闻的说辞,只觉得无比的可笑。 静候之间,几十位纨绔龙骑的脸上都露出了看好戏的淡笑,似乎已经吃定了,北王马上就要丢人现眼,在姜太傅面前出糗,心里的屈辱总算有了补偿。 不过几十息的短暂时间。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注目下,王勋领着一位铁匠,手执刚刚浸水定型的陌刀走来,双手做礼依次拜见出声。 “禀殿下,人已带好!” “启禀殿下,小人李二,此刀刚刚铸好,尚未开锋铸柄,还请殿下一观!” 秦风满意地点头。 眼见着那铁匠双手托刀做礼,刀身寒光逼人,连姜太渊都目露异色地紧紧细看而已,根本无需任何多余的言语。 待到铁匠经由秦风示意近前,所有人的眼眸都被陌刀死死地抓住了! 通体漆黑,寒光逼人! 亲眼细看着从未见过的古朴长刀,即便如姜太渊这样见识非凡的大儒,也是惊得神色大变,哪怕心里早有预料,也在此刻惊疑不已地颤声近前! 亲手接过陌刀,感受着沉甸甸的分量,细细抚摸着千锤百炼的刀身,即便还未开锋,姜太渊也为之惊艳难平! “好刀......” “好刀啊!” 惊异的赞叹不断响起,童刚听得眉头微皱。 以姜太渊的身份,绝不至于为了一把什么刀,就如此地惊叹出声,邺城绝不可能有铸刀名家,更不可能有什么能力打造出所谓的好刀。 除非,姜太傅在演戏......? 带着疑惑,童刚不以为意地侧目而去,眼里的无语和不耐烦愈发明显,又有几分常年习惯的优越,看起来很是漫不经心。 可当他望见那柄长刀之时,神情不由得一愣。 细看之下。 双眸也同样开始为之发颤,震动无比,比起面色红润的姜太渊和一旁惊叹的张之栋,还要明显地目露惊异! 邺城竟然会有这种宝刀?! 第260章 就这 这不可能...... 这绝不可能。 一眼望见寒光逼人的陌刀,童刚眼里的不屑消散无形,瞬间就被震惊取代,脸上充斥着难以置信的震动! 前一刻还神色高冷的龙骑卫队长,此时如同木头一般呆立原地! 童刚出身将门,不到三十岁就成为了四品武将,甚至身居锦衣龙骑卫队长之职,有父辈的荫佑不假,却更多是靠着自己的军功和能力拼搏而来。 作为一员武将,他极为看重武艺,也对于兵刃很是看重,只需一眼就能看出,那古怪的长刀极为珍贵,一旦开锋威力无穷,绝对当得起名刀二字。 若是此刀出现在京都,卖出万两的天价都不足为奇! 可就是这般的事实近在眼前,童刚却是难以相信。 他难以相信,自己根本看不进眼里的荒凉小城,竟然能打造出这种神兵,心中的震动之余,一种莫名的冲击令他心神动荡,就好像被迎面抽了个耳光,往日的优越和自信,瞬间被冲的七零八落! 更刺耳的是,身后的下属们也惊得神色大变,悄声的震动评议接连响起,倔强的忿忿不平有失风度! “这刀......这刀!” “邺城竟有此刀?” “真是一柄宝刀啊!” “我不信!若是如此宝刀,连邺城都能打造出来,天下间的铸刀名家岂不是白活了?!” “不错!我也算略有见识,却是从未见过这等奇异的长刀,相比是哪位大师铸造而成才是,否则的话,为何从未听人提及?!” “此言有理,要是此刀能轻易铸造,恐怕早就名扬天下才对!” ...... 锦衣龙骑多是官宦权贵子弟,向来胆大敢言。 奈何此刻的惊异之言,听来颇有强词夺理的意味,也没有了锦衣龙骑以往的礼数和风度,更像是一群市井无赖,听得童刚脸上火辣辣的! 明明宝刀就在眼前,也是从工棚里拿出的,众目睽睽之下,此事很难作假,众人亲眼目睹,此刻竟然语出讥讽,这不是强词夺理颠倒黑白么! 就算他也能理解属下们心里的惊疑,可身为卫队长听着这般闹哄哄的无理狡辩,童刚也是脸色尴尬无比。 愠怒之下,回首冷眸以对,浑身散发出了明显的煞气! 顿时,锦衣龙骑们收敛了不少,哪怕心里不忿,也不敢在擅自出声评议,只是一脸不忿地紧盯着那柄古怪长刀,怀疑写满了面容。 待到身后平静,童刚心里轻舒长气,却是见北王和几位巨头都注目而来,甚至就连邺城的两位武将也目露异色。 不由得,让他只得咬牙做礼告罪! “北王殿下,姜太傅,末将治下不严,还望恕罪!” 听闻这话,包括秦风在内,众人都神色平和了不少,对这位官二代出身的龙骑印象不错,虽说一脸的优越,却是能铭记职责,时刻谨记着龙骑的荣耀,算是个尽忠职守的武将了。 可就在这种气氛缓和的时候,童刚却是好像仍然有几分不服气,再度抱拳做礼,有些不情愿地向着秦风出声。 “殿下......” “此刀寒芒骇人,样式奇特,确是称得上宝刀,可若是称之为神器,是否言过其实?” 一语既落,众人都投来了神色各异的目光。 邺城将领无需多言,自然对这种没见识的乡下人言论不放在心上,神色很是淡定,张之栋虽说是凉州都督,实际上早就偷偷摸摸来过邺城,妥妥地内鬼无疑,也是眼露笑意。 唯有姜太渊,听闻这话虽然觉得有些不妥,倒是也没有反对,缓缓将陌刀交于身旁的王勋,拱手接话问向了秦风。 “殿下。” “老臣也有此问,此刀确是了得,却是异于寻常刀剑,重有十余斤,如此长刀,与先前的大胜有何关联,又何以当得起神器之名呢?” 面对这般严谨之言,秦风并未取笑,而是严肃点头,即刻向着王勋示意。 “王勋,即刻演示一番陌刀的用法。” 片刻后。 远处的军士抬来了一个草人,却与寻常武场操练的草人截然不同,根本不是人形,而是形似一匹骏马,称为草马更为妥帖。 望着那草马立于几丈之外,王勋双手持着长长的陌刀而去,长刀与马高相差不多,众人眼里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,连锦衣龙骑们都忍不住紧张注目。 紧紧注目下。 场中的焦点王大参将鼓足了气力,向着草马一刀挥砍而去,动作干练无比! “唰!” 一声极为干脆的轻响过后,草马的腿就被一刀两段,没了前腿的支撑,轰然倒塌在了几十双视线当中! 望着那整齐无比的切口,童刚和锦衣龙骑们并不惊讶,可是亲眼目睹这种从未想过的作战方式,却是给了他们极大的冲击! 蛮夷逞凶多年,就算曾经被陛下御驾亲征镇压,近年来也有几分蠢蠢欲动的趋势,蛮夷铁骑终究是一大难题,可谓是大玄的心头大患。 若是有了此刀,又有了这般新奇大胆的对敌之法,蛮夷铁骑未必不能应对啊! 哪怕童刚心中不屑于北王,也看不起这破落的邺城,再亲眼见到了陌刀的威力之后,也是陷入了沉默之中,双拳紧握神色震撼。 姜太渊更是看透了很多表象,一眼就断定了陌刀的深远意义,当场动容惊叹。 “此刀,必将让蛮夷铁骑闻风丧胆!” “殿下大才啊,今日一见,老臣方知邺城大胜缘由,也见证了神器的威能,他日此刀名扬天下,必是国之幸事,此乃天佑大玄!” 众人听闻此事,无不满心欢喜,就连一旁工匠,还有远处武场操练的军士,也不由得目露荣光。 在一片欢喜之中,锦衣龙骑们满眼尴尬,方才的优越散了大半,脸色都有些难看。 领头而立的童刚听得神色复杂,望着眼前的草马出神,也不知是出于心中的不忿,还是真的为了国情大事考量,竟出奇地执拗,再度做礼出声! “姜太傅,且慢!” “此刀还未上阵杀敌,怎可就此定论,虽说邺城大胜,我等也未亲眼所见,岂能确认此刀就有克制蛮夷铁骑的奇效?” “以末将愚见,需得以实效验证,方可证明此刀为神器!” 眼见着龙骑卫队长无比坚持,正在喜庆中的一干人目露异色,虽说这话是有几分道理,却是听起来有种鸡蛋里挑骨头的感觉,总归让人不喜。 不等眉头微皱的姜太傅出声。 就连老油子张之栋,也在此刻笑看而去,望着本就不怎么喜欢的童刚,笑吟吟地点头出声,似乎很是赞同。 “此言有理啊。” “童队长行事稳妥,实乃社稷栋梁,不如,就以这腰间宝剑一试?” 话音刚落,数道目光齐聚而来。 童刚瞬间成了场中焦点,面对着北王和姜太傅打量沉思的目光,深知再无退路,只得咬牙抽出宝剑,硬着头皮应命出声! “此乃我家传宝剑,为了军情大事,一试又有何妨!” 眼见这情形,又见到张之栋笑吟吟的模样,秦风心里也忍不住轻笑,心道这糟老头子坏得很。 奈何,这个童刚很是不知趣,也该教训一下。 秦风也就淡然点头。 见到殿下示意,王勋那还管的了那么多,立刻就拎着陌刀大步走来,鼓足了双臂的气力,毫不犹豫地向着那宝剑猛挥而去! 只听一声脆响! “咔嚓!” 落针可闻的工棚旁,那声响无比清楚地传入了所有人耳中。 王勋都楞在了原地,望着飞出老远的半截断剑出神,不由得鄙夷感慨出声。 “家传宝剑,就这......?” 第261章 这才是真正的大玄神器 “家传宝剑.....” “就这?” ...... 轻声惊疑响起,语气里的鄙夷分外明显,听起来很是嚣张,几乎被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 还未收起方才目睹短剑飞舞的震动,众人闻声抬头。 只见五大三粗的王勋一手扛着长刀,一手抚着下巴,脸上露出了十分不屑的表情,看起来好像有几分惋惜,又有几分意外。 那神态和语气,实在耿直得没有丝毫余地可言,完完全全将他心里的无语倾泻出来,就好像看到了什么破铜烂铁一般的失望! 在无比寂静的几十道目光聚集下,那神情实在是深入人心,怎么看都像是在装逼! 童刚还没来得及心痛家传宝剑,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没心没肺的吐槽,再看着那欠揍的铁憨憨一脸失望,只觉得脸上滚烫无比,羞愤得难以言表! 毁人家传宝剑在先,出言奚落在后,如此作为,实在欺人太甚! 属实可恶至极! 不过几息的功夫,感受着渐渐投来的尴尬目光,尤其是锦衣龙骑们紧张忐忑的劝慰眼神,童刚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! 出身将门,在京都享有盛名的他,从未遭受过如此的羞辱! 更气人的是。 还不等童刚稳下心神,凉州都督张之栋甚至还笑吟吟地注目而来! “童将军,依你看来,这刀如何,可当得起神器之名啊?” 嘶......! 这是杀人诛心! 童刚直接被气得热血上涌,脑子都快充血了,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,才憋出几分强笑,咬着牙抱拳应声! “好......” “好刀......!” “这刀,自然当得起神器二字!” ...... 望着脸色铁青的锦衣龙骑卫队长,秦风淡淡一笑,也懒得再去理会。 这种官二代出身的年轻精英,心里有些傲气在所难免,看不起寻常人也是很自然的一件事,毕竟起点就是那样,又处于权利的心中,很难有人对其他事心存敬畏。 不过,今日这位卫队长多次出面质疑,倒是有那么一丝可疑,至于目的为何,想来应该不是为了一时颜面那么简单。 以个人情绪主导而行事偏颇,甚至对于国之大事有所阻碍,这种蠢材是绝不可能成为龙骑卫队长的。 心里留下了一丝印象,秦风就不再理会这个将门英才,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姜太渊,见到这位神色感慨的大儒似有所思。 似乎,应该是想到了今日前来武场的缘由。 不由得,秦风轻笑出声,向这位大儒含笑注目问询起来。 “姜太傅,可是有疑问之言?” 姜太渊闻声点头,眼中的感慨和笑意却是更甚,回眸望着还在远处武场操练的普通军士,面容上都露出了几分难以言表的感慨。 盯着面前北王的星眸几息,却是并未提及这陌刀神器之事,将心里的激动压下,很是老辣地将这等秘事揭过,反而将话题转向了先前的大胜。 “殿下......” “陛下在京都听闻,邺城大胜千骑,特命老臣前来查探真假,今日真相大白,老臣深感动容,若天下军士都有神器在手,何愁蛮夷铁骑,若天下子民都如邺城百姓这般勇武,何愁列国虎视眈眈!” “未能亲眼目睹当日大胜,实乃一大憾事!” 眼望着姜太渊神色激动,白发苍苍仍为大玄四处奔波,无论暂时的立场和彼此之间的试探,秦风是从心中敬佩这位老者的。 同时,他也很清楚,姜太渊只是不想将神器之事传开,甚至是有一点私心在其中,准备私下再商议相关的事宜,可谓是给足了自己尊重。 面对这位行事稳妥的大宗师,秦风也借势接过话头,将视线投向了还在刻苦操练的新兵,眼里露出了几分崇敬和自豪。 “太傅谬赞了。” “诚然有兵器之利,邺城大胜却不全仰仗于此,当日吐蕃千骑来犯,我邺城军民拼死守城,血流成河尸骸如山,惨烈之景至今仍历历在目,眼下新兵们拼命苦练,只因不少人亲历过当日血战!” 闻声。 姜太渊和张之栋目露肃穆。 身后原本还神色各异的锦衣龙骑们,也有种说不出的震动和惊异,在面容里浮现,再度望向缺少军甲衣衫满是补丁的新兵,竟不自觉地流露出愧色。 他们没想到,自己看不起的小城杂兵,竟然亲历过那等血战,甚至战胜了战力彪悍的突厥千骑?! 震动蔓延在龙骑之中,几个年轻俊秀的龙骑忍不住惊疑抱拳。 “敢问殿下,他们真的经历过当日血战......?” “殿下说得可是实话?” “就凭这些缺甲少衣的军士,能战胜吐蕃千骑......?” ...... 余光扫了一眼几个目露惊疑的龙骑,秦风严肃地望向了许朝元。 许朝元即刻心领神会。 躬身做礼,随后向前踏出几步,神色严正地望向了武场的新兵,几乎只是一撇,就毫不思索地朗声点名,响彻了全场! “孙二!出列!” “魏狗剩!出列!” “林二娃,出列!” ...... 沉声军令发出,几位其貌不扬的军士出列挺身而立,即便衣着远远不出锦衣龙骑,却是神色肃穆身形干练,丝毫不怯场! “脱去外衣!” 待许朝元再度发令,哪怕秋日见谅,几人也立即应命而动,眨眼间脱下了一副,露出了光溜溜的膀子! 骇人的刀疤,瞬间无比清楚地映入了所有人眼帘! 或横霸身前! 或凝痂定型于背后! 还有那可怕无比的刀痕,如蛛网般密布胸腹! 一眼望去,即便身形没有多高大,那清楚的伤疤,却是惊得在场锦衣龙骑,甚至震得姜太渊和张之栋彻底沉默。 眼里,唯有尊敬! 这些新兵身上的每一条疤痕,都是那般的触目惊心,即便没有亲眼目睹战况,也能从此联想到当日的惨烈! 更让人感到震撼的,是这些军士背后几乎没有刀伤,唯有被箭矢贯穿留下的痕迹! 这说明了什么...... 说明了这些人,哪怕是当日参军不久,也从没有生出任何的逃亡之心,一心只想着死拼力战,全程奋勇冲杀,所以才没有在背上留下疤痕! 可敬! 可叹! 即便只是最为普通的军士,却是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勇气和热血,远远胜过了所有从未上过战场的年轻龙骑,站在任何名帅部下面前,他们都有资格挺起胸膛! 眼望着这些新兵。 锦衣龙骑们彻底沉默了,羞愧溢上面容,眼中唯有崇敬,哪怕这些人,只是他们曾经看不起的普通民众,却在此刻显得那般高大和英武! 这等保家卫国的男儿热血,才是真正的大玄神器啊! 第262章 太傅动容 武场彻底沉默,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格外肃穆。 亲眼目睹着那满载荣耀的骇人伤痕,心高气傲如童刚,也在此刻陷入了无言,紧握着断剑的剑柄,僵在了原地。 即便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地用力,让虎口都开始发白,童刚也依旧没有移开视线,好像意识不到自己的失态,只是死死地盯向了那几位带有伤痕的邺城军士。 根本不被看在眼里的杂兵,竟然是参与过血战的英雄,这种难以置信的事被他亲眼目睹,心头的震动此生从未有过! 眼见不过是几个寻常男丁,再普通不过的小人物而已,却有着顶天立地的过往,甚至做到了大玄边境数十年不曾有的神迹! 以最不起眼的外表,做到了无法想象的伟业,那种震撼,却远比曾见过的任何宏大场面都要惊人,不仅仅是童刚呆立在了原地,身后几十位锦衣龙骑也是一般无二,这些往日最为骄傲的大玄精英,全都在此刻陷入了沉默和震惊当中! 在这一刻,武场静的出奇。 这份死一般的沉寂,彻底扩散在所有人的周围,任由徐徐的秋风吹动,没有任何人声发出,就好像所有人的喉间,都被死死扼住,心里也被千斤巨石镇住了! 眼望着那几位挺立如松柏般的军士。 即便是历经三朝的姜太渊,也无法做到心中平静,沧桑的眼眸里浑浊渐散,不断地凝聚异样的光彩。 目光缓缓移过那几道身影,直到落在最后的孙二身上,姜太渊的双眸微微一颤,不由得稳步踏出,向着那个似曾熟悉的青年走去。 沉稳的步伐声轻轻响起,瞬间传入了众人的耳中,姜太渊的身形也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,就连努力挺身的孙二都变得紧张起来。 眼看,那位了不得的钦差大人已经在身前几尺之地。 平和的面容里有几分慈光,却是依旧惊得孙二心中发怵,巨大的身份差距,让这位最为平凡的邺城军士一阵惶恐。 听闻着平易近人的话语,心神才稍稍放松了一丝。 “这位军士,老夫看你面熟,似乎曾是邺城百姓,你也参与过当日的大战?” 面对钦差大人的提问,孙二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,就算努力地平复着心情连忙做礼,还是有些露怯,连声音都有些发颤。 只有说起当日之战,孙二才有了坚定的神情。 “禀......” “禀大人,小人......小人确曾是邺城百姓。” “小人名叫孙二,原本只是个劳力,靠着运送货物过活,有了新盐才生计好过了不少,每日能有几十个大钱,不敢忘记殿下恩德,随后就参军入伍了。” “当日大战,小人也曾在东城门拼杀,武艺低劣被砍了几刀,此事千真万确,大人要是不信,就请查验我身上的刀伤!” ...... 惶恐的神态都被看在眼里,真挚的话语也被听在所有人的耳中。 姜太渊的眼力何等毒辣,一眼就看出,这个孙二是个老实本分的普通百姓,却是有着忠义之心,小人物也有家国大义啊。 再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痕,甚至有一道横跨腹间,虽是算不上致命伤,也绝对是寻常人不可能有的,唯有行军作战拼杀,才可能遭此重伤,一切绝不会有假。 不由得,姜太渊的眼里有了敬意,轻轻点头感慨颇深。 “你能有这般忠义之心,实在难能可贵。” 孙二哪里见过这等大人物,除了平易近人的北王,他连个像模像样的大官都没看过,更别说与当朝太傅交谈了。 本就惶恐和激动交加,听闻钦差再度赞赏,心里也是说不出的荣耀,可听到忠义二字,孙二的脑海里那惨烈之景挥之不去,一切还历历在目,不由得露出了愧疚神色。 “大人言重了......” “小人哪里当得起这般夸赞,我有个好友,也在当日参与了大战,武艺不精却从未退步,哪怕胳膊断了,还硬生生砍死了一个蛮夷,他才是真正的忠义!” “还有魏大郎......还有宋老三......还有......” 说着,孙二竟是不自觉地眼眶发红,心里长久不为人知的愧疚止不住地涌了出来,随着热泪滚落了面颊,连话语都变得哽咽起来。 “小人......小人经历了大战,被殿下重赏,已经心中愧疚,和那些为了守城死去的兄弟们,真的狗屁不是!” “今日听着大人的称赞,羞得都没脸见人了!” “那些在忠烈祠的兄弟,他们......他们才是真正的忠义,大人真要夸赞,就夸赞那些兄弟,小人实在不敢当......” “呜呜呜......” ...... 前一刻还挺身肃立的军士,此刻热泪滚落。 所有人心头动容。 明明是个不惧刀剑的好男儿,突然间竟哭出声来,甚至羞愧地低下了头颅,连在场的其余邺城军士都好像深有同感,神色肃穆无比,不少人眼眶发红。 面对此情此景,锦衣龙骑们已经无颜在扬起头颅。 邺城军士参与了血战,仍然为自己的不足和无力而愧疚,丝毫不将军功放在心上,哪怕面对太傅的赞赏,仍不忘本心。 这份最为淳朴的真情,胜过了天下间不知多少人! 孙二能做到。 他们能么? 无言静立的锦衣龙骑心神颤动,长久沉浸在荣耀和骄傲之中的贵气,被那最为朴素的热泪冲的七零八落! 身着金甲,腰挎宝剑。 原本意气风发的龙骑翘楚,此刻没有一丝一毫的傲气和高人一等,甚至有几分说不出的羞愧,好像连立在武场之中,都是一种巨大的考验! 没有一人,敢于抬头直面那些曾看不上的杂兵。 从未血战蛮夷的他们,才是最该愧疚的人。 彻底震撼的百余人,神情里浮现出难以言说的崇敬,姜太渊听闻忠烈祠三个大字之后,甚至心里都为之一颤。 在无比的沉寂和肃穆之中,向着一干邺城军士严正做礼。 转身望向了北王殿下,对于这位优待军士,甚至不惜建立忠烈祠的年轻殿下,流露出了愈发浓烈地赞赏和敬佩。 做礼出声,颔首 “殿下!老臣斗胆相求,可否去往忠烈祠拜见?” 白发苍苍的姜太傅深深作拜,动容之言惊醒了满眼震动的锦衣龙骑,几十人齐齐附身做礼,声震苍穹! “下官斗胆相求,望殿下应允祭拜忠烈祠!” 此言一出,以孙二领头,武场的邺城近千军士也被感染,原本面对大人物的惶恐和紧张,还有出身卑微的怯懦,都在满腹的忠义中消散无形! 脸色涨红,紧抱双拳高呼做呗! “斗胆求殿下应允,祭拜忠烈祠!” “斗胆求殿下应允,祭拜忠烈祠!” “斗胆求殿下应允,祭拜忠烈祠!” ...... 千百人齐齐做礼,呼声如山崩海啸,入云破天而去,整个邺城为之震动! 第263章 齐拜忠烈祠 “求殿下应允,祭拜忠烈祠!” “求殿下应允,祭拜忠烈祠!” “求殿下应允,祭拜忠烈祠!” ...... 姜太渊带头,邺城众军士和锦衣龙骑高声请命。 威严之声震响苍穹! 在山呼海啸般的众军请命下,许朝元和王勋身同感受,也做礼高声融入其中,凉州都督张之栋,都在此刻收起了老油子的尿性,严肃得有了一州军首的该有气度,深受感染,抱拳高声相随! 几乎武场的每一个人,都被那满溢心间的崇敬和肃穆感染,都被那以身报国的可贵忠义打动,都被那身为大玄军士该有的荣耀包围! 仅仅千余人的武场,几乎在瞬间就发出了直破云霄的高呼,无比的整齐和威严,连秋日的阴云都被驱散! 晨光洒落,涨红的面容满含期待。 那无需再多言表的激动心情,都在此刻浮现出了所有人的面庞,就连神色木讷的童刚,也受到了莫大的感染,湮没在那份真切的动容高呼中,握着断剑颔首抱拳! 秦风静立多时,望着姜太渊和众人齐齐高呼相求,心里不由得波澜起伏,也为这份男儿的热血和军人的耀荣感动。 望着熟悉的一张张面容,看着姜太渊似有深意的动容神色,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份拳拳热忱之心,当场沉声下令! “众将士听令,即刻前往忠烈祠祭拜,自次之后,每年今日皆是如此,千秋万代不可遗忘忠烈军士之魂!” ...... 沉声之言响彻了武场,千余面容中精芒乍现,连姜太渊都忍不住面色发红,听闻着震彻天地的龙吟虎啸之声,久久难以平静心神! 许朝元。 王勋。 孙二...... 甚至是不曾参与大战的张之栋和数十位锦衣龙骑,都随着邺城军士同时抱拳做礼,振奋和激动满布面容! “谨遵殿下之令,千秋万代不望忠烈军魂!” “谨遵殿下之令,千秋万代不望忠烈军魂!” “谨遵殿下之令,千秋万代不望忠烈军魂!” ...... 眼望着众军士的动容,秦风不再多言,即刻相请姜太渊,翻身上马率队前行,姜太渊也是豪情非凡,罕见地没有乘轿,反而是如同武将般翻身上马,紧随而去! 一老一少策马扬鞭,诸位护卫紧随其后,千余军士严正前行,肃穆之气传遍了长街,也震动了无数的邺城百姓。 听闻祭拜之行,男女老少皆肃穆同行,直之城西忠烈祠,动容之声不断响起,就连七旬老汉都热泪盈眶。 乌压压的人群,将新建的忠烈祠围得水泄不通! 香火萦绕的大殿里。 感怀祭拜之言,谢恩叩拜之声,拜谢殿下之语,还有那动情的思念怨言,都在所有人的耳旁萦绕。 即便是出身了得的年轻锦衣龙骑们,也在此刻眼眶发红,忍不住肃穆注目供奉的牌位和碑文,即便都是陌生的名字,却是让这些京都少爷们无比的心中亲近,甚至生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自然尊崇,即便那些烈士多是百姓出身,卑微得如同尘埃,却在这处殿阁中伟岸无比,丝毫不逊于名臣大将! 而在忠烈祠后院阔地。 绿荫满布的忠烈墓群罕有人影,即便有动容的百姓带着瓜果饭食前来祭拜,都暂时被王勋和许朝元带人拦住。 动容的百姓们听闻是殿下在其中,深深做拜之后就耐心静候,绝没有一个有任何的不敬,也没有一人冒犯威严,唯有敬重和尊崇涌出发红的眼眶。 就连姜太渊的贴身护卫,此刻也是罕见地静候门前。 寂静的忠烈墓园中。 此刻,秦风望着姜太渊斟满美酒,苍老的太傅似乎还沉浸在那种浓浓的忠义之情里,文人的感性在年老之后更为浓烈,久久难以释怀。 或许是邺城的百姓太过淳朴,也可能是当日的大胜掩埋了惨烈,无论何种缘由,姜太渊都被今日的见闻所打动,流露出了身居高位者罕有的真情。 直到作拜之后缓缓起身,白发苍苍的紫服太傅方才轻呼长气,神色里肃穆仍在,却是多了几分清明和严肃。 转身而望,眼眸里的严正远胜从前。 “殿下,老臣此次前来,既为了新盐之事,也有着查明大胜真相的重任,如今一切大白,邺城有此神器,老臣厚颜再求,还望殿下以社稷为重,以神器匡扶大玄军威,驱蛮夷定边疆!” 不出所料的言语响起。 一切都和预想的相差无几,常人眼里的动荡和热血,固然使人难以平静,可对于历经三朝的姜太渊而言,却是不会动摇心中的根本,或者说无论何等艰难的情形,这位老者始终都会牢记人臣的职责和匡扶社稷的本心。 姜太渊有图谋而来,秦风又何尝不是心有所求? 负手而立,秦风的神色严肃无比,凝望着言辞恳切的姜太傅,缓缓点头应声。 “太傅之言,本王深感赞同。” “陌刀之威,若能广传天下,必能驱散蛮夷之患,对于大玄百姓而言是最好不过,只是本王得此宝物不易,想此陌刀锻造之法,换取一件东西。” 闻声,姜太渊深以为然地抚须点头。 “殿下所言甚是,此宝确是百姓之福,此物之功不可计量,无论封地还是军力,换取东西都不在话下,殿下尽管言明,老臣定会竭力促成!” 这份正直的人臣之本,值得任何人敬重,秦风拱手道谢,言明了心中所求。 “多谢太傅。” “我所求的并非是权和利,而是深藏宫中的五色龙涎香。” 姜太渊闻声略微一愣。 他对于五色龙涎香的大名,并不会陌生,只是没想到,殿下会以陌刀这等重宝,换取一件皇室秘藏的珍宝,有些出乎原本的预料。 想必,此物对于殿下很是重要啊。 当即,姜太渊拱手做礼,神色严正地应下此事。 “老臣定当竭力而为,还请殿下在邺城静候!” 两人约定过后,秦风就向着许朝元下令,将一柄陌刀交给了姜太渊带去,锻造之法暂不能交出,但有个实物也好争取五色龙涎香,毕竟皇帝向来多疑,眼见威能才有几分所服力。 谁知,望见了开锋的陌刀,姜太渊的木头护卫也是眼里一亮,连姜太渊也为这份异动而厚颜再求,得到秦风允诺打造宝剑,方才率锦衣龙骑出城东行。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,已是日落黄昏。 突然的钦差到访,算是圆满地落下了帷幕,百姓们的热议响起在街头巷尾,甚至就连王府的家丁们,也对今日设立的忠烈祠拜祭之日感慨不已,心中念及殿下,满眼都是动容和崇敬。 至于远去的钦差卫队,似乎也不再被百姓们太过在意。 而在王府侧院,经历了一日的肃穆和凝重之后,饭后的闲暇时间,也终于响起了阵阵舒缓的轻笑。 王勋望着厚颜滞留的张之栋一脸无语,听到对方再求陌刀,哪怕是凉州都督的身份,王勋都憋不住火气地嘀咕出声。 “哪有空手套白狼的道理,这也太不要脸了......” 这没心没肺的话一出,满场轻笑不绝,连向来无赖的鬼医老头都没顶住,一口美酒喷得彩虹乍现,落得张之栋满脸都是! 第264章 大佬的旧怨 “噗!” 一口酒水猛地喷出,张之栋直接洗了把脸! 堂堂凉州大都督,络腮胡英武不凡自带威势,往常也是威风凛凛的壮汉,今日却是挂满了酒滴,好似一把乱蓬草! 许朝元等人正听王勋吐槽憋笑,见了这副模样,直接憋不出笑意露出声来! “噗嗤~” 这声轻笑,让本就尴尬的张之栋脸色一黑,奈何喷酒的人是大名鼎鼎的鬼医前辈,他也得罪不起,只得无语地擦了一把脸。 随即向着王勋撒气出声! “你这憨货,竟敢说本都督不要脸,要不是念在你是殿下的参将,就凭此言,本都督定要治罪与你!” 王勋也是真的耿直,向来就只认对错,听了这种摆官威的甩锅言论,立马就有些不服气,还好鬼医老头抢先一步。 笑吟吟地放下了酒坛,颇有几分公理心地主持起了公道。 “姓张的小子,你本来就是空手套白狼,小王也没说错,你明明就是白要殿下的陌刀,堂堂都督,跟个乞丐似的!” 张口就是一句小子,再加上毫不客气的教训言辞,张之栋被怼得一脸无奈,他就算满心尴尬,也不敢发作出来。 鬼医罗季的能量,他可是略有耳闻,这位看似为老不尊的怪老头,只要随随便便一句话,就有无数欠下人情的权贵和大家族效命奔走,甚至是朝中重臣,也会为其出面。 不要说一个都督,就是军中的名将,也未必就敢对此人失礼。 纯靠着军功走到今天,张之栋没有太多背景依靠,完全算得上是个老油子,自然很是识相,当即就干笑了几声不再言语。 这一幕,倒是把王勋看得有些愣神。 他对于往日嫌弃不已的罗老头,突然之间有了几分崇拜,只觉得这猥琐老头高大了不少,把都督都怼成了嘟嘟,牛逼哄哄的好像殿下一般! 不由得,王勋笑着亲近了几分。 “鬼医老爷,你可算是说了句公道话,就凭这话,殿下的塞北红没白给你!” 听闻铁憨憨的马屁,罗季乐呵呵地随口应了一声道:“嘿嘿嘿!臭小子你少拍马屁,老头子我可不是那种白占便宜的人,最见不得厚脸皮的人了!” 嘴上说着严正的话,身体却是很诚实,罗老头的脸都乐开了花,好似心情很不错。 那模样,看得众人也是忍俊不禁,只觉得这位鬼医性情可爱,好似一个老小孩,就连张之栋也好像脸色好转了不少,全然不在意白嫖被揭穿的尴尬。 谁知就在这种乐呵呵的氛围里,神经大条的王勋直言不讳到了极点。 转眼就想到了今日的情形,又有些不满地吐槽了起来。 “哎,鬼医老爷,你今日是没去忠烈祠祭拜,要是你去了就好了,也免得殿下又搭上了一把陌刀。” “姜太傅也真是,竟然为一个护卫开口,向着殿下讨去了一把陌刀,实在是有失大宗师的风度......” 这话一出口,罗季突然脸色一沉。 原本笑吟吟的气氛,甚至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,懒散的老头竟散发出明显的威势,就连许朝元都不敢出声。 那模样,看起来绝对不止是不满那么简单。 感受着不同寻常的氛围,王勋这才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又过于耿直,还以为是妄议太傅惹得大家紧张,悄声打量之下,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诡异。 连落座静看斗嘴趣事的北王殿下,都对这种变化有了些许的好奇,缓缓地注目而来。 打量着罗季眼里的冷意,秦风想起了昨日酒宴的尴尬,明显罗季与姜太渊是旧相识,却好像有什么过节,试探地问话出声。 “罗先生,你和姜太渊好像是旧相识?” 这话一出口,安静的小院愈发沉寂。 白嫖党张之栋,稳重哥许朝元,还有铁憨憨王勋,几乎在同一时间注目而去,一脸地八卦模样。 面对着几道目光,罗季倒是丝毫不掩饰眼里的不屑,拉着长脸当场就骂了起来。 “旧相识个屁!” “姜太渊那个不要脸的,提起来就让人火大!” “想当年,老头子我好端端地在江南行医,每日小酒小菜好不快活,他非得带着一个学生来求医,老头子我见那人并非绝症,也就没有答应,谁知姜太渊倒好,后来听闻我破例给人治病,竟是找上门来问罪,迫于无奈只得治好了他的学生,结果一下子闹得不少人闻讯而来,都要老头子我破例治病!” “要不是那个酸老头,我绝不至于大江南北躲来躲去的!” ...... 一番骂骂咧咧的吹胡子瞪眼下来,众人的笑意憋得愈发辛苦,比起之前还要难以忍受! 没想到啊...... 鬼医罗季竟还有这种过往! 感情,这位名满天下的传奇神医,流落在民间到处游历,竟是被姜太渊所逼迫的,也难怪昨日两人一见,就像是冤家碰头一样。 姜太渊为学生求医心切,也并无过错可言,罗季被害得不轻,只能东躲西藏,倒也不能全怪他自己破例。 毕竟人命大过天。 鬼医罗季...... 可真是老破例了! 这故事听了一遍,人设简直都快崩塌了。 秦风都忍不住抿嘴轻笑,为这个搞笑老头的憋屈过往无奈。 张之栋和许朝元陪坐一旁,早就憋得暗暗捧腹浑身抽抽,要不是忌惮罗季的身份,估计应该笑得泪花都出来了。 除了王勋这个铁憨憨,直接笑出了声,甚至还出言调笑了起来。 “噗哈哈哈......” “原来鬼医老爷也有这种事迹,哈哈哈哈!看来今日你去了也没用,估计只能眼睁睁看着姜太傅占便宜了,可惜了陌刀,竟是浪费在了一个护卫手里!” ...... 见着王勋傻乎乎地嘲笑,罗季老脸黑了不少。 几日相处下来,他对于这个性情淳朴的傻小伙好感不少,可总是被这般无视,总归是面子过不去。 当场就不服气地回怼而去,也好像是在提点这个后辈。 “浪费?” “傻小子......你居然敢说天下第一刀客,用陌刀是浪费?!” ...... 话音刚落,几乎所有人都眼里一愣,张之栋都不敢相信地猛然起身! 第265章 儒家的势力 “浪费?” “傻小子......你居然敢说天下第一刀客,用陌刀是浪费?!” 惊人反问突然传出,小院戛然无声! 几人全都一脸惊讶,万不敢相信这番话语,即便是鬼医罗季所说,也好像有些天方夜谭的味道,惊得大家两眼发愣,一时不知道真假! 唯有张之栋,猛地从石凳上弹了起来,两眼睁圆的惊呼出声! “那护卫......居然就是天下第一刀客......宿狂?!” 宿狂? 陌生的名号响起,莫说王勋和许朝元一脸懵逼,就连曾经身在皇室的秦风,也是听得一头雾水。 只是听着天下第一刀客的名号,心里为之一惊。 王勋出身普通,曾经不过是小城守将,哪听过这种人物,无论是阅历还是眼界,都根本接触不到这样的存在。 此刻见到张之栋都惊讶起身,年轻人的激动心情难以压抑,唤醒了曾经听过江湖传说的热血,激动地问出了声。 “真有天下第一刀客?!” 面对这种问话,罗季没好气地白了一眼。 “你以为呢?” 呆立的张之栋听了这话,喉咙都不自觉地蠕动了一下,眼见北王殿下注目而来,这才回过神来,惊疑难平地缓缓落座出声。 “宿狂确实是天下第一刀客,据说此人年纪不过四十,武艺却是不在宫中的五大监之下,当年曾经是漠北名动一时的人物,我在漠北驻军之时就听闻,此人一刀在手无人能敌,一夜之间曾经屠灭了百余沙匪,人称‘大漠狂刀’。” “没想到,这种人物,竟是在姜太傅的身边做起了护卫......” 震惊的话语响彻耳畔,王勋和许朝元都惊得呼吸一沉。 “竟是如此了得的人物......” “这么说来,陌刀在他的手里,也不算是浪费了......” 身为小城将领的他们,还是第一次听闻这种奇人,想到那低调无比的贴身护卫,竟然是如此厉害的存在,在往日看来不显山不漏水,甚至连他们都忽视了,不由得感到一阵可怕。 震动之余,奇闻在前的好奇和激动却是开始蔓延,两人好武的将领立刻就缠着张之栋大听起来,一时间小院激动的话语不断响起。 而在一干人震动的言谈中,静坐的秦风从未出声,心里却是感到了一阵震动。 他前身是当朝七皇子,对于江湖传闻并不太了解,却是清楚宫里的一切,五大监表面上是侍奉皇帝的礼节太监,顺便有着极大的权利管理宫中仆役,实际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,连当年教授他武艺的禁卫,都完全不在一个层次。 这种人物,竟然也不能战胜宿狂。 不显山不露水的姜太渊归隐多年,终究还是天下的文道大宗师,身边卧虎藏龙啊,连宿狂都收为了护卫,极为低调地跟随身旁,看来儒家的实力始终都有着极大的影响力,甚至远超以往的想象。 除却了表面的朝堂势力和天下文人的拥护,文道大宗师的身份,也就代表着极高的地位认同,所言所行不只是德行的标榜,还有着极大的能量。 若是姜太渊竭力争取,凭着带去的陌刀,五色龙涎香应该并不会太难得到,甚至于在将来,交好这位文道大宗师,裨益极大。 带着心中的考量,秦风沉声向着品酒的鬼医老头请教出声。 “罗先生,依你看来,儒家和世家相比,孰强孰劣?” 闹哄哄的热议旁。 罗季闻声哈了一口酒气,打量着星眸淡然的年轻殿下,答非所问地提点了一句,好似又变回了懒懒散散的酒鬼老头。 “老头子我哪里知道这些,不过这真正的读书人嘛,绝不只是世人眼里的文弱书生,发起狠来可是了不得噢,老头子我也得退避三舍。” “据说,文道之祖孔夫子身高九尺武艺惊人,当年周游列国无人敢造次,所谓的以德服人嘛,不过是无知世人的浅见罢了。” “一群靠着区区几百年传承的家族,斗得过欺瞒天下的读书人么?这种事,谁知道呢......” ...... 言语间,醉眼惺忪的鬼医老头抱着酒坛子晃晃悠悠而去。 小院里。 几个武夫还在热议宿狂如何了得,张之栋讲得眉飞色舞,一脸悔恨今日有眼不识泰山,偶尔响起的感慨李,还在敬佩殿下如何胸襟广阔,又结了一个善缘。 听那语气,似乎有白嫖党的悔悟之心。 秦风轻笑不语,听着几人激动热议出神,神色还是那般平静,唯有心里轻舒长气,对于不经意间结交姜太渊的过往,有种淡淡的惊喜和期待在蔓延。 ...... 远在百里之外的陇城。 驿馆戒备森严,无闲杂人出入,锦衣龙骑戒备,惊得差役万分谨慎,丝毫不敢踏入后院,就好像眼前有着一道雷池。 安静的后院厢房里,灯火摇曳。 书案旁。 放下典籍的姜太渊抚须轻笑,眼里很是欣慰,似乎是读书有感,抬头瞥向了门口,见到宿狂持刀发呆,慈笑注目而去。 “这陌刀如何......?” 身着素衣的护卫便是天下第一名刀宿狂,听闻这般平和之声,连忙收刀告罪,语气里感恩之意明显,却不乏有一丝担忧。 “禀恩师,此刀乃由精钢打造,刀长势沉,有开山裂石之威,可为当世名刀,学生谢恩师厚礼!” “只是......此刀锻造极为不易,以军中铁匠技艺,或许极难完成,若以此刀换取传说中的五色龙涎香,陛下未必会应允。” “恩师,恕弟子斗胆一问,您为何会答应北王,行之不可为之事?” ...... 听闻着冷面的弟子真挚出言,罕见地道出了一串担忧,姜太渊也是神色严肃了几分,好像并不反对这番言论。 只是,望着那在月色下散发寒芒的陌刀,姜太渊就好像看到了那位今非昔比的年轻殿下,不由得微微一笑轻抚长须。 “圣贤有言,知其不可为而为之,此为君子之道。老夫,要助北王殿下一臂之力,为这天下找到一方良药,也为我百年之后的儒家重开天路。” 闻声,宿狂冷漠的面容微微一颤。 拯救天下,援护儒家。 北王到底有何本事,竟被恩师这般看中,他真的能做到那般地步? 第266章 白p党要卖人情 月落日升。 晨光微露,小院里带着几分初秋的冷意,尤其在近几日更为明显,秦风日常练剑完毕,落座在小桌之旁稍作休息,听着罗老头和王勋斗嘴,已经有些习惯。 “鬼医老爷,你这天天清早就喝醉,中午也喝酒,晚上还喝酒,我怎么看都好像不止是一坛了吧?” “臭小子你什么意思?!老头子我说了一坛就一坛!” “咦......这谁知道啊!” “放你娘的臭屁!老头子我岂会赖账不认数!每日一坛酒,不信你就去清点数目,老头子我不过是节俭了点,你没四处游历过,又是朝廷将领没受过穷,肯定不懂这种道理!” “好节俭啊!一坛塞北红可是卖价不菲,抵得上一处小院子了!” “你......” 眼见着,王勋和罗季就争得有些面红耳赤,活像小孩斗嘴。 这一老一少相差大几十岁,倒是莫名其妙地对脾气,老小孩和铁憨憨的交情日渐牢固,偶尔笑骂几句都无大碍,除了王勋这般耿直真挚的性情,恐怕再难有人和罗季能聊到一块儿。 将擦过双手的锦帕递给玉儿,秦风都听得脸上带了几分笑意。 门外恰好响起了脚步声。 沉稳的步伐很是清楚,传入了几人耳中,定睛抬头一看,原来是穿着戎装的凉州都督张之栋随家丁前来。 看样子,似乎是终于要离去了。 眼望着这个白嫖党前来,王勋也收起了争论的心思,将注意力都投到了慢步踏入院中的张之栋。 严正静立,眼里有几分格外的严肃。 毕竟张之栋的身份摆在那,他可不能失了礼数,传出去丢了王府的面子,而张之栋又是个厚脸皮的老油子,对于陌刀看得眼热,今日辞行恐怕来者不善啊。 面对这种仗着一点权力和地位的白嫖党,王勋忠心耿耿地打起了精神挺立,无论他和罗季有什么争嘴的缘由,都在此刻不再重要,就算是不得了的事,那也是人民内部矛盾,后面私下再研究都行,此刻对付外人才是关键。 鬼医罗季活了八十来岁,这点道理比王勋通透不少,眼里一撇,就将张之栋的意图猜个了大概,摆出一副乐呵呵地喝酒看戏的架势。 张之栋阔步前行的几息功夫,院中的氛围就变得严肃了不少。 这位官居一州都督的大将也是看在眼里,明白几人看待他的眼光,却是并没有放在心上,继续大步前行,立于石桌前丈余,双手抱拳做礼。 “殿下,姜太傅已经返京,末将军务缠身,也该返回凉州,特来向殿下辞行。” 望着张之栋一本正经的模样,秦风也没有说破什么,装作不知情地官方客气了一句。 “张都督言重了,既然都督军务繁忙,本王也就不多留了,望都督一路顺风。” 嗖~ 随着一阵凉风吹过,张之栋尴尬地缓缓抬头。 一路顺风...... 这就没了? 他是没想到,本王殿下就这么干脆,甚至是这么离谱地直白,哪怕自己找个借口要走,按道理说这位殿下也该表表诚意才是啊,好歹自己也是凉州的都督,将来打交道的地方多得是,怎么就一点儿套路都不讲。 依照印象来说,这位殿下绝不至于连如此的常识都没有啊。 张之栋被突然这么不给面子,一下子脑子有点蒙圈,直到缓缓抬头注目,望见北王殿下淡然地落座微笑,身旁陪坐的鬼医罗季甚至打量而来。 他明白了,人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! 明明是个年轻人,怎么总就这么老道,别说没一点像身旁静立的王勋那般的急躁和不满,就连一丁儿点的情绪都看不出来。 那份闲庭信步的神情,总是令人难以捉摸,也无法去揣摩心思。 即便已经有些熟悉,此时此刻的张之栋还是为这种无比沉稳的气度而惊叹,所谓的套路之类,全都被他丢在了脑后。 只得双手做礼,无奈地挤笑出声。 “殿下少年老成,末将自愧不如啊......” “既然如此,末将也就厚颜直说了,陌刀威力惊人,诸位兄弟见过之后无不惊叹,末将临行之时,曾许下诺言,要为兄弟们带回几柄。” “殿下若能应允,末将愿以重大军情交换!” ...... 严肃之声传开,小院的气氛变得愈发凝重了起来。 静坐的秦风神色平静,见到张之栋果然图谋陌刀,也没有什么意外可言,只是碍于事关重大,就先将几名丫鬟屏退。 待到再无女眷,秦风才淡笑着注目而去。 “不知张都督所言,可否值得上陌刀?” 那份淡定的神情,瞬间给人以极大的压力,就好像买卖的双方在论价,卖方握尽了优势,早已占据了先机,几乎落于不败之地。 张之栋深刻地感受到了北王的自信,却是毫不露怯,同样微笑抱拳应声。 “殿下只要赠出四柄陌刀,末将保证不会让殿下失望。” 出奇自信的言辞响起,秦风的笑意略微收敛。 张之栋能这般自信,甚至开口就讨要四柄陌刀,似乎确实有着重大的军情,否则也不至于如此的镇定。 军情交换并非什么大事,都是大玄臣子,私下商讨也没什么稀奇的,但是能值当四柄陌刀的情报,恐怕并不多见,陌刀还未大量普及,先前仅仅一柄,就让张之栋心甘情愿的弄来了几千斤铁矿石,可见其对陌刀极为认同。 有了这种经历,如今竟是又开口相求,还是一次四柄,就足以说明情报的珍贵。 如此关键的军情,张之栋竟然愿意道出,以这个老油子抠门的作风而言,倒是真的罕见,似乎这次交换,倒是邺城又占了便宜? 种种疑问涌上心头,连一旁的王勋都眼里一惊。 倒是想不到啊,白嫖党居然还要送出大人情了,该不会是良心发现了? 紧张静候下。 王勋心里的鄙夷收起了不少,对于这个厚脸皮的都督也有了几分期待。 甚至就连秦风,都有些期待了起来。 装作好奇地随口一言,试探问出声来。 “张都督看来是势在必得了,不知是何等军情,能值得四柄陌刀,莫非这军情能胜过几万斤铁矿石?” 吊起了好奇心的问话刚刚响起,罗季和王勋神色严正注目。 只见张之栋竟是目露自信,满是络腮胡的面容上笑意甚浓,即刻沉声应话! “殿下说笑了,此军情关乎万千性命,岂是区区几万斤铁矿石能比!” 顿时,院中沉寂无声! 第267章 责任越来越大 “殿下说笑了,此军情关乎万千性命,岂是区区几万斤铁矿石能比!” ...... 沉声之言缓缓响起,院中惊得没了声响。 几万斤铁矿石是什么概念? 那不仅仅是涉及到大量的财富,还代表着扩充战力的巨大优势,在如今大玄的严律面前,绝不是谁都能弄到这么多的铁矿石。 一旦有了这么多的矿石,就能够铸造大量的兵器,在军事战力面前,财富只是最基本的条件,需要却不是必要,无论如何庞大的财富,都要给足够的军力让路。 这种事,已经不是金钱能够做到的。 毫不夸张的说,哪怕以王府这几个月的可怕收入,也很难做到这一点! 早已超越了金钱概念的大批矿石,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,也正是眼下邺城急需的资源,哪怕是王勋,也在听了这话之后眼里发直! 他难以想象,有什么情报,竟然价值抵得上几万斤的铁矿石! 要不是这话从张之栋的嘴里说出来,他绝对不可能相信,第一时间就会认为对方瞎扯淡,摆明是在消遣殿下,如此的行径,不打个桃花朵朵开王勋决不罢休! 此刻听闻着这般惊人的言语,再望着张之栋信心满满的抱拳静候,王勋懵了,罗季愣了,连他们心中白嫖党的形象,似乎也变得高大了。 下意识地,斗嘴二人组心里都为之震动,悄声望向了北王殿下。 感受着目光聚集。 秦风心里还算平静,却还是被气氛影响,在听闻了这种自信言论之后,对于张之栋所说的军情有了一种明显的期待。 真要是什么不得了的军情,对于邺城的安定也是一件好事,如今邺城正在恢复元气大力发展,经不起战火的荼毒,甚至于将来,姜太渊带着新盐配方回到了京师,临近的其余城池划入封地之后,就更是发展迅猛,绝不能再有任何大意。 一旦有战事爆发,那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,绝不会像之前只需顾及邺城那般的简单。 责任在无形间越来越大了,需要考虑的问题也变得复杂起来。 秦风对这个情报也有了好奇,点头注目而去。 “张都督,难得你能将如此大事道出,若此军情确是价值重大,本王愿意赠出十柄陌刀,以作凉州诸将上阵杀敌之用。” 听闻这话,王勋和罗季心里震动。 这两人对于秦风已经有些了解,也深知秦风人品和风度,却是没想到北王殿下竟是这般的豪气,当场许诺了十柄陌刀。 不论将来如何,陌刀的威能是看在眼里的,本就由精钢打造,绝对算是当世名刀,寻常将领也有些受用不起,殿下这般大度,实在是让人震惊。 将来那些军将得了陌刀,上阵杀敌之时必会感念赐刀之恩,立下军功也有殿下的提携之情,不得不说,这种手段实在很是了得。 哪怕明知有收买人心的意图,手笔却不是谁都能有,随口就允诺十柄名刀,天下难有第二人啊。 真不愧是北王殿下,如此风度才是皇裔天骄风范。 王勋听得眼中震撼,面容里止不住地流露出几分自豪,对于早就崇敬不已的殿下,在心里愈发地感到了叹服,悄声对视间,连呆坐石桌的罗老头都目露笑意,轻抚胡须,似乎很是满意和欣赏。 同时,两人不自觉地望向了张之栋,对于即将听闻的军情,心中充满了好奇。 在紧紧的注目下,张之栋双目异彩闪动,似乎有着无法言说的复杂心情,足足望了北王数息,直接道明了所有! “殿下高义,末将必当铭记!” “这军情已经是近日窥探所得,极为机密,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往了京都,殿下今日听闻,心中谨记即可,万不能对外言及,至少不能在京都传出消息之前,将此事道于外人!” ...... 严谨的措辞沉声响起,拉满了王勋的期待,就连罗季也是心里一沉,意识到了这份军情的重大,神色变得严肃了数倍。 面对这份信任,感受着严峻的氛围,根本无需多言,他们也知道将要听到大事,不由得心里有些不同程度的紧张。 甚至于,连秦风也被这种严肃的态势感染。 能将八百里加急的军情道出,虽说有些交换陌刀的私心在其中,更多的却是对自己这个藩王的信任,以及对于邺城百姓的在意,不然张之栋绝不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。 从这一点来看,张之栋是个值得深交的将领,品性绝非是表面的那种白嫖怪,也不仅仅是凉州都督的权势加成,而是此人难得。 心中铭记苦心,秦风严正地点头应声。 “本王绝不会对外人言及,还请张都督安心!” 听闻此言,张之栋凝重点头,再度迈步向前凑近了几分,立于石桌之旁,才悄声做礼出言,全程谨慎到了极点。 可就在万众期待中,却是听到了一句波澜不惊的话语。 “殿下,末将得到了密报,不知是何缘由,吐蕃已经大乱,起码在今年岁末之前,绝无可能再进犯邺城,就连散骑都不可能再出现!” ...... 严肃无比的张之栋说完,眼中满是自信和严肃。 可当他等了数息,细看之下竟是不见北王殿下有何反应,就好像听到了一句无关紧要之事,就连一旁的王勋,也是目露淡漠,全无任何波动。 这情形,让张之栋愣了神。 莫非...... 北王殿下是在玩欲擒故纵的计谋,借此压价,只为少付出几柄陌刀?! 应该就是这般,否则再无可能! 一定是了! 想到这里。 张之栋有些焦急和气愤,忍着火气抱拳做礼,声音都不自觉地冷了几分! “殿下!此乃重大军情,末将绝不敢信口开河,若是殿下不信,只需静候数日,朝廷必有应对之策!” “以这......” ...... 话刚说到一半,张之栋就感受到了王勋极为浓烈的无语目光! 那神情里充满了无奈,甚至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屑和鄙夷,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。 真是无礼至极! 堂堂一州都督,竟被一个王府参将这般轻视! 张之栋已然心里火气升腾,顾不上再多思虑,本来压抑的怒火在瞬间就点燃,脸色憋得阴沉无比,眼看就要发作出来! 谁知道,王勋竟是先一步垂着眼眸出声反问。 “就这......?” 此言一出,张之栋的万般怒火竟是僵在了心头,好似被浇了一盆冷水! 第268章 我等定会铭记殿下大恩 就这...... 就这......? 就这这这这这...... 轻飘飘的一句话呢喃响起耳边,本该随着秋风消散在耳后才是,不可能被听在心里,但此刻的张之栋却是好似魔音灌耳,回响不绝! 就这?! 惊闻此言,张之栋瞬间就觉得无比瞬息,几乎在下意识里,脑海就浮现了昨日武场的见闻。 当时...... 锦衣龙骑的卫队长童刚无比自信,以家传宝剑对砍陌刀,正是由于他的激将,才有了此后宝剑折毁的下场,把这位来自京都将门的翘楚震得无言。 那精彩纷呈的表情,无论何时响起,都教人心中痛快。 童刚的自信历历在目,宝剑折毁之后的心痛也是无比真切,但当时最为扎心的,便是王勋的直白评议之声,也就是此刻响起的短短两个字。 就这! 没错,正是这两个字,让那位京都的将门之后颜面扫地,再也不敢眼高于顶目露桀骜,一身的威风被杀得七零八落! 在当时看来,那等狂傲自信的姿态和小丑无异! 张之栋自认绝不会有做出这等丑事,毕竟他阅历丰富。 再度惊闻此言,张之栋却是身子猛然一僵,那无比真切的熟悉感渐渐找到了源头,甚至变得无比坚定,方才的一切就好像在重温昨日一般,让他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滋生出了心头。 仅是一想,心里就没来由地突然发凉! 在这种危机的预感下,张之栋不由得急忙再度细看,只见北王殿下神色平静无比,嘴角带着一丝令人心中不妙的笑意。 转头再看王勋,浓眉大眼之间情绪明显,果然已经酝酿出了那种欠揍的鄙夷神色,和昨日如出一辙! 那神情,张之栋一辈子都忘不了! 此刻复习一遍,原本好笑的畅快往事,竟让他感到了难以言说的紧张和惊疑! 明明听到了重大军情...... 北王殿下能够淡然自若也就罢了,毕竟这位可不是一般人,有如此气度也不算太过惊人的事。 可连这个铁憨憨都一脸鄙夷,甚至明晃晃地露出了不屑,与昨日一般无二! 这没道理啊。 那架势,怎么看都是真真切切地不屑,全然不像是装出来的! 略一沉吟之下,张之栋心里的不妙预感愈发强烈,连眉眼都微微发颤起来! 该不会...... 这等军情,他们竟然早就知道!? 不等他惊问出声,王勋无语的吐槽就慢悠悠地响起,彻底揭开了所有的惊疑。 “张都督,你说的重大军情就这?” “不瞒你说,这种事殿下早就知道了,不仅比你知道的早,还清楚得多呢!你就拿这种稀里糊涂的陈芝麻烂谷子来换陌刀,这不是逗么......” 唰! 张之栋直接被怼得老脸一红,心里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! 吐蕃大乱,那可是极为重要的军情,不然他也不可能悄悄以八百里加急送出,即便将来在朝堂之上,也会引起震动才是! 这叫陈芝麻烂谷子!? 平心而言,张之栋此刻真是体会到了童刚的滔天怒火,连他这种老油子都有些忍不住,很想爆锤眼前的铁憨憨! 可是听着王勋说出来的话语,又见到北王殿下不为所动,似乎确有其事的模样,哪怕有万般火气,也在那份淡定之下被压了下来。 心中惊怒交织,神色青红交替。 张之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出于谨慎先是向着北王做礼问询,神色极为急切,眼眸瞪得像个铜铃,随时都要发作出来的样子。 “殿下,王参将所言可是当真?!” 看着一州都督都被怼得快失了智,一旁的王勋还没心没肺的,秦风实在哭笑不得,也算是明白了罗老头心境有多强大,竟能每天和王勋斗嘴不分胜负,真不愧是鬼医啊。 奈何此事重大,不仅关乎眼下的赌约,还会影响了大玄的国策,秦风就算想给张之栋一点面子,事实也不允许。 微微点头,只得实话实说。 “确是当真。” 仅仅四个字平静出口,张之栋的双眸都猛地一突,脸色煞白了几分,几息之后竟是再度迟疑问话。 “当真......?” 哎,这死缠烂打的模样,哪有一点都督的架势。 显然,张之栋破防了啊。 秦风已经不忍再出声打击,以免刺激了这个老油子的颜面,只得将这种重任交给王勋,瞥了个眼神过去。 王勋立即心领神会,抱拳做礼默默应命。 随即望着神色逐渐呆滞和紧张的张之栋,曾经那份面对都督的压力消散了大半,当场就语气坚定地科普了起来,给这位无知的大胡子上了一课! “张都督,你可知道吐蕃为何打乱么?” “为何......?” “吐蕃的赞普被人毒死,儿子又下落不明,五色争权,所以才会乱成了一锅粥!” “竟是如此?!” “这岂能有假!要不是赞普被毒死,吐蕃绝不会乱得自相残杀,甚至连散骑都不出现了!” “嘶......” ...... 随口的问话解释之下,张之栋已然听得是目瞪口呆! 先前的那份怒火,早就被突然得知的秘闻冲得没了踪影,脸色煞白的张之栋,只有一脸的震惊! 吐蕃的赞普被毒死,难怪会大乱! 此刻听闻了这等内情,困扰数日的疑团终于才算是解开,张之栋只觉得如同拨云见日,为边境的稳定和百姓的安居感到了振奋! 同时,却有一种更为可怕的震惊死死地钳住了他的心神。 如此秘闻,可谓是吐蕃的国丑,已经远胜寻常的军情,即便是吐蕃国人,也很难在极快的时间内弄清真相。 殿下居于邺城,竟然得知此事!? 甚至于,在凉州各方斥候打探之前,就早早地知晓了一切,情报几乎碾压了整个凉州的军方! 这怎么可能! 如此的手段,也未免太过惊人了! 即便张之栋镇守凉州多年,自以为对于凉州和邻国的吐蕃以及突厥颇有了解,今日得知这般秘闻,却是彻底地呆滞在了原地。 他很清楚,要想做到这种事,起码就有远胜于军方的情报能力,而要做到这一点,实力就绝不是眼前所见的邺城能有的。 北王殿下,实在是高深莫测! 震动之下,张之栋的认识都遭遇了极大的冲击,彻底呆立在了原地,只觉得往日轻看了北王殿下,甚至就连直白出言的铁憨憨,也好像有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度。 而在这种沉寂下,北王殿下的温润之声再度缓缓响起。 “张都督不必在意太多,你能道出此等军情,本王很是感激,既然凉州诸将欲求陌刀,赠出区区十柄又有何妨。” “望都督今后与诸将奋勇杀敌,令陌刀扬名四方!” ...... 此言有如天音,彻底打动了张之栋。 明明带来的军情毫无用处,甚至闹了个大笑话,殿下竟然毫不在意,甚至赠出“区区”陌刀...... 或许,这就是北王殿下啊。 望着含笑注目的年轻殿下,张之栋心中愧疚,溢出面容的感激之情更是难以言表,听闻此等真挚之言,万般情绪都化作了深躬作拜! “谢殿下,我等定会铭记殿下大恩!” 第269章 大鹏一日同风起 “谢殿下,我等定会铭记殿下大恩!” 凉州都督张之栋动容深拜,紧抱的双拳微微发颤。 那份心底的感激和敬佩,都从这位络腮胡大汉的话语中传递出来,听得王勋和罗老头心中感同身受,止不住地面露欣慰笑意。 他们境遇不同,身份也是天差地别,原本几乎是绝不可能有交集的几人,却是在此刻同处一院,又同样对于北王殿下心怀感激。 说来奇妙,是缘分,也是这位殿下的风度和魅力所在。 就连走遍天下的鬼医罗季,也被那豁达的性情和大度的手笔所打动,明明是个皇裔之后,却总能平易待人,让他感到说不出的舒适。 此刻望着张之栋做礼,竟是有些隐隐的欣慰蔓延在了心间,就好像期待着他所欣赏的北王,理所当然地该被天下任何人看重和敬佩一般。 也不知有多少年,罗季没有这种世俗的热心,好像想起了很多年轻时的往事,忍不住痛饮了一口美酒,乐呵称快。 “好!殿下风度非凡,张都督知恩重情,真是一大快事,痛快,痛快!” 秦风还未出声,就被罗季抢了风头,听到这般真挚之声,倒也不会有任何异样的心情,只是见到这位老人难得称赞出声,又看着眼前做礼的张之栋目光闪烁,心中略有安慰。 当即缓缓起身相扶,向着张之栋微笑出语。 “张都督请起,这点儿小事,当不得如此大礼,今后陌刀在你们手中,必能发挥最大的效用,本王也会心中欣慰。” 话语间扶起张之栋,也接着机会向罗季轻笑道谢,给足了这个老小孩面子。 “罗先生言重了。” “区区小事,不足挂齿,张都督本就是个爽快的性情中人,重情重义令人钦佩,凉州有张都督坐镇,也是百姓之福。” 短短两言,再度听得几人眼里异彩连连。 目睹着俊朗的北王殿下平和出声,那淡然的神情深深地刻印在了他们的心中,无论将来如何,今日的情景注定不会被忘怀。 不过谈笑之间,就送出了十柄陌刀,此事若是被嗜武成狂的某些名将知晓,必会羡慕了两眼发绿。 明明是极大的恩德,殿下却还是这般云淡风轻,只是一笑了之,也全然没有图报的意思,境界何止是常人能及,完全已经不是世人能想象的了。 在几人的惊叹和动容里,鬼医罗季好像也对张之栋看得顺眼了几分,爱恨分明的性情引得了阵阵笑声,似乎彼此亲近了不少。 不过几句话语,张之栋就收获了当世名刀,还得到了鬼医的好感,这等奇遇实在太过出乎意料,不由得让他心中激动,就好像是个毛头小子一般,少了几分都督该有的架势,却是令旁人感到亲切,氛围很是愉悦。 而这一切的主导者秦风,也就早习惯了这种场面,心中并不会为几人的崇敬而波动,无论是珍贵无比的陌刀,还是价值不菲的塞北红,对于他而言,实际上不过是忽略不计的成本而已。 不得不说,以这种并不在意的东西,就能收获这么多的人脉,确实有些惊喜,真要说起来,比起早就已经不在意的银钱,近日来的收获才让秦风感到了一丝振奋。 听闻着几人的欢笑言谈,秦风终于也是略微有了些安心,即便前路艰难,终究还是有机会去一步步迈进的。 所见所闻,所经历的一切,都是坚实的步伐,从小小的邺城到凉州,也不过数月的光景,曾经的他也没想过,这么快就能走到如今的地步。 欢愉的时光总是短暂,天下无不散之筵席。 经历了几次的交际,张之栋终于还是在今日敞开了心扉,一阵动容交谈,将凉州地界的大概讲述过后,就此起身道别。 紧抱双拳,沉声再拜! “北王殿下珍重,末将就此而别,想必他日再见,邺城定是一派新象,待到圣旨降下,末将定会与诸位兄弟前来恭贺!” 秦风面带平和,含笑拱手应声。 “张都督一路顺风,闲暇时再来邺城,府中塞北红管够。” 听了亲近的随口一言,张之栋抚须大笑,心中说不出的畅快,殿下这般大度,风范令人钦佩,即便只是弱冠青年,却让人无法如此看待。 几乎是在不经意间,张之栋就在心中将这位殿下拔高了数倍,曾经的忌惮还在,却是开始化为了崇敬和感恩,连出口的言语里,都多出了几分尊崇。 “末将先行谢过殿下大恩,就此而别,还望殿下留步!” 眼望着张之栋神色真挚,秦风就知道这个老油子是确实为自己考虑,毕竟藩王与都督在门口送别,传出去绝不是什么好事。 张之栋到底还是那个张之栋,在这种时候还留有老道的心思,改日找个借口溜来邺城,也不是什么难事。 言尽于此,秦风也就不再多言,向着王勋叮嘱了几句,就让王勋送着张之栋离去,再度拜别之后,张之栋方才转身离去。 待到走出王府,听闻王勋陪同前往武场,张之栋很是感激,不由得对这个直白的青年改观不少,两人一路说笑而去,看起来就好似忘年交。 笑谈之间,就带着随从军士往武场而去。 七品参将和二品都督情同手足,这种骇人的场面,即便只是远观,也让再度前来运酒的唐映蓉心中震动。 一切的变化都太快了。 曾经低调的北王,终究还是声名渐起,往来者皆是权贵,如同大鹏乘风而起,一日之间腾飞云霄。 这就是地位的差距啊。 身世复杂的唐映蓉远远望见这一幕,心中百般滋味涌动,也下定了主意,今后要更为小心行事,绝不可与官员权贵有太多接触。 那位殿下固然让人愿意亲近,唐家也因此收获了难以估量的好处,仅凭塞北红的两成红利,将来必可跻身塞北豪族,甚至在大玄都有声名。 可这种事,并不让唐映蓉太过欢喜,甚至渐渐有些忧虑,奈何事已至此,她也只得时刻提醒自己,身为女儿家的细腻心思,在这种关键时刻效用明显,就算对北王尚有几分不同寻常的感受,也对于鬼医很是好奇,一切都被她压在了心头。 北王果然没有令人失望,甚至做到了远超想象的程度,鬼医近在眼前,父亲心心念念的大兄却是不知在何处。 种种复杂心思之下,唐映蓉很是低调,接着夕阳的余晖,押运塞北红悄然离去,向着凉州城而行。 似乎,她对于这种势头凶猛的北王府,有了忌惮和远离之心,却是忍不住想要靠近,唯有强迫远离邺城,投身于商道,才能感到心中安定。 天大地大,唐家若是暴露了身份,必无容身之所,家兄生死不明,各种压力落在肩头,无论唐映蓉如何了得,也是被这份压力困扰,回程不见有丝毫喜色...... 第270章 八百里急报 深夜。 皇城灯火通明。 天枢殿里静得落针可闻,除去了笔落的窸窣微响,再未有任何声音,仿佛这大殿之中,唯有端坐龙椅的当朝天子,是唯一的存在。 掌印大监常礼静候侍奉一旁,竟是没有丝毫的声响,神情极为恭顺,呼吸绵延不绝,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。 这份绝对的沉寂,就是他该有的本分。 即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绝顶高手,地位尊崇的五大监之首,立于天枢殿中一侧,也不过是个卑微的奴仆,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帝王所赐,绝不敢有任何的异心。 龙案之上。 皇帝陛下望着桌上的急报,细看了多时,剑眉微微皱起,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烦闷,心里的困惑足足过了几日,还难以解开。 吐蕃大乱..... 凝望着那显眼的字迹,天子秦霄神色深沉,心中早就思绪翻飞,寻常文臣武将所见的,与帝王所想相差极大,这种本该令君臣振奋的大好军情,此刻却是让当朝天子秦霄神色严肃无比。 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,若是得知这种军情,必然会感到欢欣鼓舞,吐蕃蛰伏西南边陲,狼子野心从未收敛,此事人所尽知,如今吐蕃国大乱,对于大玄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。 这种想法是人之常情,也是该有的本心,但对于一国之君而言,所看到的却不会是如此简单。 从夺得帝位少年登基,到征战四方君临天下,秦霄见过了太多的纷争和诡计,无论文治武功,都罕有人能与之相比。 几日以来,望着这份凉州传来的八百里急报,这位开创了十年稳定盛世的大玄霸主,迟迟并未公之于众。 吐蕃突然的大乱,实在太过于蹊跷。 凉州传来的军报绝不会有任何问题,欺君乃是死罪,凉州都督张之栋没有任何缘由,冒着这般风险八百里加急送出假军情,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。 但仅仅如此,并不足以说明此事为真。 凉州传信未必为假,吐蕃传出的消息也不一定为真,这是互不牵扯的两件事,也没有任何的必然关联。 兵者,诡道也。 曾经征战四方,以大玄强军大败四夷,大玄天子秦霄对于这种伎俩并不陌生,吐蕃诈称内乱,他日进犯边境,也不无可能。 若真是如此,就不得不多加防范,大玄并不惧吐蕃铁骑,但幅员广阔援兵难及,一旦边境爆发战事,百姓定会遭受战火荼毒。 事关天下大计,秦霄不得不慎重对待,国情军报,容不得任何一丝的侥幸和懈怠! 即便这份军报本身绝无问题,这位俯瞰苍生的天下之主,也从未完全相信,多疑的帝王之心并非是一种病态,而是放眼于天下数万生灵的必要。 执掌江山,就注定他无法彻底信任所见之事,哪怕最亲近的人也是如此,何况只是边境战报? 沉思多时。 秦霄不露神色,端坐于龙椅之上,余光瞥向龙头扶手,不见有任何动静,眼中闪过一丝愠怒,帝王震怒威势不可言说,一丝愠怒足以让臣民俯首,似天象渐变雷电欲起。 恰在此刻,天枢殿外响起急促脚步声。 紧接着,一道沉稳通报炸响殿外! “报~~~~~~” “凉州送来八百里加急军情!” 闻声,皇帝陛下缓缓抬头,眼中闪过一抹异色,即刻瞥向了大监常礼。 “速将军报呈上!” 身穿锦绣官服的大监常礼躬身应命,片刻就不露声息地取来了军报,俯身双手呈上。 打开军报箭筒。 望着还未开启的特殊印泥,有些惊异的皇帝陛下神色凝重,没有丝毫迟疑就即刻启封,心中的诧异浓烈了几分。 多年以来,边境极少有八百里加急送往京都,列国虽是虎视眈眈,却也无人敢在这种微妙的平和局势下率先发难。 蛮夷如豺狼,觊觎大玄沃土的同时,也对于彼此的财富和牛羊念念不忘,谁敢率先出手,那就要有腹背受敌的觉悟。 这份毫无德行的凶蛮,实实在在地克制了蛮夷的劫掠贪婪,方才维持住了来之不易的短暂安定,八百里加急罕有出现。 可这几日以来,凉州竟然接连送出了八百里加急,一而再地打破了这份宁静,身为大玄国君,秦霄也感到了一丝凝重和疑惑。 第一份急报尚且有情可原。 吐蕃国内大乱,真假有待考证,确是意义重大,也当得起八百里加急的分量。 不过几日之隔的第二份,又是何种军情? 莫非是吐蕃又有了动静?!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,短暂的平和终究还是会打破! 带着诸多的猜测和罕见的凝重,大玄皇帝秦霄开启了印泥,心中已然有了该有的觉悟,甚至也想好了些许应对之策,稳坐龙骑目露凶芒! 可当他看到急报的字迹之后,万般的凝重竟都僵在了心头,唯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心情开始酝酿,似乎有了一丝震动。 急报羊皮之上唯有短短一语,却是每个字都有如千斤之重! “吐蕃赞普毒发身亡,五色争权大乱!” 皇帝陛下眼中精芒微聚,紧盯着那短短的一行字,心中有几分拨云见日之感,好似困扰的所有谜题,都被瞬间解开。 若非赞普身亡,以吐蕃的国力而言,绝不可能突然大乱。 这一切,看起来有些荒唐,却似乎合情合理...... 短短的沉吟还未过去,皇帝望着羊皮上的这行字迹,眼里却是又有了一种浓烈的惊疑,双手放下羊皮纸,心头的怀疑不断地开始放大。 这等机密,绝不可能出传遍四方,吐蕃人就算愚蠢凶蛮,也还不至于将国体崩塌的丑事流传出去。 若是被列国得知,不是自寻死路? 以凉州驻军的本事,行军作战毫无问题,可说起刺探机密,却是不会太过了得,也不可能得知这种关乎吐蕃国运的秘密。 这份急报,有待考证。 或许,又是吐蕃的疑兵之计? 疑虑之间,皇帝陛下心头凝重了起来,那份长久的沉寂,带给了天枢殿无比的压抑,就连大监常礼都不敢抬头窥视。 直到龙骑响起了机关运作的细微之声,一份极为机密的情报,自龙头口中吐出! 秦霄即刻带着期待抽出纸条,却是再度目露震动! 那纸条上所记载的机密情报,竟是与凉州传来的八百里急报相差无几,同样短短的一行字,分量重如泰山! “据查,吐蕃大乱,疑似赞普身亡!” 紧盯这行小字,大玄天子秦霄龙眸微颤,一种难以置信的震动,突然在心头蔓延! 第271章 莫非张之栋屈才了 一模一样! 两份出处不同的情报,从内容来看,几乎没有什么差别,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! 这种巧合发生在眼前,让皇帝秦霄心里也是一震! 凉州的八百里加急,必然是从凉州传出,经由守军调查,而后通过凉州都督张之栋的确认,才能得到手令,以最高规格的急报送抵京都! 期间,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提前查看,即便是当朝元帅,也没有这个权利! 从凉州到京都这数千里,需无数军士和上等骏马沿途替换,昼夜不停,不仅要有各方守军的配合,还要有沿途驿馆的全力支持,小小的一封军报,或许就关乎到边境的局势,数万万军民的生死,付出的代价远胜千金万银,却也是物超所值。 这种军方最高规格的秘报,绝无任何泄露的可能! 龙椅中传出的绝密情报,就更是没有丝毫泄露的机会,这种情报,天下间唯有皇帝能够得知,是经由秘密的情报组织罗网传出,罗网眼线遍布天下,甚至在邻国之中都有下属和分部,只听命于历代大玄帝王,连朝中很多大臣,都不曾听过罗网的存在。 罗网传出的消息,是大玄最为机密的! 就是这两种毫不关联又极为忠诚的势力,居然在前后传出了相差无几的消息,就算还没有彻底地确认,却也已经能够印证,吐蕃的内乱真相,就是赞普身亡。 只是一眼望见罗网的情报,大玄皇帝秦霄就想到这里,同时也为这两位看似巧合的情报,感到了多年未有的诧异和震动。 吐蕃的内乱几乎确认,只需后续进行查探便可验证,眼下已经没有那般重要,也无需再太过耗费心神。 可凉州竟然能在罗网之前,得到了这种秘闻,就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了。 最为普通的边境守军,在刺探情报的本事上,居然胜过了天下间最强的秘密组织罗网,甚至敢在罗网之前,将情报从凉州送抵了京都。 这已经不是略胜一筹,而是高下明显的落差! 对于罗网而言,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,眼下却是真真切切地摆在了眼前,连皇帝秦霄都感到了震动,同时心中生出了一丝震怒和失望! 罗网,号称网罗天下秘闻。 属下近万人,刺客探子都是自幼培养优中选优,朝中重臣的隐秘也是随手可查,今日居然在刺探情报的立命之本上,输给了普通的军士?!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,罗网只是输给了最为普通的戍边军士,并非是名帅手下的精英,也不是锦衣龙骑这样的精锐。 这种巨大的落差对比,就好像在诉说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,神出鬼没的罗网,连最为普通的戍边军士都比不上。 大玄历代花费巨大,培养了一批酒囊饭袋! 亲眼目睹两份密报,如出一辙的内容毫无错漏,却是显得有些刺眼,即便是君临天下喜怒不显的皇帝陛下,眼里也终于浮现出愠怒之色。 冷冷地盯了几息。 身着龙服的秦霄双目淡漠,不再望向那令人失望的密报,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静候于灯台旁的大监。 沉声出言,语气中有几分微不可查的失望。 “常礼,你近前来,看看这两份密报。” 常礼闻声做礼,不敢表露出任何异状。 “奴才遵命。” 颔首前行,常礼的心里为之微微一颤,他服侍陛下近三十年,他于陛下很是熟悉,那份出于职责的熟悉,甚至超过了对他自己本身的了解。 身为皇宫五大监之首,若是没有这份察言观色的本事,是绝不可能立足到今日的。 察觉到细微的失望,大监常礼悄声前行,心里谨慎了不少,就算往日也曾得到陛下授意,看过些许的密报,却从未出现过今日的情形。 寻常他看过的,多是些无关国体的事情,退一万步讲,就算被外人得知,也没有什么影响,今日却是有些不同,连陛下都有些许细微的情绪...... 带着几分应有的谨慎,常理近前做礼,随即悄声抬头微撇向了龙案。 就那一撇...... 连这位服侍君王的大监眼里也有几分诧异。 吐蕃国主死了?! 两份不同的密报,竟然说出了同一件事,几乎相差无几,足以将这种影响边境局势的大事,落实了九成以上! 不等他细看一遍,陛下的沉声之言再度响起。 “这两份密报,一份是来自凉州驻军的八百里加急军情,一份是罗网的密奏,你,以为如何?” 沉声一言,让常礼眼中的震撼愈发明显,连白皙的面容都在此刻露出了几分异色! 无论有何等的震动,他都先行应答陛下之问,不敢有丝毫迟疑! “启禀陛下,此事实在有些蹊跷。” “罗网的情报能力,天下间无人可及,凉州驻军能在之前送来密报,确是不合常理,这八百里加急已经送到了京都,表明凉州驻军早在四五日之前就得到了密报,远胜罗网......” “此事,或许有着地利之便,凉州守军身处边境,抓到了吐蕃细作......” ...... 话语点到即止,又说得面面俱到。 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得出种种准备的推断,掌印太监常礼绝对不是泛泛之辈,若非是出身宦官,出任当朝重臣也不无可能。 听闻着分寸得当的进言,皇帝陛下微微点头。 常礼的话语,的确是有几分道理,也分析得颇有见地,此事或许只有这个解释,否则罗网二字就是天大的笑话。 只是,常礼的见解,在皇帝听来,仍然显得有些粗糙,他对于吐蕃人很是熟悉,当年交战数月,调查的卷宗多达数千斤,上到军政大事下到民俗品性,一切都有深刻的认知,这就是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。 若无这点认知,当年的大玄也不可能战胜占有地利的吐蕃。 在皇帝的认知中。 吐蕃人悍不畏死且不讲任何道义,天生剽悍善战,当年抓获的俘虏油盐不进,心中除了他们的赞普,唯有神秘的宗教,几乎都是豺狼般的存在。 即便如今的凉州驻军抓到了探子,想要从这种外族口中问出任何有用的讯息,都困难无比,连诸多名将也是束手无策,何况是问出关乎吐蕃存亡的秘闻? 这种事,时至今日想起,仍是难如登天。 凉州驻军...... 都督似乎是张之栋,那个战力彪悍的美髯莽夫? 回想着记忆中的一州将领,大玄天子秦霄心里愈发感到了好奇,令无数名将束手无策的吐蕃人,竟被当年不以为意的莽夫撬开了嘴? 如此看来,张之栋似乎比印象中的要有才能,仅凭这点手段,就已经不是常人能及,倒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才。 如此人物,仅仅任用为一州都督,似乎也是屈才了。 思绪纷飞之际,皇帝陛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彩,好像发现了一个人才,但也没有万分笃定,非亲眼所见印证之事,还需详查才可定论。 算起日子,姜太傅也快从凉州返回了。 张之栋是否身怀大才,到时一问便知,以姜太傅的识人之明,绝不会有任何的闪失,还有那福泽天下的新盐,也是一大收获。 沉吟片刻,皇帝陛下对于将来有了几分期待,心境渐渐平和了下来,想着恩泽天下的新盐,心中很是欣慰。 不过数息功夫,皇帝的神色就平静如常。 帝王喜怒无常,便是如此。 看不出端倪的常礼尽职侍奉,只当从未听闻过今日之事,全然没有一丝武道高手的风范,谨慎得一如既往。 心中,却是生出了阵阵惊疑。 凉州近来,真是奇事颇多,已经不止一次地在皇城内听闻,就连十年未离京都的欧阳晴,也在近日禀报了陛下低调前往。 莫非,是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? 第272章 佛门九世为善成果 几日光景如白驹过隙。 经历了钦差前来的忙碌,各种大事也暂时有了规划,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,王府内也是日渐安稳了下来,处处有着平和的氛围。 近来秋雨已过,邺城清冷了几分,倒也是干爽不少,王府中的花卉早已开败,后院的银杏也过了花期,成熟的白果藏在淡黄的叶间,秋日气息渐浓。 一片淡金色遮蔽的雅致走廊里。 秦风和鬼医罗季在后院走出,慢步行进偶有笑谈,眼望着苏颜霜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,起色也好了很多,担忧总算驱散了一丝。 感受着清凉的秋风拂面,身着龙绣锦衣的秦风心情平和了许多,一边与罗季慢步前行商议后续求药策略,一边也向其道谢聊表心意。 “罗先生,近来几日有劳了,幸得先生出手,颜霜的病症好转了不少,所需的其余几位宝材,我会尽快找到,先生若有任何需要,尽管吩咐。” 背着手前行的罗老头含笑点头,对于这话很是满意。 “殿下客气了,老头子我不过是尽力而为,约定在先何谈辛劳,只要每日有酒,其余都不在话下。” “只是,那几味药材极难得到,殿下也不必太过急切,还需从长计议才是。” 秦风微微点头。 他早就有了清醒的认知,知道罗季所言都是用心良苦,有安慰的成分在其中,也说得没有半点儿虚假。 五色龙涎香,舍密陀罗果,月华兰。 这三样宝物,都是当世仅有的奇异宝材,每一样都效用惊人难以得到,均当得起国之重宝的名号,绝不会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的。 哪怕秦风手握不少秘密,也知道了这几样东西的大概下落,却是没有太多的把握,眼下只有五色龙涎香还有几分机会,确是不是急切就能做到的。 罗季到底还是见多识广,这种关键的提点很有实际意义,听闻过后,让人心情也稍微安定了几分,毕竟有着这位神医在身边,总归还是能安心不少。 尤其是近来熟悉之后,每当见罗季行医绝不喝酒,表现出的严肃和一丝不苟很是反常,能压着酒瘾精心诊治,确是不愧鬼医之名。 缓缓前行数息,感受着慵懒的秋日午后,秦风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。 这段日子以来,的确是太忙了。 从军政商道,甚至是邺城的扩建和民生,他即便没有全部亲力亲为,也是一手谋定和布局,仅仅把控全局,就几乎没有太多的闲暇时间。 这还是建立在当初遴选出了几个人才的基础上。 要是没有许朝元和方诚等人,邺城的军政民生不会进展得这般顺利,就连王府,要是没有王勋这个勤快的耿直武将内外忙碌,很多事未必就有如今的效率。 身在其位,方知为政艰辛。 不过邺城小地,哪怕有着诸多势力和人脉的牵扯,也无法和整个大玄相比,却依旧让秦风没有闲暇,毕竟邺城发展势头有些凶猛,手下人才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。 对于如今的邺城而言,人才是极为重要的。 发展到了这种稍有起色的局面,就已经有些顾及不暇,事务缠身的弊端渐渐开始显现。 即便是这样,邺城在短短数日内的改变,已经很是了得,秦风心中为之欣喜,却也深知不能停步。 内忧外患还在,就连他的前身,也有着当年被毒害的种种威胁潜伏,注定前路充满了坎坷,容不得他有丝毫的懒惫之心。 好在近来一切都发展平稳,人脉也拓展了不少,对于邺城的将来很有好处,稳步前行的道路还算扎实,最大的忧患只有苏颜霜的病情。 回想之余,秦风向着罗季拱手再谢,同时请教出声。 “罗老提点的是,一切还需从长计议。” “经过和姜太傅的协商,五色龙涎香已经有了些许的眉目,只能暂时静候消息,那月华兰还远在京都,欧阳晴其人神秘无比,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,也不是一时能图,目前只能放眼于舍密陀罗果。” “罗老,不知此物究竟在西域何处,您可有什么高见,能弄到此物?” ...... 闻声,有些慵懒的罗老头脚步骤停,背着手缓缓注目而来,眼里有几分震动。 这位殿下,果然是手段不凡啊。 即便有着他的提点,那些宝物也不是谁都敢想望的存在,这位年轻的藩王,竟然在短短数日光景,就有了五色龙涎香的下文,还真是令人惊异。 尤其是在这种短暂的振奋节点,不仅没有表露出急躁,还能冷静地分析,放眼于机会更大的舍密陀罗果,其沉稳的心境实在令人敬佩。 罗季听闻这话,都不忍有些感慨含笑。 明明眼前是个年轻人,竟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沉稳之感,所谓的王公亲贵,他不知见过了多少,却从未有一人能比。 这还是个年轻人么,简直就是个人精啊。 或许,唯有人尽所知的悲惨境遇,才能造就这等强大的内心,让一个年纪轻轻的皇子,在短短数日间成长到了这种不可思议的地步。 感慨着北王妖孽般的心境,罗季心里对于这棘手的气疾之症有了几分信心,沉声点头出言。 “殿下的心境,真是难得啊......” “的确,那三样宝材都珍贵无比,几乎非人力可为,目前最有可能得到的,也就是五色龙涎香,至于欧阳晴其人,老头子我也不甚了解,不知如何下手。” “不过,舍密陀罗果却是不可小觑,据说此果十年开花,足足百年,历经十次花期才能结果,有聚神凝气的奇效,弥留之际的病患都可凭此果压下最后生气......” “此果历经十次花期,甚至胜过佛门九世为善成果之说,又有回魂奇效,故而被称为西域圣果,比起价值万金的舍密陀罗花珍贵了何止百倍,具体出于何处,老头子我也不曾听闻,只是听说,唯有波斯王族才有机会见到这舍密陀罗果。” ...... 西域圣果,竟然如此难得? 娓娓道来的真相里充满了奇异,同时也蕴含着海量的信息,就连秦风听了,也突然脑中闪过了惊人的念头。 尤其是那惊人的来历,在他的耳畔回响不绝。 波斯王族......! 第273章 万事俱备 波斯王族! 听到这四个字,秦风的脚步也停了下来。 回头凝望,只见罗老头的神色与寻常略有不同,思索的神情里露出几分严正,就如同在诊治之时,全然没有任何的邋遢和慵懒,身心都投入在医理之中,是名副其实的当世神医。 无论这位老人平日如何任性,关乎医药和病理之时,总是表现出超乎常人的专注和投入,眼里再无其他事,就连心心念念的美酒都能暂时放下。 见到那副认真的神情,秦风对于波斯王族的说法坚定了几分,心里的震动也更为明显,回想这舍密陀罗果的来历,突然陷入了沉思之中。 当日。 波斯商人为了讨好自己,将那不知名的舍密陀罗花奉上,在当时秦风还不知情,只是当做个稀罕宝物而已。 此刻回想下来,猜测和怀疑都开始有了明显的轮廓,也在一步步的印证着真相。 新盐的价值不用多说,就算在大玄境内,也有着极为丰厚的利润,如果运送到塞外西域,必然会是暴利,也一定会供不应求。 以寻常富商的眼界来看,新盐的意义极大,为了得到新盐的买卖渠道,付出高昂的代价也在所不惜,那波斯商队也是如此,拿出了极高的诚意,甚至展现出了惊人的财力和实力,还将舍密陀罗花奉上以交好,要不是秦风当初留了个心眼,之后对于这些可疑的商人提防,或许就会被金钱蒙蔽了双眼。 后来的发展,也印证了他的猜想,那些波斯商人绝对还有其他预谋,经过会见那个自称是商队主人的妖艳女子,一切都被证实。 几乎所有的发展,都在秦风的预料和掌控之中,直到此刻,经由鬼医罗季的讲解,他突然发现了对方的身份超出想象。 波斯王族...... 脑海中滤过这四个字,秦风的神色严肃了几分,望向了鬼医罗季。 “罗先生,除了波斯王族,其他人有没有机会得到舍密陀罗花,或者见到舍密陀罗果?” 细致的问话响起,罗老头还以为秦风只是一心记挂寻药,也没有任何隐瞒,极为耐心地解释了起来。 “除了波斯王族,舍密陀罗花倒是很多人都有机会买到,毕竟这种东西价高者得,流落各国也不是什么奇怪事。” “不过,那舍密陀罗果却是稀罕的利害,据传仅存的一颗宝树就在波斯国的大昭明寺中,被王族重兵把守,其他人就连见到都不可能。” ...... 秦风听得心里一沉。 这件事无论以何种方式发展下去,都不是极好的情况,若能有机会得到舍密陀罗果,就代表着那群波斯商人有着王族的背景,务必要小心应对。 秦风虽然也是大玄皇室,可他不过是落寞到边塞小城的藩王,还有着想要至他于死地的奸人,内忧外患加身,不得不多加考虑。 面对这种突然觉察到的重要信息,秦风在心头盘算了良久,无论如何,那舍密陀罗果是必得之物,唯有在将来见到波斯人时,再多加小心几分。 沉吟静立几息,原本的平静氛围被彻底打破。 即便秦风没有说出什么话语,罗老头也很看得出来,这位年轻的殿下,必然是心里有不为人知的压力,可就连他也不知秦风在作何想法,索性也就不再深究。 身为皇裔,注定有很多的难题,伴随着荣耀和尊贵,在出生的那一日起,就不可能落得清静。 两人迈步再行,很有默契地不再多言。 走廊外偶尔有银杏叶飘落,气氛却已经不在有之前的闲适和淡然,唯有一种淡淡的压抑,飘荡在周围的空气中。 就在这种安静的秋日午后,远处竟是传来了一阵激动的呼喊。 “殿下!殿下......!” 听着那耿直的喜悦呼喊,秦风也罗季不由得对视轻笑,心头的凝重消散了几分,还未出声,就见王勋从远处跑来。 激动的王勋小跑前来,手中拿着几本书册,脸上的喜色分外明显,旁人看了都能受到些许感染。 身后,气喘吁吁的方诚碎步紧随,顾及礼节不敢奔跑,却也是累的够呛,脸上也有几分喜色。 见那对师生激动而来,秦风就猜到定是有关印刷术和县学之事。 近来秋雨不少,几乎隔一天就有绵绵细雨落下,邺城的天气似乎就是如此,连府中下人都听百姓说“九月即为朽月”,意思就是说,每年九月秋雨连绵,连木头都能泡朽了,民众的话头就是这般鲜活,听起来有几分形象的夸张感,让人记忆深刻。 即便天色不作美,这两人还是能够抓紧时间,在有限的好天气里做出了成绩,眼下八成是来报喜的。 见那激动模样,秦风也就没有怪罪于王勋的冒失,带着几分淡笑注目而去。 眨眼的功夫。 王勋已经将恩师方诚甩得老远,一脸兴冲冲地近前,立于走廊边双手捧着书册! “启禀殿下,恩师和属下奉命印制书册,已有数册论语完成,还请殿下过目!” 闻声,秦风即刻近前几步,接过那本书册。 “论语”二字即刻映入眼帘,装订整齐的外表给人不错的印象,期待翻阅开来,只见其中的字迹无比真切,字距也是极为精准,哪怕比起前世的印刷技术尚有差距,也已然胜过了大玄书册数倍。 无论是字迹还是书册的工整,都远非大玄书册能比,即便是秦风偶尔翻阅的供给皇室的书籍,也差了一大截。 赞扬点头之下,连一旁好奇注目的鬼医罗季,都忍不住惊叹出声。 “啧啧啧,这书册的字迹好生清楚,要是被那些书生得到,必会奉为重宝啊!” 罗季这话并不夸张。 书册对于天下文人而言,胜过了一切世俗东西,吃穿用度之类的俗物,与之相比皆可抛弃,古人就曾言,“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”,这话虽然有失偏颇,也足以说明文人是如何看重读书之道。 王勋闻声激动微笑,得到了殿下的肯定和鬼医的夸张,让他心情很是振奋,嘴咧得都快到了耳根旁。 准备抱拳道谢之时,却是听闻身后恩师的脚步声响起,回头望见恩师方诚那一脸的怨气和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,万般的欣喜都压了下去。 急忙侧身相让,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失,低头不敢出声。 见那模样,方诚的脸色才好了几分,也顾不上训诫这个毛毛躁躁的学生,整理了一番衣着,方才神色恭敬地踏前做礼禀报。 “启禀殿下,如今书册已经可以印制了,学堂也改建完成,万事俱备,还望殿下恩县学设立。” 第274章 弘扬文道 “启禀殿下,如今书册已经可以印制了,学堂也改建完成,万事俱备,还望殿下恩县学设立。” 身着素衫的方诚恭敬行礼,高声严正禀报出言。 听着这位文官紧张又期待的声音,在场的几人都有些感触,身为文官,能做到一地县学教谕的位子,从理想而言几乎就是美梦成真。 将来,邺城学子皆出于县学,实在是一件极大的功绩,也足够慰藉多年的蹉跎。 仕途渺茫,确是让人心中酸楚,可若能桃李满园,也是天大的幸事,将来百年之后留名世间,可谓是一大佳话。 亲眼目睹着恩师的严正姿态,王勋不由得神色肃穆,同时眼里充满了期待,师生之情可见一斑。 这副场景,就连一旁的罗老头看得有些感触,即便他不怎么喜欢酸腐的文人,也在此刻露出了一丝欣慰的表情。 邺城这种小地方,近来发展势头凶猛,也是时候让寻常民众看到更多的东西,踏入文道,对于普通寒门子弟而言,无疑是最好的出路了。 众望所归之下,秦风上前扶起了方诚,面带平和地点头应允。 “方王傅请起,邺城建立县学势在必行,如今万事俱备,确是应当开办学堂收纳学子,此事关乎重大,这便定个章程出来。” 沉声一言,几人听得目露欣喜。 就算是为官多年的方诚,一向做事低调,此刻也忍不住面带喜色,心中的激动都浮现在了有些沧桑的脸庞上。 即刻振奋做礼,好似回到了风华之年,紧随着殿下前行,于院中石桌旁静立。 待到殿下落座,方诚就迫不及待地做礼出声。 “殿下,邺城从未有县学,只因长年动荡财力有限,百姓果腹尚且维艰,岂敢奢望读书识字,偶有殷实之家,也将后辈送往州府进学,以求博得功名。” “如今邺城繁盛,百姓生机不愁,长街商铺林立,西城新宅笋出,人人心神振奋,感念殿下深恩,正当兴起之时,当以榜文示于城中百姓,将择日开办县学之事公告四方!” “臣以为,此事刻不容缓,乃邺城大计!” ...... 动情之言接连响起,秦风也是听得连连点头。 这番话语,说得确实得体,也极为附和邺城的现状,哪怕方诚感念提携之恩,在此刻有几分吹捧的嫌疑,甚至还夹带着一丝个人的迫切,但以榜文公示引起关注的做法,确实是从当下的局势出发,还有着不少深意,值得一试。 只是稍加回想,身旁落座的罗老头也为这番话动容,就算有些讨厌文人磨磨唧唧的酸样,也对方诚的做法和为殿下考虑的初衷很是赞赏。 “这倒是个好主意,经由榜文公告而出,将来的好处可是不小啊!” 两人相视轻笑,秦风就在心中打定了主意。 看来,方诚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,才能说出公告四方的建议来,比起仅在邺城的小打小闹,这才是更好的选择。 不过几个呼吸,基本的策略就定了个雏形,在场的都是聪明人,根本不需再多讨论。 除了王勋,听得一脸懵逼。 琢磨了好久,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,只是觉得这种没必要的做法,很是高调,似乎和恩师平日的作风不符,也与殿下的身份有些不适。 奈何见大家都出言赞同,他也不敢驳了恩师的脸面,只能出于忠心,目露忐忑地做礼,悄声疑惑问出话来。 “殿下......” “咱们邺城半县学,是个大好事,理应让城里的百姓都知晓,又为何要公告四方呢......?” 听了这话,几人都有些哭笑不得。 方诚老脸一红,对于这个憨憨学生实在无言以对,罗季也是轻笑出声,抚须摇头地注目而去,满脸就写着“不愧是你”的表情。 三人含笑注目,搞得王勋只觉得自己像个憨憨。 别人还好。 见到罗老头都这副模样,王勋眼里有几分不喜。 殿下自然不用多说,从来不会出错,其中的道理必然清楚,心中一定有考量,恩师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岔子,又是学问高深,也应该有什么计较。 倒是这个罗老头,论起治病救人,王勋自然佩服,可说起文道之事,他一万个不服,无论怎么想,一个整日把屁挂在嘴边的粗俗老头,都不像是懂建立县学的人。 最起码,也该是个读书人,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吧? 学渣王勋越想越是无语,尤其是在看到罗老头那猥琐的笑容,还带有几分“朽木不可雕”的无奈,好似初见时那般让人不喜,当场就气得王勋憋气而对。 “鬼医老爷,你难道也懂这里面的讲究......?” 罗季什么场面没见过,一生阅人无数,只是一眼就看穿了王勋的心中不忿,脸上却是笑意更浓,为这份难得的憨直回怼而去,似乎很是喜欢这份斗嘴的乐趣。 “嘿嘿嘿......” “你这个憨货,连这点道理都不懂?” “想考老头子,也不看看老头子我是谁!老头子我虽然不喜欢文人,这点儿东西还是看得清楚的!” “小子,你听清楚喽!邺城办县学,那就是在弘扬文道,所谓的文道,可不是像你这样的半吊子文人能懂,只有踏入了儒家的文人,才算是步入了文道,弘扬文道教化民众,无论是何朝何代,那都是一件大事,但凡将来有一个邺城学子走向中原,成为儒家弟子,便是一件让后人铭记的大功绩,以榜文公告四方,不仅仅是为了让百姓闻讯前来,也是为了替邺城扬名,为殿下招揽失意人才!” ...... 一番讲述下来,王勋听得眼里都愣了。 他根本就没想到,办县学授课,背后还有着这么深远的意义,甚至和曾经遥不可及的儒家深有关联。 惊异之下,王勋终于是体会到了其中的重大意义,不敢再出声,赔笑点头之际,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笑意,却也是为邺城和殿下感到激动,也为恩师的机遇而庆幸,很快就将这份尬笑变为了欣喜。 谈笑之间,秦风并未再多出言,也没有解释涉及天下文人的印术,顺应着大势所趋,当场定论下令。 “明日,贴出榜文公告四方,邺城将设立县学,无论出身,皆可前来读书进学!” 此言一出,方诚和王勋满眼激动深深做拜! 第275章 文道之门竟在眼前 清晨的长街透着丝丝凉风,往来的百姓和挑夫身影不断。 眼看就是中秋佳节,天气也越来越冷,邺城的百姓却是一如往常的忙碌不断,有清早就在田间劳作的农夫,也有忙活于盐酒买卖的劳力,还有诸多陌生的面孔,从四面八方而来,投入到了火热的生意中,不论挑夫走卒,还是富庶商贾,几乎随处可见。 即便秋风渐凉,人们的热情丝毫未减,经常能听到街上响起的问候寒暄声,充满了欢喜和干劲,邺城的日子越来越好,几乎家家户户都对未来充满了期盼,连外人的投商者都被其感染,行进的步伐里轻快无比。 车水马龙,一片熙攘。 在一片欢喜振奋中,自东城门而入的中年书生孙文台显得格格不入,不仅是因为他那身素净的儒雅青衫极为显眼,还和他失魂落魄的沉闷步伐分不开干系。 相比于寻常人的精神抖擞,这个书生从内到外都很特别,一群泥腿子中间冒出个俊秀文人,总归是无法让人忽视的。 可众人哪里知晓,孙文台重回故乡,心里却是苦闷万般,秋闱落榜的酸楚,不断酝酿在心间,即便是和熟悉的乡亲打着招呼,也让这个文人难以释怀,甚至有些尴尬,全无了往日文人的骄傲。 “哎呀,孙秀才回来了啊,在凉州城求学可还好?” “尚可......” “啧啧啧,你瞧瞧人家读书人,就是不一样啊,将来肯定能做大官哩!” “刘兄谬赞了......” “将来孙秀才成了大官,要是能留在咱们邺城就好了,追随着北王殿下,将来必定能光宗耀祖,真是几辈子都羡慕不来的福分啊!” “额......诸位有礼,小生离家已久,先行别过。” ...... 路过的乡亲聊得正投机,突然见到孙秀才落寞辞别,心生诧异也是不敢多问,只得一脸茫然地就此别过,眼望着这位邺城的文人进城。 他们哪里知道,自己好心的赞誉和羡慕,在此刻听在孙秀才耳中,只会令他感到羞愧,并无一丝一毫的欣喜。 少小离家求学,历经数次赴考,今年再度落榜,这里面的酸楚,绝非他人能够理解,孙秀才自问聪慧不输于人,却因年少时的困顿,邺城也很是破落,他的文道之路极为艰难,只能远走他乡努力求学,拼尽了一身的本事才走到秀才的地步,已经是邺城几十年不出的人才。 但好像,也只能止步于此了...... 若是他能自幼步入文道,拜入一位先生门下,熟读经典饱学大作,未必不能挂榜荣归,甚至是在明年春日,前往京都,与天下学子一争高低,博取功名报效朝堂。 三年的努力,再度化为了飞灰,令孙文台失魂落魄,不敢和乡亲们多言,满腹的憋屈和无奈,只能悄声咽下腹中,低头前行心如刀刺。 即便,身旁有不少人激动出言,甚至连一些妇孺都快步走过,始终都没让这位落寞的文人抬头相望。 “乡亲们!县衙有榜文贴出来了!” “又有榜文?!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,咱们赶紧去瞅瞅!” “死鬼!你连大字都不识一个,看什么榜文,莫不是又要借机跑出去,丢下这些活计去厮混?!” “哎呀,你胡说什么啊!老子不认识字,难道全邺城还没个认字的了?县衙贴出榜文,一定有什么事,万一又是殿下恩泽邺城,像种高粱那样的美事白白错过,岂不可惜!” “啊这......夫君说得是,是奴家不对......” “嗨,说这些干什么,赶紧去看看吧!指不定多少人都已经到了跟前,迟了就后悔莫及啊!” “哈哈哈,这两口子倒是好福分,靠着殿下的恩泽,竟然比起曾经恩爱了不少!” “哈哈哈......” ...... 一片欢喜中,四周的百姓都向着城中的县衙而去,男女老幼皆是面带希冀,说不出的激动和期待。 不过短短半年,北王殿下的声名和威望就到了如此地步,就连曾有听闻的孙文台都有些呆滞,眼望着人潮用过身旁,这才注意到了商铺林立的长街,繁华得有些陌生,只能依稀见到记忆里的影子。 真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啊。 可无论众人如何激动,无论邺城变成何等模样,他只是心中欣慰,都已经难以去在意,感慨一撇,就落寞低头而行,仕途无望,寻常百姓的恩泽也和他无关。 这一生,终究是充满了不甘。 百姓们早就一窝蜂般地先前涌去,几乎无人在意这个书生,激动前行间笑谈不断,眨眼就来到了县衙门前。 墙上的榜文大字清楚,四周的衙役神色严肃,父老乡亲们瞅得一脸激动,转眼就有近千人的场面很是热闹。 可直勾勾瞅了老半天,很多人都看得一脸懵逼,只是满眼期待地傻笑,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,身为最普通的平民,能有人认几个字就不得了了,连在一起已然超出了学识的范围。 “奉......下......令,什么什么文什么什么......” 偶尔响起艰难地认读声,听得人都是一脸懵逼。 大眼瞪小眼了半天,才有前列的几个汉子向着衙役拱手赔笑请教起来。 “几位官爷,劳驾一问,这榜文上说得都是什么事啊......?” 出声的汉子很是普通,一身布衣草鞋,羞红的面容里有些窘迫,去也难掩眼里的期待和好奇,身旁乌压压的人群同样如此。 或许连他们都没意识到,曾经敬畏远离的官府榜文,在几个月的时间里,就变得让人感到亲切和激动,那份敬畏仍在,却是多出了不少的感恩之情和期待。 随着问话声响起,哪怕百姓们一脸激动,也是马上安静下来,注目而去的眼眸里满是期盼和好奇,笑意挂满了所有人的面容。 面对乡亲们热烈又尴尬的注视,衙役们也是看得脸露亲近,领头的中年汉子抱拳笑答出声。 “老哥客气了,这榜文是殿下发出的,大概是说咱们邺城以后就有县学了,只要想读书识字的人,都能进学堂,无论出身和年纪!” “最重要的是,咱们邺城的学堂,几乎不用交钱!” 这话一出,满场的百姓都呆在了原地,一脸的笑意竟是瞬间僵在了脸上,难以言表的震动从面容里突然惊现! 甚至于,就连毫不关心的孙文台路过之时,也被这朗声之言震动浑身一颤,猛然抬头注目,望向黑压压的人群,眼眸为之发颤。 耳畔回想着激动的话语,连他死水般的心境,也在瞬间开始波澜起伏。 邺城要有县学了,甚至还不用交学资?普天之下,从未听过有如此好事,心心念念的数年的文道,竟然就在眼前? 这怎么可能呢! 第276章 万民震动 文道之门竟在眼前......? 孙文台惊得一脸呆滞,傻站在原地望向了左侧乌压压的人群,神情与寻常百姓一般无二,全无了读书人的风范,更像是毫无见识的无知傻子。 他四处求学多年,受尽了不少冷眼,也有过迫于财力的卑微过往,一直苦学不敢懈怠,对于文道的向往从未动摇,自然也深知其中的艰难。 今日落寞回乡,心中已然有些绝望,连与乡亲交谈都心有顾及,很是在意文人的脸面,此刻却是惊得呆立原地,半天没有动作,一双眼眸直勾勾望向拥挤的县衙门前,毫不在意身旁人如何看待,心头唯有震动。 不过几个月的光景,邺城风貌大变,甚至还要开办县学,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事情,更夸张的是,经由衙役之口,孙文台还得知了邺城县学不用交学资! 这等惊世骇俗的话语,连他听了也深深为之震惊,四处求学多年,从未听过何处的书院,会不收学资! 求学数载,花费用度不知多少,孙文台即便省吃俭用,几乎将所有的用度都仅放在了书册和纸墨上,也已经是常人难以承受的代价,可与那登门都未必能见一面的先生相比,这点花费根本算不了什么,动辄几十两的学资根本不是谁都能有,也正因如此,孙文台难以拜入名师门下,费劲了半生心血,也只是博得了秀才的功名。 眼下即将开办的邺城县学,竟然不收学资,这话简直是犹如晴天霹雳! 天下间,竟有如此的好事?! 震动蔓延眼眶,心如死灰的孙文台也难以压抑万分的惊讶,难以自控地向着人群走去,万分急切地垫脚望向榜文。 奈何,邺城百姓太过热情,眼前已然有近千人,身形单薄又不高大的孙秀才,就算努力再三,也难以望得榜文全貌,震动和好奇愈发明显,心里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! 连见惯了书院学堂的孙文台听了此事,都惊讶万分,他眼前的邺城百姓就更是如此,几乎人人都被震惊得目瞪口呆。 平民百姓哪敢想读书认字这样的事,能吃饱穿暖已经是梦一样的日子,此刻听到不用学资就能读书,心里止不住地剧震难平! 他们是不敢想望,可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过上好日子? 听闻着不用交钱的话语,一种大胆的想法几乎瞬间在多数人的心里涌现,千百人呼吸都有些急促,死死地望向了衙役! 面对着无比安静的场面,无数目光瞬间聚集,一种骇人的压力直扑而来,方才领头问话的中年农户也被感染,忍不住心中的躁动。 壮着胆子问话出声,眼里有几分犹豫和无奈。 “官爷,殿下开办学堂不收银钱,这等恩德,我们就是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啊!” “可是......那笔墨纸砚都是金贵东西,咱们就是个庄稼汉,要不就是卖劳力的脏汉,殿下的这份恩德,咱们......咱们也是不敢想望......” 谁知衙役们听了这话,却是朗声大笑。 “哈哈哈,这榜文都写得清清楚楚,但凡咱邺城人,去往学堂念书,用功进学的可以得到书册,学业有成的还能有笔墨恩赐呢!” “殿下这般大恩,你们竟还想着这些,真是生在福里不知福,传出去要被笑话哩!” ...... 衙役的话语一出口,满场齐齐震动。 之前还惊得悄无声息的千百人,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震动,猛然地热议出神,炸响在了县衙门前! “不收钱也就罢了,竟然还送书册和笔墨?!” “嘶......我可是听说,书册很是金贵啊,一本就要几百个大钱!” “几百?呵呵,不才在下有幸买过几本书,每本都价值一两银子!” “我的天老爷!” “这岂不是说,咱们邺城人的娃儿,今后都能去学堂念书,成为一个读书人了?!” “殿下这是......这是天大的恩情啊!” “真的假的!?老汉不识字,这种大事,你们可别乱说啊,万万不能让殿下的声名受损啊!” ...... 一片震动之下,无论男女老少都为之惊叹不已! 性情淳朴的劳苦百姓们听闻这等好事,当场就被震得不轻,脸色涨红的热议充斥着四周,却也不敢忘记殿下的恩德,甚至有些不敢相信,这种好事真的会发生。 士农工商的阶层观念,在普通人心中根深蒂固,有机会踏入文道,对于普通人而言,简直就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。 此刻,所有人都惊得神色大变,连外来的商贾,也未这种惊人之事而感慨不已,甚至对于身边的普通百姓,眼里有些难以言表的羡慕! 眼看,不少人都开始质疑此事,甚至就连个别识字的人出面解释,也被怀疑,衙役们实在有些头疼,心中感同身受,却也是有些哭笑不得。 百姓们实在太淳朴了,面对着天大的好事,无比感念殿下的恩德,却是不敢去占这个便宜,甚至不敢相信会有如此好事,本分和敬畏,几乎刻在了骨子里。 莫说眼前的老少爷们儿,就连他们自己,在贴出榜文的瞬间,也惊得心里咯噔作响,久久难以平静。 心中的激动暂且不提,眼看这局面愈发混乱,争吵声不断响起,甚至有人开始为殿下的名声着想,怀疑事情的真相,衙役们也是目露急切。 奈何,他们无论如何解释,百姓们始终不敢相信这等大恩。 急切环视中,中年衙役总算是看到了一个颇有分量的读书人,眼里一亮,连忙伸手安抚着激动难平的乡亲们,高声指向了人群外围! “乡亲们,乡亲们稍安勿躁!” “此事确是千真万确,我等都是邺城人,又是邺城的衙役,深受殿下恩德,岂敢在这里胡言乱语?要是这样,我们岂不是猪狗不如了!” “乡亲们若是不信,可让孙秀才上前读一下榜文,是真是假自有分晓!” 孙秀才?! 邺城多年来唯一的秀才名号响起,立刻就镇住了不少百姓,高声赞同之时,齐齐向着外围注目而去,果然见到了那文人气度十足的中年秀才! 面对着突然的关注,孙文台脸色窘迫,可当他看到一双双眼眸里的期待和惊疑,也是同样心中动容。 拱手向着四方做礼,就打起了精神大步向前,走过让步的父老乡亲,立于县衙门前亲眼目睹了榜文,眼里的震撼溢于言表! 回眸望着急切的各色人群,孙文台惊叹出言,话语中感慨万千! “这榜文,确是如诸位官差所说,邺城将要开办学堂,不收学资,不论出身,不论年龄,苦学上进者,人人有书册相赠,品学兼优者,还可得赠笔墨纸砚!” “殿下大恩,有如再造啊......” 满目的震撼之中,百姓们激动得热泪滚落,县衙门前震响无比,感念殿下的作拜之声震动满城! “殿下大恩,有如再造!” “殿下大恩,有如再造!” “殿下大恩,有如再造!” ...... 面对万民动容俯拜,外来的商贾和各色人等,也被其深深感染,感念着北王殿下的再造之恩,心受感染目露崇敬,对于邺城的百姓羡慕不已,随着人群深深做拜,眼里兴叹难平! 不过几日的功夫,此事传遍了临近几县,震惊数万人,北王之名令时下文人惊叹,不乏闻名远道而去者...... 第277章 北王这是要起势了 京都。 朝会过后,百官恭送圣驾,而后自天玄殿散去,含笑言谈间风度非凡,锦绣官服各色醒目,一派威严强盛之景。 在天枢殿二楼台阁。 遥望着百官离去身影,大玄皇帝秦霄负手而立,身着龙袍气度惊人,多时不见有任何异色,直到百官身影消失,方才淡然出声。 “两位爱卿,天下贤能可都在朝堂之中了?” 闻声,恭候多时的南疆大元帅萧任和当朝宰相赵文璟齐齐做礼。 “启禀陛下,臣以为如此。” “臣附议。” 萧任正在盛年,不足五十身居南疆大元帅,看似只统帅南域五州兵马,却是实打实的大玄第一统帅。 自从老元帅苏震方隐退,中原三州也归由他统帅,在如今仅剩两大统帅的大玄,萧任占据了明面一半的军力,风头正劲。 面对陛下突然的问话,即便不知真相为何,稍加思索之后并无特殊之处,他也就照着心中之念禀明,敬畏的神情里没有丝毫犹豫。 相比之下,老宰相赵文璟就显得低调了许多,只是恭敬的出声附和,并无任何特别的见解。 在两人一语过后,皇帝陛下不再出言,转身而望。 打量着大玄如今的文武之首躬身做礼,眼里竟是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,即便这抹神色不可能被任何人看到,也是极为罕见的。 回想着张之栋的神奇之处,至今还让这位霸主心有疑虑。 几息过后,负手沉声出言。 “朕以为,并非如此。” 此言一出,萧任和赵文璟都心中狐疑,皇帝陛下绝不可能随意说出这种话,今日召见他们,似乎是有深意啊。 沉吟之际,两人再度齐齐做礼。 “微臣,恭敬陛下教诲。” 面对着两人毫无纰漏的答话,皇帝陛下没有丝毫情绪显露,微微摆手,方才再度望向了恭敬颔首而立的萧任。 “萧元帅,你可知凉州都督张之栋?此人如何?” 张之栋? 陛下怎么会问起这么一号人了。 按理而言,此人是凉州都督,归属于北方,理应不属于中原和南域的辖制。 莫名一问,让大元帅萧任心里愈发纳闷,刀刻般的面容却不见有异色,即刻干练抱拳朗声应答。 “启禀陛下,微臣当年与此人追随陛下同征吐蕃,只知此人勇猛善战,倒是一员将才,如今身居凉州都督要职,不负当年军功。” 皇帝陛下微微点头,对于这种客观的见解,并未有任何的意外,勇猛善战四个字,也确是印象中的张之栋。 可仅是如此而已么? 一个能撬开吐蕃蛮夷硬嘴的人才,仅仅只配勇猛善战的评议么? 也不尽然啊。 萧任年富力强,行军打仗战力非凡,能镇住南越百族,可惜终究还是少了点火候,连曾经相处过的武将都没有看透,比起老元帅的毒辣眼界,还是有些差距。 负手前行,皇帝陛下再度问出声来。 “赵丞相,你以为如何?” 两人恭敬相随,宰相赵文璟再闻问话,各自的心里都有了几分慎重和惊疑,对于张之栋的名号,有了几分主意。 面对一再的问询,银发似锦的宰相赵文璟不露异色,恭敬做礼应答。 “启禀陛下,张之栋乃凉州都督,为寻常武将出身,老臣不甚了解其人,也只知其勇猛善战,还望陛下恕罪。” 闻声,走下楼阁的皇帝陛下微微点头。 “宰相言重了,不过是朕随口之言而已,无需在意。” 老宰相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,或者说是像几十年以来的中庸,比起萧任的锋芒,这位老臣更为内敛,也更老奸巨猾啊。 一番话说得挑不出任何毛病,几乎做到了十全十美的地步。 武将? 这明显的字眼,无非就是在说,张之栋出身行伍,如今又是一方军将,不归属于文臣之列,他一个宰相自然不了解。 上来就找足了借口,即便是真有什么事,也怪罪不到头上,稳健得常人难及。 在这种开场过后,已经很难再去深究对错,而后这位宰相又是附和了大元帅萧任的话头,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应,给足了对方颜面。 甚至于在最后,还为了稳妥起见先行告罪。 到底是文官之首,还是那般的老谋深算,处事的中庸之风丝毫不变,无论遭遇何事,从未表露出明显的态度,也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。 慢步前行在天枢殿中。 皇帝陛下秦霄神色淡漠,对于两人的回答并没有丝毫的满意,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失望的,可他也深知,此事全然怪不到两人的头上。 无论是萧任,还是宰相赵文璟,所说之言与他的见解一致,真假暂不深究,起码也是没有任何差错。 皇帝会错么? 天下之主,绝不可能会有丝毫的错误。 这种自少年时就坚定的信念,在经历了无数影响天下大局的动荡过后,始终没有丝毫的变化,只是变得无比坚定。 可在近来,皇帝陛下却是有些不悦。 他眼里有勇无谋的张之栋,做到了当朝名将都无法做到的奇事,碾压了他手中最强的情报组织罗网。 甚至于,此刻连文武之首,也似乎没有看出这份惊人的才学。 就连他私下,命罗网查探,竟然也没有任何特别的收获,那个满脸络腮胡的武将,似乎真的只是勇猛二字就足以概括。 到底,真相如何? 是一时的误会,还是这位武将长年藏拙,实则是一个智谋过人的大才?若此人长年深藏不漏,又是何为? 种种疑虑涌上心头,令皇帝陛下心中有一丝的不适,绝不会错的霸道帝路,似乎出现了一些令人不悦的插曲。 淡然落座,天枢殿的气氛很是凝重。 大元帅和宰相静立大厅之中,不敢再有丝毫言语,心中却是对于张之栋的名号,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 就在静候帝令的时候,殿外响起了宫仆的通报声。 “启禀陛下,姜太傅自凉州归来,求见陛下!” 顿时,两位重臣心头一惊。 原来多日不见,姜太渊竟然是再度奉命去了凉州,短短数日以来,这位天下文宗之首,已经去过了凉州两次! 今日,陛下又问起张之栋,那个不引人注意的一州都督,也是身处凉州! 种种巧合同时叠加,两位重臣心中不由得想到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真相,想遍了区区凉州,能让当今陛下如此在意的,似乎只有北王啊。 无论如何,那位殿下始终都是皇室血脉。 这...... 该不会,北王殿下得到了陛下的在意,从此要起势了? 第278章 陛下果然在怀疑 “启禀陛下,姜太傅自凉州归来,求见陛下!” 天枢殿外响起悠长通传声,殿内两位重臣心中震荡。 凉州! 姜太渊多日未在朝中,他们早就心有猜测,对于那位文道大宗师的一举一动很是在意,此刻听闻凉州二字,一切的猜测好像都了答案。 区区凉州,除了曾经传来的小胜捷报,近来再无任何值得关注之事,能让当朝太傅奉皇命远赴,唯一的可能,就是那位曾经惊才艳艳的七皇子。 那位皇子,终究还是让陛下记挂着! 这种惊人的讯息浮现脑海,无需更多的言语说明,宰相赵文璟和南帅萧任都是心中一沉,静候之间听闻陛下的沉声之言,心绪更是变得复杂无比! “宣!” 只这一个字,两人竟是听出了几分罕见的期待。 这种情绪,出现在陛下身上,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,他们都是当朝重臣,对于陛下的性情略有了解,当年陛下亲率数十万大军北伐,斩获蛮夷无数,也未见有过这般期待和急切。 听闻着门外传来的脚步声,两人的心中惊疑渐起,本就好奇的心思,随着那轻微的步伐声不断地纠缠起来。 “沙......沙......” 轻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两人的心绪也难以平静,立于两侧静候皇命,余光撇去,果然是姜太渊身着紫服而来。 身后,还有锦衣龙骑卫队长童刚! 只此一眼,赵文璟和萧任心里的好奇就愈发浓厚,甚至有些惊异渐渐滋生出来,他们心中的猜测,似乎已经成为了真相。 若非和北王有关,若非有极为重要的事,绝不至于连锦衣龙骑都同行,如此大事,他们居然丝毫不知情。 到底,凉州发生了何事?! 在两人的震动之下。 姜太渊神色如常,童刚目露意外,似乎没想到当朝重臣都在天枢殿中,却是不敢失礼,随着姜太傅齐齐做礼,向着龙案躬身拜见。 “臣,参见陛下!” “微臣禁军中郎将童刚,拜见陛下!” 大玄天子秦霄端坐龙椅,望着齐齐做礼的两人,身上还有几分远道回京的风尘,心里略微欣慰,期待地含笑注目,丝毫不见外在场的其余两位重臣。 “姜太傅,童将军,平身,此行劳苦了,可有收获?” 闻声,姜太傅缓缓起身,再度做礼进言道:“启禀陛下,臣奉命前往凉州,幸不辱命,将一干污吏查处,凉州盐运副使张翠峰等人俱已认罪,不出数日便可押往京都。” 一问一答间,赵文璟和萧任都听得仔仔细细。 原本心中的好奇,在此话过后好似消散了不少,贪官污吏之事,他们并不会觉得有什么稀奇,倒是对于姜太渊的此行,以及陛下今日的意图,感到了一丝不安。 还不等他们多加细想,姜太渊的沉声之言就让他们心潮奔涌。 “臣查办凉州盐政贪腐一案,痛心于污吏之过,更震怒于奸商之黠,凉州首富宋雨才仗势欺人勾结贪官污吏作恶多时,已被臣就地处斩,其余从犯也已交由凉州刺史处理,绝不姑息!” “此行查探盐案,臣深感震怒,同时也有两大收获,令人心中安慰。” “一为此行所见的新盐,此盐品质超绝物美价廉,将来推行天下,可解百姓困盐之苦;二为凉州一众忠直之臣,不屈奸商淫威,全心为民报效皇恩,方得以保全了新盐,免于落入奸商之手,为天下万万百姓谋得了恩泽,凉州刺史薛青云,凉州都督张之栋,以及盐运使胡维宣,俱为难得的人才功不可没,老臣恳求陛下重赏廉臣,以彰其功!” ...... 一番真挚正气一言,响彻了恢弘无比的天枢殿。 亲耳听闻着这番话语,即便是同行归来的童刚,也感到了莫大的震撼和敬佩,姜太傅之言确实不虚,可若是让他禀报陛下,断然不敢说得这般直白利落! 毕竟,宋雨才曾是宋家出身,这番话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,甚至还有几分暗示的意味,任谁听了,都能品出宋家之人如何嚣张,竟敢无视官纪国法,妄图染指关乎百姓福祉的大计! 这简直就是在抽宋家的脸啊...... 童刚立于身后做礼,听得心中压力倍增,同时也对姜太傅感到无比的敬佩,高大的身形纵然有些佝偻,文人风骨却依然傲立! 心中震荡之间,童刚也铭记职责,紧抱双拳做礼附声! “启禀陛下,太傅之言一切属实!” 先后之言响起,天枢殿突然沉寂,哪怕还有回响,却是无人再应声,就连宰相和南帅,也惊得静立不敢擅自出声,比起在朝堂之上还要慎重数倍。 这番话,信息量实在太大了! 整治污吏,诛杀奸商,全然不顾及宋家的脸面,甚至还提出了几位并不怎么让人注意的官员姓名...... 这一切,就好像在预示着风雨将至啊! 不过几息的时间。 两鬓泛白的赵文璟坦然静立,动荡的心间却是已经难以如常,回想着前些天宋家突然的公告天下,竟是与此刻的禀报内容不谋而合。 到底出了什么事,宋家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让步? 宋家之人接连命丧,绝对不是个意外。 一次可能是偶然,两次就没有那么巧合了,而且还都是发生了凉州地界。 嘶...... 多年韬光养晦的陛下,似乎正在展开一场谋划多时的棋局,首当其冲者,就是八大世家之一的宋家。 惊人的念头涌现脑海,赵文璟陷入了沉默之中。 甚至于,大厅左侧静候的萧任,也在此刻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氛,谨慎地静候不语,没了以往的张狂。 世家之人获罪身死,官员贪腐押送京都,这些事本就罕有人知晓,此刻却是在他们耳旁响起,不多不少唯有他和宰相赵文璟。 陛下是在警告啊...... 这些年来,他们和世家往来,甚至是朝廷众臣与世家有所交际,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,陛下从未过问。 但从今日起,一切都不同了。 而这一切当着他们的面道来,自然就是说给他们听的,如果陛下不愿,他们绝不可能第一时间得知此事。 这份隐晦的用意,也说明了陛下对他们不仅仅是有警告,还有几分怀疑,一举一动今后务必要小心万分。 无需一言,宰相和南帅已是压力倍增。 无论他们如何显贵,拥有何等惊人的权利,就算能够俯瞰整个大玄,也不敢在陛下面前抬头。 安静的天枢殿沉寂数息,好似平和无比,却暗藏汹涌,惊得文武之首都不敢擅言,童刚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。 沉浸在这微妙的气氛中,唯有皇帝陛下依然云淡风轻,好似任何事都没发生过,毫不在意众臣的反应。 平静望向了姜太渊,眼中只有期待。 “姜太傅,新盐秘方现在何处?” 第279章 七皇子遥遥领先了 “姜太傅,新盐配方现在何处?” 皇帝陛下沉声相问,姜太渊即刻从怀中拿出一封密信双手奉上,经由大监常礼查看,再亲自递交,方才转交于陛下手中,全程极为细致。 接过躬身奉上的密信,皇帝心里期待更甚。 扫视了一眼信封上的龙纹印泥无恙,显然从未被人先行查看,皇帝才缓缓拆开信封,一种多年未有的期待和兴奋,在心头蔓延开来。 数年以来,执掌天下的他见过了无数的珍宝,也经历了一切能够想象到的繁盛,天下的一切,几乎都不会让这位霸主心有异动。 然而,此刻正在拆开的小小信封,却是关乎到了天下百姓吃盐的大计,一旦此事能够有了着落,百姓就不必苦于盐价,对于大玄江山意义重大。 自从见过了新盐之后,皇帝陛下就难以释怀,日日念及那珍贵无比的食盐,甚至密宣了几位盐政司的官员,也看不出所以然来。 直到今日,终于能得到那向往已久的秘方,恩泽天下的成就感和造福苍生的喜悦,隐隐地在心头开始蔓延。 不自觉间,皇帝陛下手中的动作都小心了几分,拆开密信的过程很是谨慎,连心跳都悄悄地加速了起来。 这一封信,价值胜过了万余雄师! 直到破开印泥拆开信封,亲眼目睹了那多日未见的笔迹,皇帝陛下的眼里竟是浮现出了震撼之色,罕见地流露出了激动和惊疑。 “取矿盐,溶于沸水,待到......” 寥寥数笔,在他的眼中看来是那么简单,所用的东西也是随处可见,原料居然也是矿盐那种罕有毒性的土物! 一眼扫去,皇帝陛下的眼里满是诧异,通读下来,愈发感到了离奇。 明明是有毒的矿盐,为何经过这层层手段,居然能变成了白如雪的神异新盐,这等技艺,简直就像是仙人技法,根本不可能是俗世出现。 皇帝秦霄死死地盯着手中书信,眼眸里浮现了惊疑和疑惑。 他身为天下之主,无论如何稀奇罕见的东西,都早就厌烦了,也知晓无数秘闻,甚至有着掌握整个大玄风吹草动的罗网。 可在此时,他懵了。 无论如何,这位帝王也无法想象,毒物竟然能变成了食盐,而且还是绝世罕有的宝盐,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缘由?! 若说这配方是假的? 并不可能。 秦风是个极为聪慧的人,他的儿子里面也算是佼佼者,即便秦霄不愿承认,也无法否认这一事实,如此聪慧的人,是绝不可能罪犯欺君的。 至于以毒盐害命的蠢事,就更不可能了...... 种种困扰酝酿心头,对于朝中大事信手拈来的皇帝陛下,此刻陷入了困境之中,彻底地被眼前秘方震住,良久再未出声。 这种情形,等得赵文璟和萧任心中费解。 一张配方而已,不至于如此吧? 直到数息之后,皇帝陛下的问话方才响起。 “姜太傅,这秘方可是秦风亲手所写?” 面对这种问话,姜太渊知晓陛下是在怀疑真伪,以他对北王的了解和当日的约定,真假自然不用怀疑。 虽然他没有亲眼目睹,但这种极为宝贵的秘方,是很难被第二个人得知的,况且将来还要被陛下亲阅,绝不可能代笔。 即刻,姜太渊严正做礼应答。 “启禀陛下,秘方确是北王殿下所写。” 皇帝陛下盯着太傅几息,见其神色如常,方才缓缓点头,眼里的震动一闪而逝,收获重宝的喜悦渐渐浮现在了面容。 这配方,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,所用的东西都是常见之物,简单到了人人可为的地步,以此方真的制出新盐,必将是前所未有的功绩,天下万民再也不用苦于盐价了! 宝物,真是宝物啊! 心中的激动逐渐升腾,皇帝陛下略有欣喜,看到那熟悉的字迹,眨眼就又恢复了常态,将秘方缓缓装入了信封。 轻轻呼了一口气,问出了惊人之言。 “秦风愿意交出此方,想必太傅已经与他商定了条件吧,他想增加的封地有几县?” 增划封地?! 仅这四个字,瞬间就让其余人喉间一紧! 在场的官员,品阶最低也是如童刚这般的禁军翘楚,对于朝中的动向和局势,可谓是清清楚楚,也很了解,增划封地意味着什么! 一旦北王真的增划封地,那可就掌握了官员绝不敢想的实权,自制一隅,军力和财力都会大涨啊! 如今太子之位还未定,北王居然要被增划封地,得到了更大的权利。 这种事,对于一个向来不被看中的没落皇子而言,是根本不可能的,眼下竟然实打实的发生在了所有人眼前! 也就在此刻。 多日未被提起的北王二字,再次浮现在了宰相和南帅的脑海中。 全程静立的他们,也忍不住眼眸微颤,对于陛下的突然将恩,感到了难以置信,同时也对于那所谓的秘方,产生了巨大的好奇。 究竟是什么盐的配方,能让陛下愿意付出这种条件?! 心中动荡的静候之下,天枢殿静得出奇。 唯有姜太渊中气十足的声音缓缓起来,震得众官员头皮发麻! “启禀陛下,臣斗胆,奉命代陛下于邺城县定论,以凉州南域六县,包括陇县在内,换得新盐秘方,共计封地两百万顷!” 嘶......! 这话一出,皇帝陛下眼眸微眯,其余众官当场震动,就连大元帅萧任,都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! 他是南域大元帅不假,也统帅着近三十万兵马,可从没敢想过获地封王的待遇,起码没敢表露出来。 此刻听闻这种话,心得不自觉地发颤! 两百万顷...... 这六县之地,可是有着足足两百万顷,那就是将近三千万亩啊! 即便塞北多是河谷,其中三川河流占据了多数,只有少量农田用以耕种,这广阔的幅员只有极小部分可用,但也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幅员! 毫不夸张地说,西域某些小国,也就不过如此了! 如此广阔的封地,足足比起原先的小小邺城大了十倍不止,不仅治下会多出丰饶的土地,数倍的人口更是难以忽视的力量啊! 如果真的得到了这块封地,北王就将成为实至名归的北王,手中握有的军力和财力,是绝对归属于北王所有,某种意义上而言,明面实力必将超越了当朝任何个人臣子。 眼下太子之位暂定,其余皇子即便尚有声势,也只是暗中异动偶有摩擦罢了,没人能拥有这样的实力。 说破大天,除了不确定的未来和尊贵的身份,诸位皇子并没有任何过于惊人的权利,还处于前路未知的所谓尊贵之中。 一旦将来帝位确认,这位尊贵未必还能存在。 而就在这种微妙的局势下。 曾经不被在意的落寞七皇子,竟然要得到足足两百万顷的封地,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姿态,遥遥领先诸位皇子?! 这不可能吧......? 姜太渊竟然说出这等话语,全然不像往日行事作风! 突然异变震得萧任神色发愣,宰相赵文璟也是手心冒汗,全然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声音,只是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姜太渊! 第280章 当今大玄第一位亲王 南帅萧任眼里发愣,宰相赵文璟神色严肃,几乎在同一时间缓缓注目,双目不眨地望向了姜太渊,心中的震动似乎难以压抑。 不合常理...... 姜太渊的所作所为,实在是不合乎常理! 以姜太渊的身份和以往而言,这位文道大宗师是天下文人的典范,又有当朝太傅,一言一行极为看重礼节,绝不可能有任何的失礼之言。 今日,这位帝师竟然,敢于当着陛下的面说出增划封地的进言,而且还是足足六县两百万顷的封地! 这已经不是说是失礼,甚至是有了僭越之嫌! 姜太渊竟会说出这等话,实在令人难以置信,即便他有着陛下的授权,甚至有着锦衣龙骑同行,说明了权利超乎想象,商定封地之事必然得到陛下恩准,可方才之言已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见! 任何一位皇子,在如今的大玄得到这样幅员广阔的封地,依照封地大小而言,那便会成为唯一的亲王! 亲王便是最高阶的君主,是皇室能得到的最高爵位,仅此于皇帝陛下,依大玄律,亲王拥有自立朝堂以自制的权利,军政自主,护卫甲士少者三千人,多者至万九千人,隶籍兵部。冕服车旗邸第,下天子一等。公侯大臣伏而拜谒,无敢钧礼。 如今太子之位未定,任何皇子得到这种封赐,就将握有惊人的实权,根本不是其余皇子能够相提并论,在明显上的势力眨眼就会天差地别。 无论如何才学惊人德行优良,在实打实的碾压权势面前,一切都将会显得虚浮缥缈,哪怕天命加身,就算将来另有人得到太子之位,登基也会遭遇巨大的挑战。 这一番进言,分明是在不遗余力地推出北王,要将这位落寞多时的皇裔,推到不败之境,推到其余皇子都只能忌惮的地步! 姜太渊这一手,实在是莽撞得骇人,又突然得令人猝不及防! 只是听闻这话,在场的三位官员全都惊得呼吸一滞,目露惊异地悄声而望,本就谨慎的心神,瞬间绷紧! 天枢殿,已然蔓延着让人窒息的压力。 连静候龙案一侧的五大监之首常礼,也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态势,温顺地静立一旁,愈发地收敛了气息。 在这种极度的沉寂下。 皇帝陛下轻声的言语响起,本该难以被感知到的细微异常,也在不断地放大,随着陛下之言回响大殿之中。 “常礼,取凉州地图来。” 这话语很是平静。 原本任何时候响起,都不会让人听出什么异端,但是在这种局面下,在场的都不是等闲之辈,又极度绷紧了心神,也察觉到了那一丝不甘。 陛下...... 似乎并不愿就此封赐北王六县之地? 难以确定的猜想只是浮现,两位当朝一品大员心中好像有了几分释然,这才像是陛下曾经的态度,毕竟七皇子当年在京都,就不被待见,如今怎么可能突然获封足足六县之地。 极为默契地,两人暗暗心里舒了一口气,恢复了几分沉稳之色,回想着近来的微妙变化,却是不敢马虎大意。 身居高位固然享尽了尊荣,也是如履薄冰,尤其是在这种众龙夺嫡的汹涌暗流之下,没人能够泰然处之啊。 亲身处于这种权利巅峰阶层集聚的场面,听闻这等惊人秘事,童刚早就感到了胆战心惊,也终于有了一丝丝体悟,感受到了君威的可怕。 纵然他眼前的三人,都是大玄朝堂的巨头,面对着皇帝陛下,仍然只能谨小慎微,这就是君臣之别。 颔首静候大厅,童刚心中的异动和打算,关乎被北王的所言所闻都在此刻埋于深处,不敢再有任何想法,渺小如他,岂敢在陛下面前出言。 不过数息的功夫。 几位宫仆抬着巨卷踏入了天枢殿,缓缓打开丈余的巨卷,大玄国土绘制其中,天下山川尽在眼前。 而后悄声退出,不敢妄自留于殿中。 皇帝陛下起身走下龙台,在众臣的颔首礼让下立于地图之前,细细地观看着打下了的万里江山。 似乎长年不曾征战,这位霸主竟是生疏了几分,沉声出言问询。 “陇县在何处?” 身后静候的南帅萧任即刻近前,先行做礼,而后鹰眼扫过地图,伸手指向西北凉州所在的西南方。 “陛下,此处即为陇县!” 皇帝陛下淡漠撇去,细看之下微微点头,其余众人也悄声相望,却是不敢僭越,只敢远望,无人敢近前。 可就是这般远望,众人的眼里依旧震撼不已。 只见那狭长的凉州地境犹如左手掌,邺城先如拇指般向西而出,陇县和其余几县都与邺城县相接,这七县的幅员,竟然足足占据了近半的凉州! 不看则已,惊人的封地即便夸张,还能让人有些沉稳的心境去面对,一看之下,所有的话语都在瞬间消散,满眼只有那清楚无比的地图! 一州近半的沃土,尽数归于封地,如此情形看在眼里,没有人还能够做到泰然处之,即便是大玄开朝百余年,也罕有此等封地! 真要是增封六县之土,北王必将成为大玄第一亲王,瞬间就后来居上,将其余皇子压在了一旁! 一如当年,七皇子出声卑微,硬是靠着文武双全之名,震动了整个京都,连百姓都赞叹连连! 震撼在心头再度放大。 三位当朝巨头神色肃穆今后,童刚已然惊得紧咬后槽牙! 他绝不相信,北王真的会得到如此的机遇,也不愿意相信,陛下真的会听信姜太渊的话语,将足足六县之地划给北王! 可事实就是这般的扑朔迷离,君王之想,绝非臣子能断。 “明日朝堂,朕将会颁下圣旨增封六县之地,姜太傅此行劳苦,今日就在宫中用膳。” 姜太渊闻声谢恩,眼中欣慰不已。 “谢陛下隆恩。” 平和交谈彻底惊呆了其余三人,静望着全程默契的君臣,宰相赵文璟和南帅萧任眼神复杂,好似心中多了一层隔阂。 无论何种缘由,甚至是皇帝陛下都有些犹豫,事情的发展终究还是超出了想象,大玄的第一位亲王将要出现了...... 第281章 还有宝物进献 眼望着皇帝陛下和姜太渊亲近相谈,赵文璟等人莫名感到了几分距离,不仅是脚踏实地的丈余之差,就连心里也好像多出了一丝隔阂。 满朝文武最让陛下信任的人,终究并非他们啊。 无论处于何等的地位,肩负着寻常百姓,乃至大玄官场最为羡慕的荣耀,位极文武之首的两人始终不是近臣,远远比不上师生之谊纽带下的亲近。 如今的朝堂,姜太渊再度出山,就注定了局面将会改变,陛下显然也有了打算,大玄将有新的气象了。 悄声做礼,赵文璟很是知趣地借口告退,不敢表露出任何情绪,萧任行事锋芒尽显,也在此刻随同做礼,好似有了几分明悟。 不过转眼之间,两位国之脊梁恭敬告退,陛下淡然应允,也不点破所谓公务之流的借口,态度令人寻味。 童刚全程都静候一旁,自然不敢学着样子告退,心弦紧绷,他区区四品中郎将的身份,在这种场面下连蝼蚁都算不上,常人眼里威风八面的锦衣龙骑,也不过是一抹尘土般的卑微存在而已。 亲眼目睹着微妙的君臣关系,远不止朝堂所见的和睦,反而有种单方面的碾压和威慑,让他震撼于帝王霸术的惊人手段,同时也对皇帝陛下敬畏到了极点。 身处皇城当差十年有余,原来他从来都不曾了解当今陛下,就算今日才算见到了强势的冰山一角,也未必就是真相。 这就是帝王啊...... 心神震荡之间,童刚将心底的一切秘密都掩埋到了深处,恭敬相随着皇帝陛下前行,连陛下与帝师姜太渊的攀谈都未曾听清,心中只有那无法释怀的陌刀。 直到落于酒宴之中,魂不守舍的童刚才终于安定了几分,惶恐地落于尾座相陪,全程静听着姜太渊的言语,可谓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。 说来也怪。 或许是他太过专注于陌刀,心中有极为在意的隐忧,也可能是被之前的场面震动,竟是不觉得皇宫的御酒有任何的吸引力,似乎连邺城的酒香都难以相比。 甚至于,就连掌印太监常礼带着宫仆近前呈上宫中御膳,他都没有注意到,直到闻到酒香,才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,望着眼前躬身含笑的常礼,心中诚惶诚恐。 在皇城当差数年,童刚对于宫中的人物大概有了了解,比起寻常人清楚不少,绝不会仅仅将眼前的绝顶高手当做权势太监去看待。 这位可是大玄巅峰武力的存在,大名鼎鼎的五大监之首! 这等人物奉皇命遵礼节近前招呼,童刚哪里经受得住,无论是身份,还是习武之人最为看重的武艺,他都差了十万八千里。 惊得当即起身做礼致谢。 “谢陛下隆恩,谢......常总管!” 这份失态,都被皇帝陛下和姜太渊撇在眼里,也并未放在心上,童刚尽管是三代将门出身,到底还是有些稚嫩,面对之前的场面,难免有些紧张。 品位了几杯御酒,陛下心情很是不错,有种久违的收获感,心里对于新盐有了几分期待,脸上带着淡淡的平和之色。 望见这副神情,姜太渊方才起身敬酒,含笑恭贺出声。 “臣,恭贺陛下收获宝盐,天下百姓脱离缺盐困境必不久矣,实乃江山社稷之福,天下万民之幸!” 皇帝见到曾经的恩师起身敬酒,眼中也有了几分难得的欣慰。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来说,他绝不会有太多的感受,登临九五之位到如今已近三十年,阿谀奉承之言早已寡淡无味,但此刻经由姜太傅说出,却是截然不同。 姜太渊其人,从不屑于逢迎,所说之言必是心头之念,能被恩师如此赞誉,即便是天下之主,也不由得心情有一丝畅快,好似回到了少年苦读之时。 轻握酒樽,皇帝陛下正欲举杯回声,姜太渊又恰到好处地说出了后续之言,分寸把握得极为完美。 “陛下,臣借此机会,欲献出北王所奉宝物,此物乃是一件兵器,由老臣的学生随身带来,正于朱雀门前恭候,不知陛下可愿一观......?” 即便身为帝师,姜太渊也没有倚老卖老的架势,不以帝师自居,措辞中只有君臣之礼,就这份大智慧而言,已然让童刚看得感触颇深。 深为触动的同时,童刚的心里也在瞬间纠了一起,静候着陛下的答复,心中说不出的忐忑。 酒宴沉寂了几分。 面对着气氛正好的突然提议,皇帝陛下并未反感,即便所谓的宝物是出自他不喜欢的小儿子秦风,甚至还是一件兵器。 曾经驰骋天下,帝路白骨森森,天子秦霄此刻心情舒畅,岂会在意这点小节,当即就轻笑着举杯出声。 “既是太傅不远数千里带回京都,朕也想一观究竟。” 随口一言,已是难得地给足了姜太渊面子,掌印太监很有眼色地恭声应命,即刻悄声退出殿外。 不出数息,一个五尺余长木盒就被常礼轻轻平托而出,步伐极为轻柔,动作也很是轻松,仿佛那木盒轻如鸿毛一般。 眼望着木盒,皇帝陛下并没有太多的兴致。 他半生征战,打出了铁桶江山,遴选出无数的名将,自然也收纳了不少名刀宝剑,那木盒也算是精巧,可远远无法进入皇帝陛下的眼界。 仅是一撇,本就意兴阑珊的心情又去了大半。 奈何话已出口,秦霄又身为九五之尊,感受着姜太渊不同寻常的期待目光,以及童刚也有些紧张的挺身僵坐,他才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。 既然是秦风借由姜太渊之手所赠,先前又有新盐那样的奇异宝物,想来应该不会太差强人意吧? 身在塞北数日,这小子倒是更懂了几分人情世故,居然想出借姜太傅之手送出宝物,为他在凉州博得一丝机会。 哼,倒是一如曾经有几分小聪明。 可到底还是太嫩了。 凭着一件所谓的宝物,就像讨得龙颜大悦,为凉州的封地博得几分利好,实在是痴人说梦。 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淡漠,皇帝陛下有了看透一切的先知先觉。 轻轻放下手中金樽。 “将此物呈上来。” 第282章 真是得寸进尺 皇帝陛下之言沉声响起。 大太监常礼即刻躬身近前,稳稳将木盒托在右中竖起了几分,纤细的手臂竟如磐石般丝毫没有晃动,同时左手揭开木盒,全程极为轻柔,动作让人感到了无比的舒适,有几分赏心悦目之感。 这种理所应当的表现,皇帝陛下也已经早就习惯,心中的一抹大度眼看就要消散,碍于情面才勉强应下。 秦风借由太傅之手送礼,在他眼里毫无秘密可言,不过是小儿心机罢了,如此雕虫小技,也敢借着新盐配方施为,太过于异想天开。 也未免太小看一国之君。 姜太傅愿意为这种小儿伎俩挺身而出,有失大宗师风范,到底还是老了。 岁月不饶人啊。 放下手中金樽,皇帝陛下的心头有几分失望和淡漠。 就在陛下准备走过场一撇之时。 “唰......!” 木盒缓缓开启,一道寒芒迸出缝隙,令人汗毛倒竖的冷意从脚底直冲头顶,宛如身临千军之中! 嗯?! 惊人的寒芒乍现,皇帝陛下心头动容。 世人难比的阅历和见识,给了他俯瞰天下的眼界,瞬间就觉察到有神兵在前,熟悉的摄人寒芒一瞬就抓住了皇帝原本淡然的双眸! 静默注视而去,果然如直觉所料,正有一柄长刀静静躺在木盒之中,通体漆黑,刀刃上散发着骇人的寒芒,如凝聚月光般的流淌。 好刀。 此刀,确是难得的名刀啊。 只是一眼打量下来,皇帝陛下心头的淡漠突然消散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多年未有的微微温热。 宫中确实收藏了不少名器,此刀也依然能让他心动,望着那不同寻常的寒芒,皇帝确信这是一柄精钢宝刀,足以称得上名刀,那独特的长柄器形,也是让他有眼前一亮的感觉,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惊艳。 即便心中不愿承认,这柄刀还是让皇帝陛下较为满意,甚至有些超出了预料。 能找到一柄名刀来进献,倒是下了点功夫。 短暂的惊艳压在了心头,皇帝陛下终究是天下之主,对于世俗之物的欲念早就很是淡薄,也只是定睛一眼,就向着常礼微微挥手。 那份看尽了世间繁华的帝王之气,在此刻尽显无疑。 常礼深懂陛下心意,即刻合上木盒静候一边。 这一望一让,都被姜太渊和童刚看得真切,心思各异的紧张浓厚了几分,皇帝陛下的反应,在他们看来是极为正常的,名刀虽然珍贵,也只是对于常人而言,陌刀能让陛下细看一眼,就已经是极为难得的殊荣。 面对着皇帝恢复如初的淡漠神色,两人的心间各有盘算,关切地期待注目而去。 那份眼光中蕴含的深意,自然被陛下看得清楚。 微笑随口称赞之间,就向着姜太渊问话而来,算是给足了恩师颜面,也将这种小伎俩看得通透无比。 “此刀确是一件宝物,有劳太傅了。” “太傅直言便是,秦风进献此刀,有何所求?此刀极为难得,想必也是费尽了心思才寻得,如此代价,定然不会是只为献宝,太傅但讲无妨,只要情理之中,朕自会斟酌几分。” 沉声之言可谓是一语见地。 姜太渊深知陛下言中之意,已然是将北王献出陌刀的初衷误会,以为北王是打算以此宝博得圣心。 这对父子,隔阂还是深得犹如天堑,彼此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人,却好像犹如陌路,根本不曾有过了解,关系几乎处于冰点。 当朝天子和皇子如此相处,在皇家并不罕见,可若是一位霸主和贤明的王爷这般隔阂,对于百姓和江山而言,绝非一件好事。 皇家即为天下之主,家事便是国事啊。 缓缓做礼,姜太渊神色严正了几分,即刻出言道明了一切。 “启禀陛下,北王殿下进献此宝,绝非为了个人私欲,此宝名为陌刀,乃由北王殿下督造,有克制蛮夷铁骑的奇效,若能推行于军中,将来必可保我大玄边境无忧!” 邺城打造? 甚至还能克制铁骑?! 沉稳之声再度让皇帝陛下心中一沉,今日的酒宴再一次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,在此刻给予了他极大的惊疑。 眼望着姜太渊严正做礼的神色,又回想着方才掠见的那抹寒芒,皇帝陛下略微感到了震动。 此刀确是罕见,即便在皇城之中,也没有太多可以相提并论的兵器,竟然是邺城打造而出的? 小小的邺城,不过弹丸之地,怎么会有如此奇技,竟然能够打造出精钢宝刀? 奇哉...... 几个呼吸间,皇帝陛下的心头的轻视散去了小半,对于这种罕见的工艺有了几分兴趣,并未完全相信克制铁骑的说法,但也没有否定宝刀的奇效,放下了种种惊疑,接过话头望向了姜太渊。 仅凭这罕见的工艺,今日的献宝就无法再让皇帝陛下淡定了。 沉声出言,眼里浮现了几分疑色。 “秦风所求何事?” 干脆问声几乎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,也没有任何听取辩解的耐心,姜太渊心里一沉,知道陛下定是对于北王成见极深,将那份不满迁怒于陌刀之上。 即刻起身,拱手做礼解释出言。 “陛下,此刀确是有克制蛮夷铁骑的奇效,当日邺城大胜,与此刀干系极大,若能将此刀推行军中,我大玄军力必会大涨!” “北王殿下献出如此神物,并无个人私欲,只想求得五色龙涎香诊治王妃,还望陛下垂怜。” 五色龙涎香? 极为珍贵的宝物之名响起,皇帝陛下眼里的冷意更甚,就连之前的那一抹惊艳,也在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。 这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珍宝,皇宫也仅此一件。 秦风献出宝刀,果然是有所图谋,可是打着种种名号,甚至以匡扶社稷的说辞打动了姜太渊,总是让人不喜。 且不说陌刀究竟效用如何,仅是因由精钢打造,就根本不可能在天下推行,历朝历代以来,铁矿极为珍贵,更从没听过何处有大量的精钢。 至于所谓诊治王妃的说辞,也是极为可笑,当年老元帅遍寻天下,也无人敢有把握治好苏家的千金,如今秦风竟突然借由姜太渊说以五色龙涎香治病? 这种奇物固然珍贵,可若是能用来治愈苏元帅女儿的顽疾,当年皇帝早就赐予了老元帅,何需等到今日由姜太渊说出口。 一堆说辞,根本不合常理,也没一件能令人信服。 那个竖子,先是以新盐打动姜太傅,利用姜太傅的厚德成为说客,而后又搬出苏家千金,借老元帅的颜面作为筹码,欲求五色龙涎香,一番作为确实有几分小聪明。 可这真是为了治愈病症么? 精钢打造的陌刀真能推行军中,将来制衡蛮夷? 一切已经极为明显。 不过是小二心机罢了。 已经仗着新盐得了封地,还想求得皇家重宝扬名,无非就是想以此事力压其余兄弟,实在是得寸进尺! 皇帝陛下缓缓起身,望向姜太傅沉声出言。 “此事无需再提,陌刀价值不菲,岂能推行于军中?” 此言一出,谨慎关注多时的童刚顿时松了一口气,连忙起身做礼附和。 “陛下英明,此刀确是难以推行!” 瞥了一眼做礼的这位龙骑卫队长,与往日的稳重不同,皇帝陛下心里有一丝异样,却是未表露出来。 眼见姜太傅还要开口,当即脸色阴沉了几分。 “太傅无需再言。” “新盐之功,朕自会封赏,太傅与凉州众臣之功,朕也会厚赐,其余事朕不想再论,今日就此为止,朕还有国事处理。” 沉声一言,皇帝陛下就此挥袖而去。 望着陛下突然冷漠的离去侧颜,姜太渊神色复杂,也只得附身做礼恭送,陛下和北王殿下的隔阂,看来远远不是一件功绩能够抹平的...... 第283章 朝堂炸响北王之名 翌日清晨。 天玄殿百官齐聚,诸位皇子位于前列,朝堂中响起各种奏禀之声,一派热烈之景,与往常一般威严无比。 百官奏禀的间隙,几位皇子也接连出声,刷存在感的同时,各自的功绩都在言语间婉转地陈述而出,看似和睦的氛围里,暗斗早就已经开始。 皇帝陛下淡然落坐龙骑,静听着臣子们的奏禀,并不在意这份看在眼里的暗斗,比起往日更为深沉,令人捉摸不透。 一种不同寻常的细微压抑感,在官员心中缓缓滋生,渐渐逸散在四周的空气里。 大殿里,唯有奏禀声和偶尔陛下的淡漠寥寥几语。 “启禀父皇,儿臣奉命治理河北水灾,近来灾情已然安定,流民皆被安置,儿臣斗胆进言,恳请朝廷拨款修葺灾县河堤,以防患于未然。” “四皇子殿下爱民如子,修葺河堤恩泽万民,臣深以为然!” “臣附议!” “臣也附议!” “准。” ...... 几位皇子接连进言,皆有官员出列附和,一片热闹的奏禀之中,暗斗早就已经开始。 相比之下,皇帝今日表现得有些淡漠。 无论是何奏议,都没有让皇帝陛下过于在意,甚至连多余的赞赏之词也没有说出口,看得皇子和一干大臣们心中疑惑。 一种淡淡的失落和惊疑,很快就将皇子和部分官员卖力的表现压了下去,满心的热情和期待,全都被凉水浇透。 更出奇的是,今日的南帅萧任,以及宰相赵文璟,似乎也低调了不少,好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,与皇帝陛下保持着一致的默契。 众官员颔首恭敬立于大殿,心中惊疑间,也被这古怪的气氛所扰,不敢擅自再出声附和,变得谨慎无比。 在这种氛围中,即便是六位皇子,也意识到了不同寻常,精心准备好的奏议,都在悄无声息间压在了心头。 很多事过犹不及,博得圣心更是如此。 眼见父皇垂眸淡漠,并不在意他们尽力的表现,其中几位跃跃欲试的皇子感到了失落,就好像等候夸奖的孩童般心头落寞,同时心中也打起了精神,悄声望向了人人都想争取的太傅姜太渊。 可无论几位皇子如何窥视,都难以从这位大宗师的神色里看出丝毫端倪,即便心头崇敬欣赏,也好像全无办法拉拢。 这位大宗师,身份非凡,背后的能量不亚于世家,对于将来极为关键。 日后,还是得多下功夫才是啊。 压抑之间,朝堂的时辰过得漫长无比,总归还是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。 “有事秉奏,无事退朝~” 听闻着掌印太监常礼悠长的柔声,皇子和百官们心里轻舒了一口气,浑身的压力也轻了几分,哪怕今日很是古怪,也终于要结束了。 就在这种时候。 皇帝陛下却是轻轻摆手,常礼躬身应命,在百官惊疑的目光中,从殿门外唤来了一干宫仆,人人手中掌有托盘,躬身静候,立于文武群臣队列之侧。 托盘中放着白如雪的细粉,说不出的细腻和精致,看得百官们一脸疑惑。 不等几位大臣做礼出声,大监常礼经由陛下点头示意,柔声之言响起于大殿之中,瞬间震动满朝文武! “北王秦风敬献新盐秘方,以此方制盐,所得新盐物美价廉随处可得,以解天下百姓用盐之苦,功在社稷恩泽万代,自今日起,赠封凉州六县之地,恩赐亲王之爵,念起年幼无力治国,特许亲王府不设文武相之位,不许调动驻军之令。” “凉州刺史薛青云推行新盐有功,赐玉带赏万金!” “凉州都督张之栋,赐玉带赏万金!” “凉州盐运使胡维宣,推行新盐有功,为官清廉正直,擢升塞北巡盐御史!” “太傅姜太渊推行新盐有功,赐玉带赏万金!” “锦衣龙骑卫队长童刚,擢升禁军右卫中郎将!” ...... 柔声之言响彻了大殿,百官惊得眼眸呆滞。 没有任何风声传出,也没有多余的预兆,以北王为首,众多官员得到了恩赐,皆因新盐之功! 除了宋雨亭等少数人还能静立当场,几乎所有官员都惊得眼眸颤动,难以置信地望向了陛下,随后才看向了身旁宫仆托盘中的雪色新盐,石化般僵立原地,震撼难以言表! 眼中所见的新盐,实乃闻所未闻! 耳中所听的封赐,更是当朝从未所听! 没人能想到,沉寂多时的北王殿下,再度名响朝堂,竟然会是以这种绝尘之姿,彻底地镇住了所有的官员! 亲王...... 一个不得势的皇子,突然之间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大玄唯一的亲王! 即便没有完整的权利,可那尊贵无比的身份,以及亲王爵位带来的巨大权利,已然不是皇子能够相望。 七皇子..... 不对,是北王。 北王殿下,竟然就毫无预兆间,就得到了神物相助,碾压了其余皇子,成为了真真正正的王爷! 大殿瞬间被巨大的震撼所包围,百官惊得瞠目结舌。 官员前列。 诸位皇子同样心中震动,甚至于比起百官还有几分切身的刺痛感,心头的震撼和惊讶,生平从未有过! 即便是经由掌印太监言传,还未落实成为圣旨,这份难以想象的殊荣之爵,已然让其中几人嫉恨得心头冰凉! 在这种难以置信的突然局面下,竟是没一人反应过来,满朝文武都惊得心潮动荡,根本不知如何应对。 能步入天玄殿的,都是官场混迹到了顶峰的存在,自然知道这种节骨眼的话语意味着什么,擅自的表态,极有可能造成难以承受的后果。 此刻,众官是不敢出声,也不敢不出声! 泰山压顶般的艰难局面,压得百官心神震荡,却是无一人敢出列站队,甚至无一人敢于出声! 静。 静得落针可闻! 而这份无比压抑的寂静,仅仅持续了不到几息的光景。 姜太渊先行出列,朗声拜谢皇恩! “臣,谢陛下隆恩!” 宰相赵文璟严肃出列,严正做礼附声! “陛下圣明!” 甚至于,连南帅萧任也沉声抱拳出列! “陛下圣明!” 嘶!!!!!! 这惊人一幕,直接吓得所有官员瞠目结舌,就连几位皇子,也是看得紧握双拳! 当朝三大巨头,竟在如此时刻表态,这岂不是说,文武之首和文道宗师,全都支持北王殿下!? 恐怖的画面顿时惊呆了百官,接连之言如晴天霹雳般炸响脑海! 大势所趋,即便如何震动和艰难,再无人敢有所犹豫,带着满心的震撼和惊疑,百官齐齐做礼,声震朝堂! “陛下圣明!” 山呼海啸中,其中几位皇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,也不得不躬身做礼附和,紧咬着后槽牙,心头被亲王二字占满! “父皇圣明......!” 第284章 可惜了难成大器啊 三位巨头领衔,满朝文武与六位皇子齐齐附身做礼,无人敢于忤逆圣意,做拜声如山呼海啸,响彻了天玄大殿。 皇帝陛下端坐龙椅,淡漠地望着群臣齐拜之景。 俯瞰而去,所有人的动作都收于眼底,那双眼眸犹如利剑,掠过了百官的身形,也扫遍了六位皇子的做东,一撇就看透了一切,任何细微的差别都不会错过,仅从毫厘的异色,就能洞察到各人的不同心境。 一切,都瞒不过皇帝陛下的双眸。 静望之间,众官百态都被看在眼底,有人神色惊异难定,有人动作迟疑一丝,也有人随大势而动。 根本不需要言语,皇帝陛下就能知道这些人此刻的心中所想,这份拿捏人心的权术和眼界,是身居九五之位而来的本能,也是文治武功集于一身的根本,普天之下再不会有出其右者。 此刻俯瞰着殿中臣子,皇帝陛下并未出声,却依旧散发出一股俾睨苍生的无上威势,只是淡漠静望,就压得群臣不敢抬头,甚至都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。 不过几息的光景,天枢殿中压力倍增,不少人心跳如鼓,神色都有些难以自控,纵然是历经磨砺的官场俊杰,在帝王之威面前也是不值一提,目露忐忑者比比皆是。 而在群臣之中,自然也有人神色复杂,甚至不乏心有不甘之人,却无人敢于像四皇子秦震那般浮现眉宇之间。 对于这个儿子,他看得最为透彻。 秦震二十有余,文武皆有造诣,也对于治国之道略有见解,是个不错的苗子,可惜好大喜功,始终沉不下性子,身为皇子,如此浮躁心性是一大弊病。 若是身为天子,这便是致命短处。 瞥见秦震眉宇间的挣扎,皇帝陛下眼眸轻垂,心头掠过一丝失望,脸上的神色平和,再度以一种平和的口吻出声,听不出喜怒。 “震儿,你可有异议?” 久违的沉寂之下,再度响起的陛下问话无比清晰,惊得满朝文武心中愈发谨慎了起来,甚至不敢余光窥视。 四皇子秦震听闻此言,也是心里一沉。 他本就忍着满腹的诧异和嫉恨在勉强做礼,对于秦风突然成为亲王的赏赐还难以接受,无论如何做想,他的功劳都远比秦风要大,结果就因为冒出来的新盐,被后来居上,甚至一下子落到了被稳压一头的处境,这种情况是秦震难以接受的! 这半年来,他奉父皇之命四处劳碌,处理灾情查出贪吏,甚至还得到了机会同行狩猎,种种功绩累加,让秦政感到颇受看重,结果竟是如此? 连不少官员都对他赞誉有加,哪怕还不如大皇子那般的威望,起码也该是未来可期啊,没想到居然被秦风那个几乎没人遗忘的庶子,突然骑在了头上! 这实在令人难以接受! 此刻听着父皇的发问,秦震心头的愤慨和嫉恨瞬间就浓烈了数倍,做礼的双手都不自觉地绷紧! 亲王...... 那可是有着封地和极大权利的最高爵位,自制数万民众,养兵历政,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想望! 明明该是他的,为什么会被秦风突然拥有?! 为什么?! 为什么连宰相和南帅,也对秦风封王之事领衔出言赞同!? 这一切,究竟是因为什么!? 足足十息,四皇子秦震几乎快被妒火吞噬,巨大的落差对于这样一位近来颇受重视的年轻皇子而来,简直就是一场噩梦,心境都有些紊乱的迹象。 就这眨眼的功夫,沉寂的大殿里愈发压抑。 个别官员被这份异常所惊,心中愈发的急切和惊异。 陛下发问,这位殿下竟然呆立原地,当着文武百官的面,就这样发呆,这种表现实在是太过失礼啊。 四皇子这是......失态了!? 就在秦震紧咬牙关之际,皇帝陛下的平和之声再度响起。 “秦震,你可有异议?” 唰! 四皇子只感到一股凉意透心而过,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,惊得脸色微变,连忙将身子再低了几分,咬着牙恭敬应声。 “父皇恕罪,儿臣没有异议,七皇弟......七皇弟功在社稷,当重赏,还望父皇明鉴!” 急切应声虽然措辞得体,也再没有明显的失礼之处,但还是流露出了一丝异色,都被皇帝陛下掠在眼底。 一眼扫过这个儿子,皇帝的眼眸再未有任何停留的意愿。 视线平移,其余皇子依然静立前列做礼恭候。 “你们可有异议?” 沉声问话之下,其余五位皇子即刻做礼应声,表现得中规中矩,无论是老成如常的稳重大皇子,还是身体孱弱的文弱三皇子,都没有任何异常。 一眼扫过几位皇子,皇帝陛下的眼里没有任何波动,视线由近及远,掠过了当朝宰相和南帅,再到满朝文武,以及世家出身的个别官员。 各异的神色都被掠在眼里,皇帝陛下的面容里浮现了几分冷意。 问话之声突然冰冷了数倍! “没有异议,当真如此......?” “尔等都是大玄的臣子,是社稷的栋梁,朕寄予了厚望,近年来也宽容不少,但你们要记住,何为人臣之本。” “诸位爱卿,望好自为之。” ...... 低沉之声响遍了大殿,也震穿了百官心神! 不等百官作拜,皇帝陛下已然淡漠摆驾而去。 突然响起这番话语,瞬间激起了惊涛骇浪,群臣脸色大变,惶恐蔓延在了心间,眨眼间跪伏成片,伏地作拜之声震响朝堂。 “陛下息怒,臣有罪!” “陛下息怒,臣有罪!” “陛下息怒,臣有罪!” ...... 即便陛下离去多时,心惊胆战的众多官员仍不敢起身相望,压在心中的惊骇都已经跃出了面容,微微发颤的官员并不罕见,甚至就连当朝宰相赵文璟,也神色凝重到了极点。 至于几位皇子,更是惊得全然不敢抬头,包括先前心中愤恨的四皇子秦震,都在此刻被那份罕见的帝王之怒震慑,一时唯有惶恐充斥着面容。 不少官员心中清楚,陛下这是言中有深意,必然有不少人暗中的勾当太过高调,连陛下都已经动怒,今后的朝廷,绝对要发生变化,务必得万分谨慎才是了...... 话中深意,惊得百官心潮动荡,朝堂罕见地低沉无比,也不知过了多久,再听不见任何声音,百官再敢缓缓起身。 大员和皇子先行,其余众官后随,接连悄声踏出天玄殿,沉寂的氛围压抑在每个人的心头,罕有人攀谈出声,连世家之人也在今日低调得极为罕见。 在这种沉寂中,大步离去的四皇子尤为引人注目。 如此局势下,这位四皇子还是如常那般的锋芒毕露,甚至连心中的不满都难以平复,被不少官员看在眼里。 如此城府,难成大器啊。 望着那喜形于色的青年心性,再回想着陛下的态度,宰相赵文璟心中长呼了口气,对于这位皇子敬而远之,独自稳步走出了皇城乘轿而归。 谁知,当他回到府中,竟是听闻四皇子暗中派人前来拜见,顿时赵宰相勃然大怒! 第285章 你还当北王是落寞皇子 宰相赵文璟刚刚回府,还在客厅静坐,回味着今日朝堂的异动,连茶都没心思喝上几口,就见他的儿子穿着官服也回到了府中。 踏入客厅,近前做礼禀报。 “父亲,四皇子派人着素服前来,那人正在后门等候拜见,您看......” 这话刚刚响起,往常面容平和的宰相大人猛然抬头,眼里已然浮现了几分阴沉,根本不像是文官的儒雅,竟好像散发着几分武将才有的冷意。 “就说本相抱恙,今日暂不见客!” 问听此言,赵阜通眼里一愣,他为官到了四品侍郎的地步,又亲历了今日朝堂的风波,自然知晓父亲心中所想。 奈何,四皇子进来风头正盛,如此明目张胆地驳回颜面,实在有失礼数。 念及于此,赵阜通只得硬着头皮再度劝解。 “父亲......这恐怕于礼不合,四皇子如此诚意,又行事稳妥,您顾及圣意和北王声势,对四皇子这般避而不见,会不会得不偿失?” “即便那北王成为亲王已是定局,也不过是个无太多实权的爵位而已,并不能算是真正的亲王,如今太子之位未定,四皇子风头正劲,区区亲王......” 话还未说完,两鬓泛白的宰相大人就冷眸相对而去。 那种威严的眼神,瞬间惊得赵阜通不敢再出声,三四十年刻在骨子里的敬畏尽数浮现,颔首静立,一如为人子时的少年惊慌。 即便是已是四品京官,在父亲面前仍然很稚嫩,无论官场阅历还是处事之道,都差得不是一星半点。 见到那种眼神,当场就不敢再出一语。 望着儿子这副模样,宰相大人长舒了一口气,眼里的无奈和失望也流露了出来,放下手中紧握多时的笏板,才语重心长地教诲出声。 “今后,你万不可再如此轻率。” “今日朝堂,陛下的训诫之声还在耳畔,你当铭记此生绝不可望,北王已然是当朝亲王,莫说为父,就连手握兵马大权的南帅也不敢出言,这其中自有道理,你只需谨记,今后绝不可轻视北王。” “北王能得到姜太渊的出言支持,必有过人之处,也绝非仅是当年的天骄皇裔,今日一观朝堂问对,四皇子与之相比差距极大,即便其余几位皇子,也远胜四皇子,你所见的风头正盛,不过是表面之景,四皇子好大喜功,将来难成大器。” “近来,绝不可再与四皇子相交过密,无论公私皆是如此,稍有不慎后患无穷!” ...... 沉声之言惊得赵阜通脸色大变,喉咙都不自觉地开始蠕动了起来。 他的父亲可是三朝元老,位居当朝三公,不知见过了多少俊杰,却罕有这般赞誉一位年轻人,相比之下,甚至连四皇子都不被看在眼里。 惊人的见解,当场就惊呆了赵阜通。 “北王......当初也不过是流落小城而已,真有如此了得......?” 望着儿子呆滞的神情,赵宰相眼里的失望愈发明显,十年磨砺,再经十年京都为官,他的儿子还是差强人意,此生恐怕也就只是止步二品之位了。 奈何身为人父,赵文璟心中恨铁不成钢,也只得尽力提携,多次私下教导,今日更是刻不容缓。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语气加重了数倍! “混账!” “你还当北王是落寞皇子?” “那位殿下年纪轻轻,能以非常手段让宋家人接连受挫,还能以神盐博得亲王之位,连姜太渊都挺身而出,这种种事迹,有几人能做到?” “你以为四皇子风头正盛,那不过是看似风光而已,今日之后,他必被陛下漠视,以陛下的手段,这位皇子所作所为,必被查得一清二楚,所谓的才学,也不过是小儿把戏罢了!” “今后,你绝不可再与四皇子太过亲近,京都看似平和,近年来陛下也宽容无比,实则一切都在洞察之中,无人能逃罗网之围!” “为父今日拒见来客,便是见陛下表明臣子之忠,你以为来人低调不被注意,其实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眼中,这不是失礼之策,而是自保之道!” “人臣之本这四个字,你可懂了......?” ...... 低沉的厉声之言振聋发聩! 数息之间,赵阜通亲耳听闻了一些真相,有种拨云见雾之感,再次见识到了了帝王是何等的可怕,也对于父亲愈发的敬畏。 要不是父亲提点,他还以为一切如常。 没想到,风平浪静之下,竟然随时都隐藏着可怕的陷阱,看似不为人知的拜见,居然只是一场掩耳盗铃的傻子作为! 这就是权术...... 仅仅是听闻,赵阜通已然惊得额头渗出了冷汗,对自以为明白的朝堂暗涌感到了一阵后怕,背后凉风不断,腿都有些发软! 即便如此,赵阜通再也不敢多做迟疑,急忙向着后门而去,严正地拒绝了来人拜见! ...... 夕阳西下。 皇城里一片平和。 皇子暂未得到爵位,也没有像旧朝那般获赐宅邸,一如少年时居于宫中,一举一动都近在皇威庇佑之下,也能享受着近在父母膝下的亲情。 这看似温情的特别待遇,与当朝尚未设立太子有关,至于真相究竟如何,就无人能够确认了。 今日,诸位皇子所居的东阳宫却是一片安静。 依次而建的几座偏殿华贵雅致,并无往日的风雅笑谈,也无品评诗句谈论治国之道的高深之论,静得有些出奇,甚至连多余的人影都没看到。 唯有四皇子所在的宫中,一位宫仆神色凝重地稳步踏入了客厅! 随后,客厅响起了低声斥问。 “什么?!” “赵宰相居然称病不见?你可曾言明,是本皇子授意前去?!” 宫仆惶恐俯拜,颤颤巍巍地应声出言。 “启禀殿下,奴才......奴才确是依照殿下交代了下去,得到宫外的回信也确是如此,宰相大人抱恙在府,今日拒不见客......” 话未说完,端坐的四皇子秦震紧咬后槽牙,脸色青红交替,猛地将白玉茶盏摔得粉碎! “咔嚓!” “赵文璟!” “这个老狐狸,见到老七突然得势,这就翻脸不认人了!好!本皇子倒要看看,究竟将来鹿死谁手! “见风使舵的老狐狸,今日的羞辱本皇子记住了!还有秦风那个小人得志的庶子,他日本皇子必将加倍奉还!” ...... 第286章 邺城已是人人向往 第二百八十六 正午秋日当空。 邺城的长街繁盛无比,各地前来的平民和商贾多了几倍有余,商铺林立,车马如龙,处处都是新奇,路路可见新人。 近来常有秋雨,难得放晴暖阳照耀,街上的行人只觉得浑身舒坦,眼里的新奇和激动都随着舒适笑意迸发出来,长街上笑颜满布,路边酒楼茶肆更是欢笑不绝。 “哟!这不是冯员外嘛,您在陇城家大业大,也要前来邺城做买卖?!” “呵呵,张兄说笑了,在下那点家资,在富庶的邺城不值一提,凉州人人都知,邺城遍地富商,又有北王殿下坐镇,实在是一处宝地,谁不愿意前来?” “这倒也是!” “两位兄台,咱们邺城现在都这么有名了......?” “岂止是有名啊,凉州到处都有传言,邺城人人富庶,商贾皆是盐酒巨头,甚至还有不收学资的书院,谁不想前来!” “兄台,你恐怕没听说,近来都有歌谣传出‘邺城民,遍地银,脱胎换骨慰生平,万金难换殿下情!’” “万金难换,这话说得好啊!咱们邺城百姓以前也是苦哈哈,要不是殿下大恩,这辈子都不敢想望有现在的日子哩!” “是啊,我等也是听闻北王殿下贤明,特来邺城经商,可惜并非邺城之民,孩儿无福有那读书识字的良机!” “你这厮倒是贪心的利害,有了好机会赚钱养家不说,还惦念着娃儿读书识字,是不是还想着成为殿下的臣子呢?!” “哈哈哈哈哈哈......” ...... 一片欢声笑语,引得路人尽开颜。 淳朴的百姓和商贾随意交谈,在邺城已是常态,靠着新盐和新酒,邺城早就成为了凉州以南的商道重城,繁华得远超邻近几县。 初次而来的人只知眼前繁盛,并不知晓邺城曾经的破落,偶尔听闻几个月前的苦寒,惊得连连赞叹。 曾经来过的商贾,仅仅时隔月余的短暂光景,就有些认不出眼前长街,深感邺城巨变,更是惊呼难平,激动满溢面容。 就是这样一个塞北小城,竟是聚集了四面八方而来的各色人群,不同的口音交谈之下,露出了同样的惊叹和羡慕,心底对于北王殿下的名号尊敬不已。 若非大玄律法严明,户籍有极为严苛的名册和规定,恐怕早就有不少人投入邺城,奈何现实如此,只能一脸羡慕,看得邺城百姓满心自豪,无论男女老幼,只觉扬眉吐气说不出的自豪,心中铭记殿下恩德。 毫不夸张地说,若有人敢在邺城诬谤北王之名,被吐沐星子淹死都是轻的! 随处可见的外来商贾和各色人群,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酒楼商铺,即便秋风渐凉,邺城的繁盛竟是愈发夸张,连百姓们眼里的热情和朝气都丝毫未减。 自东城门而入。 亲眼目睹着这巨大的变化,乘坐马车的波斯公主妮卡尔异色双眸光华闪动,心中说不出的动荡和羡慕。 这种感觉很是荒唐,却是实实在在地滋生在心底。 身为波斯公主,她本该享受奢华的宫廷生活,无奈一心为救国而奔波,也见过不少繁盛之城,此刻竟是对邺城这样的小地方有些羡慕。 短短数月的变化,胜过了寻常几十年的光景积累,照这样发展下去,邺城能走到何种地步,她此刻竟是没了头绪,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欣羡。 若是波斯城池都能如此,百姓生活富足,国力必定强盛无比,岂会沦落到遭受蛮夷欺凌的地步...... 美眸闪过一丝忧虑,妮卡尔以黑纱遮面,静坐于马车中绝美无比,一路前行而来,心中方才释怀了几分,脸上也浮现了几分愈发坚定的希冀之色。 这位北王能够将邺城治理的这样了得,的确很了不起,手中握有的神兵,也一定能够改变铁骑无敌的局面吧。 眼看就要达到邺城最大的客栈,妮卡尔心头期待更甚,掀起马车窗帘,向着策马随行的阿姆鲁吩咐出声。 车队即刻改道,向着北王府而去。 ...... 北王府。 府库门前的院子里满是人影,一排排箱子和布袋摆放整齐,各种金银满载其中,王勋带人清点,忙得焦头烂额,阿姆鲁全程紧盯,同样神色紧张。 海量的财富,几乎看呆了府中的家丁,没一人敢出声,院落静得只有算盘声。 府库一片忙碌,客厅却是淡然无比。 秦风端坐大椅,神色平静地听着禀报,很是耐心,也没有表现出惊讶,静看着手下邻座的波斯女子。 “北王殿下,依照约定,各类珍宝金银合计百万两,已经分批次送抵王府,往后的新盐买卖约定奴家也会遵守,还有五千斤铁矿石,三日之内必会送达。” “不知殿下可否满意,第三个要求可想好了......?” 望着波斯女子隐藏在魅惑中的一丝期待,秦风微微点头,打量了一眼那朴素的穿着,对于这个女人很是敬佩。 明明身份不凡,能调动着惊人的财富,手中也握有相当恐怖的权利,却还能这样低调,甚至不惜牺牲色相扰乱对手的心神来达成目的,这种女人是很可怕的。 若非经由鬼医的讲述,他意外得知了舍密陀罗花的来历,也不会猜想到对方的身份那般厉害,至少不会一下子想到波斯王族。 既然对方有所求,他也要寻得舍密陀罗果,这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,无论成败与否,都值得一试! 微笑之间,秦风直视而去。 “妮卡姑娘,北王第三个条件,就是舍密陀罗果。” 舍密陀罗果?! 淡淡的话语,一瞬间让妮卡尔心里发沉,悄颜中魅惑笑意也不自觉地一僵,这个要求彻底出乎了她的预料。 即便努力克制着心头的震动,妮卡尔也难掩饰眼里的惊讶,粉唇微张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。 舍密陀罗果,非波斯王族不能见,寻常人连听都没听过,何况是这位远在大玄的落寞皇子?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宝物...... 惊疑之际,妮卡尔努力维持着笑意,悄声打量而去,只见俊朗的北王也正含笑注目而来,那双星眸里闪耀着异样的睿智光芒,就好像早已看穿了一切。 四目相对,波斯公主妮卡尔芳心震动,只觉得遇见了此生最大的难题。 第287章 身份暴露 客厅突然沉寂,波斯公主妮卡尔感到了巨大的压力。 听闻着北王殿下的发问,心中生出了各种猜测,但到底这位公主也不是常人,只是略一震动,就以柔笑带过了短暂的僵持。 “北王殿下,舍密陀罗果很是珍贵,奴家哪里能弄到呢,不知殿下是从何处得知这种东西?” 这女子果然很精明,随口就掩饰了尴尬,还借着机会探起了自己的口风,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,再加上那异瞳有意无意流露出的媚态,没几个人能招架的住。 秦风早就从鬼医口里得知了不少信息,听闻这种反问,脸上带着淡笑,顺着对方的话题接了下去。 “本王只是猜想,这花都很罕见,果子应该是个宝物,暂时没有所求之物,随口一问而已,既然妮卡姑娘寻不到这果子,不如改日有机会找到,本王再将克制骑兵的神器交付与你?” 妮卡尔闻声美眸一滞。 随口一问? 好个随口一问啊,开口就问道了波斯国的宝物,还说得那般笃定,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,看着自己欲求神兵,借机要挟,摆明了不讲道义! 要不是知晓舍密陀罗果,这个北王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。 真要如他所说,等到舍密陀罗果找到,再交付神器,那还不得就这样僵持下去,费劲了功夫从各处调运大量财富,不都白忙活一场? 奸商也就不过于此了。 看起来一表人才,做事竟然这么不讲章法,真是个可恶的家伙。 波斯公主心中娇怒,却也知晓她如今有求于人,只得投鼠忌器,尤其是对方一副吃定她的架势,似乎已经怀疑了她的身份,让这位波斯公主不得不谨慎对待。 思虑了几息,妮卡尔只得忍下娇怒轻笑应声。 “殿下说笑了,天下间哪有这种买卖,奴家已经做到了两件事,殿下却是开出了第三个根本做不到的条件,以殿下的身份,不会有意刁难小女子吧?” “那些财物已经在贵府,铁矿石明日也要运送到邺城,殿下如此戏弄小女子,传扬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,望殿下三思噢~” “如若不然,殿下也可换个条件,只要力所能及,奴家绝不推辞,无论是宝物,还是别的任何条件......” ...... 异域风情的妮卡面带娇笑,红唇轻启愈发的柔媚,已然暗示十足,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。 可秦风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,面对这种诱惑还不至于失了心神,话语里的威胁也听得真切,心中淡淡一笑。 传扬出去......? 这种话,用来吓唬寻常角色还行,吓唬一个再世为人的王爷,就未免太过可笑了。 以这个女子的手段和背景来看,根本不可能仅仅是个富商,听闻了舍密陀罗果也没有太过震动,八成和波斯王族脱不开干系,一个王族出身的异族,跑到大玄地境欲求兵器,这种举动本就是一大忌讳,一旦传扬出去,她就不可能离开大玄的国土! 玉石俱焚的蠢事,这种女人是绝不会做的。 望着那媚眼如丝的娇态,秦风神色变得严正起来,浑身散发出几位皇室的威严,毫不动摇地强调出声。 “本王只要舍密陀罗花,其他条件无需多言,如果妮卡姑娘做不到,这次的交易就不用再议,还请带着财宝和矿石离开邺城。” 话音刚落,波斯公主妮卡尔笑意全无。 冷冷地盯着这位王爷,柔媚的神情消散了大半,僵硬的表情难以自制地流露在了面容上,有生以来第一次失态。 她没想到,这个北王竟然这么不要脸,竟是硬生生就要舍密陀罗果,不给就免谈,这不是坐地起价么?! 妮卡尔见过无数人,尤其是男人,贪财好色的多不胜数,无非多花点银钱满足所求罢了,胆小如鼠的也不罕见,只需敲打恐吓就行。 可一个人若是油盐不进,丝毫不为美色财帛所动,也不在意其他,甚至都不要脸了,她实在没有办法...... 即便先前就做足了准备,也没有想到,堂堂的大玄王爷,出声皇族的天骄七皇子,竟然会突然这么的不讲道理! 强势又坚决,甚至让她都感到毫无对策! 就这样僵坐大椅,紧紧地盯向那俊朗的面容,看着严正面容里的淡漠,妮卡尔实在是气愤不已,同时心中也生出了一种失落和怀疑的情绪。 毫无弱点也就罢了,没曾想以她的姿色,竟然也打动不了对方,这个北王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? 还是说,传闻中的北王妃就那么出色,让北王眼里根本容不下任何女人?! 气愤酝酿心头,无力感也渐渐包围了心神,妮卡尔紧盯良久,实在了没有任何办法,只得投鼠忌器,慎重地应下了此事。 “好......” “既然殿下一定要舍密陀罗果,奴家尽力而为便是,若是到时难以达成,就以舍密陀罗花替代,还望殿下能网开一面,不要欺辱奴家。” “如此......殿下可还满意?” ...... 看着几分娇嗔的隐忍模样,秦风略一沉思也就淡淡点头。 “好,那就一言为定,本王在邺城恭候妮卡小姐的好消息。” 见这般痛快的反应,比起先前顺利了数倍,妮卡尔心里的气愤和莫名的失落更浓烈了几分,起身做礼,就此告退而去。 那有些愠怒背影,就和前世的女朋友相差无比。 突然的离去,连秦风都有些发懵,有些搞不懂这个西域女人的古怪性情,但既然有了新的约定,又有舍密陀罗花做担保,心中也是放松了不少,淡淡一笑,就将这份小女人的脾气抛在了脑后。 回想之余,那女人的身份已然在心中确认了九成。 她既然敢答应此事,甚至是当着面应下,波斯王族的身份就跑不了,细节已经在不经意间,将她的身份暴露了出来,对于秦风而言,这一丝的态度差异,就是极大的败笔。 无论妮卡的身份,舍密陀罗果总算有了希望。 三大宝材,其一已经托姜太渊去交换,如今舍密陀罗果也有了机会,好像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,让人心中安定了不少。 “呼......” 就在秦风刚刚轻舒一口长气的时候,客厅外的院中,急切的方诚小跑而来,神色无比严峻。 “殿下,殿下!” 第288章 斯文败类 秦风听闻急切呼唤,抬头远望。 只见方诚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,满头大汗不说,眉眼间也是急切无比,就连身后的家丁,都没撵上这个年过不惑的文官。 那模样,简直和王勋有得一拼,全无了往日的文人儒雅。 “殿下......殿下......” 眼望着那副不同寻常的阵势,秦风就知必有事端,不然的话,以方诚的作风和性情,也不会突然不顾礼节地跑进府中。 秦风当即起身踏入客厅,挥手打发了追赶而来的家丁。 待到方诚急切跑到身前,急忙做礼,哪怕气都喘不上来,也还是道出了惊人之语! “殿......殿下......” “大事不......不好了,书院抢......抢人!” 抢人?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,直接给秦风都听懵逼了。 在如今的邺城,百姓安居乐业,军政治理有方,绝不可能有为非作歹之人,竟然还有大白天抢人的事......? 安抚几声过后,方诚才缓过劲来,呼吸平顺了很多,急切出声禀明了一切。 “禀殿下,陇城有一秀才前来,欲要强抢书院学生,夺去那少年就学的良机,那人有功名在身,又有那少年有师生之谊,微臣难以决断,还望殿下做主!” 闻声,秦风算是有了个大概的印象。 眼见方诚这般急切,想必也是爱才心切,那少年应该颇有天资,将来是邺城的人才,无论来人是谁,敢抢到了自己的封地上,那便不能坐视不理。 当即唤来王勋命家丁备轿,一大一小软轿出发直奔邺城书院! ...... 城中。 邺城书院。 此处本是邺城首富钱大海的宅邸,经由改建过后,当年的气派仍在,却是多了几分儒雅之气,门上匾额四个大字笔力苍劲,任谁看了都心生向往。 可在今日,书院门前却是闹哄哄一片。 数百人围观之下,一位中年儒生模样的人斥骂出声。 “李铁蛋,老夫看你有几分天资,当日才破格将你纳入门下,没想到你竟是忘恩负义之徒,苦读了几年有几分文采,竟就转投邺城书院!” “老夫真是瞎了眼,当初怎会准你狼心狗肺的东西拜入门下!” “今日,你就是说破了大天,也要随老夫回陇城,不偿还完所欠的学资,老夫绝不可能就此罢休!” ...... 骂骂咧咧声里,那儒生唾沫星子乱溅,毫无读书人该有的风度,看得周围百姓交头接耳,眼里唯有对书院门前少年的怜悯。 那孩子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,浑身衣衫破旧,即便是路上碰见,也不像是读书人,却在此刻经历了诸多谩骂而不还口,羞愧静立风度不俗,引得不少人目露同情。 其余年岁不一的书院学子挺身一旁,为这少年助阵,一脸气愤地紧握双拳,同窗之谊可见一斑。 “你胡说,李学长绝非是这样的人!” “李贤弟向来尊师重道,绝不可能做出忘恩负义的事!” “这位先生,你也是陇城有名的学士,声名远播四方,不如就大人大量,放过李同窗可好?” ...... 邺城书院的学子们接连出言,始终没有得到那人的应声,反倒是让对方眼里愈发阴沉,好似气得不轻。 一个被同窗相继助阵的孩子,真会是个忘恩负义的人? 无论男女老少,几百号人心里都生出了疑问。 就连偶尔路过的寻常百姓,也被这种动静吸引了过来,观望之下很是怀疑那个读书人的话语,可大家不过是平民,心中很是自卑,哪敢和一个读书人争辩,也不知实情究竟如何,只得在旁静观,偶尔悄声交谈,为这孩子感到无奈。 眼看局面僵持了良久,议论声也越来越大。 “这人谁啊,怎得不讲道理,竟然为难一个孩子......” “嘘......他就是郭育德,是陇城有名的教书先生,门生不少,见了县令老爷都不用拜礼,可不是我们这些泥腿子能得罪起的!” “难怪这么强硬,原来是个大人物啊,多亏小哥提醒了!” “读书人可是最重文名的,这个少年要是不跟着回去,恐怕今后就会被天下读书人唾骂,来年去凉州赶考都不行啊!” “李铁蛋这孩子命苦啊,父母双亡,还在还留了点薄田,前年听说卖了去外求学,老汉还以为这娃有志气能出人头地,没曾想竟遇上这等事......” “谁说不是啊,读书要不少银钱,这娃回邺城本是一件好事,没想到眼看又要被带走,他哪里有钱交什么学资啊!” “哎......!” ...... 闹哄哄的议论下,陇城文人郭育德面露倨傲。 冷哼一声,不屑地无视所有围观百姓,径直走向了书院门前,一把就抓住李铁蛋瘦弱的手臂,厉声拖拽起来! “走!跟我回陇城还债,学资交不上,你今后休想擅自逃离,欠债还欠天经地义!” 那神态和动作极为狠厉,根本不像是个读书人。 瘦弱的李铁蛋被吓得身子一颤,整个人都被扯出了同窗身边,眼看就要被带离书院,却是好像突然被这话惊动,多时的沉寂猛然爆发了出来。 紧咬着牙关,猛地抬头拼死抵抗! “我......我没有欠钱!” “在你的书院里,我从来没有拿到了过一本书,都是借着同窗的书翻阅,吃饭睡觉都靠着在酒馆跑堂,每年三两银子的学资,早都交清了,你欺我年幼!” “我不回去,我是邺城人,我要在邺城进学!” ...... 挣扎的拉扯看呆了所有百姓,听清话语更是惊得一脸震动。 一个孩子,竟然靠着自己在酒馆跑堂过活,还省吃俭用交够了学资,就算有着曾经卖出良田的帮扶,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。 如此艰难的孩子,远道而去求学,交了学资没吃没住,竟连一本旧书都没有,分明就是被这个郭秀才欺辱了。 仗着声名和年岁,欺负一个苦心求学的孤寡少年不说,今日还要将其带回去,继续盘剥,这还是人能干出来的事?! 郭育德枉为一方学士,真是个斯文败类啊! 几乎就在一瞬间,连几个老汉都看得眼中震怒,为邺城的后生遭遇不公而气愤,数百目光死盯而去,甚至有不少血气方刚的青年人撸起了袖子! 可郭育德根本不在意众怒,只是冷笑出声! “哼!” “老夫有秀才功名在身,又是教书先生,岂会欺辱小辈?这忘恩负义的不肖学生,胡言乱语罢了!老夫今日定要带回书院训诫,劝尔等莫要自误!” ...... 望着郭育德倨傲出言,百姓们惊怒更甚,纵然有万般怒火,也无力反驳! 第289章 邺城人都疯了 秀才功名......! 这四个字,在大玄朝分量极重,几乎和权势等同,一下子就镇住了淳朴的百姓,书院学子也是目露忌惮。 无论眼前之人如何可恶,他们终究无法相比,一旦有所冲突,将来闹到公堂之上,即便身犯同罪,有功名者必被优待宽容,平民只能依律受罚。 一语过后,书院门前突然沉寂,李铁蛋眼眶发红,几乎已经绝望,屈辱和悲愤布满了稚嫩的面容! 无论他如何抵抗,年幼的瘦弱手臂根本挣脱不了郭育德的魔爪,手腕被死死钳住,秋风吹拂下都被捏得发红! 对一个孩子下这般的重手,郭育德的狠劲可想而知! 百姓们看得满心急切,四处相望却是毫无办法,无一人敢硬碰,邺城书院的同窗们急得紧握双拳,环顾身旁竟是不见先前还在的方先生,一下子就没了主心骨,只能目露悲愤地死死盯去! 可惜,郭育德就早没脸没皮,根本不在意任何目光,全程面不改色,只是一个劲地拖拽李铁蛋! 绝望和悲愤在书院门前扩散开来。 在这种无比压抑的时刻,四周一片沉寂,感同身受的憋屈在所有人心中蔓延,如乌云般遮天蔽日。 突然! 远处传来了悠长威严的声音,让所有人心头乍现曙光! “北王殿下到~~~~~~” 这声通报,如晨光初升,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心头,百姓和书院学子眼里一下子有了光亮,即刻闻声相望。 见到素净八抬银顶大轿前行而来,激动的神色浮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容! “北王殿下来了,是殿下来了!” 也不知是谁忍不住心中激动,悄声震动呼出,给予了所有人莫大的鼓舞,百姓们目露崇敬,即刻礼让开了一条道路,书院门前学子也连忙走下高阶。 近千人无论男女齐齐做礼,恭迎之声尽扫心头愤恨! “草民拜见北王殿下!” “学生参见北王殿下!” ...... 在这般阵势面前,任何人见到都会感到震动,郭育德也目露惊讶,连忙松手做礼,区区秀才身份,绝不敢在这位王爷面前放肆。 “学生参见北王殿下。” 银顶素轿由八位轿夫所抬,行至书院门前落地,在所有人崇敬的静候下,王勋揭开轿帘,北王秦风踏步而出。 身后,方诚也从相随小轿而出,紧随殿下一旁恭候。 秦风望着眼前的民众躬身做礼,听闻着振奋的拜见声,心里很是欣慰。 “诸位请起。” 百姓们谢恩起身,面容上说不出的激动。 顺着百姓们偶尔的振奋目光望去...... 那立于书院门前的一老一少很是显眼,贫富明显的衣着和少年通红的手臂尤为醒目,却能立于一处,想来就是方诚所说的陇城文人和苦学少年。 负手而立,秦风淡然注目而去。 “你是何人,为何前来我邺城书院?” 郭育德初见风度非凡的北王,早就如雷贯耳的声名还在脑海回荡,哪里还敢有先前的倨傲,连忙躬身做礼应答。 “在下郭......” 话还没说完,北王身旁紧随的参将王勋就先训斥出声! “混账!” “你口称在下,又怎敢立于高阶之上面对殿下!莫不是想吃牢饭不成?!” 强势无比的训话,直接憋得郭育德老脸涨红,就好像被当着众目睽睽抽了个大嘴巴,他却是不敢反驳这番在理之言。 即刻告罪而下,惊慌应声。 “在下一时失态......在下一时失态......殿下恕罪......” “在下是陇城秀才郭育德,于陇城书院教书,前来邺城只为门下学生李铁蛋,这李铁蛋在陇城书院进学三年,学资尚未缴清,忘恩负义实乃在下之过,还望殿下明察,容在下带这失德学生而归,今后定当严加教导!” ...... 惊慌失色的神态都被百姓们看在眼里,和先前的倨傲判若两人,实在令人不耻,像极了一个跳梁小丑。 只是听着这人厚颜无耻的话语,不少人眼中气愤,很是急切地望向了殿下,此刻有了主心骨,也有了勇气面对功名在身的文人。 大家知道,殿下就是邺城的主上,也一定会为邺城百姓做主,当日吐蕃进犯如是,今日也绝不会有变! 感受着热烈的期待目光,又瞥见一旁的方诚目露急切,秦风并非即刻应声,淡漠注视眼前,郭育德和少年各异的神色都被看在眼里,手腕上的红印也看得真切。 秦风就并未再理会这个外来文人,而是先望向了满眼忐忑的少年。 “你就是李铁蛋?这位郭秀才所说,可是实情?” 李铁蛋哪里见过王爷这等的大人物,又经历了今日的动荡,稚嫩的心境几乎都要混乱,此刻突然被问话出声,莫大的压力沉在了心头! 也不知是憋屈还是紧张,李铁蛋颔首躬身死死捏在衣角,干瘦的身形微微发颤,喉间蠕动了几次,竟是没有发出声音。 那模样急坏了不少人,连身边的老汉都忍不住鼓起勇气悄声劝慰。 “娃儿,殿下在问话呢,你倒是说啊!” 老汉这一声,引得了不少人出声助阵和鼓励! “对啊!殿下在呢,你有什么就说什么,不要怕!” “咱们都是邺城人,哪怕是平头百姓,也是殿下的子民,只要殿下在你就别怕,就是先前吐蕃蛮子打来,不都宰得干干净净嘛!” “李同窗,有殿下做主,你有冤情就说出来啊,万万不可错失良机啊!” “小兄弟,快说啊!” ...... 接连的呼唤愈发激烈,几乎所有人都深受感染,就好像在不经意间,心都靠在了一起,一股无形的力量鼓舞着在场的每一个人! 面对这种局面,外来人士惊得心中动荡,郭育德也头脑发懵,呆滞的神情浮现在双眼。 邺城是怎么回事儿啊! 怎么所有人,都好像着魔了一眼,竟然莫名其妙地就拧成了一股绳,这等奇闻,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,难不成这些人都疯了?! 一声声鼓舞下,李铁蛋稚嫩的面容涨红,眼眶也变得通红,流离求学的坎坷和乡亲们的关切有如天地之差! 双手绷直在身前合礼,少年热泪蹦出眼眶,声音哽咽! “启禀......殿下!” “学生李铁蛋,年方十五,无依无靠在陇城求学,三年间受尽了苦寒,缴清学资却无衣食书册,听闻殿下开恩设立县学,即刻回乡求学,谁知郭夫子欺我年幼,以学资之名相逼!” “学生所言句句属实,若有半句虚假,愿客死异乡!” “求殿下......求殿下为学生做主!!!” ...... 哽咽之声震响,瘦弱身形深躬。 一个历经人间冷暖的少年,要被逼何种程度,才发下了客死异乡的毒誓啊,在场的每一个人,都被那字句中的悲愤所染,双目通红紧握双拳。 即便是秦风,也在亲耳听闻这种话语之后脸色发沉,缓缓吸了一口气,低沉的军令声震响书院门前。 “王勋,将这欺辱学子的败类拿下!” 第290章 本王的治下没有世家 王勋应命而动,神色严正无比,丝毫不在意眼前奸人是何身份,只要殿下之令响起,他眼里就只有军令! 踏步而出,浑身煞气腾腾! 那严正模样,无愧于军旅出身,历经数次作战磨砺,一声威严岂是寻常人能比,每一步都携带骇人煞气,一往无前之势令人畏惧。 邺城百姓和学子见这般果决出手,眼中满是震动和惊骇,更被殿下的为民公义之心打动,激动得紧握拳头。 眼看杀气凛然的武将不足丈余,郭育德神色大变,连忙做礼求饶。 “殿下且慢......!” “在下有秀才功名,殿下岂能听信一个少年寥寥几语,就此命人捉拿在下,此事于理不通,也于法不合,还望殿下明察!” ...... 即便神色慌乱,郭育德到底是个读书人,在这种节骨眼上,还能理清头绪为自己辩解,远胜寻常百姓。 王勋听闻这话也是眼里一愣。 他根本不怕什么秀才功名,却是不能不顾及殿下的名节,即便心里鄙夷这个酸文人,可这厮说得确有道理,殿下要是如此轻易就将此人拿下,势必会有影响,这就是文人的麻烦之处。 王勋犹豫回眸望去,却见殿下已经微笑慢步而来。 两侧百姓本还心中为此紧张,眼望殿下淡然前行,即刻再度后退,诸多学子也是目露崇敬静候,望着殿下与他们方恩师前来。 在万众瞩目下。 秦风负手稳步前行,眨眼就到了王勋身前,打量了一眼勉强维持神色的郭育才,轻笑出声。 “秀才功名?” “你可知这是和谁说话,区区秀才功名,能低得了冲撞本王的罪责?” 嘶...... 郭育德闻声脸色煞白,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。 是啊。 他的秀才功名,以往是屡试不爽,今日却是根本无用,因为面前走来的青年,可是当朝的王爷,真真正正的真龙血脉,身份尊贵无比! 仅仅方才的那一丝失礼,他就足以被问罪,哪怕有秀才功名,依大玄律,僭越失礼也是要蹲大狱的! 眼见自己以功名自保,他竟然又翻起了旧账,以这种根本无法辩解的罪名,强行要定个说法出来。 这...... 这不是恃强凌弱吗! 这个北王竟然如此狠辣......? 瞬间脸色煞白,郭育德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憋屈,偏偏还无法反驳,连开口辩解都做不到,曾经引以为傲的身份和口才,在此刻全然没有效用。 这种无力感,就好像他在面对平民的时候,看到的那种绝望和无奈,没想到今日竟会落在了他自己身上! 顿时,郭育才惊怒交加,硬是不敢发作,面对着皇室的天威,他竟是进退两难,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切苦思! 前一刻还有恃无恐的恶毒秀才,转眼就沦为了满眼憋屈的傻子。 一句话立改局面! 王勋亲眼见到这种情形,心中说不出的痛快,也对于殿下的利害见怪不怪,很有风度地恭敬静立,颇有几分大人物的风范。 百姓学子们却是开了眼界,心里的激动和敬佩再度攀升,连满心屈辱的李铁蛋,也被这一幕惊得一脸呆滞。 这便是传说中的北王殿下啊...... 一片振奋之中,百姓们心头的压抑消散不少,畅快地望向那郭秀才,有北王殿下做主,再也不用畏惧秀才功名了! 四面投来的目光愈发强势,甚至有不少平头百姓敢于流露心头愤恨在面容之中,前后差别很是明显,郭育德被看得脸色涨红,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。 思忖了几息,即便心中羞怒,他却不敢如先前那般倨傲,只是硬着头皮做礼。 “殿下息怒......” “方才是在下一时失态,绝不敢冲撞殿下,还望殿下开恩,至于这不肖学生之事......在下也当效仿殿下,就此一笔勾销!” ...... 话音一落,满场哗然。 好家伙。 真不愧是文人啊。 人家这脑筋转得就是快,前面还一口咬定李铁蛋欠钱,恨不得将那少年都带回陇城卖钱,转眼就说出一笔勾销的话来,这竟然能是一个人说出来的话,实在是无耻至极啊! 这种人,要不是今日遇到了殿下出面,绝对不会就此罢手,碍于情势却能痛快取舍,倒也是识时务的狠人,不能小觑。 王勋和方诚旁观之下,心头动荡不已,愈发对于郭育德的品行清楚。 秦风更是看得透彻。 只占便宜不吃亏,天下间哪有这种好事? 轻笑之间,就继续问话出声。 “好,这罪责本王可以不追究,但你欺辱我邺城学子,多年收取学资却不给予食宿之便,先前收取的学资该当退还吧?” 这话一出,郭育德都惊呆了。 他自认已经做事够狠,也处处占得情理,没想到啊,今日竟是遇上了一位更狠的存在,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做事的手段,都让他难以应对! 一笔勾销债务还不算完,竟然还要奉还以前的学资,这实在是太狠了,偏偏他还不能反对,否则必会被再问罪! 还没等他滤清这狠辣的对策,周围百姓竟也开始出声助阵,北王一语过后,民心凝聚得犹如麻绳,声音越来越大! “殿......殿下说得好!” “殿下英明!” “对啊,人家李小哥交了学资,连个住的地都没有,三年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,这学资等于白交了,就该让他退钱!” “对!退钱!” “rn,退钱!” ...... 四周的助阵声愈发激烈,百姓的情绪也突然高涨,眨眼间就呼喊不断,甚至不乏往日根本不敢说的污言秽语,可见气势何等了得! 震天的呼喊愈发激动,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感染,李铁蛋也不外如是,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和支持,充斥着他的心神。 多年的憋屈,在一瞬间被振奋和感恩冲散! 眼看,群情激愤的百姓们不断出声助阵,北王殿下负手静立,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,要是今日没个说法,必会酿造事端! 一旦这些百姓激愤上头,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冲动事,正所谓法不责众,就算是有秀才功名在身,今日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了..... 在如此情势面前,郭育德已然吓得心中大乱,不得已只能咬着牙搬出靠山! “殿下明鉴啊......陇城书院乃由县学经办,还有洛家出资,所有学资都账目清明,在下岂敢擅作主张......?” 闻声,满场百姓眼里震惊。 县衙和世家,这种可怕的背景根本不是常人敢惹,就好像两座大山拦在了他们眼前,在本能的畏惧下,连方才的那份心中激愤,也好像在瞬间清醒了不少。 唯有北王殿下淡笑如故。 “这学子乃是邺城出身,如今尚未有功名在身,理应只归邺城管辖,本王的治下,没有任何世家。” 第291章 文道也内卷啊 本王治下没有世家! 霸气...... 这话是人所共知的事实,却也是实实在在的霸气啊! 寻常百姓听不出太多话里的意思,方诚和王旭的等人却是听得明明白白,眼里有些震撼,甚至于就连那郭育德,也在此刻陷入了震动当中。 面对着无视世家的北王,他心头生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撼。 普天之下,没有人能这般淡定的面对世家,就算是当朝官员,甚至是身居高位的重臣,也不得不谨慎应对啊。 这位殿下,竟然说出这等深意十足的话来? 心头的惊疑如海啸般席卷而来,吓得郭育德眼皮直跳。 望着那淡定的俊朗面容,他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脊背发凉,脑海中突然想起了进来听过的传闻。 宋家之人接连身死,甚至包括凉州首富都被处斩,皆和这位殿下脱不开干系,一再地挑衅之下,宋家人却是极为低调,好似有说不出的忌惮。 这种传闻,该不会是真的吧? 嘶..... 自己到底是招惹了什么样的人物啊! 可怕的传言,在此刻突然变得无比真切,面前静立的王裔,脸上还带着淡然的笑意,却是瞬间让郭育德浑身被凉意包裹! 连宋家之人都接连吃瘪,甚至身死,他的分量,在这位面前,连尘埃都算不上啊...... 突然醒悟,郭育德惊得打了个寒颤! 再度做礼,双手竟都有些发颤,心中的压力如浪潮奔涌,言辞谨慎到了极点,先前所谓的秀才功名绝不敢提! “殿下所言甚是......殿下所言甚是......” “在下这就将学资尽数奉还,这不肖......这李学员的缴纳学资共十两,小人当面给他,只是李学员在我陇城书院进学三年,今后理当在陇城书院继续进学......” “此事陇城人所尽知,县学教谕和县令大人都可作证......” ...... 话还没说完,就被王勋怒目相向瞪得咽下了腹中。 望着那又心不甘的模样,秦风也懒得再和这种人多浪费口舌,当场就大手一挥,浑身威严散发。 “他既是邺城出身,今后便在邺城书院,此事无需多言。” 一语定论,纵然郭育德心有不满,也不敢再表露出来,连他抬出来的县令和世家都没有任何威势,只得就此作罢。 在王勋的严正注目下,在百姓和学子们的紧盯注视下,时刻都好像被利剑围绕,连忙从怀里掏出了几锭碎银子,就此灰溜溜地做礼告退蹿出了人群。 望着手中的碎银子,多少年的卑微和艰辛都在心头浮现,人间有冷暖,故土有真情,少年热烈滚落,万般情绪涌出眼眶。 连连俯拜,百姓欢呼不已! “殿下大恩大德,学生没齿难忘,学生谢殿下恩德,学生定会苦读,将来报效殿下!” “痛快!” “真是痛快啊!” “殿下英明!!!” “殿下真是了不得,咱们邺城今后也有书院了!” ...... 一片欢呼,震响于书院门前,热泪滚落的少年被百姓们围绕鼓舞,众人连连拜谢,铭记今日大恩。 目睹着民心凝聚学生沉冤,方诚和王勋也是深受感染,笑意布满了面容。 这份欢呼,发自所有人的内心,久久难以平息,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嘴,书院学子还要苦读,这才勉强让百姓们收敛了不少,相继离去的笑颜里满是希望。 待到书院宁静。 学子们再度投入苦读,李铁蛋衣着朴素眼眶发红,神情却是格外认真,朗朗读书声回绕四周。 “子曰:学而时习之......” 袅袅回响围绕,书院客厅仍然还有几分畅快的感慨声在飘荡。 没了外人在场,王勋也没了之前的威严和煞气,已然恢复了逗比的毛躁模样,立于客厅之中,一边学着郭育才做礼的语气,一边轻笑出声。 “此事县学教谕和县令大人都知情~” “哈哈哈......想起那郭秀才唯唯诺诺的样子,我这心里就痛快得很,还好有殿下在,不然就让这种小人欺辱了那少年!” ...... 见那学得有模有样的搞怪表情,秦风无奈轻笑,也算是配合了一下气氛。 方诚却是神色严正,再度起身做礼。 “微臣谢殿下主持公义,若非殿下惜才之心,李铁蛋恐就此流落陇城,实乃我邺城一大损失!” 秦风微笑摆手,示意方诚落座。 这位文人出身的官员,对于苦学后辈看重,也是情有可原,能有这种人操持邺城县学,对于地方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。 两人含笑落座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 唯独王勋,看得一脸茫然,听闻着恩师方才的话语,心头不禁有几分酸楚。 “恩师啊,您这话是不是有点过头了,李铁蛋却是有进学之心,或许将来也有机会取得功名,但也就是个学生而已,不至于说是邺城损失吧......?” 方诚闻声脸色一沉,望向了不成器的王勋。 “朽木不可雕也......!” “殿下惜才,能为此子挺身而出,如此恩德,必会传扬四方,我邺城学子深受激励,以李铁蛋为首数十学子,待到明年童试,必有人博得秀才文名!” “一旦我邺城书院声名四起,何愁文士不闻名而来?将来这些学子踏入仕途,必是邺城一大助力!” “若非如此,你以为那郭秀才为何会这般在意李铁蛋?一个学子自然不会引得重视,可一个秀才却是诸县都无法坐视不理的!” ...... 这番透彻之言响起,王勋才明白了其中的深意。 连连感慨,看得人是哭笑不得。 “原来如此......” “要是这么说,咱们邺城书院今后出几十个秀才,那还不得名扬各州,将来大把的文士前来,说不定就有什么大才,咱们邺城将来可了不得啊!” 几十个秀才之类的妄想,也就王勋敢说出口。 秦风轻笑摇头,对于这个憨憨下属无言以对,心里却是清楚文道的重要性,眼下的邺城书院虽小,却是邺城的希望,绝不能有任何轻视,一个苗子都不能错过,正如方诚所言,失去一人就是邺城的巨大损失啊。 天下间书院繁多,各州府县皆是如此,除了如邺城这样的穷困小地未有书院,各地生源竞争尤为激烈,看似只是文名之争,实则又何尝不是权势之争? 谁能笃定,书院学子中将来没有朝堂重臣? 淡然静坐,秦风再度出声,在今日的插曲之下心中坚定,将早已预想过的大计定了下来。 “方王傅,自今日起,就由你挑选人才在书院教授课业,同时在府中和县衙里选些可靠之人开设书店,要让邺城百姓都有书可读!” 闻声,方诚动容做礼深深一拜! “殿下大恩,微臣莫敢不从!” 第292章 本官亲自去邺城 翌日深夜。 邺城被突然的廉价书册震动,所有人都一夜难眠感念殿下如山重恩,陇城县却是一片沉寂,罕有灯火,几乎整座城都进入了梦乡。 本该入睡之时,县令吕清言方才回到府中,即便还有几分醉意,浑身也有些疲态,这位县令大人却是丝毫不见烦闷之色,甚至有些乐此不疲的舒适逸散面容。 当年他不过是个普通进士,无论文才经略都不算佼佼者,却是能得到富庶的陇城县令肥缺,只因有过人眼界。 说起这份识时务的眼界,直到今日吕清言还为之得意,幸好他及时地攀上了背景深厚的洛家,成为洛家的门下学生不久,就由洛家提携点拨,从此踏入了官场,一路肥缺到了如今的陇城。 作为盛产铁矿石的大县,陇城自古就人丁兴旺,成为这里的县令自然是油水充裕,不知多少同年的进士羡慕不已! 经由管家扶着前行在走廊之中,瞥见月下依然奢华的花园美景,时至秋日还有几处娇艳,吕清言的脸上笑意更浓。 醉望月华景,醒看青云梯。 人间得意只是莫过于此了。 醉眼惺忪的吕县令度过了完美的一天,对于明日同样充满了期待,正要准备回房就寝,好养足精神敛财。 谁知,门房家丁却是慌里慌张地跑进了院中。 “老爷,郭先生说有急事求见!” 郭育德? 听闻这个同窗很不知趣地深夜拜见,吕清言眉头一皱,却是没有回绝。 “带他进来。” 家丁即刻做礼告退,片刻之后就带着一脸慌张的郭育德前来,看样子好似风尘仆仆远归而来。 面对这个同窗好友,吕县令多了几分耐心,并非只是出于同窗之谊,也有同僚之情在其中,毕竟都是为洛家做事,该给的颜面还是要有的。 含笑拱手,还未出言,却见郭育德无比惊慌地上前做礼! “吕兄!大事不好啊,书院最有才学的学生李铁蛋,被邺城书院召了去,还有北王出面助阵,明年若是此子高中,洛家那边可如何交代......?” 闻声,吕县令的笑意僵在了脸上,醉意也瞬间清醒。 除了铁矿,书院可是洛家最为看重的,好端端地竟然闹出了这么个乱子,还和那位近来风头正盛的殿下有关,这可真是棘手啊...... 连个学生都看不住....... 这个郭育德,可真是个废物,难怪跟了洛家二十年,还只是混了个白白的秀才功名! 无论如何。 洛家关乎着他的前途,此事必须得给个交代才行! 沉吟了几息,吕大人神色阴沉地点了点头。 “郭贤弟无需惊慌,明日本官便着素服,亲自去往邺城!” 闻声,郭育德顿时愁眉消散,一下子有了主心骨! ...... 凉州。 眼看将近子时,清冷的盐政衙门还有灯火。 胡维宣独自静坐书案之前,轻披外衣,神色认真地查阅着盐政账册,即便浑身劳累,双目仍然炯炯有神,唯有眉眼中隐含着几分愧疚和凝重,与清冷破落的衙门颇为契合。 这半月以来,整个凉州盐政有十七位官员被查处,皆是贪腐之罪,几乎大半个凉州的盐政都深受影响,处于极度缺乏人手的特殊时期。 身为盐运使,胡维宣虽说一生清廉,也在近来被凉州官界赞誉“出淤泥而不染”,可他心中的愧疚始终难以驱散,即便是已经被恩师处以罚俸之责,也难平息那份失职的自责。 故而,近半月以来,胡维宣以身作则,将本就认真严正的态度再度提升,以盐政之首的身份,亲自查阅账册到深夜,大有当年初入仕途的干劲和认真,直到深夜也不停歇。 那份勤勉和干劲,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,或许还会以为是个寻常小吏而已。 眼看灯芯凋零,胡维宣才终于停下手中小笔,拉起滑落的外衣,再度挑灯,也顺便借此歇息片刻。 谁知,早该无人的门外竟是响起了阵阵脚步声。 惊疑细听而去。 那脚步声突然沉寂了下来,唯有一人的动静越来越近。 同僚和下属早该回府歇息,胡维宣也已经严正命人不得滞留,整个盐政衙门唯有他自己在查阅账目而已,怎会有人来? 莫非...... 有窃贼?! 惊疑起身,还未过一息,胡维宣就自嘲轻笑摇头,一穷二白的盐政衙门,怎么可能有盗贼,就算真有毛贼,卷宗账目都在这屋里,倒也无妨了...... 落寞安坐,孤寂的盐运使胡维宣说不出的心头苦涩。 就在此时,脚步声竟是停在了门前,甚至推门而入! “吱......” 闻声望去,竟是见薛青云迈步而入,即便身穿素服,也是惊得胡维宣猛然起身! “刺史大人?!” “您.....您怎会深夜来此......?” 薛青云轻笑抚须而入,打量了一眼惊慌起身的胡维宣,又见桌案上满是卷宗,勤勉令人赞赏和敬佩,不禁笑意更浓感慨非常。 “子谦啊......子谦!” “如今凉州官员都说你为官清廉公正,果然不虚啊!” 听闻这般赞誉,胡维宣心中欣慰,却是不敢再立于书案旁,面对着一州刺史深夜前来,他只得依礼上前作拜。 还未等他近前几步,反倒是薛刺史大笑亲切上前一把相扶! “子谦!” “此处再无外人,你我君子相交,就无需这般官场虚礼了!” “我今夜前来,只因有一件大事相告,京都传来密信,太傅已然回京,陛下得知了凉州盐案,于朝堂之上重赏众官,姜太傅、本官、还有张都督都得了嘉奖!” “北王殿下更是因敬献新盐秘方功在社稷,已然成为了当朝唯一的秦王,增划凉州六县作为封地,不日圣旨就将送抵凉州了!” ...... 轰! 脑海中震响突起,胡维宣被这番深夜秘闻惊得心中震荡不已! 眼望着神色罕见激动的刺史大人良久,他才敢相信,这种震撼整个大玄朝堂的大事,的的确确是真的! 亲王...... 那位殿下果然厉害,短短数日就成为了自制七城的亲王,幸好当初及时醒悟,不然真是悔之晚矣啊! 惊骇之际,胡维宣被这话震得难以平复,薛刺史的振奋低语还在响起! “子谦,北王马上就要成为亲王统御七城,军政皆有要务交接,本官与张都督已然商定,待到圣旨前来,便借此机会亲自邺城恭贺,你可一同前去!” 听着这种罕见的激动言辞,胡维宣也是心中欢喜,可想到他卑微的身份和尴尬的处境,却有是些文人的老毛病犯了。 “大人之言,下官自当遵从,交好北王殿下确是一大幸事,只是下官师出无名,如何敢厚颜相随呢......” 望见那犹豫不决的模样,薛青云当即大笑出声! “哈哈哈哈哈!子谦啊,你难道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吗......?” 这番问话响起,胡维宣都懵逼了。 这忘恩负义从何谈起啊......? 第293章 真是天赐良机 深夜见到刺史大人前来,百般亲近已然令人惊讶,又道出大喜之事,就在这种欢愉气氛里,刺史大人居然反问出声。 胡维宣在凉州为官多年,哪里受过这般待遇,已然是云里雾里,只得下意识地做礼应声。 “恕下官驽钝......敢问大人,忘恩负义从而说起......?” 看着胡维宣紧张又克制的谨慎神色,薛青云由不得笑意更浓。 “子谦啊......子谦......” “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,姜太傅返京面圣,陛下重赏众官,又岂能落下你这位盐运使呢?” “不出几日,你就是塞北巡盐御史了啊!” 轰~~~~~~ 话音刚落,胡维宣只觉得脑海一片轰鸣。 巡盐御史...... 这梦寐以求的职位,是他唯一的升迁之路,当初差点经不住利诱就是为了谋得这二品盐官之位,险些被奸商利用! 好在后来及时醒悟,胡维宣才没有酿成大错。 此刻却是万万不敢相信,早已放弃的梦想,竟然成真了......? 激动、惊讶、震惊! 各种情绪瞬间交织在了心头,历经诸多坎坷过后的文官,此刻竟是显得极为平静,眼眸只是有些微微颤动。 “大人......此话当真......?” 那如在梦中的动容模样,看得薛青云身有感触,当场就豁达笑出声来道喜! “胡贤弟,此事已在天玄殿经由掌印大监常礼公公通报,岂能有假啊?想必不出几日,圣旨就将送抵凉州,你就准备好接任巡盐御史的职位即可!” “如此大恩,自然和令师姜太傅脱不干干系,却也是借着北王殿下的新盐之名所得,胡贤弟将来不去恭贺殿下,难道不是忘恩负义......?” ...... 望着薛青云亲切的戏谑笑容,胡维宣整个人都呆住了! 巡盐御史之位...... 胡贤弟? 这突然的变化,完完全全的超乎了他的预料,此刻已然不知用何等言语才能表达心中激动! 深深做拜,胡维宣情难自已! “薛大人......多谢薛大人提点!下官......下官失礼了!” 薛青云倒是已然习惯,并不会为这份扭捏见外,深知胡维宣的性情真直,笑着相扶起身,一阵安抚过后,两人终见笑颜。 即便陪坐在略显清冷的小屋里,薛青云也丝毫不介意,言语之间唯有亲近,似乎更胜从前,几乎已经将胡维宣视为好友。 “胡贤弟,今后私下我等就无需见外了。” “他日你便是巡盐御史,此事绝无差错,理当庆贺一番,但绝不可忘记令师的提携之情,更不能忘记新盐的功劳啊。” 话语点到即止,胡维宣也很是聪明,经历了张之栋的点拨过后,似乎心中通透了几分。 “薛......薛兄所言甚是。” “如此恩情,愚弟绝不敢望,愚弟能得巡盐御史之位,恩师和诸位兄长的提携之情谨记于心,也定当铭记殿下的恩德,万不敢贪新盐之功。” “过几日圣旨送抵,愚弟愿与薛兄一道前往邺城,为殿下增划封地的大事恭贺一番!” 不容易啊,古板文人也终于是开窍了。 薛青云听得满意点头,轻抚寸须含笑应声。 “贤弟所言甚是,届时我等理应同去,为北王殿下恭贺,我等凉州官员能遇这位殿下,实在是天赐良机,将来的仕途令人期待啊。” 天赐良机...... 神奇的改变就在身边,连胡维宣自己都梦想成真,此刻听闻这话,也是极为赞同,心里对那位从未见过的殿下神往不已。 “薛兄所言极是,这就是天赐良机啊......” 说破话头,两人落座寒酸小屋,全无了当朝大员的讲究和气派,更像是两个热血少年,一夜谈得甚欢。 那份相知恨晚的亲切和激动,感觉无比奇妙,就好像没什么无形的纽带联系到了一切,真切无比而又说不出道理。 彼此的距离就在一夜间拉近了数倍,不知不觉已是鸡鸣五更...... ...... 陇城。 吕府沐浴在晨光之中,县令大人换好了素服,难得地起了个大早,经由府中仆人伺候,正在饭厅用膳。 身旁,陪坐的郭育德神色忐忑,不断地出言提醒,好似有几分心神不宁。 “吕兄,那北王很是了得啊,做事不安常理而行,先前我就几乎吃了大亏,此行邺城,吕兄一定要三思而行,绝不可大意啊!” 这郭育德可真是个蠢材...... 自己废物也就罢了,竟然还不断地夸奖北王,还未见人心里已有三分惧意,当谁都是他这般的 面容大气的吕清言用锦帕擦着唇角,淡笑着摆了摆手,心里冷笑不已,脸上却是笑意温和,露出一副和蔼亲近的模样。 “郭贤弟,无需惊慌,此事由本官亲自出马,绝不会有任何差池,你且陪同前往,到时见机行事就可。” 说着,吕清言起身迈步而出,郭育德紧步相随,一前一后向着府门外走去。 穿堂过门之际。 郭育德似乎还是有些不大放心,见吕县令这般托大,忍不住接连提醒,先前的事还让他心有余悸,事情又关乎到洛家,更不敢有任何的松懈。 “吕兄,那邺城已然模样大变,可不是当年的破落小城,贱民一个个也都凶悍无比,万不可生出事端啊......” “吕兄,那个李铁蛋,已然铁了心要留在邺城,有北王壮胆变得牙尖嘴利,到时您可要留神啊......” “吕......” 一通啰嗦之下,吕清言对这个废物愈发鄙夷,火气被激了上来,猛地回头相望,正欲准备出言训斥几句。 谁知,门房仆人却是先一步跑到了跟前做礼。 “大人,洛家来人了,此刻正在府门前!” 洛家?! 突然的通报,惊得吕清言心里一纠,其余事都被抛在了一旁,即刻大步前行,一边骂骂咧咧仆人太过失礼,一边满心忐忑地出迎。 平日悠哉的步子,此刻抡得飞快,硬是把其余人甩得八丈远! 待到立于府门前,望着身着锦绣长衫的中年人,吕清言惊得一脸激动,暗道天赐良机! 即刻走下台阶做礼,神态谄媚无比! “下官吕清言,见过三公子~” 中年人轻抬眼皮,天生的自信和优越散发在面容里,淡漠地应了一声。 “哦?没想到小小的陇城,竟还有人认识本公子?” 第294章 区区小事下官手到擒来 中年人淡漠应声。 傲气和优越逸散在眉眼之间,俊朗的面容无比白皙,一看就是出身不俗,再加上那身锦绣长衫和嵌玉镶珠的云靴,立刻就让吕清言确认无疑。 即刻又将身子低了几分,全无一方县令的威严,更像是个忠心耿耿的奴仆。 “三公子尊容乃天神下凡,任谁见了都难以忘怀。” “当年,下官不过是个穷苦进士,若非洛家错爱,下官哪敢想望今日之景,下官铭记大恩,每年都会去往蜀州拜谢,三年前有幸见过公子一面,幸甚至哉~” ...... 短短几语,可谓是舔得无比周到,奉承拍马之能几乎修炼到了化境,就连后面赶来的家丁和郭育德,也是看得一脸敬佩。 同时,那立于门前的洛家三公子身份,也让郭育德等几人感到了极大的震撼,躬身行礼全然不敢有丝毫不敬! 面对这等传说中的人物,他们莫说抬头而望,连一个字都不敢应声,只得如同石雕般恭敬做礼立于县令大人身后。 清一色地恭敬做礼,可谓是卑微到了极点。 撇了一眼这种场面,洛家三公子洛乘风竟是没有丝毫笑意,也看不出任何好脸色,淡漠的神情一如既往,甚至有些不耐烦,显然已是见惯了这等场面。 扫视而去,唯有面前做礼的县令还像个人样,能说几句话。 就随意地点了点头,负手踏步而入。 待到洛公子和几位亲随入府,吕县令才敢躬身相随,一边含笑引路,一边恰到好处地介绍起来。 不得不说,吕清言倒是真有几分本事,在陇城这些年也长进不少,一番话下来,就给洛乘风留了个尚可的印象。 落座于客厅里,语气也平和了几分。 “本公子此次前来,是奉家父之命,以陇城为首开办书店,凉州还未有其他世家插手书册买卖,想来也有几分利润。” “如今,陇县近况如何,书院开设得怎样了?” 这话一问出口,吕清言就有些紧张了起来。 陇城既然能被洛家这般重视,想来也是近几年发展不错的缘故,除去了铁矿,近百学生的书院也算是小有成绩,将来说不定能出几个人才,眼下出了点乱子,绝不能被这位知晓啊,否则很可能影响仕途...... 吕清言心头紧张不已,好在经验丰富,言辞也还算得体,马马虎虎算是应付了过去。 “启禀公子,陇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,书院已有百余学生,邻近几县最大的书院便是我陇城书院,若是开办书店,此地作为首选最合适不过了。” “凉州鱼龙混杂,相比之下陇城就简单得多,开设书店乃是最佳之选,公子英明啊!” 哪怕这马屁有点拙劣,听在耳中还是有几分舒坦的。 洛乘风身为洛家幼子,好不容易才得到一次历练的机会,对于争夺洛家家主之位势在必得,绝不容许有任何错漏! 淡漠点头间,方才注意到了门口躬身静候的郭育德,看起来有几分文人模样,又能立于县令府中,想来应该不是白身。 出于稳妥,瞥了一眼问话而去。 “你是何人?陇城现状可是如吕县令所言?” 郭育德哪见过这样的大人物...... 哪怕当年也是受到了洛家的拉拢,他不过是接触到个别的外围子弟而已,此刻问话的可是洛家的三公子,根本不是他能见到的存在。 一时间,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! 当即做礼,身子微颤着急忙应声,生怕有任何失礼和怠慢,心中所知一股脑地就道了出来! “启禀公子......学生郭育德,有秀才功名在身,如今于陇城书院教授课业!” “吕县令所言,俱是实情,陇城兴盛无比,近年来风头正盛,只是......只是最近书院有点小事,一个不错的苗子跑到了邺城,学生今日正要为此事去邺城,不敢有所隐瞒,还望公子明鉴!” 猪脑子。 这完完全全就是个猪脑子! 吕县令见到胆战心惊的郭秀才道明一切,几乎气得肝都疼了,心说怎会和这种蠢猪结识,实在是倒了八辈子血霉! 面见洛公子般的大人物,无论问话是何内容,只管报喜不报忧。 这可是常识啊...... 郭秀才倒好,竟是被一句问话就吓破了胆子,几乎把所有事都说了出来,看那紧张不已的模样,简直恨不得把心都掏給洛公子,实在是蠢得无可救药! 难怪这厮毫无建树,分明就是个铁废物啊! 一问一答,吕县令直接气得头顶冒烟,却是不敢发作,心头被忐忑和紧张牢牢地占据了! 小心打量之下...... 果然见到洛公子眉头微皱,似有风雨欲来之势,惊得他心中猛地一纠! 连忙再度做礼,腰都弯得如同板凳! “公子息怒......” “下官不敢有任何隐瞒,只是顾念公子远道而来,一路舟车劳顿,故而不敢以这点小事惊扰公子,待到处理妥善,才准备禀报......” 洛乘风端坐大椅,闻声嘴角微翘。 “如此说来,本公子还得感谢你体贴入微了......?” 柔声一问,直接惊得吕县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,一种惊人的威势扑面而来,吓得他脸色大变,急忙许下了军令状以表忠心! “公子恕罪......!” “下官即刻前往邺城,绝不会有任何差池,定将那个李姓学子带回陇城,还请公子稍作休息,静候佳音!” “若有任何闪失,下官愿一力承担!” 见到那副郑重的模样,又回想了一下印象中的邺城,洛乘风语气听起来平缓了几分,似是语重心长地叮嘱和劝慰。 “吕县令,言重了。” “本公子此番前来,其一便是为了发展陇城的文道,你既是此地父母官,当时刻铭记圣恩,行事不可有半点马虎,也不可流失一个人才。” “此事,当真绝无闪失?” ...... 这话说得实在是厉害,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。 吕清言却是感到了极大的压力,绝不敢只是当做劝慰之言,深知这位公子行事狠辣,连忙再度应声做礼表态,语气里满是自信! “公子还请安心,在府中歇息静候。” “此去不过是为了一个学子而已,就算有北王,也逃不开一个理字,如此小事,下官手到擒来!” ...... 闻声,洛乘风才勉强点头,再无出言。 吕清言方才如释重负,做礼道谢告退,随后安顿府中下人好生伺候,急急忙忙地就此出发,一路上对郭育德恨之入骨,也对邺城之行充满了干劲! 待到二人离去,洛家又有人前来送信。 望着交付而来的家主书信,洛乘风冷笑出声,眼里的倨傲和不屑无比明显! “不可交恶北王?” “一个落寞皇子而已,也值得父亲这般小心应对,甚至还派人送信前来叮嘱?可笑至极!父亲终究还是老了啊,哪怕还是我洛家的家主,老了也会胆小如鼠,没有曾经的雄心壮志,大哥和二哥也不过庸碌之辈,可悲啊。” “洛家的家主之位,本公子势在必得!” ...... 身后老者闻声目露疑惑,却也觉得家主的来信太过谨慎,明明派三公子出来历练,却还这般劝诫,分明是在限制三公子,偏袒其余两人。 老家主偏心啊...... 第295章 这北王怎么是个愣头青 翌日正午。 邺城的东城门前长队如龙。 形形色色的各方人士都满眼期待,排队静候着门前卫士的审查,眼看就要进入传闻中的邺城,眼里满是好奇。 缓缓前行之际,攀谈声不绝于耳。 “终于到了啊,邺城就是邺城,你看看人家这新城门,那叫一个气派!” “可不是嘛!进来都说邺城好,这还没进城,我就已经觉得传言不虚了,要是真有传闻那般客似云来,我就在邺城开个酒馆!” “呵呵,老哥你恐怕想多咯!咱们邺城如今到处就是酒馆客店,你就是有钱,也未必能租下门面啊!” “处处都是酒馆?怎么可能有那般了得,吹吧你!” “嗨,这老哥你还别不信,我一个远亲就在城里开酒馆,据说可是花了三百两银子,才从好友手里转来的呢!” “嘶......竟恐怖如斯?!” “这算什么啊!邺城的富庶绝不是你们这些外来人能想的,就凭不收学资的书院,天下间哪里能有?你们可曾听闻?!” “还有这好事?我的个乖乖啊!” ...... 激动的言谈越来越响亮,连马车里睡着的吕县令都被吵醒。 睁开惺忪睡眼,吕清言一脸烦躁,再看到对坐一角满脸愧疚的郭育德,心里更是一肚子火气!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,这草包与他相交二十年,竟是没有一丝的长进,实在是朽木不可雕啊! 昨日,还差点在洛公子面前闯下大祸,这种废物真是无药可救了。 就在吕清言烦闷起身的时候,郭育德又紧张问话出声。 “吕大人,这北王如今深得民心,又是个极难对付的人物,我等此行若有闪失,可如何回去交代啊......” 呼...... 话音刚落,吕清言气得深深地出了一口气,方才勉强压下了杀人的冲动。 他见过猪队友,就没见过这么猪的。 认识了二十年,又是同窗,直到今日,他才算是看清了郭育德的无能,事情还未开始,这废物居然先打起了退堂鼓,甚至开始预想失败。 天底下,居然能有这种怯懦的人? 鄙夷冷笑间,吕大人端坐起身,狠厉地教训出声! “极难对付?” “郭育德,你能不能别助长他人威风,先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?” “北王就算是皇室出身,如今也不过流落邺城,先前本官去往凉州拜寿,也听闻了一些传言,那北王能屡次占了宋家的便宜,无非就是因为身有真龙血脉而已,最多再加上刺史大人的庇护。” “诚然,这位殿下加上刺史大人,我等是不敢得罪的,可我们背后却是有着洛家!洛家世代盘踞蜀州根深蒂固,绝非是宋家能比,何况那宋家死去的那两人,不过是无名之辈,岂能与三公子相比?” “一旦此事摆在台面上,就算是北王殿下,想必也是会识得大体,何事可为,何事不可为,人家绝不会像你这般糊涂!” ...... 骂骂咧咧地低沉几语,听得郭育德老脸羞红。 在马车行进间,他细想了多是,却是心里安定了不少,深深地赞同吕县令的这番话,一下子也捋清了头绪。 奉承做礼,似乎也学到了几分精髓。 “吕兄果然了得啊,这般真知灼见,不愧是官场老手,难怪当年苦读之时,恩师就曾多次夸赞,吕兄有常人难及之明,在下自愧不如啊!” ...... 听闻这般奉承,吕清言淡笑一声,神色也才缓和了几分。 可没还过多久,等到马车入城,四周又是传来了一阵闹哄哄的呼喊声,直接惊得他脸色都开始发僵! “别插队啊!前面的,不许插队!” “殿下将大义于邺城,尔等竟敢插队,如此败类之举,实在有辱斯文,也愧对殿下之恩!” “我怎么没见过这人,该不会是外来人吧?” “难怪如此无礼,果然非我邺城百姓!” “嗨?你们这群邺城人,前些日子也不过是连饭都吃不饱的穷苦人,怎么一转眼还都装上了,我插队又怎么了?!” “混账!殿下大义低价卖出书册,百文一册前所未有,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,怎敢插队?如此作为,与禽兽何异?!” “不就是插队嘛,我退出去就是了,也不用把北王殿下的名号挂在嘴边吧,大家都是读书人,你怎么骂人呢.......” “再敢对殿下不敬,我等教你爬出邺城!” “草......!” ...... 骂骂咧咧的话语不断响起,吕清言惊得眼里一颤! 甚至于,就连对坐的郭育德,也突然惊醒了过来,脸上全无先前的愧色和茫然,唯有一种难以置信的震动! 百文一册卖出书册?! 两人猛然对视,瞳孔都开始发颤! 急忙掀起马车窗帘,只见长街一册挤满了乌压压的人影,有书生模样的男丁,也有寻常布衣百姓,甚至还有带着孩子的妇人。 长队前列,除了被围堵水泄不通的门店,只能看见匾额上明晃晃的四个大字——邺城书坊! 嘶...... 邺城竟然真的已经有了书坊,甚至还卖出百文一册的低价书! 这是疯了吗! 在大玄各地,几乎所有的书坊都定价相差无几,最便宜的一册书也要近一两银子,也就是一千个大钱,此事自建朝起就无变数....... 如今却是有百文一册的书卖出,直接便宜了十倍的价格,这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事! 多由世家掌控的书坊,定价百余年未曾变动,邺城却是突然冒出来了书坊,似乎是北王授意开设,而且还以百文钱的低价卖出。 且不说这位殿下是如何做到这种亏本买卖,似乎是为了收买人心? 可这种作为,分明就是在打世家的脸面啊! 眼看,连洛家也要开始在陇城开设书坊,自此一统边远的凉州书册买卖营生,结果这个北王横空出世,莫名其妙地赔本赚吆喝,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。 抢夺学子在先,低价卖书在后。 这分明就是要和世家刚一波啊...... 看似小事,实则已经涉及到了争夺文道的大业,这可是世家的命脉所在啊。 如此的作为,普天之下都不可能有第二个人,没人蠢到以一己之力抗衡世家,大玄朝百余年如是,前朝数百年也是如此。 螳臂当车者,从来都不曾有好下场。 这位殿下,竟然以小小的邺城为基,准备做出这等疯狂的事迹,哪里还像个皇室后裔该有的眼界,分明就是个愣头青啊! 惊骇注目着火爆的售出场面,吕县令和郭育德已然惊得脸色发青,心中惊怒不已,即刻命车夫加鞭前行,眨眼就来到了北王府门前。 吕清言神色严正无比,直接向王府门房仆人表明身份! “下官陇城县令吕清言,有要求求见北王殿下,还望速速通报!” 第296章 殿下要好自为之啊 吕清言望着家丁做礼闭门,神色十分凝重。 静候数息,心里的急躁连他都有些难以压抑,身旁的郭育德甚至已经来回踱步,比起之前还要慌乱。 突然亲眼目睹邺城开设书坊,两人已经惊得心境动荡,此刻候在王府门前,全然顾不上其他事情,心头唯有这件大事。 以北王的出身和眼界来说,绝不该如此莽撞才是,好端端地竟然开设了书坊,这不是在和世家过不去么? 好巧不巧,洛家三公子眼下就在陇城,也是为了开设书坊在凉州立足,偏偏就遇到了一起,还落在了他们的头上,真是心中如万马奔腾,各种谩骂之语都过了一遍。 可两人等候了数息,竟是不见王府大门再开。 在这种万分火急的关头,他们已然急得心里惊怒交加,连吕清言的脸色都有些阴沉,没有了往日官场往来的淡然稳重风度。 足足等了近小半柱香的功夫,王府的大门终于开了道缝隙。 在两人急切地期盼下,门房仆人竟只是冷不丁了丢出了一句话。 “两位还请回吧,殿下公务繁忙,今日恕不见客。”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,只见大门再度关闭,耳畔再无任何话语响起,唯有关门的冷漠震响还在回荡。 “嘭!” 这就完了......? 愣神注目几息,郭育德已然急得脸色涨红,他是万万没想到,王府的大门竟然如此难进,莫说要回李铁蛋那个苗子,就连北王的面都没见到,事情的发展简直和预想差了十万八千里! 郭育德急得原地打转,急忙悄声问向了吕县令。 “吕兄,若是我等就此而回,可如何向洛公子交代啊!还有这邺城的书坊,你我二人要是就此无功而返,甚至带着这种消息回陇城......” 瞪了一眼惊慌失措的郭育德,吕清言脸色铁青,一边挥袖走下王府台阶,一边回想方才经过,狠狠地训斥出声。 “住嘴!” “这种事,本官还用你来指指点点?!” “哼!想来也是我等前来匆忙失了礼数,北王才不愿相见,明明惹了大祸,这位王爷架子倒是不小,看在情势紧迫的面子上,本官就写好拜帖再来!” ...... 一阵骂骂咧咧下,两人气呼呼地离去。 转眼再度归来,吕清言手中握有写好的拜帖,脸色铁青地再度叩响了大门,忍着心头的万般火气,向王府门子做礼出声。 “劳烦禀报,下官陇城县令吕清言,有要事求见北王殿下。” 家丁无奈地瞥了一眼,只得接过帖子做礼而回。 经由一路穿门过堂,家丁再度来到了客厅之中,立于门前做礼通报出声。 “启禀殿下,陇城县令求见。” 秦风和方诚等人正在商议书坊将来的布局,听闻了今日的火爆不出预料,正在兴头上,听闻家丁再度通报,几人都愣了神。 王勋即刻迈步而来,接过拜帖双手递给了端坐秦风。 扫了一眼火急火燎的字迹,笔划间有几分浮躁之意,可见那求见的吕清言心境凌乱,已经有乱了分寸的趋势。 一个县令擅自前来封地,又急着求见,遭受拒绝还厚着脸皮步骤,这事儿就耐人寻味了。 合上拜帖,秦风沉声问向家丁。 “前来者只有吕清言一人?” 家丁如实做礼禀报。 “禀殿下,前来之人有吕县令,还有一位文人同行,那人身形干瘦,面容发黄。” 听了这话,秦风脑海里浮现在曾经见过的郭秀才,心里有了几分眉目,感情是小的吃亏又来了靠山,老套路了。 众人听闻着家丁的禀报,也神色有些严肃了起来,方诚目露忧虑地起身做礼。 “殿下,这吕清言乃是陇城县令,擅自前来殿下的封地求见,甚至表明身份,若是接见此人,恐怕......” 秦风轻轻抬头打断,笑着向家丁吩咐下去。 “无妨,他既然敢来,就不至于传扬出去,本王倒是要看看,这位县令有何所图,恰好陇县也是矿产大县,将来迟早要打交道。” 一语落定,众人不敢再言,家丁也依令告退。 片刻之后。 大厅里其余人退下,唯有北王秦风端坐大椅,身旁参将王勋静立一侧,手下右首王傅方诚相陪。 听闻院中脚步声响起,家丁前行带路而来,身形富态的素衣中年人和面容瘦黄的文人进厅做礼拜见。 “下官陇城县令吕清言,拜见北王殿下。” “在下郭育德,拜见北王殿下。” ...... 即便只是初见吕清言,但望着身后的郭育德,就连王勋都心里清楚了不少,知晓这两人定是为了李铁蛋那个学子而来。 真是莫名其妙了...... 一个学子而已,书院先生亲自前来要回还说得过去,眼下竟连当地县令都跑来邺城要人,对于陇城而言真有那么重要? 无论怎么看,那富态的县令也不像个一心为公的清官啊。 就在王勋心中揣测的时候,北王殿下已经大度赐座,来人落于左侧而坐,斟酌了几息,吕县令笑着做礼出声。 “殿下久居邺城,本官鲜有问候,还望殿下恕罪,今日冒昧前来,原本只为一名我陇城书院的学子,不曾想竟是见到邺城书坊贱卖书册,此事实在有失妥当,下官斗胆,劝殿下深思熟虑啊。” 笑面虎般的进言响起,方诚师徒听得目露异色。 一个县令而已,在意治下学子也还说得过去,没想到居然还琢磨起了邺城的书坊,这是不是管的太宽了? 以这人的油腻笑容而看,也不像是个无知之辈,区区一个七品县令,怎敢指点殿下如何行事,真是毫无自知之明! 两人的异色秦风并未在意,脸上的笑容还是如常般平静。 “原来如此。” “吕县令,那李学子本就是邺城人,归于邺城书院合情合理,至于书坊买书之事,乃本王治下之务,就不劳你费心了吧。” 平和之言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,听在吕清言耳中却是那般的刺痛,在场两人的鄙夷目光,更是让他如芒在背。 先前就吃了闭门羹,此刻再受这般屈辱,他心里的火气都激了起来。 自从依附洛家,吕清言官运亨通,虽说品阶低微,却都是有名的肥差,不少高官都对他另眼相看,何时受过这般冷嘲热讽? 要不是眼前端坐的青年是皇子出身,他恨不得立刻就骂出声来! 轻轻地吸了一口气,吕清言笑意僵硬地做礼劝慰出声。 “殿下,文道向来为大势掌控,天下文人以孔府为首,民间文路由各地世家经手,此乃数百年常态。” “殿下如此一意孤行,绝非明智之举......” “呵呵,下官斗胆相劝一句,还望殿下好自为之啊!” 第297章 县令竟是世家走狗 吕清言皮笑肉不笑地款款做礼。 所说之言很有底气,就好像已经不再是普普通通的七品县令,眼里并未将传说中的北王看重,更像是以一位官场前辈的身份,在为晚辈指点迷津。 话里话外,听起来礼数周到,却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在威胁! 一个区区的七品县令,竟然对带你下指手画脚? 这是谁给他的勇气? 方诚听得眼眸微眯,王勋也在殿下一侧目露愠色。 奈何殿下没有应声,他们身为臣子自然不敢擅自出言,只得先将心头震怒暂压,静候着殿下出言。 平和的客厅,一下子静了不少。 似乎是初见这种压力非凡的僵持,郭育德两鬓已然渗出了汗丝,以他区区秀才的身份,在这种场面是没有资格出言的,却因心头对于洛公子交代的重任在意无比,忍不住挤出笑意附和了一句。 “殿下......还望三思,呵呵......” 眼望着这相声二人组一说一捧,秦风心中就很是清楚了。 一个县令胆敢插手进言自己的封地事宜,连仅有秀才功名教书先生都在此刻附和出言,这两人的身后必然是有着倚仗,而且与低价卖出书册之事息息相关。 显然,自己这是动了某些人的利益。 真要说起来,这背后之人应当和儒家干系不大,十有八九就是世家的势力,事关利益必定会是一场纠纷,没什么好奇怪的。 如此情形,在秦风准备活字印刷术之时就已经想到,唯一的意外,就是来得有些快,出面的人竟然是朝廷命官。 淡漠注目,秦风并未理会那郭秀才,只是向着吕清言问话而去。 “吕县令,本王治下事宜,恐怕与你并无干系,今日这番金玉良言,不知是出自何意?” 吕清言接连受挫,却也未失了理智,依旧含笑应声。 “殿下言重了。” “下官擅自出言相劝,无非是为殿下着想,据下官所知,洛家将要在凉州地境开设书坊,殿下如此作为,实在有些不妥。” “他日,凉州到处都是书坊,唯有殿下以低价贱卖,固然得了声名,也难以长久,待到天长日久,殿下财力亏空,势必又会被愚民谩骂,届时平民和洛家都对殿下心有不满,落得里外受挫,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,还望殿下三思啊。” ...... 一番话说完,洛家的字眼听得众人心里一沉。 这个吕县令,身为一地父母官,嘴边不念及皇恩国情也就罢了,反倒是一嘴一个洛家,社稷和百姓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,甚至连大玄百姓,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愚民。 可真是个好官啊! 显然,这人是受了洛家的恩惠,所以才亲自前来劝解,天高皇帝远的放肆已然是常态,眼里唯有世家。 也难怪,面对着皇命敕封的北王,都没有太过忌惮,看似礼节周到,话语里却是带着暗刺,警告意味十足。 面对这种放肆的狗腿子,秦风懒得再费口舌。 世家手脚通天,眼下却是已经不同以往了,自当日皇帝老子委派姜太渊前来,暧昧的态度就足够说明,盘踞各地的世家早已让皇帝不满。 何况,邺城不归任何人辖制,就算世家也根本奈何不得,这一亩三分地里,绝不可能有第二人主上,秦风之言就是天命! 淡漠一撇,秦风轻笑点头。 “好,本王会三思而行,有劳了吕县令远道而来,送客。” 嗯? 突然的逐客令极为干脆,根本没有丝毫拖泥带水,听得吕清言眼里一愣,甚至怀疑自己耳背了。 依理而言,他的话语也算是得体,其中的深意多数人都能明白,起码也该表个意思,好让自己回去交差才是啊。 这点基本的道理,出身皇家的北王不会不懂吧? 可事实就是如此,这位年轻的殿下,在听懂来意过后,竟连多说一句话意愿都没有,转眼就下了逐客令。 看那架势,就好像全然不把洛家放在眼里? 这也太莽了! 不等吕清言惊疑起身,王勋已然踏步近前,一脸严正地侧身伸手。 “吕县令,请吧?” 顿时,吕清言和郭育德惊得猛然而起,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震动,就好像自己的一番苦心被糟践的干干净净,失望到了极点! 可王勋哪里会给他们颜面,也没功夫再看那憋屈的神色,眼中的冷意更足了几分! “请!” 沉声一喝,夹杂着肃杀之气扑来,当场就惊得两人浑身一机灵,就算有万般说辞,也只能压在了心底,就此憋红着老脸默默做礼。 他们就算有洛家撑腰,可哪里惹得起王府参将啊! 混迹官场多年,吕清言自己懂得察言观色,深知自己要是继续逗留,保不齐就被这个五大三粗的武将“请”了出去,偏偏将来还没有理由问罪...... 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! 铁青着脸色咬牙做礼,吕清言只得就此告退,心中对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北王无言以对,一想到无功而返,这份嫉恨就愈发明显,却不得不赔笑做礼,像极了当年毫无背景时的落寞。 相比之下,从未踏入官场的郭育德就显得浅陋了很多,临行出客厅大门之际,还念念不忘地赔笑回身做礼。 “殿下......那......李铁蛋之事......” 话刚出口,吕清言几乎气得背了过去。 真是个十足的蠢材,人家都下了逐客令,他竟还不要批脸地回话? 此行实乃一大败笔...... 面对这种无耻的闻声,王勋直接冷着脸训斥出声! “得寸进尺是吧,给你脸了?” 这一语下去,郭育德直接被训得脸色青红交替,一阵阴晴交接好似染缸一般,若非吕清言识相拉着离去,恐怕当场就要吐血三升。 眼望着相声二人组消失在院中,客厅的气氛也让人舒适了不少。 待到王勋骂骂咧咧过后,恶心人的今日见闻也就此而过,秦风的心里对洛家留下了心眼,依照吕清言的话头来看,将来势必要与其有所摩擦了...... 就在这种风雨欲来的情势下,秦风和方诚对于将来的文道推行也感到了压力,商议多时愈发慎重起来,门房仆人却是又来通报。 “启禀殿下,陈公子求见,同行者还有一位洛家之人。” 洛家人? 听闻这声通报,连秦风都眼里一愣,方诚和王勋齐齐目露惊异。 这还真是说曹操,曹操就到了...... 第298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惊闻世家之人前来,而且还是与陈默同行,秦风和其余几人都心里一愣,感到了一丝诧异。 陈默奉命去蜀州买入铁矿石,顺利归来倒不是稀奇,毕竟有着罗老头的亲笔信,洛家人也该给点面子,鬼医的牌面还是有的。 只是今日突然与洛家人一同求见,甚至还是在洛家的狗腿子之后,这就有点让人诧异了。 不等秦风出声,性情耿直的王勋就先抱拳做礼。 “殿下!” “这洛家人勾结一方县令,又想在凉州开办书坊,凭今日见闻来看,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,你一定要小心啊!” “依属下愚见,今后凡是姓洛的都不见为好!” ...... 话倒是句句真直,就是听起来有点儿离谱。 洛家人自然要注意点,也绝不是个个都不见的,起码陈默处事稳重,不可能随便就带个什么洛家的祸患来拜见。 至于这“姓洛的都不见为好”,就明显过火了,何止是一棒子打死了一片人,分明就是打绝了天下姓洛的...... 也就是王勋,才能说出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话语来。 方诚见到学生这般忠直进言,脸色有些尴尬,但也有些同感,斟酌之下严肃做礼进言。 “殿下,我这学生虽然驽钝,远不及那李铁蛋的天资,但一片赤诚之言忠心可鉴,洛家之人却是跋扈,微臣斗胆进言,望殿下谨慎为好......” 王勋:??? 听着这师徒风格各异的接连劝解,秦风微微点头,神色淡定地向着门口家丁挥手。 “带他们前来。” 片刻之后,家丁再度带人行至门外。 放眼望去,久未相见的陈默随行身后,前行之人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,说不上一表人才,倒也算五官端正,素净的衣着也不显眼,颇有几分文人风范。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客厅,齐齐做礼。 “草民洛临风,参见北王殿下。” “草民陈默,参见北王殿下。” 陈默自然不用多说,王勋师徒也是极为熟悉,立于前列的中年人倒是颇为让他们意外,没有想象中的嚣张跋扈,也没有世家该有的显贵和风范,好像很是低调,连曾经的宋千秋都比这人更像个人物。 可是,能让陈默这般谨慎的,绝对不会是普通角色,洛家的姓氏就胜过了千万人。 在几人疑惑的注目下,那中年人依旧温文尔雅,丝毫不为之惊慌,显然是见惯了大场面,气度超凡。 这一对比,倒是显得王勋有点憨憨。 面对着数道目光打量,洛临风坦然自若,眼里唯有让他惊艳的年轻殿下,当真剑眉星目英武非凡啊。 眼中闪过赞赏,洛临风即刻再度做礼出声。 “殿下恕罪,草民洛临风,乃洛家次子,听闻殿下之命心向往之,此次随同陈管事而来拜见,冒失之处还望殿下见谅。” 一番大度话语道来,世家风范方才处显。 即便语气已经极为平和,所说之言也是无比恭敬,将自己置于卑微之境,仍然让在场众人眼里都掀起了波澜。 就连秦风,看似面不改色,心里也微微一愣。 洛临风。 洛家次子? 那不就是说,眼前之人就是洛家家主的二儿子,将来大概率的洛家家主了? 如此人物,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跟着陈默前来,跨州穿山来到邺城这种小地方,要是说为了鬼医的面子,将铁矿石亲自送达,这售后服务也太离谱了吧。 鬼医的面子,真有这么好使......? 心头闪过猜疑,秦风微笑应声,皇家风范依然。 “洛公子有礼,赐座。” “陈默也无须多礼,一路劳苦,同坐。” 两人接连做礼道谢,方才各自落座,客厅的气氛看似平和,却在此刻突然间压力再起,王勋和方诚面对未来的洛家家主,难免有几分紧张,若非有殿下在场,他们难以做到眼下的镇定。 清茶奉上,几句寒暄过后,一切似乎都风平浪静。 洛临风平和出声,接连客套赞扬,讲述所闻异事,对于北王殿下赞不绝口,语气真挚无比,秦风闻声微笑,同样以官方客套化解,丝毫不落下风。 足足数息过后,客厅气氛才算缓和不少。 包括秦风在内,对于这位性情平和又低调的洛家次子印象尚可,起码比起所见所闻的世家之人好过百倍,或许这就是身份的差距,真正的世家该是如此,只有这般超凡之人,才配得起数百年的底蕴。 待到数语寒暄过后,秦风不疾不徐,从未出言相问,毕竟来人远道拜见,若有所图比会提出,他身为邺城之主,无需出言相问,否则便会落了下乘。 见到这般沉稳,远超年龄,洛临风愈发感到了惊艳和赞赏,即便曾听陈默讲述一二,亲眼拜见才知北王不俗。 感慨微笑间,索性做礼直言来意。 “殿下明鉴,铁矿石已然运抵邺城,草民先行前来拜见,只因有一件大事,想求得殿下相助。” 闻声,秦风不出所料的沉稳点头,心里打起了精神。 “洛公子言重了,你亲自押送铁矿石而来,本王深感大义,所求之事但讲无妨,若本王力所能及,必定尽力相助。” 言语之间进退有度,真是精明。 不愧是北王。 得到这般痛快应话,其中又有几分转圜之地,听得洛临风目露赞赏,却是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,面露尴尬地做礼道谢。 “多谢殿下。” “其实,草民此次前来,是奉家父之命外出历练,要在凉州开设书坊。” “草民听闻殿下高义,以新盐恩泽万民,手段品性俱是数年难见,早已心向往之,又听家父提及,鬼医前辈应在邺城,感念当年救命之恩,特此前来谢恩,也想借此机会,凭殿下民望开设书坊,以全家父之愿。” ...... 听了这话,秦风心里才算清楚了不少。 原来,洛家人突然前来凉州开设书坊,竟然是所谓的家族历练,想来应该和将来的家主之位息息相关,否则也不至于,让这位洛家公子亲自前来。 只是,这看似报恩的话语,也未必能够全信,凭此一面之言,远远不足以判定真假。 点头之际,秦风试探性地问话而出。 “原来如此。” “先前曾有人借由洛家之名,前来王府求见,以言辞劝解本王放弃开设书坊之事,洛公子可曾知晓?” 突然的问话传出,在场众人都是心里一纠。 甚至于,连一直神色平和的洛临风,也在此刻目露惊异,略一思索,才目露无奈地微笑做礼。 “启禀殿下,此事草民并不知情,不过既然来人敢借由我洛家之名,相比和三弟有所关联。” “此次历练,除去草民之外,三弟也是其中人选,早在几日前就从蜀州出发,我这三弟向来极为看重家主之位,做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,若有失礼之处,还望殿下海涵......” “其实草民此次前来,也是家父所托,只为完成家父之愿罢了,至于这历练和将来的家主之位,草民并无太过欲念,只求我洛家能够家门平和。” ...... 秦风听得心里莫名熟悉。 自己无欲无求,只是迫于命运和出身作为,反倒是兄弟死活不放过,甚至针锋相对,这种处境简直和他相差无几。 眼望着目露难色的儒雅公子,真是让人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见恨晚之感,声势惊人的世家虽明面不必皇家争斗不断,也是暗藏凶险,恐难有兄弟之情。 就在他感慨之际。 平和的洛公子好像回过了神来,突然间很是意外地疑惑问话出声。 “殿下方才可是曾言及书坊?莫非,今日进城所闻的书坊,竟是殿下开设?!” 第299章 本公子早有预料 面对着洛临风的惊疑相问,秦风淡定点头。 “书坊确是本王派人开设,洛公子有何异议?” 惊闻此言。 洛临风先前心头的震动再度涌现。 从他进城之时,就见到了那火爆无比的书坊买卖,原本还以为是邺城富商所为,想以低价挤兑同行占得先机,没想到竟然是北王亲自下令开设...... 他也从陈默口中听闻过一些事,哪怕是只言片语,也领略到了这位殿下独特高明的商道见解,心里早就将对方视作一位人物。 即便已经这般看中,却是不敢想北王竟做出了这种事,以王爷的身份推行文道,甚至开始低价冲击书坊买卖。 这种作为,恐怕绝不只是为了赚得文人银钱啊。 一旦此事真的成了气候,北王的声名就在文人里如日中天,这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,也必然要面对诸多的阻碍,如此作为洛临风自认绝不敢为...... 说到底,他还是小看了这位殿下。 呆坐了良久,平和的洛公子神色都有些惊异,此刻才算明白了几分他父亲的意思,选做邺城为头阵,的确是极佳的策略。 可惜,这种低价卖出书册的招数,在洛临风还看终究还是有些不明智,杀敌一千自损八百,也不是商道长久之计啊。 沉吟了数息,他才平复心中那抹震动,神色严肃地再度出言。 “殿下此举确是大义,邺城学子和方圆文人必将铭记恩德,只是如此低价卖出,天长日久非可行之策......” “草民初见殿下,本不该多言,不知为何,见殿下风度过人心中倍感亲切,若有失语之处,还望殿下海涵。” ...... 洛临风之言还是平和有礼,众人却是听得渐渐流露出了笑意。 低价卖出就会亏钱? 不见得吧。 感情洛家公子,也就是见识有限的普通人啊。 王勋见殿下淡笑不语,也已经忍不住心头的无奈,在洛临风疑惑不解的目光之下,悄声应了一语。 “洛公子,你恐怕想多了,殿下做事岂会草率!我邺城书坊,绝不可能损人不利己,恰恰相反,如今一百文一册的书价可是两全其美!” 一百文一册,还不亏钱吗?! 这怎么可能...... 洛临风被这话惊得眼眸一愣,打量了一眼五大三粗的王勋,脸上有几分狐疑,直到看见稳重的方诚也自豪抚须。 “然也。” 连这样面容沧桑的文官都失去理智了? 洛临风眉头微皱。 回头凝望相对舒适的陈默,也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,即便只是刚回邺城,也一脸难以描述的蜜汁自信。 “洛公子,殿下从来没有输过,也从来没有出错过。” 听闻这种几乎话,洛临风甚至有些怀疑,这还是不是他近来结识的陈默,怎么好端端地有些魔怔了,那个处事稳健的陈默去哪了......? 一次次的应声,不断地冲击着洛临风的平稳心境,让他的惊疑不断放大! 沉默之中。 他的脑海中响起了父亲之前的交代。 “鬼医罗季行踪不定,罕有人能让他出面,这位殿下年纪轻轻,却是不可小觑啊,此去邺城定要交好才是!” 顿时,洛临风心头一颤。 即便还不知这书坊有何内情,他的心底却是有着强烈的直觉在呼唤,几乎没有犹豫,就起身严肃做礼。 “殿下,草民洛临风,愿助殿下开设书坊,开遍凉州各县,人力财力殿下尽管开口,草民定尽力而为!” 这话出来,几人眼里瞬间一亮。 期待望去,只见殿下淡然点头。 “好,此事稍后再议,洛公子和陈默远道而来,就在府中设宴,为你们接风洗尘。” 大手一挥,王府里一片欢喜气。 王勋等人一脸振奋,同时也对于这位洛公子很是敬佩。 到底是世家公子啊,就是有眼界,比起他们当初可是果决了不少,大好的机会,就这样被人家抓在了手里,这小子有前途啊。 待到酒过三巡,饭厅笑谈阵阵,满天星辰也变得无比耀眼...... ...... 陇城。 夜深人静的吕府比以往还要沉寂,有贵客入住,无人胆敢惊扰。 住院书房。 本该是吕县令查阅公文之所,今日却是由洛乘风端坐其中,精美的笔墨纸砚都不在他的眼里,紧盯着手中的纸条多时,神色愈发地阴翳。 “父亲果然偏爱二哥,竟在我离去之后,就命二哥亲自前往了邺城,似乎是想借那北王之望,抢得先机!” “这里面,究竟有什么缘由?一个落寞皇子,竟让父亲这般看中?” 书案前的中年人听得目露惊异,沉思良久才敢拱手进言。 “公子,既然二公子得到家主之命,选择邺城作为此次历练的首地,您绝不可轻视,以属下看,那位北王终究是皇子出身,不可小觑......” 闻声,心高气傲的洛乘风握紧了纸条。 “皇子?” “就凭他,不过是个流落小城的疯王而已,也算得上是皇子?本公子有四皇子相助,岂会怕了这种无权无势的废物!” “皇子身份,也只能唬住一些俗民庸才而已,天下间的文人何其精明,自然懂得审时度势,这一次,我就要证明给父亲看看,到底谁才是最适合家主的人选!” ...... 中年人闻声做礼,目露崇敬。 就在此时,门外院中响起了一阵骚动声,引得两人噤声相望,见过一脸紧张的吕县令和郭秀才碎步而来,就已然猜到了几分进展。 不等两人进屋做礼,洛家三公子淡漠的问话声就从书房中传出。 “你们可是无功而返?” 嘶...... 吕清言还没来得及出声,就被这话惊得倒吸凉气! 这位公子明明身在陇城,却是知晓一切,连此去失败都猜得无比正确,生平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人物! 真是运筹帷幄之中,决胜千里之外啊。 这就是世家的实力! 吕青言和郭育德连忙做礼,神色惶恐又敬畏无比! “公子真是料事如神啊!” “下官......下官无能,前往邺城劝说北王未果,那位殿下行事偏颇不顾大局,下官费劲了唇舌,也没有丝毫效用......” 话还没说完,端坐的洛乘风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。 “如此小事,本公子早有预料。” “待本公子在陇城开起书店,就抽空亲笔修书一封送去,想那北王也不会为一个学子不识大体,尔等退下吧。” ...... 听闻着这般风度超然之语,吕清言方才长舒了一口气,对于这位洛公子的世家风度崇敬无比,惋惜自己没有抓紧机会。 起身道谢之际,连忙再拍马屁! “公子英明!” “既然公子亲自修书,将来那北王定会知难而退,一百文卖出书册的蠢事,也定不会再发生,公子真是神......” 马屁还没拍完,只听书房中惊疑之声突然传出! “嗯......?” “一百文卖出书册?!” 那声音里只是透露出了一丝震动,甚至并不那么明显,在此刻传入耳中,却好像放大了无数倍,让吕清言刚刚放松的心弦瞬间绷紧! 第300章 这不是在作死 懵了。 吕清言瞬间就听懵了。 他以为洛公子知晓一切,也敬佩这位世家未来的掌门人气度非凡,已然做好了投奔于门下的打算,为将来的洛家家主之争站队。 结果倒好,不经意地拍马屁,竟是让洛公子语气惊疑。 对于这等人物来说,即便是那一丝的惊疑,也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,自己该不会是也被郭育德这个蠢材影响,做了什么蠢事吧.......? 又怕有惊,吕清言呆立原地,心里已经惶恐不已,生怕犯了什么致命的错误影响仕途。 一时间,深夜的书房门前静得落针可闻。 就在这种极为微妙的关键时刻,书房中再度传出了沉声的话语。 “你且进来,将邺城所见所闻一一道来。” 话音刚落,吕清言就心里一沉,不敢有丝毫怠慢,连忙躬身进屋做礼,将一切见闻地绘声绘色的讲述出来,语气小心无比。 在他的讲述的间隙,全程谨慎地暗中观察着洛公子的神色。 只见那淡漠的俊朗面容里,竟是浮现了明显的震怒和不满,随后哪怕消散无形,眉眼间仍能看见几分嫉恨。 “那北王真是亲口所说,只在封地邺城低价卖书?” 吕清言即刻谨慎应答。 “启禀公子,确是北王所说,封地卖书他人无权过问,不过......将来是否只在他的封地邺城,下官也不敢确信......” 这话刚一出口,洛乘风的眼里愈发阴沉。 瞥了一眼呆立的县令,见到没有任何异色,才缓缓移开视线,语气却是冷得令人发寒,就连门外静候的郭秀才都惊得打了个寒颤! “若他识相,只会封地肆意妄为,也无关紧要,但要是敢在其他地方做出如此蠢事,害得我洛家成为众矢之的,本公子定教他悔恨终生!” “一个破落王爷,也敢觊觎天下文道大业,真是毫无自知之明!” “二哥平日里温和谦让,果然都是装出来的,原来前去邺城竟是打着这种注意,想要借北王之名,他若敢不计后果勾结北王做出蠢事,就休怪本公子无情,过两日陇城书坊开起,打通周边县城,本公子就亲自去往邺城问个究竟!” ...... 沉声一言,惊得书房里彻底沉寂。 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,初次见到洛公子狠辣的吕县令浑身被冷汗浸透,眼中却是流露出了疯狂之色,暗道自己机遇又至,无比恭敬地深躬而拜。 “小人谨记公子之令!” 莫说所谓的北王殿下,这位公子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放在眼里,没有丝毫的妇人之仁,这是何等的利害! 无毒不丈夫啊...... 这位公子,将来定是洛家家主! 如这位一比,所谓的皇子和那位洛家的二公子,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,这才真正的大人物啊! 可笑那两人,竟敢低价卖出书册,这不是在作死? ...... 凉州城。 圣旨降下。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,凉州刺史府,凉州都督府,还有凉州盐政衙门,都有礼部官员宣读圣旨,震动一干人! 身为军政魁首,刺史府和都督府倒是对于圣旨屡见不鲜,下人和属官听闻皇恩降下,赏万金赐玉带并不觉得稀罕。 刺史大人和张都督身处各自府中,也似乎很是平静,没有表露出太多的异色,唯有在听到宣读出北王获封亲王之后,才配合着气氛略感惊讶。 若有人同时见到两处恭迎圣旨的景象,就能清楚地发现,那份毫无破绽的惊讶,很快就淹没在了官员和仆人们的震动之中,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,却是极为的默契。 尤其是凉州都督张之栋,在象征性地惊讶赞叹几语过后,就带着武将们前往刺史府商议交接地方军政大权之事,显得没心没肺。 北王封为秦王的消息,也就止于两处府邸之中,凉州城并未有人知晓,深夜还是显得那般宁静,就算个别官员心潮动荡,寻常百姓也一如既往地进入了梦乡,全然不知情...... 唯有清冷的盐政衙门里,那份震动才显得格外真实。 在仅剩的两位官员和看门衙役的激动恭贺下,接过圣旨的胡维宣脸色涨红,说不出的意气风发,好像多年的坎坷终于有了结果! “恭贺大人,升任巡盐御史之位!” “陛下英明!胡大人实至名归啊!” “恭喜胡御史!” ...... 一番恭贺之下,胡维宣也不敢失了礼节,先是向着宣读圣旨的官员道谢,随后一一谢过众位同僚,心神振奋无比。 罕见地,他今夜没有继续忙于公务,而是早早辞别,以答谢刺史大人栽培为由,在同僚们羡慕的恭送下乘轿而去。 片刻之后,恭迎圣旨的三位大员齐聚刺史府,刺史之子薛奉年陪在一旁,仅是听闻三人言谈,已然惊得目瞪口呆,切身地体会了官场的可怕。 至于那些有幸经历恭迎圣旨的官员,注定今夜难眠,也深知将来凉州定是另一番光景,那位北王殿下,必将就此大展宏图。 万般动荡即将震撼凉州,百姓却是浑然不知。 唐府。 经历了一日的忙碌,唐映蓉方才回到府中,与父亲商议着近来的盐酒买卖,短短数日忙碌过来,比起曾经还要干练不少,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商会会长。 也不知是何缘由,唐映蓉终于得到了一展才华的机会,也在凉州商界声名如日中天,心底却是有些怅然若失的微妙感觉。 商议过后,全无那种曾经的成就感,语气也很淡然。 “爹,凉州各处都有新酒酒坊开设,塞北红价值惊人,唯有凉州城才有主顾,今后我们须得将眼界放到其余州府了。” 两鬓添银发的唐运德微微点头,眼里露出满意的笑容。 “嗯,你说的不错。” “蓉儿,如今唐家家主是你,这些事就由你全权打理,爹也能安心颐养天年了,今后就无需再和爹商议了。” “不过,你近来都不曾去往邺城,运送塞北红事关重大,当慎重对待才是,何况北王对咱们唐家恩重如山,也应当多走动走动啊。” ...... 平和的话语本无大错,也很有道理,可经由她父亲说出,就让唐映蓉有些难以置信。 前朝后裔和当朝皇室接触...... 这不是作死? 第301章 四方云动向邺城 即便唐映蓉听过后心里不由得有些向往,也是感到了诧异,甚至有几分发自内心地想要远离,一种矛盾的心情在此刻愈发明显。 “爹,您不是说咱们唐家人身份......身份特殊吗?怎么好端端地,您要劝女儿多和北王走动了?” 唐运德眼里露出笑意,满是唏嘘地叹了口气,看起来感慨颇深。 “哎......” “这么些年,咱们唐家祖祖辈辈东躲西藏,想来也应该不会再被有心人留意了,既然那位殿下对咱们有大恩,又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族,走动走动也无妨,恰好明日有运酒的车前去,你就带些礼物随同前往,以谢北王提携之意吧。” “呵呵,知女莫若夫,爹还不知道你想去邺城么?” 这话说得唐映蓉心里微热微微颔首。 细细琢磨着父亲的话语,她才觉得有几分道理,哪怕有些勉强,也是人之常情,说起北王殿下,也该是好好答谢一番...... “明日,女儿便接着恰好前去邺城的车队,去拜见北王殿下吧。” 望着女儿懂事的应声,唐运德目露慈爱笑意更浓,好似一位等着抱外孙的寻常老人,好像真的放下了人前的声名和荣耀。 “好,好啊......” ...... 两日光景一晃而过。 眼看正午秋风飒爽,数百人车队在官道行进显眼,即便远观也为那骇人景象所惊,军士威武非凡,就连尾随的大箱马车,也有十几辆之多! 更引人注目的,则是领头的两人。 锦绣常服加身,脚踏祥云锦绣云靴,身为凉州军政魁首,薛青云和张之栋并驾齐驱,引领身后数百人长队,谈笑间目露憧憬,眼中唯有前路,即便未穿官服,举手投足间仍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,令人敬畏不已。 在其身后,初次远行邺城的胡维宣紧随,面容里还有几分紧张和不适,却也与锦绣长衫加身的薛奉年相谈甚欢,眉眼间流露振奋之色。 此行共计五百余人,自凉州出发,已然向南行进数百里。 刚过平武县城,县令和驻军统领被宣召而来,惊得心神动荡,即便身穿官服在其中,也不敢有丝毫放肆,七品官阶的两人,在这长队之中根本无足轻重,惊闻亲王之爵,已是心神动荡,神色震动相随,对于即将前往的邺城充满了好奇和期待。 偶尔听闻前列大佬交谈的几句言辞,他们就对那位北王满是敬畏。 长队威风凛凛,踏过烟尘滚滚。 眼看,距离邺城只有几十里路程! 与此同时。 几十里外的邺城,也正有一对人马出现,领头公子策马而行,随从个个气度不凡,自东向西而来,眼看就要踏入东城门。 领头的洛乘风眼眸冷冽,全然不在意路人敬畏又羡慕的目光。 策马前行等候排查的间隙,打量着小小的东城门,又瞥见出入平民那无知的欣喜神情,愈发感到了烦躁。 “区区弹丸之地,竟还排查?!” 紧随的属下不敢应声,又不知邺城详情,即刻瞪向了身后策马同行的陇城县令吕清言。 吕清言翻身下马近前做礼,脸上挤出了熟练的笑容。 “启禀公子,邺城由北王辖制,不收入城税费,却是差得极严,上次小人前来,就被那门前卫士一通盘问,若非熟知户籍,恐难入城。” “还请公子稍安勿躁......” 这话一出口,众人目露无奈。 邺城是皇裔封地,哪怕有什么不合常理的事,就算是朝廷也管不了,想要进城,就得按这里的规矩来。 何况人家不收银钱,出入百姓都一脸乐呵,其他人又有什么说的...... 面对这种无从选择的处境,向来高高在上的洛乘风眼里冷意更浓,还未见北王,就见识到了北王的玩弄职权的任性之举,根本不将天下各城放在眼里,可谓是特立独行到了极点。 只是握有弹丸之地,就这般大行其道,大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架势,实在是可笑! 就算心头气愤,洛乘风也没有骂出声来。 但要这位世家公子排队等候严查,却是不可能就范的! 只是眼眸一撇,紧随的仆人就即刻动身,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钱袋,翻身下马,向着前列的百姓逐个分发而去。 出手就是一两银子! 天上掉馅饼了! 百姓和商人们那里见过这种好事,立即就满口答应,感恩道谢之言层出不穷,就连个别的文人,也在金钱攻势下收起了傲骨,脸上虽然冷冰冰的,收钱让位的动作却是毫不拖泥带水。 一时间,感恩声响成了一片! 在路人齐齐礼让,万般的崇敬注目下,脸色阴沉的洛家三公子策马前行,全程目不恻视,心里只有那个作死北王和假仁义的兄长,几乎就要被嫉恨占满! 这两个自以为高明的蠢货,短短两日竟然在三个县城又开了书坊,还如法炮制低价卖出书册,真是不知死活啊! 还好此事尚未传开,只是临近城池轰动,若是传扬出去,他们洛家都得面对天下的压力! 心中震怒,三公子洛乘风眼里再容不下其他,恨不得立刻就将北王和他的哥哥教训一番,而后解除这场危机,待到消息传回蜀州,必定能得到族人拥护,一举成为家主! 就在这种大展神威进城的时刻,一名守门军士竟是伸手相拦! “且慢!这位公子,你还未经盘查,暂不可入城!” 嗯?! 洛乘风眉头微皱,身后一干随从和吕清言更是一脸诧异! 注目而去,只见那军士相貌平庸,却是敢拦在公子的面前,身旁军士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! 一群普普通通的军士,竟敢拦世家公子之路? 即便不知身份,看人家穿着和方才的气度,理应知晓不是常人,怎敢还继续阻拦? 脑子秀逗了不成?! 忙碌的东城门前突然沉寂,被这一幕惊得所有人呆立! 感受着聚集而来的目光,洛乘风眼里怒色浮现,本就震怒的火气溢出眉眼,根本不需言语,身后随从便心领神会,马鞭抽在了军士的脸上! “混账!” “我家主人乃蜀州洛家三公子,你也配盘查?!” 震声一喝,城门前所有人心头剧震! 这...... 这公子竟是世家之人....... 只是这两个字响起,不少人心中生来的惧怕就突然涌现,好似千斤巨石压在了心头,甚至有人觉得,怀里的银子也开始发烫! 孙二被这喝声震住,感受不到脸上的火辣,唯有心里,在此刻说不出的压抑和震怒,却是不敢发作出来,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憋屈! 就在这种万分屈辱的时候,紧握拳头的孙二竟是极为冷静。 身为守城军士,他早已脱胎换骨,小人物也有着超凡的理智,咬着牙关应声,随后眼神示意兄弟们放行,自己悄声而退,在洛家随从的冷笑中,看似羞愤地败逃。 待到退入城中,才消失在百姓之中,眼神冷冽无比地向着北王府疾奔! 他狂奔之际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,那就是要马上赶到北王府向殿下禀报,个人荣辱早已置之度外! 洛家公子这般嚣张突来邺城,一定有大事发生! 第302章 好一派世家作风 北王府。 秦风与洛临风正在客厅议事,两人处境略有相同,历经几日相处下来,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感,言谈间很是客气。 一个是落寞皇裔,一个是内敛世家公子,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人,竟通过印制书册的买卖有了相交的机会,缘分很是奇妙。 就在欢愉笑谈之际,门外家丁却是领着一位军士做礼通报,声音有些急切! “启禀殿下,守城军士来报,洛家三公子硬闯城门!” 唰! 话音刚落,秦风闻声望去,包括洛临风在内的王勋等人也齐齐注目,只见立于门口的军士严正做礼面容红肿,一道带有血色的鞭痕触目惊心! 顿时,各异的神色浮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容。 原本还平和的客厅里,瞬间蔓延着一种明显的震怒,连王勋都脸色阴沉下来,浑身散发出丝丝煞气! 秦风眼眸泛起冷意,即刻沉声发问。 “带来人进厅回话!” 家丁带着孙二大步入厅,躬身做礼静立,近前细看,王勋和方诚看着那血色明显的鞭痕,已然紧握双拳,往日平和的洛临风,也在此刻神色凝重。 “你的伤就是洛家三公子所为?” 殿下的沉声之问响起,孙二只觉得暖意十足,心头的委屈瞬间放大了数倍,却是强忍着那份屈辱,咬牙严肃做礼如实应答。 “禀殿下,正是洛家三公子的随从所为,属下依例在东城门盘查来人身份,被洛家三公子的随从训斥打伤,顾全大局不敢招惹是非,却也不敢胡言乱语!” “那位公子有十多随从,皆衣着讲究,声势不俗前来,又是世家之人,还望殿下多加小心啊!” ...... 真挚之言听得几人心中复杂,既为孙二受到的屈辱而震怒,也为这个普通兵士的大义和冷静而感动。 当初面对千骑来犯而不动摇的几人,此刻竟是说不出的五味陈杂,心头都感到了愈发的憋屈和震怒! 洛家三公子,硬闯城门,仗着身份欺辱一个普通门卫,甚至还纵然属下动手打人,全然不将邺城的守军放在眼里,真是好大的世家威势啊! 以一介白身,做出如此嚣张的行径,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世家了。 厉害...... 真是好生厉害啊! 不过短短几息,王勋和方诚就听得神色冰冷,面对着外来的欺辱,无论文武出身和平日性情,此刻所有人的心头唯有震怒! 在这份明显的压抑氛围里,连家丁都神色凝重,对于还未到来的洛家之人万分痛恨,可谓是上下齐心同仇敌忾! 秦风端坐大椅,脸色也变得阴沉了几分。 从当初的宋家宵小,到后来的诸多事件,他很少有今日的震怒,更没有流露出过任何明显的情绪。 今日,却是大不相同了。 诚然,孙二不过是个普通军士,论身份地位,根本无法和世家公子相比,可孙二是依例盘查,却被那洛乘风属下这般羞辱,于情于理,都不是正常人能为的。 显然,那位洛家三公子根本没将这个军士放在眼里,也没有将邺城放在眼里,甚至在心底就根本没有北王二字。 仗着世家威风,羞辱严守邺城的忠勇之士,简直嚣张至极啊。 秦风星眸微眯,未出一言,浑身却是散发着罕见的威势,惊得在场之人不敢言语,历经当日血战的煞气尤为明显,连洛临风都感到事情不妙。 身为洛家人,听闻这种消息他就已经感到难以言喻的尴尬,此刻见到北王殿下震怒,为这份爱兵如子的大义动容,更为他愚蠢的弟弟羞愧不已! 这位殿下,手下有着鬼医罗季的相助,态度极为特殊,足以证明这位殿下绝非池中之物,况且北王府握有新盐和新酒,将来注定财力惊人,种种奇异交加,连他的父亲洛家主都谨慎对待,三弟竟敢这般张扬行事,真是一如既往的自大无知啊..... 往日倒也罢了。 今日欺辱到这位殿下的头上,必然要酿成大祸! 脸色涨红,洛临风身处于震怒之中,只觉得如坐针毡,连忙起身告罪! “殿下恕罪......” “我这位三弟性情乖张,行事经常暴躁易怒,硬闯城门打伤军士绝非是对殿下不敬,临风愿为这位军士出资诊治,带三弟赔礼谢罪,还望殿下明察。” 洛临风神色凝重躬身做礼,众人看得心中唏嘘。 同是世家子弟,而且还是同胞兄弟,当哥哥的不争不抢礼让谦和,做弟弟的嚣张跋扈横冲直撞,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? 几人静候之际,竟是不知道如何评议此事,心头的怒火都僵在了脸上。 唯有秦风,静望着洛临风的做礼,不论对方是否出自真心,起码做到了该有的礼节,他只得点头应声。 “洛兄言重了,此事与你无关,本王只会就事论事而已,无需过于担忧。” 此言一出,洛临风即便有万千言语,也只得压在心底。 几天相处下来,他对于这位年轻的殿下难以看透,却是也多少了解到了一点性情,这位年少老成的北王,处事极为老道坚定,既然这位殿下都这般出言,显然已经看透了他心中的担忧,而这件事也绝不会就此罢休。 但愿,洛家不会因此与这位殿下交恶啊...... 缓缓起身,洛临风不敢再言,神色里不由得地浮现了忧虑,对于那个任性妄为的弟弟只能轻叹长气。 就在气氛缓和之际,门外又有家丁来报。 “启禀殿下,洛家三公子洛乘风,陇县县令吕清严求见,同行还有十余随从。” 这就来了? 洛家公子风风火火而来,还摆出了不少的排场,全然没将自己的过错放在心上,带着一干人上门,竟有几分找事的架势。 先有打伤军士的妄为,又有气派上门的嚣张,还真是丝毫没将北王府放在眼里,也好像仗着世家的名头,从未见识过世道险恶啊。 在众人神色严正地静候下,秦风淡淡点头。 “带他们进来,无需阻拦任其入府。” 家丁闻声而去。 王勋和方诚不知殿下为何这般大度,却也不敢擅自出声,心头知晓必有文章,只得静候陪坐,神色严正无比。 静候数息。 一身锦绣长衫的洛临风气势汹汹大步而来,身后的吕县令紧步相随满眼荣耀,其余随从十余人也是衣着不俗。 那些随从皆腰跨长刀,似乎都不是凡品。 看架势,就好像他们跟随的人才是真正的北王一般。 望着那副不出所料的嚣张劲头,秦风嘴角微微上翘,淡望着一干人大步前来,神色平和注目而去。 第303章 皇子坐井观天而已 客厅门前。 洛家三公子神色淡漠带人前来,俊朗的面容里看不出喜怒,似乎很有城府,唯有眉眼间偶尔逸散的一丝不屑,说明了他心中的狂傲。 就在即将踏入客厅之时,瞥见注目而来的北王,以及那个让他心中嫉恨的哥哥落座于客厅之中,洛乘风缓缓抬手。 “你们在此静候。” 闻声,吕清言带头做礼,神色谄媚无比,全然将自己看做了这位公子的亲信,毫无半点朝廷官员的自知。 “谨遵公子之命,下官在此恭候公子~” 其余人无语一撇,也如常恭敬做礼,静立于客厅前的院落之中。 看那架势,一群人无比敬重洛乘风,早已将这位公子视为了主上,而被这般拥护的洛家三公子,也确有几分过人风度,一言一行威势十足远胜常人。 不过,这种所谓的风度,在秦风眼里连丝毫波澜都未掀起。 淡漠注目着洛乘风踏步而入,他的神色极为寻常,就好像并非是望见了洛家三公子而来,更像只是看着一个年少无知的豪门纨绔。 洛乘风淡然前行,身形如玉,根本不在意其余人的隐忍怒视,瞥见神色复杂的家兄之时,才流露出一丝不屑。 而当他察觉到,端坐上位的年轻北王投来的那抹淡漠目光,眼里的不屑渐渐地开始放大,甚至已经懒得掩藏。 缓缓做礼,身子都未低下几分。 “洛乘风,见过北王殿下。” 这一作拜,简直就是随意无比,言辞动作都极为草率,摆明了一副应付的架势,只能说是勉强入眼算不得失礼而已。 莫说其余人,就连他的哥哥洛临风坐在客厅里,都感到一阵羞愧,心里的压力瞬间攀升! 王勋和方诚已然看得是目露愠色紧咬牙关,要不是见到殿下神色如常,似乎没将这种事放在眼里,他们早就以人臣身份问罪出声了! 嚣张。 太嚣张了! 仅仅做礼,洛家三公子的狂傲就看得一干人神色凝重,门外静候的吕清言神色激动不已,为这般气度感到钦佩,仿佛发现自己真的遇到了天大的机遇。 看看人家洛公子,见了北王也稳如泰山,气度何等了得! 这才是世家之人啊! 与这位公子拥有的势力和背景一比,就算是北王也相形见绌! 跟随这位,真是此生最明智的选择! 在吕县令脸色涨红激动之余,一干随从倒是神色平静,好似理所应当一般,早已经习以为常,仿佛在他们眼里,三公子就该是如此。 作拜之际。 客厅一片沉寂。 秦风淡漠注目,面对这般挑衅稳坐如钟,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装逼,微微应了一句,算是官方的礼节,也给了他的哥哥洛乘风一点面子。 “洛公子有礼,赐座。” 淡然一语过后,洛乘风很是自然地拱手落座,动作神情里甚至还流露出丝丝不满,扫了一眼那一脸忐忑的哥哥,随后才看向了北王冷笑出声。 “哼,北王殿下真是胆识过人呐,以一百文的卖价售出书册,视圣人先贤的典籍如草芥,如此作为,就不怕将来招致祸患?” “若殿下真要一意孤行,还请放过家兄,我洛家也是担不起这等罪名,他日天下文人口诛笔伐,恐悔之晚矣!” ...... 侧目相望出言,洛乘风眉眼里满是倨傲和不屑,此刻已经不再掩藏,就好像长久憋在心头的怒火已然无法压抑! 这般失礼之言可谓是狂妄无比,一介白身胆敢教导当朝藩王做事,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,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! 见到弟弟这般言行,二公子洛临风目露凝重,正欲开口向着北王解释,却是被北王含笑抬手制止。 在一干人神色冰冷的静候下,北王秦风笑出了声。 “洛公子果然是快人快语,今日大驾光临到邺城,看来就是为了书坊之事?不过,此事乃我邺城之事,就不劳你忧心了。” 这个北王真是毫无自知之明! 洛乘风年轻气盛,忍着火气出言劝解,又闻不知所谓的坚持,天下间除了他的父亲,还没人敢这般随意敷衍他。 顿时,洛乘风眼里冷意十足。 “北王殿下!” “你推行书坊,在邺城如何本公子自然不会多问,可近来与几县开设书坊,恐怕超出了封地范围吧?” “以百文价钱贱卖书册,如此之事一旦传开,必将招致众怒,此等作为大不敬于先贤大作,失道义于天下文人,无异于羞辱文道!” “北王殿下,本公子好心劝你一句,悬崖勒马还为时未晚,否则天下怒火将至,绝非你能承受,家兄也难保全!” 振振有词的话语传响客厅,一时间镇住了场面。 在这种话语面前,无形的压力不断凝聚,经由这位洛家三公子之口而出,如山岳般压在了众人心头。 即便是洛临风,也在听闻这种话语之后,激起了心头的忧虑,一时间显得犹豫不决。 唯有秦风,淡然地落座注目。 大不敬先贤? 失道义于天下文人? 这个洛家三公子,说话还真有有板有眼,做事虽说草率,到底也是世家出身,眼界算是不同寻常,起码上来扣得两顶帽子,一下能唬住不少人。 可是,在秦风眼里,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却是可笑。 如今的大玄读书艰难,寻常书册买得比肉价还贵,最常见的当朝版《论语》,随便一册就卖出一两银子,普通学子根本无力承担,更不敢奢望买得一套论语,只得借阅苦求。 低价卖出书册,无疑是天下人的想望,甚至是奢望! 如此大义之举,绝不可能是这青年口中的众怒所指。 说了一堆理由,实则也不过于觊觎书坊生意,怕自己的哥哥抢过了风头,在凉州胜过他一筹,全是私语而已。 这点小心思,任凭如何巧舌如簧,也是事实。 至于所谓的大罪...... 凭当初皇帝的态度来看,就连宋家人身死也是落得个不明不白,如今皇帝老子和世家关系微妙,没人会傻到为了一个县城的书坊,在这种时候冒出头来。 早就看清所有,秦风淡然注目着面带愠怒的洛三公子,语气严正了几分,毫不退让地问话而去! “洛公子所说的大义,与北王所知的似乎略有不同,为何在本王眼中,天下文人苦于书册高价,而到了你的口中,却该是如此呢?” “且不看邺城书坊生意火爆,学生世子感恩戴德,连百姓都满眼喜色,这明明是大义之举!” “恐怕,你口中的‘天下文人’,也不过是眼中所见的文人而已,今日初见洛公子,本王自问礼数周全,不失皇子身份,洛公子却是咄咄相逼,连令兄也被你这般贬低,是何道理?” ...... 突然的连番发问,惊得在场人悄然无声。 包括洛家兄弟在内,没人敢想到,北王竟然这般直白地反问出声,将众人心底肚明的事放在了台面上。 这简直,就是在撕破洛乘风的脸皮,将世家的所谓“大义”都要在今日揭开,强势到了极点! 洛乘风从未遇过这等情形,也是惊得眼眸一滞。 死死地盯了几息气极反笑,对于北王这种幼稚的言论鄙夷不已,没想到这个蠢货到了如此情势还不自知,竟还以皇子的身份相压,传闻中的北王也不过如此! 他的哥哥,竟会被这种无用废物镇住狼狈为奸,实在难成大器! 至于北王的皇子身份? 今日一见,也不过井底之蛙而已! 冷声起身,洛乘风眼中狠厉之色闪过。 好啊。 既然这两人毫无自知之明,那便怪不得本公子了! “贱卖书册”之事已然落实,只要将邻近几县贱卖书册的事传扬出去,将来大义灭亲,到时两个废物必会悔恨终生! 而他洛乘风,便是维护天下文道的有功之臣,将来的洛家家主! 谁知就在这时,王府大院竟是响起了悠长的通传声! “圣旨到~~~~~~” 第304章 他怎么会是亲王 气氛正在僵持,院中通传震响! 仅仅是听闻着传来的悠长通报声,圣旨二字就惊得所有人目露异色,连忙起身望向北王,在诸多目光聚集下,秦风也只得起身,心有预感地向着门外而出。 其余人紧随而动,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,神色严正无比! 所有人就此随着殿下而出,无论是王勋方诚这般的王府下辖官员,还是洛临风这位世家子弟,此刻都只目露严肃,心头被突然而来的圣旨沾满,一个个地从洛家三公子身旁而过,没有丝毫停留,就好像这位世家公子根本不存在一般。 突然的变故,让洛乘风被全场无比,气得脸色阴沉无比。 明明将要发难,就此定下这次历练的胜负,谁知竟在这种紧要关头,莫名其妙地降下了圣旨,真是扫兴! 可无论洛乘风如何憋得慌,甚至感到颜面有失,圣旨当前,他也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敬,只能咬着牙,随同众人而出。 待到踏出客厅大门。 以北王秦风为首,其余人各自恭敬而立,神色有些紧张,初迎圣旨的激动和敬畏浮现了面容。 洛乘风就算百般狐疑心中嫉恨,也只得顺应大势,带领着一脸懵逼地众多随从随后而立,不敢有丝毫的造次。 不出十息,正院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密。 锦衣龙骑开道,戎装卫士戒备,一位身着红服前绣仙鹤的文官手托圣旨而入,面容不怒自威,气场惊得所有人目露震动。 王勋等人从未见过这般场面,只是觉得好生了得,心里震动无比,却是没有太多的概念,傻呆呆地做礼静候。 洛家的两位公子却是身份高贵,结交不少高官权贵,一眼就看出今日降下的圣旨规格极高,很是不同寻常,惊得目露诧异! 至于先前还一脸激动的吕清正,见识到了传闻中的画面,已然惊得脸色大变。 这究竟是何等圣旨...... 竟要四品以上的礼部官员远道而来宣读,而且还有锦衣龙骑相护,即便是封疆大吏承蒙皇恩,好像也不用着这么大阵仗啊? 如此规摸的圣旨,必定有着非凡的能量,涉及到的事件已经不是寻常官员能够接触,无论功过赏罚,都足以引得四方震动啊! 这圣旨,怎会突然降下北王府?! 大院一片沉寂,各异的震动浮现了在所有人的面容,在这种压力急速攀升沉寂之下,无人敢出一言,连呼吸都渐渐听得真切。 手执圣旨的文官大步而踏,立于台阶之上,沉声发问! “圣旨到,请北王殿下接旨!” 秦风心跳微微一颤,神色谨慎地上前一步躬身做礼,宫廷礼仪完美无比! “儿臣接旨!” 礼官随即打开金丝纹绣的绢帛圣旨,金龙纹图震得众人连忙俯拜,不敢有丝毫异动,连身形都不敢摇晃,仿佛圣上亲临! 在这种无比严肃的氛围中,文官中气十足的宣读响彻了王府! “大玄青帝御令,北王秦风敬献新盐秘方,以此方制盐,所得新盐物美价廉,可解天下百姓用盐之苦,功在社稷恩泽万代,自今日起,增封凉州南域之地,陇城、环阳县、源城、枝阳县、允街县、合靖县六县之地皆为治下封地,恩赐亲王之爵,念北王年幼无力为政,特许北亲王府不设文武相位,不许调动驻军之令。” “望北亲王勤勉爱民,思报君恩!” ...... 洪钟之声传响大院,在场众人心头剧震,甚至整个王府都为之震撼! 即便那声音还在回响,所有人却好像丧失了思维,大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,耳畔竟是听不得任何声音,唯有愈发清晰和剧烈的心跳声! “咚咚!咚咚!” ...... 不过短短的几息,那窒息般的宁静几乎让人昏厥,莫大的震撼充斥着心神! 直到北王殿下沉稳的温润之声响起。 “儿臣接旨,谢陛下隆恩!” 这声平静之言,仿佛有着透彻心神的力量,确认了天降隆恩的真实,同时也在所有人的耳畔炸响,轰鸣震得人两眼发懵! “轰~~~~~~~” 万般沉寂之下,洛家公子先是醒悟了过来,各异的神色在脸上不断地放大! 三公子洛临风艰难抬头,脸色已经变得无比难看。 直到看见宣旨文官和北王平和谈笑,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,俊朗的面容里血色去了大半,仅仅留下了一片苍白! 这居然是真的......? 亲王。 这个他从未曾看在眼里的落寞皇子,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亲王! 获封六县之地,荣登当朝一等爵位! 如此荣耀,已然直逼当朝三公啊,即便没有什么太多的实权,却是实打实地势力大增,今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王爷! 这怎么可能...... 这怎么可能! 亲身经历着突然宣读而出的圣旨,目睹了骇人的阵仗,直到数息过后,洛乘风还难以相信他的所见所闻,只觉得好像是一场噩梦! 只在眨眼之间,秦风就成为了当朝唯一的秦王,手握七县之地,治下数十万百姓,这还怎么斗? 他所谋划的大义灭亲高招,在此刻就好像瞬间成为了笑谈。 无论是邺城,还是其余各县,如今已然成为了北王的封地,身为大玄唯一的亲王,在自己的封地推行任何事物,他人根本无权过问,就连当今陛下也会默许! 与这绝对的权利相比,任何的谋划和计策,都不过是背后的小动作而已,如蚊蝇之扰,根本无法撼动枝繁叶茂的参天巨树。 亲王...... 那可是亲王啊! 自制军民,一人之下的亲王啊! 这大玄朝最高的爵位,非皇族不能有,天大的功勋也未必能够换得,即便是没有完全的实权,在如今太子未定的局面下,已然凌驾在所有皇子之上,恐怕连四皇子都会满眼羡慕,世家的公子身份,竟在此刻显得卑微了几分......? 一种莫名的羞辱感,有生以来第一次浮现在了洛乘风的心头,回想着先前之言,以及北王那微妙的淡然态度,他呆立原地,脸色青红交替! 此刻,他终于是明白了一丝真相。 为何父亲会让二哥前来邺城,为何二哥会对这个仅有一县之地的落寞皇子压下了注码,为何二哥会表现出不合常理的鲁莽...... 他的父亲一定是早早知道了什么风声,仅仅告诉了二哥! 一定是这样! 果然偏心啊......! 后知后觉的洛乘风脸色突然涨红无比,紧握着双拳呆立原地,眼中浮现了血丝,滔天的怒火升腾而出! 就在这种时候,院中的恭贺声接连响起,是那般的刺耳。 一脸意外的二哥做礼,在他看来简直虚伪到了极点,明明早有预料,明明优势占尽,却还装出一副浑然不知情的样子! 洛临风,真是个伪君子......! 紧握着双拳,洛乘风的双手骨节发白,指甲都快嵌入肉里浑然不觉,羞愤占据了心神,全然忘记了一切,眼里只有压抑良久的嫉恨奔涌升腾! 甚至于,就连北王和礼部官员含笑走来,他都没有意识到。 那官员也是老油条了,混迹礼部多年,察言观色的细微本领可谓是顶峰造极。 一路含笑恭贺,锦上添花自不用多说,感受着院中喜悦两半的氛围,顿时心中玩味,很是明显地看见,院中众人分为两派。 只需看那天地之差的神情,他就心有眉目。 想来,应该是些不睁眼的无知之人,如朝廷里那些从未将这位殿下放在眼里的庸才,遭逢突变难免失态,真是造化无常啊。 文官含笑做礼,借此机会再度出声博得北王殿下的好感。 “殿下,恕下官斗胆一问,这位公子是何人啊,身后竟有如何多带刀的卫士,看衣着似乎不像是王府属下?” 带刀......! 此言一出,洛乘风猛地一个激灵,只觉背后凉风来袭! 第305章 北亲王的威势 礼部文官含笑注目,简短一语惊醒梦中人。 带刀! 这两个字,在此刻的场面说出,几乎比任何言辞都让人心惊。 洛乘风当场就被惊得脸色煞白,他深知带刀闯入亲王府是何等的罪责,哪怕是洛家三公子的身份,也难以逃脱重罪。 甚至于,此事一旦经由这官员传到陛下耳中,还有可能因为他的身份,牵连到整个洛家! 可恶...... 可恶啊! 难怪先前踏入北王府出奇的顺利,让人丝毫没有感觉到皇室的威严,原来竟是一个致命的陷阱,这北王真是阴险至极! 只是看着那文官的淡淡笑意,洛乘风就经历了极大的煎熬,背后透出丝丝凉意,生来顺风顺水的他,从未想过会被外人这般算计! 一语而过,洛乘风瞬间成为了场中焦点。 身前是以北王为首,一群含笑静望而来的歹人,连他的亲哥,也在此刻目露着令人作呕的虚假忧色和紧张,让他心中恨意涌荡! 身后则是一干全然懵逼的无用下属,也全然没想到失态会变得这般严峻,还有那一脸惶恐的废物县令,此刻已经吓得躲在了众人之后! 身处于目光包围之中,不过几息的光景,洛乘风就额头渗出了汗丝,世家公子的风范丢了大半,咬着牙关脸色铁青,彻底心境大乱! 望着这副模样,洛家二公子目露紧张,又无奈又恨铁不成钢,既为亲弟弟的危险处境担忧,更为家族的微妙处境惶恐。 持刀闯入亲王府...... 如此大罪,一旦传扬出去,必将是一场大祸啊! 万般紧张之下,向来平和的二公子洛临风也是脸色苍白了几分,忍不住想要向北王拱手做礼,眼里浮现浓烈的歉意和急切。 这一幕,自然被淡漠而立的北王秦风看在眼里。 心头微微一叹,淡然一语就化解了眼见将要凝固的空气。 “呵呵,徐大人说笑了。” “本王府中,岂敢有人持刀擅闯,这些人乃是外来的铸刀名家,欲献宝刀与本王,这才特许他们入府,仅此而已。” “在大玄国土,恐怕不会有胆敢持刀闯入王府的人,否则的话,如此自寻死路的作为,岂不是蠢笨得连牛羊都不如了?” ...... 这话语深意十足,即刻就听得众人神色各异。 如王勋等人,听见“蠢笨不如牛羊”之类的话语,只觉得心中畅快,连老道的方诚都差点儿忍不住露出笑意。 殿下这话,说得太解气了! 一群无知的世家混账,胆敢这样目中无人,岂不就是蠢得不如牛羊么! 相比之下。 对立的洛乘风等人已然听得脸露羞红,只觉得遭遇了生平最大的羞辱,以洛家人的身份,走到哪里都会被奉为上宾,何时受过这般谩骂?! 顿时,那惊怒的面容变得涨红无比,几乎都能看见眼里的血丝! 礼部侍郎徐卿不是省油灯,悄声注目就发觉了异常,在略微打量着为首青年的衣着和其余人的气度,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眉目。 这群人衣着锦绣,绝不可能是什么铁匠啊...... 可既然连北亲王都这般出言,他哪里还会再做计较,即刻就含笑而过,顺着话头接了下去,马屁拍得极为自然。 “原来如此。” “下官在也曾听闻,殿下有宝刀敬献与陛下,今日见殿下这般爱刀,定是传言不虚,一片孝心天地可鉴啊,殿下仁孝,当为天下臣民典范!” “尔等献刀于殿下,将来也是一件美谈啊!” ...... 一番场面话说得是气氛融洽,既拍了马屁,也给了这些陌生人一些颜面,可谓是稳妥至极。 王勋带头附和,不少人心里都送了一口气,院中立刻响起了疯狂的作拜,先前还分为两派的阵营,此刻竟是出奇的默契,同时高呼附和。 喜悦夹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,几乎响遍了北王府! “北亲王殿下仁孝,当为天下臣民典范!” “北亲王殿下仁孝,当为天下臣民典范!” “北亲王殿下仁孝,当为天下臣民典范!” ...... 置身于高声附和的作拜之中,洛乘风几乎气得喷出一口血来,却只能见势服软,顺着大流做礼附声,牙齿都快咬碎在嘴里! “殿下仁孝......当为......天下典范!” 听闻着阵阵呼声,礼部侍郎见北亲王殿下面露平和,也才满意点头,再度做礼,就此辞别,为此行画上了圆满句号! “今日得见殿下,下官深感荣耀!” “圣意已经下达各县,凉州也有圣旨降下,不日便自有官员交接,殿下只需在府中静候,下官还要赶赴京都复命,就此告退,望殿下珍重!” 秦风拱手点头,给足了对方颜面。 “有劳徐侍郎了,他日有缘相见,北王定备薄酒接风。” “来人,送徐侍郎!” 只是这一语,就听得徐卿眼里欢喜,露出了几分惶恐和荣耀。 “岂敢岂敢......北亲王言重了,下官惶恐!” 再度做礼,礼部侍郎方才含笑告退,由王勋亲自相陪率众离去道谢连连,哪怕自京都而来,也全无该有的架子,谦和到了极点。 眨眼之间。 风风火火的圣旨卫队就此离去。 仅凭北亲王一语,几乎在无形之间就打消了杀身之祸,连领头的礼部侍郎也得出言以表交好之意,在场众人无不心中震撼。 堂堂四品的文官,在这位殿下面前,也得谨言慎行,甚至不惜睁眼说瞎话来交好,三言两语就笑得跟菊花盛开一般...... 这就是亲王的分量啊...... 北王殿下的威势,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了! 面对着眨眼间的天差地别,呆立原地的洛乘风等人脸色难堪到了极点,身后的陇县县令吕清言,几乎已经如坠冰窖! 陇县都成了北王封地...... 他这个县令今后可如何是好,本以为攀上了参天大树,难道竟是走上了死路?! 只是浮现这个念头,吕清言就已经面如死灰。 待到一切恢复平静。 十余人呆立原地,面面相觑竟是不敢妄动! 直到王勋归来,洛乘风率众僵立,脸色铁青无比,是进也不得退也不是,浑身再无先前进府时的高人一等,连头颅都低了下去...... 没人能想到,今日闯入的竟会是亲王府啊! “王勋,将他们的兵器收下,送交县衙,由差役使用!” 还真收?! 温润之声响起,胜过任何羞辱之词! 即便如此,面对着憨笑满脸的王勋应命而来,哑然抬头的洛乘风,也只得向下属咬牙示意,一群人哭丧着脸交出了宝刀,如丧考妣! 在听闻王勋的嫌弃随口评议过后,几乎气得昏了过去。 就此,羞辱再度蔓延面容,三公子洛乘风紧咬牙关,根本不敢再硬碰,生来的傲气散了大半,心中仅凭着世家的荣耀在硬撑。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才硬着头皮服软告退。 “北亲王恕罪,草民今日失礼了,就此告退!” 能让洛乘风说出这种话,已经足够让洛家人瞠目结舌了,连他的哥哥洛临风也看得神色复杂,一时不知作何感想。 就在这位三公子低头冷脸移步之时,北亲王那分量十足的声音竟是再度响起。 “本王的王府,岂容你说来就来,说走就走?” 一语而出好似万斤之力,所有人的脚底黏在了地上,丝毫动弹不得! 第306章 世家公子终低头 洛乘风已经服软,可谓是生平遭遇过的最大羞辱,也给足了北亲王该有的颜面,却是在离去之际被再度喝止。 可如今,人家已是亲王,他又岂敢再轻视失礼,人为刀俎我为鱼肉,情势容不得他再任性而为。 惊闻回头,这位洛家公子只得咬牙做礼! “不知殿下有何见教!” 瞥了一眼那阴翳的神情,看模样似乎很是憋屈,好似一个受宠的孩子被人羞辱,根本难以接受,秦风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,眼里唯有冷意。 “洛乘风,你对本王推行书坊之事异议颇深?” 洛三公子紧咬着牙关,低头做礼应声。 “不敢,草民一时失言,还望殿下见谅!” 秦风再度相问。 “本王于各县开设书坊,似乎有违你口中的大义?” 洛乘风做礼的双手已然握得发白! “不敢!殿下于封地所为,草民岂敢妄言,此乃先前失语!” 先前这位公子有多嚣张,此刻就有多么的恭敬,哪怕非是出自本意,连王勋都看出那份几乎怒不可遏的勉强,却也是实打实地低下了头颅,老实无比啊! 不得不说,望着这种世家公子憋屈行礼,众人的心里都觉得畅快无比。 那种感觉,就好像碰见了一个熊孩子,让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,什么叫做世道险恶! 王勋激动地振奋静立,眼里别提有多畅快,殿下被封亲王的荣耀和权势,他虽然还未彻底领会,却是在此刻就已经有了明显的切身感受。 那感觉就一个字,舒坦! 在悠哉的静候下。 身旁众人也受到了感染,包括方诚等人在内,一干王府仆从和静候角落的孙二目露荣耀,比起自己得了千金万银还要激动! 在这种欢愉的振奋氛围,对于洛乘风而言时时刻刻都是一种煎熬。 挺身做礼的他,几乎就要有杀心浮现,没过一息,都感到一种莫大的羞辱,几乎堵得都快喘不上气来! 若非有着心中大志,这位年轻的世家公子恐怕此刻就吐血昏厥了! 接连应声之下,他已是脸色涨红无比。 可就是这种从未有过的羞辱加身,北王殿下竟是还不愿放过,在此刻继续地问话而出! “洛乘风,既然你如此出言,本王也可看在令兄的情分上网开一面,不过你纵容属打伤我邺城军士,此事需得给个交代。” “否则,今日你恐怕走不出王府!” 打伤一个守城兵而已,竟还要交代?! 一忍再忍,洛乘风几乎就要发作出来,可他也尚有一丝理智,知晓何为进退之道,念在此事无足轻重,也就先沉声应了下来。 “全凭殿下吩咐!” 话音刚落,秦风就沉声唤来了静候多时的孙二,望着脸上血疤明显的熟悉军士,当场沉声出言。 “这位军士名为孙二,守护我邺城多日,为邺城立下过汗马功劳,是本王钟爱的部下!今日依例盘查,却被恶奴重伤,此事本王绝不容忍!” “洛乘风,你需得先向孙二亲自致歉,随后责罚恶奴,以伤偿伤很是公平!” 唰! 这话一出口,所有人都惊得猛然抬头。 洛乘风皱眉而望,只见那立在身前的军士神色惊慌,也被这话惊得不轻,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很是真实,再看那粗鄙的衣物和粗糙的双手,不过是个最为普通的贱民而已! 他身为洛家公子,竟然向这种低贱的军士致歉?! 不可能! 绝不可能! 压抑多时的愤怒,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,眉头紧皱而起,眼看面容里就要浮现愠怒,甚至出言反驳! 孙二更是被这话惊得心惊肉跳,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军士,能为北王殿下效命已经荣耀不已,哪里敢和世家的公子相提并论。 虽说内心感动无比,却也是无比的惶恐! 惊讶出声,孙二的眼里挤满了惊慌,连话语都说不利索了,一边向着殿下求情,一边畏惧不已地望向洛公子,瞬间出于两难之地。 “殿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” 这份自惭形秽的惶恐,一下子唤醒了洛乘风天生的傲气,好像瞬间压过了心中的理智,猛地做礼抬头! 可话未说出,就见北亲王秦风如刀剑般的眼眸闪过了寒意。 “嗯?” 就此一声,万般的怒火被冻结成霜,自脚底升起一股凉意,洛乘风的话语死死地噎在了喉间,一个字都吐不出来! 杀气! 那是一股明显的杀气,只是一眼,他的鸡皮疙瘩就起了一层! 北亲王真的敢动杀意么 这个问题,他不敢赌啊! 惊恐浮现脑海,一下子让洛乘风被凉意包裹,只得僵着双手,浑身都好像失去了知觉。 而负手立于面前的北亲王,再也未多看一眼。 只是望着惶恐的孙二,露出了别样的温和神情,与先前几乎判若两人。 “孙二。” “你要记住,身为我邺城军士,你便肩负着荣耀和自豪,即便是最普通的无阶军士,那也是北王钟爱的部下,身后有千万邺城百姓,有北王为你做主,容不得任何屈辱!” “我邺城军士,流血染功绩,绝不泪轻弹!” 轻声之言语重心长,却又充斥着令人动容的豪情,仿佛回到了当日面前吐蕃千骑的绝境,荣耀和自豪在心中满溢而出,瞬间给予了孙二莫大的感动和信心! 是啊。 他是邺城军士,是北王的部下! 只是一语,就好像唤醒了这位历经血战的军士神魂,身姿渐渐挺立起来,载满了本该有的荣耀和傲气! 煞气腾腾,判若两人! 见此热血神态,秦风满意地微微点头。 再度望向呆立的洛乘风,不需多余的言语,那洛家公子就已然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气势,不敢再有任何犹豫。 生平第一次,无比艰难地向着一个平民做礼! “失礼了!” 随即,洛乘风亲自咬牙抽出随从马鞭,鞭笞了那位擅自动手的随从,令一干部下心中发寒。 待到众人经由北王殿下点头,才终于逃出了王府,浑浑噩噩神色惊慌,眼里的悲愤和屈辱,也在瞬间释放出来! 洛乘风紧握着双拳,牙齿都快咬碎了! 他发誓,此生绝不会忘记今日之辱! 谁知刚迈出几步,长街南尽头浮现浩浩荡荡人影,马队如龙,军民难以计数,领头者更是神采飞扬器宇轩昂,身后随行者不乏官服加身的县令和统领,一眼难以看清! 望着那可夸张无比的场景,就连洛乘风都愣住了。 十余人呆立于王府门前,本该落荒而逃的羞辱竟都忘在了一旁,全然好似没见过世面的普通人,满眼震动。 耳旁,吕清言的惶恐之声如惊雷炸响! “薛刺史,张都督?!” 第307章 他为何会有如此能量 吕清言惊疑不已的轻声之言,如惊雷般炸响耳旁,听闻着凉州军政魁首前来,洛乘风也是惊得眼眸一滞! 猛然回头,甚至顾不得还未离开王府大门,盯着脸色发白的吕清言急切出声相问! “你可看清了?!” 吕清言被这一问,吓得猛然一颤,语气震动无比,却是坚定了几分。 “绝绝不会有错!” “那领头策马而来的,寸须白面着就是刺史大人,络腮美髯着便是张都督,这两位大人前来邺城,根本不合常理,下官哪来敢胡言乱语啊!” “公子!您说他们为何回来邺城?” 心惊胆战的问话之下,洛乘风的心里一沉。 为何会来邺城? 身为凉州军政魁首,这两位大人都是当朝的二品大员,又是封疆大史,绝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做出这种私会皇子的蠢事! 唯一的缘由,就是为了交接凉州封地的军政大事! 能问出这种话,可真是个毫无见识的废物! 身为世家公子的傲气重拾几分,洛乘风的眼里浮现不屑和倨傲,淡漠垂眸之际,他的心头却是闪过了一个巨大的疑问,察觉到了不可思议的事实。 邺城地处偏远,官道年久失修,降旨官员前来不便,理应会比凉州城稍迟几日,这都是在常理之中。 可是,交接军政大权是一件大事,秦风获封亲王之爵更是罕有的殊荣,且不说这凉州刺史和都督为何这般默契同来,就凭这份神速来看,其中也有蹊跷啊。 在大玄各州,军政分立人所皆知,惊闻获封亲王的大事,整顿官员理清权益都不是一两日能够做到的,何况刺史和都督如此神速而来。 甚至于,是同行而至,在降旨官员离去邺城不久,就已经随后而至! 这实在太迅速了。 也太默契了 诡异得简直不合常理,细想之下,就好像凉州的军政巨头早已得知此事,心中已有了准备,甚至有可能私下商议过。 所以,才能如今日这般的干练而来,甚至连所经之处的相应县令和统领都随行而宣,同行到了邺城,省去了不少的麻烦! 这份心意,可见一斑啊。 凉州刺史和都督,竟然私下有交集,而且还对于此事毫不陌生,甚至亲力亲为地交好北王? 刚刚想到这里,洛乘风恢复了几分的神色猛然大变,甚至惊得难以自控! “嘶!” 一声惊疑,瞬间纠住了所有随从和吕清言的心神! 他们即便想象不到洛公子知晓了何事,可既然能让这位公子如此失态的,必定是了不得的秘闻啊! 本就心惊胆战,吕清言在此刻已然吓得魂不附体,连忙出声做礼,犹如紧抓救命稻草般的急切问声! “公子,可是有什么事不妙?” 洛乘风神色凝重无比,心中的猜疑根本不敢道出,也不愿相信这一切,自然没有任何心思去理会这个废物县令。 悄然走下王府台阶的间隙,躲在一角冷眼静观,心跳随着那浩浩荡荡的马蹄声不断加速,都快跳出了嗓子眼! 远处的长队已经乌压压而来,两侧百姓惊叹随行,不敢近前,足足有近万人,两位当朝二品封疆大吏领队亲至,数十文武官员相随,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! 即便是洛乘风不为这份场面过于震动,也因其中的深意和猜测而紧握双拳,身后众人屏息而望,见到公子这般慎重,比起先前还要激烈的震动回荡心间! 死死注目下。 长队行至王府门前,即便有军士戒严,乌压压的百姓仍然沾满了长街,仅仅打量着其中身穿官服的官老爷们,好奇和震撼就布满了面容。 在万众瞩目中。 领头同行的薛青云和张之栋翻身下马,望着北王府低调的牌匾,眼里止不住地流露出笑意,相视而望,说不出的心中畅快和期待。 王府仆从听闻门外轰动,透过小门望见这般骇人之景,又见来人立于府门之前,出于礼节也开门近前。 还未做礼,就听性子直爽的张之栋扯满了嗓门! “劳烦通报北亲王殿下,凉州刺史薛青云,凉州都督张之栋携众官员前来拜见殿下,交接增划封地的六县军政大权!” 此言一出,王府家丁目露自豪做礼而回,全场百姓更是一片哗然,转而就变为了震惊! 就算听闻是凉州最大的官员在场,也忍不住心头的震撼,甚至连个别的文人学子,都如市井百姓般震动热议。 人声如潮,惊呼似浪! “竟然是刺史大人!?还有都督大人也来了?!我的天啊,活了大半辈子,还是头一次见到咱们凉州的最大官啊!” “不对啊,咱们北王殿下,怎得在两位大人口中成了北亲王啊?” “亲王亲王!?” “殿下洪福,邺城洪福啊!” “难道说,北王殿下获封了亲王,成为了咱们大玄朝唯一的亲王?!” “定是如此,定是如此啊!” “听闻这两位大人之言,想来应是如此啊,否则这两位绝不会称呼殿下为北亲王,亲王可是大玄朝最高爵位,真是天大的荣耀啊!” “不愧是殿下啊!” “原来如此!难怪我听见都督大人说,殿下好像有增划的封地了,要是咱们陇县能被划入殿下的封地,今后娃儿也能免去学资进学就好咯!” “你可真敢想啊!咱们邺城可是殿下的亲封地,谁都比不了的!” “就是!卑鄙的外乡人!” 数息之下,潮水般的热议就震响了长街! 即便远在邺城的另一端,也能听到激动不已的模糊热议,不断有人影涌动而来,听闻北王殿下获封亲王,激动和自豪满眼面容。 整个邺城,都陷入了难以言喻的荣耀之中,北亲王之号震响苍穹,哪怕是北大街的一边一角,也都被涌来的人潮包围,摩肩接踵寸步难行! 围堵于热议之中。 洛乘风顾不得身边的粗鄙平民,眼里生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,即便猜疑成真,他也全无任何优越感,眼眸变得呆滞起来 完了 全完了。 凉州军政魁首都和这个北王北亲王私下相交,甚至不惜亲自前来交好,这种礼遇已经超乎了明面上亲王该有的威势! 一个落寞皇子,竟然能有如此的威势,几乎掌控了整个凉州,这是多么耸人听闻的一件事! 为什么? 他为什么能有如此的威势?! 洛临风得到这种人物的相助,在凉州推行文道,岂不是易如反掌。 这还怎么争? 要是如此下去,历练胜负已是定局,家主之位必将落于洛临风之手?! 不! 绝不可能! 惊恐蔓延眼角,洛乘风对于哥哥充满了嫉恨,这份嫉恨甚至蔓延到了他的父亲身上,眼里的恨意愈发浓烈,在今日的屡次冲击之下,已然失去了冷静! 恼羞成怒悄然挤出人潮。 低调牵马前行过几条长街,直到东出邺城,洛乘风策马狂奔,于无人处才停步,向着随从狠厉下令! “即刻飞鸽传书京都,将此地见闻禀明四皇子,北王勾结凉州官员,还有洛临风,欲低价贱卖书册,以此推翻当世文道,独揽天下文心!” 待到白鸽入云东去,东城门外已然不见人影,唯有沙尘阵阵。 王府门前。 吕清言终于回过神来,四周不见洛公子身影,他瞬间被恐惧挤满了心神,深知自己已经踏上了死路。 万般惶恐之下,吕清言浑身哆嗦,蹑手蹑脚悄声退出人潮,准备返回陇县收拾细软再谋生路 谁知,却是被身旁的富商恭敬做礼。 “哎?这不是吕县令么,您也是前来恭贺北亲王殿下的?怎得不与诸位大人同行呢?” 一言既出。 千百恭敬目光齐聚而来,却是好似烈火灼烧! 第308章 凉州已是北亲王的天下 吕清言正打算悄声逃离,却被身旁商人认出,好心的恭敬做礼,瞬间引得了千百目光聚集,令他周身动弹不得。 感受着周围百姓激动的目光,吕清言真是心中憋屈不已,恨不得将眼前问好的商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! 平日里也不见这般恭敬,今天却是分外殷勤,明明眼看就能溜走,结果被这一嗓子吼得落于众目睽睽之下,这还怎么开溜? 这狗东西,不是要将他置于死地么! 呆滞僵立几息,吕清言脸颊滚烫无比,心中哪怕有万分火气,面对着普天同庆的千万军民硬是不敢发作出来。 嘴角抽抽了几下,只得挤出笑容应声,而后见机行事。 “正......正是,本官也是前来恭贺北王殿下......” 谁知这一声随口之言,立即就引得了周围陇城百姓的惊呼,激动和喜悦满溢面容,高呼比起先前还要振奋! “吕县令也来了啊!” “如此说来,咱们陇县也被划为北亲王殿下的封地了?!” 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!” “我的天啊!心心念念这么久,竟然美梦成真了?” “今后我们也是北亲王治下的百姓了,是不是娃儿也能不缴学资去书院进学,还有那种高粱的活路?!” “北亲王洪福齐天!” “北亲王洪福齐天!” ...... 也不知是谁惊醒梦中带头振喝,热烈的情绪瞬间蔓延在了四周。 吕清言被这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喝得头皮发麻,几息的功夫就感到了如芒在背,闻声望向四周,眼里的诧异满溢而出! 什么时候邺城竟然有这么多的陇城人了?! 仅仅几个月前...... 陇城还是方圆百余里最为富庶的县城,邺城不过是苦寒之地,还没反应过来,怎么就突然颠倒过来,陇城百姓竟然都在悄无声息间跑到了邺城? 有衣着光鲜的商人,也有身穿布衣的百姓,甚至还有些头戴方巾的文人......? 这怎么可能呢...... 一群明面上以陇城繁华为荣的百姓,实际上心底早就对邺城向往,此刻听闻陇城划为北王封地,终于是不装了! 离谱! 离大谱啊! 吕清言听着激动的欢呼,只觉得吵闹非常,多年的政绩在瞬间化为了的尘土,心中如针刺般的讽刺。 可他却是顾不得这份扎心,挤着笑意就准备悄然溜走,趁乱连忙逃离这是非之地,无论陇城还是邺城,都不是他能久留的了! 失算了...... 聪明一世,糊涂一时啊! 当初就不该自告奋勇,为了讨好洛公子前来邺城。 如今倒好,本该落在手里的大好前途,不仅化为飞灰溜走,连百姓们的欢呼都反转成了催命符! 只是一瞬间,这位仕途光明的县令,竟感到了一种天下之大却无处容身的悲凉,惶恐蔓延在了心田,脸上虽说还强留着笑意配合气氛,却是比哭好看不了多少。 可当他刚刚转身之际,王府门前静候的刺史大人和凉州都督也被这欢呼所惊动,刺史薛青云注目而来。 “陇县县令何在?” 这一声浩然之音,透过万千呼声传来。 身为凉州之首,薛青云的威势岂是常人能比,只是这一言,就压住了百姓们激动不已的情绪,吕清言瞬间成为了全场焦点! 近万人注目。 他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了军民眼中,如泰山压顶,浑身已是动弹不得! 更气人的是,四周百姓竟在此刻知礼非常,很是自觉地让开了道路,让他的背影完完全全地被军政魁首和几十位官员看得真切! 还未转身,吕清言已然两鬓汗丝渗出! 终究还是逃不过啊...... 一瞬间,吕清言感到种万事休矣的绝望,深深地出了口长气,只得转身迈步,向着王府门前而走,万千军民和官员注目下,每一步都重如千斤,面容里全是悲凉。 眼望着愈发靠近的刺史大人,他的面容里毫无荣耀可言,更像是奔赴刑场的恐惧,近前深深做礼动作迟缓无比。 还未出声,王府大门终于开启! “轰~~~~~~” 红漆丈高双门缓缓打开,英武不凡的殿下踏步而出,身后众官相随,俯瞰万余热烈百姓,神色波澜不惊,宛如天神下凡! 纵然风卷云动,来者闲庭信步。 这位殿下,以落寞皇子自身猛然崛起,数月就成为大玄第一亲王,面对万余军民而不显骄躁之意,剑眉星目很是平静,这是何等的气度...... 任由日出日落,始终心境如水。 仅这气度,就胜过了千万人。 只那出场,就惊艳了无数初见的百姓和官员。 薛青云和胡维宣都为之眼中震动,初见的惊艳胜过了他们的心中想象,再次相见的张之栋和薛奉年此刻也有不同感受,只觉说不出的崇敬,心境波澜起伏。 几乎在同一时间。 凉州刺史薛青云和都督张之栋为首,双手做礼躬身颔首,数十位文武官员齐齐作拜,万余军民高声附和,参拜之声直破云霄! “下官凉州刺史薛青云,参见北亲王殿下!” “下官凉州都督张之栋,参见北亲王殿下!” “下官巡盐御史胡维宣,参见北亲王殿下!” “参见北亲王殿下!” ...... 山呼海啸般的震喝,惊得脚下大地都为之微颤,整个邺城方圆几里回响,无人不知北亲王之名! 人群中的吕清言,在此刻已经不被人在意,万般的不甘和悔恨,也淹没在了恭贺的浪潮中,深躬做礼,已是面如土色。 面对如此声势,切身感受着众官员和军民的异常狂热之情,他已然万念俱灰,心中唯有悔恨和懊恼,却也为时晚矣。 如今凉州七县尽归本亲王所有,近二十万军民拥戴,连凉州众官都已然露面示好,北亲王府的势力远比明面强盛得多。 整个凉州,已是这位北亲王的天下啊! 落寞做礼,吕清言只觉得浑身发僵,认清了事实之后肝胆裂,万念俱灰之际竟是感到天旋地转,一头栽倒在了欢呼之中...... 若非身旁官员留意,这位县令恐怕就被人踩踏而过了。 没人能想象,一位县令老爷竟被吓到这种地步,也没人能想到,邺城竟会瞬间崛起,傲立于凉州地界。 眼看王府张灯结彩,整个邺城沉浸在了前所未有的狂欢之中。 王府之中。 酒香四溢,佳肴齐备,院中酒宴官员多如牛毛,饭厅雅座皆是权贵,座上宾客既有封疆大吏,又有世家公子,甚至还有鬼医罗季! 此事若是传出,四方何止轰动。 主座之上。 便是当朝唯一的亲王——北亲王秦风! 第309章 各方势力竟是自己人 王府饭厅。 凉州刺史薛青云与都督张之栋左右陪坐,薛青云身为一州之首,却是低于对坐的张之栋一位,只因有鬼医罗季在场。 面对着闻名天下的传奇神医,薛青云也得敬畏几分,毕竟这位神医人脉极广,看似懒散糟老头子,背后的能量罕有人及,身居高位多年,这点自知之明薛青云自然是有的,无论处事还是为人,都谦和无比世故非常。 仅这三人,就让饭厅的酒宴分量十足。 洛临风不过而立之年,却能被北王安排到薛青云身旁而坐,更是惊得在场众人心中揣测不已。 这位陌生公子,能以如此年纪,甚至是一介白身,仅此于一州刺史而坐,身份可想而知啊。 仅是一想,心照不宣的众人就不敢再望。 如新晋巡盐御史胡维宣,以及落于尾座的刺史公子薛奉年,根本不敢过多应声,深知今日酒宴非比寻常。 至于其他官员,更是已经心中震撼不已,无论文臣武将,落座其中无比谨慎,暗道北亲王的威望惊人,深深为之折服,崇敬的目光里多出了数倍的敬畏。 这酒局,恐怕在塞北不会再有。 望着一干官员和好友,无论熟悉或是初见,秦风都感受到了真挚的崇敬之意,张之栋这个老狐狸自不用多说,薛仝无需再试,其余官员多是初见,今日之情却值得铭记。 即便是大势所趋,这种得人心的机会也不多,历经艰难才知显贵不易,贫富方见人间真意。 端起酒杯,秦风含笑向众宾客致谢。 “今日本王能与诸位同处一室,实属不易,府中鄙陋唯有薄酒,还请诸位尽兴,无需拘泥礼节。” 众官员闻声赔笑,听着北亲王之言满眼欢喜。 致谢举杯同饮,笑声和哈气的赞叹之言里说不出的畅快! “哈~~~~~~” “这塞北红真是名不虚传啊,殿下这般大度,末将深感敬佩,只是初见,已然心生敬仰,今日定要一醉方休!” “哈哈哈......” ...... 眼见张之栋不要碧莲的出言,酒宴气氛欢快了不少。 在场的大多都是自己人,文官基本都是薛青云一手提携,武将更不用多说,那都是过命的交情,可谓是知根知底的亲兄弟。 张之栋此刻厚着脸皮,扬言初见殿下也就罢了,竟然还借此机会,摆出了一副贪杯誓不罢休的架势。 无耻! 当真无耻! 酒才刚喝,扣扣搜搜的不要脸架势已经摆上了,要不是众人知其酒量惊人,说不定还就真以为他醉了。 笑谈之间,熟悉其性情的众官员只觉得放松了不少,却是不敢照猫画虎,毕竟人家再怎么无耻,也是一州都督,身份在哪摆着,他们可不敢放肆。 人比人没法活啊,都督能臭不要脸,他们哪有那资本,这就是身份地位决定的差距和气度。 闲笑几声,气氛明显舒缓,众官员见殿下性情大度神色平和,只觉得无比亲切。 就连一向内敛的胡维宣,此刻也是罕见地起身敬酒,全然没了那清廉孤僻的作风,倒更像一位官场老油子。 “北亲王殿下有礼,下官胡维宣,侥幸仪仗殿下新盐之恩出任巡盐御史,大恩不敢言谢,仅以一杯美酒借花献佛聊表心意!” 啧啧,这货上道还挺快! 张之栋和薛青云相视一笑,眼里说不出的赞赏。 谁知话音刚落,薛仝为首的几位武将也齐齐起身举杯,眼中满是崇敬和感激! “末将厚颜,也借花献佛,还望殿下勿要怪罪!” 文人真情武将直意,今日的酒宴明明满是官员,却少有官场的弯弯绕绕,更像是至交好友相会。 面对此景,独享美酒的鬼医罗季是不禁面露笑意,他见惯了权贵豪族,却罕有这般亲切氛围,秦风年纪轻轻,就已经做到了很多人难以明白的事,恐怕北亲王之位并非是终点啊。 这个皇子属实有趣。 感念之余,鬼医笑着瞥向了目露感慨的洛临风。 洛临风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,不争的性子本就是极大的智慧,此刻见到对他父亲有救命之恩的鬼医前辈一撇,立刻就明白了深意。 出于本心,也是源于氛围,洛临风也随即起身,双手举杯恭敬颔首。 “殿下恕罪,洛临风厚颜,也借此机会,谢北亲王殿下大恩!” 先前北亲王放过他的弟弟,虽说有迫于礼部官员在场的考量,世家之人身份暴露必会两败俱伤,但也是看在了他的面子上,这才只是给了洛乘风一点教训。 若非如此,身为洛家人的他,都已经不可能出现在今夜的酒宴上。 这份大度和恩德,或许对于北亲王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,随口一语而已,轻描淡写而过,但对于洛家可是重如泰山! 洛临风岂敢相忘? 感念之间,洛临风情真意切致谢,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以证真心,也坚定了今后共推文道的决心,沉声一语礼节有加,却是如巨石入海,在众官员心头掀起了翻天波澜。 洛家人...... 果然是世家子弟啊。 不动声色间,就有鬼医罗季相助,连世家公子都亲自到场恭贺,北亲王殿下的交际竟可怕至此,简直深不可测啊! 震动闪过心头,如薛青云这般的刺史公子,也在此刻感到了极大的震撼,方才深深体会到了当日初见北王过后,张叔叔为何会那般敬畏...... 这位殿下,实在是可怕! 面对着拳拳盛意,秦风神色如常当仁不让,举杯回礼一饮而尽,一举一动稳如常日,其余众人也即刻随后而饮,眼里说不出的畅快。 待到几杯美酒下肚,气氛愈发平和,无需太多言语,众人已然知晓落座者皆是同坐一船,心中震撼之余,也深感荣幸。 能遇这位殿下,实乃此生最大幸事。 随口相谈,便是军政大事,偶有奇闻,已然关乎江湖社稷,如此酒宴注定此生难忘,也注定了不会被外人所知。 然而,就在一片欢愉之中,薛青云交付完各县政事,却是眉眼间露出几分疑虑,甚至连对坐的张之栋也渐渐没了痛快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 见此情形,秦风心有不祥预感,却是并未过于紧张,平和望向了薛青云。 “薛大人,这几县封地可有棘手之事?” 闻声,薛青云和张之栋悄声对视,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,两人起身做礼出言目露愧色。 “正如殿下所言。” “殿下明鉴,这几县有前朝余孽蛰伏,近年来大有成气候之势,实为凉州暗疾,多年而不得其法,下官深感汗颜,实在愧对圣恩,也愧对于殿下!” 第310章 原来是烫手山芋 前朝余孽? 突然响起的四个字,任凭谁听了都觉得难以置信,可是经由一州军政魁首道来,就绝不可能是虚假之事。 只是听闻着这番言语,除却鬼医罗季和个别武将神色凝重,似乎知晓内情,其余人都惊得愣了神。 甚至,就连洛临风,也被这话惊得眼眸一滞。 呆坐了几息。 洛临风都难平心中震动,惊疑地问话出声。 “两位大人,前朝大梁覆灭已有百年,怎会有余孽尚存,即便前朝臣子如何忠君爱国世代铭记,也不可能坚持到这等年月,此事实在” 话及于此,洛临风都不敢再言,心里的震动的惊疑余韵回荡,就此戛然而止。 一种匪夷所思的骇然猜测,充斥着所有人的心神。 酒宴瞬间静了下来。 任由门外院中笑声阵阵,各县普通官员还沉浸在荣耀和喜悦之中,享受着传说中的美酒,饭厅雅座却是陷入了无比的震动之中。 一院之隔,仿若两方世界。 大梁覆灭百年,时至今日还有余孽,这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,而能让前朝臣子一心谋逆到如今的年月,除却那份忠君爱国的执念之外,唯有一种可能,才会给予他们无比强烈的信念支撑! “大梁皇室还?” 年轻的薛奉年心中刚冒出这个离奇的想法,就不禁溜出了嘴边,话刚说到一半,连忙惊得捂住了双唇。 前朝皇室尚有血脉在人间! 轰~~~~~~~ 可怕的震动,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回响,远比听到的任何秘闻都要来的震动,朝代更替是天下间最大的动荡,前朝皇室更是历史注定的罪人,是决不允许存活于世的! 无论历朝历代,亡国皇室从来都没有好下场! 如今已有百年之久,大梁皇室竟还有血脉在人间,这无疑是当今陛下的心头刺,是整个大玄国土上隐藏的暗疾! 哪怕掘地三尺,皇帝陛下也不会容下这种隐患存在! 可偏偏,竟有如此消息响起在耳旁。 哪怕只是传闻,也足以让人压力如山,何况此刻被凉州都督和刺史言起,空穴来风未必无因,甚至极有可能是有着真凭实据的! 想到这里,所有人都惊得哑然无声。 静立一旁的王勋,人都吓傻了。 难怪两位大人这般慎重,甚至齐齐起身告罪,原来北王殿下的封地竟然埋藏着这种祸患,就算真假两说,也是极为棘手的事啊! 两位大人没有处理好此事,就奉皇命将几县之地交付于北亲王殿下,即便是陛下御令,他们也难免愧疚。 这种事,无异于将烫手山芋递给了北亲王! 一片沉寂之中,酒宴的欢愉气氛消散无形,唯有骇人的压力蔓延在所有人的心头,根本不敢在多提及此事,也不知如何出声。 薛青云和张之栋尴尬静立做礼,浑身都被压力覆盖! 眼望着突然沉寂的酒宴,目光扫过一干神色凝重的官员,秦风却是心境平和,或者说才算是送了一口气,更符合了心头的预感,哪怕将来面对的情势很是微妙。 以他的对于皇帝老子的记忆 那位世人敬畏万分的霸主,自秦风年幼起就不待见,对于他这个意外庶出的卑微皇子从来没有过多的在意,甚至都不正眼想看。 新盐之功确是无人能及,将来也可助大玄朝稳固,数万万民众也会因此感念皇恩世代铭记,可谓是保国之功。 但仅仅如此,秦风自认为还足以得到北亲王的爵位,就此力压其余皇子,哪怕只是没有全权的空爵,都是不符合他的预期的。 以皇帝的作风,突然赏赐一个最不待见的儿子这般重爵,那是绝无可能的。 如今,一切都说得通了。 看似一场赏赐荣耀不已,实则是将一堆烂摊子丢了过来,既能以此压下新盐之功,又能将前朝余孽和自己这个废物皇子绑在一起,将来一旦有变,区区几县之地玉石俱焚便是。 或许,在那位陛下眼里,一个废物庶出皇子,就和前朝余孽无异,都是眼不见为净的祸患罢了。 可就算是当今的皇帝,人人敬畏的霸主青帝,恐怕也想不到,他眼里的废物庶出皇子,会走到如今的地步,甚至已经和诸多势力有了联系。 前朝余孽又如何,百年之后的枯骨而已! 秦风心中淡淡一笑,对于这份棘手的现状留下了心眼,心中却是觉得豁然开朗,仅以邺城都无惧吐蕃,已经手握七县之地,还会因一堆枯骨而停步不前?! 稳稳举起举杯,秦风淡笑注目。 “两位大人无需如此,无论这几县有何变故,如今也是本王之地,本王自会处理,此乃皇命,与两位大人无关,无需过于在意。” “倘若他日本王有事相求,还请两位相助,如此就足矣。” 豁达言语淡然响起,薛青云和张之栋缓缓抬头,眼里浮现惊异。 注目而去。 只见北亲王殿下神色平静,星眸中精芒闪动,全然不为这棘手之事垂头丧气,到更像是对未来充满了信心。 不以天降荣耀而骄横,不为突遭变故而落寞。 如此性情和心境,真乃人中之龙! 目露震动之间,两位大员惊得满心敬佩,对于北亲王的豁达淡然性情甚为动容,也为这位世间罕有的超凡心境感到叹服! 这就是这位历经荣辱的殿下,方才能有如此气度啊! 顿时,两人深深一拜,举杯同饮,满口应下了一切,洛临风其余官员也齐齐起身,本就感念的恩情在此刻再度放大,低声附和,目光中的崇敬和叹服浓烈数倍! “愿为北亲王殿下效犬马之劳,殿下之令他日发出,千山万水定誓死相从!” 满座宾客齐齐起身,举杯同饮豪情满腹。 此刻,仿佛没有了世家和官场的分别,哪怕只是私下相交,本该敬而远之的两种势力竟是拧在了一起,连罗季都看得血液温热,仿佛想起了青年激荡岁月。 莫大的震动秘闻,就在一语中化为了飞灰,唯有这份特殊的情谊,在美酒的见证下愈发真挚和纯粹。 再度落座,酒宴欢笑再起。 那种莫名的振奋之下,纵然还有前朝余孽的骇人隐忧,众人却是充满了信心,也在不知自觉间对于北亲王愈发崇敬。 这一刻,官场的虚假和防备都放下了不少,唯有说不出的畅快和欢愉,满眼的荣耀和恩情。 就在此刻,本该无人打扰的酒宴门前院中,却是有一位王府家丁做礼通报。 “启禀王爷,凉州城唐家,唐映蓉小姐备有厚礼前来拜见!” 闻声,所有人的笑容莫名一愣,甚至开始目露惊异。 第311章 唐家真是鸿运当头啊 唐映蓉? 带着厚礼前来? 听闻着门外院中仆人通报,雅座中的众人都笑意一僵,悄声对视间,眼眸里浮现了惊疑之色,就连薛青云都微微皱起了眉头。 唐家的大小姐之名,在场众人自然听过,也知晓这位商界明珠和北王殿下有私交,出现在北王府并不算什么古怪的事。 可是 今日,这位大小姐前来,恰好赶在了众官员道贺的时候,又恰好带了礼物,这是不是太巧合了点? 这人和礼物放在何时出现都很普通,却偏偏选在北王殿下被加封为北亲王的今天,甚至是仅次于众官员之后就从凉州来到了邺城,此事实在蹊跷啊。 薛青云沉吟了几息,就感到极为不安和惊异。 甚至于,他常年的直觉都在此刻显现,危机的预感涌向心头,心境无法平复,忍不住在北亲王出言之前先行悄声做礼进言。 “殿下” “恕下官多疑,圣旨降下之事,在凉州绝未传开,当时府中也无外人,下官和张都督即刻就率众而来,待到交接六县军政大权,才准备将此事公告凉州军民。” “唐家不过是商贾出身,何以得知此事,而且来得这般及时,此事若有传出的可能,唯有自京都流出消息,那就更不是寻常商人能够探听的了” “下官思虑再三,这位唐小姐精明过人,还望殿下今后多加小心!” 秦风微微点头,很是赞同这种严谨的推论。 “薛大人言之有理,此事确是古怪。” 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,任何时候多点防备总无大错,稳健就是长盛的关键之一,薛青云能有这般见识和缜密的心思,果然不愧是一州刺史。 一语一应,看得众官员也都严肃点头。 张之栋目露凝重,握着酒杯呢喃着“唐”这个姓氏,好像陷入了沉思,几息过后轻笑摇头,又一副大不了的轻松笑意。 “殿下,薛兄,我等是不是太多虑了” “呵呵,唐家不过是商贾,虽说这事儿有点蹊跷,也不至于就判定唐家有古怪,总不能因此认定,这唐家手段非常,是以商贾掩人耳目,实则大有所图?” “总不至于,这唐家就是前朝后裔,致使几县隐隐动荡的真凶吧?” 几句开解之言响起,武将们都应声轻笑。 “凉州南隅几县确实有逆贼潜伏,但不是商贾之家能够操控的。” “是啊,那些逆贼诡谲无比,多年抓捕都没找出几条大鱼来,就算抓到了也多一死了之,如此狠辣之徒岂是常人能够掌控?” “哈哈,都督所言极是,哪有这般明目张胆的幕后之主,唐家要能是前朝皇裔,这潜藏也太高调了!” “看来却是有些大惊小怪,都怪那些奸贼狡黠,害得我等也疑神疑鬼,差点扫了殿下喜庆之日的兴致,当自罚三杯!” “嚯?你这是不要脸的为独享美酒找借口啊!” “哈哈哈” 几句性情调笑,气氛方才恢复了几分。 武将们多善于排兵布阵领军杀敌,对于勾心斗角的暗中之事很是烦扰,借着调笑的功夫,也发了发牢骚倾泻排查反贼的苦闷,一时笑得很是舒心。 听闻着几人之言,薛青云等人似乎也被开解了几分,心里疑虑未散,倒是被张之栋的笑话惹得无奈摇头,也就不了了之。 几声笑谈中。 秦风却是有了个离谱的猜想。 说不定 这唐家人还真有可能与前朝余孽有关啊。 回想曾经,初见唐映蓉之时,他就觉得这女子容貌气度都不俗,尤其是眉眼间的那份大气,真的不像是寻常出身,还能以女儿身打理唐家遍布凉州的生意,真是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。 他曾经还心里感叹过,这女子不输颜霜。 张之栋之言虽是笑谈,可若是剑走偏锋而想,也未必没有可能,正所谓大隐隐于市,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百姓瞩目的唐家实则是个极好的幌子。 连一州都督都被麻痹,这足以说明可行性。 若真是如此 那这个唐家,甚至是看起来只懂经商的唐映蓉,都可怕无比啊,比起远在京都的诸位皇子,还要棘手! 心中闪过一丝惊异,秦风神色沉稳地向着门外下令。 “带唐小姐进来。” 门外仆人即刻应声做礼而去,酒宴还是那般的欢愉,好像一切如常。 在笑谈声和飘香四溢包围的院落。 各地的县令和统领齐坐,品阶较低的凉州有关官员也落在其中,相谈甚欢目露荣耀,却都不如邺城的官员来得风光。 簇拥敬酒的人群之中。 邺城县令薛松涛和方诚等人,随着今日已然地位水涨船高,其余各县的官员敬酒不断,很是知情识趣,眼里满是羡慕。 面对着突然的盛情,两人心中感慨万千,微醺的面容里带有红润,只觉生平的荣耀都堆在了今日,大有苦尽甘来的欣慰和激动。 直到王府门房家丁踏入院落,身后带着容貌倾城的唐小姐,还有几位手托礼盒的佣人同行。 顿时。 在场官员们的眼里闪过惊艳,敬酒的动作都僵在了半空,窃窃私语间说不出的震动和羡慕,邺城官员的风头被抢得干干净净! “咦?那不是唐家大小姐么?” “唐小姐竟然也到了邺城?!” “这有什么稀奇的,唐小姐在凉州卖出塞北红,必然是奉了殿下之命,现身王府拜见在寻常不过了。” “话虽如此,她能在今日前来,实在是气运不俗啊,这可是北亲王殿加爵的大日子,竟然还能备下厚礼,锦上添花实在是一桩美事,必能让殿下欣喜!” “送礼最高明的,莫过于及时二字。” “冯大人高见,能被殿下看中,此女气运不俗,唐家也真是鸿运当头啊!” “想必这位大小姐今日定是春风拂面,心中激动不已,却能这般镇定前行,实在是令人敬佩,称得上是奇女子了。” “生女如此,实在羡煞旁人啊” 悄声交头接耳间,众官员目露欣羡。 薛松涛和方诚却是在此刻神色一愣,悄声对视目光变得复杂起来,倒不是因为被突然冷落丢了面子,只是心头莫名惊异。 这唐家送礼是不是太及时了? 神色各异的窥视下,那道倩影已然进入了正院饭厅,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,唯有一片惊艳留在心头,众人望尘莫及。 而在正院饭厅门前,唐映蓉听着王府家丁的禀报,心里却是忐忑不已,耳中回想着方才的议论之言,全无官员们想象的激动。 她的心头,只有惊疑! 第312章 今后恐难相见 立于饭厅门前,北亲王不过几步之遥。 此刻,唐映蓉却是神色恍惚。 她顾不上先前心里的期待和淡淡喜悦,甚至也来不及为北王进爵而欢喜和震动,唯有听闻众官员评议的产生的惊疑! 北王成为了北亲王,这事儿在凉州都毫无风声,众位官员却已经到此,刺史大人和都督想必就在雅座之中。 这足以说明很多事,也印证了她当初选择的正确,那位殿下果然是人中龙凤。 可唐映蓉是何等聪明的一个女人,此刻带着厚礼立于饭厅门前,心里自然而然感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。 整个凉州地境,她是唯一一个平民前来道贺,独得了先机。 这份先机,恰恰是经由的她的父亲提点,从而奇迹般地落在了手中,也因此才能够位于一干大员之后前来恭贺。 她的父亲怎么会知道这种秘闻? 难不成 父亲还想着先祖的荣耀? 或者,仅仅真的只是个巧合,不过随口一言反而成就了这份良机? 面对着莫大的疑问,身世特殊的唐映蓉也是乱了心神,难以断定真相如何,心中不敢相信颐养天年的父亲会一意孤行。 要真是这样。 那份无比遥远的亡国之仇,就会落成她和北亲王的生死之争,不论心中是否情愿,一切都被出身限定,没有选择的余地 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,王府仆人已经通报完毕,那道就未听闻的温润之声缓缓响起。 “请唐小姐进来吧。” 唐映蓉一下子惊醒,面对即将见到的北亲王,却是有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滋生,轻轻地出了一口气才稳步迈入。 自幼经由严苛礼训,又熟读诗书,唐映蓉的身形步伐无可挑剔,落落大方进行比起王府仆人都显得端庄,在那份绝美的容貌加持下,让人只觉赏心悦目。 即便,她走过屏风所见的,皆是凉州大员,还有两位贵气公子以及大名鼎鼎的鬼医,也没有任何慌乱。 唯有望见主座的俊朗北亲王,让唐映蓉的心弦乱了一丝。 颔首款款做礼,方才平复了几分。 “民女唐映蓉,参见北亲王殿下,见过诸位贵客。” 从容貌气度,到言语举止,均是无可挑剔,也看得诸多官员眼前一亮,连洛家二公子洛临风都感到了惊艳。 这位佳人,真是有大家闺秀之风啊。 不同凡响 赞叹之余,众人神色看似如常,心里都有了别样的感受,平和的气氛里无一人出声,除了罗老头还在那美滋滋的自斟自饮,再无任何声音。 场面突然沉寂了下来。 莫名的气氛里,透出了一股明显的压力和威势。 北亲王秦风望着久未相见的商界明珠,含笑脱口而出。 “唐小姐有心了。” “今日,王府得诸位大人前来道贺,本王深感欢愉,没想到唐小姐也能前来道贺,实在是喜事连连。” “本王欢喜之余,也是有些好奇,唐小姐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呢?” 轻声之言缓缓响起,众官员都不露声色地留意而去。 一瞬间。 难以言喻的压力,在欢愉气氛中透了出来,几乎就要压得唐映蓉喘不过气,心跳都加快了数倍! “咚咚!咚咚!” 她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。 周围的微妙气氛常人难以察觉,也听不出殿下语气的有何变化,却是瞒不过唐映蓉的直觉。 隐忧的猜测和预料,几乎是瞬间就有了轮廓,全都挤在了脑海中! 这位殿果然怀疑了 为何会突然怀疑她的来意,缘由尚且未知,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。 身为前朝皇裔,露面在一州官员和当朝亲王跟前,本就已经让唐映蓉压力巨大,先前才不愿过于亲密,哪怕此刻北亲王并未多问,却是让她的心弦一下子紧绷起来! 几乎是下意识地,她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份。 一旦身份暴露,必是死罪! 生平初次直面生死,唐映蓉的压力远非曾经商界搏杀能比,也凌驾于当日的绝境之上,袖中的青葱十足都微微发颤。 凉意,从心底猛地蹿出! 无论如何,她问心无愧,此来邺城,只为谢恩和拜见这位殿下而已。 心中清明,即便面对这后果严峻的考验,唐映蓉心乱如麻,也能神色平静地含笑如实出声,一颦一笑令人倾心。 “殿下恕罪。” “民女感念殿下提携大恩,久未前来邺城心中愧疚,故而借着车队运送塞北红前来,不曾想听闻殿下进爵亲王,擅自拜见冲撞殿下,还望殿下海涵” 见她如常应答盈盈施礼,众位官员都看得眼露笑意,心里豁然开朗了几分。 看来还真是巧合。 望着那恭敬施礼的窈窕身形,秦风却是并非完全相信。 他前世是个工作劳累程序猿,抓紧机会上班摸鱼是生存之道,刷刷视频是再正常不过了,也曾看过些心理学的入门知识,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,也越容易被人相信,美色就是最强的伪装。 事关将来面对的棘手大事,他不得不谨慎几分,出于稳妥起见,再度细看着唐映蓉微笑点头。 “原来如此,真是无巧不成书。” 这话一出口,唐映蓉的心里就感到了北亲王的怀疑,愈发警惕了起来。 今后恐难相见了 无论如何,身世注定她和这位殿下无法亲近,否则绝不是好事,唐映蓉心头不由得有些说不出的惋惜和怅然,也对今日的相见格外珍视,将那份本该有的羞怯抛在了一旁。 盈盈施礼,眼神没有任何闪躲。 “殿下明鉴。” 见那真挚又清澈的美眸毫无异色,没任何说谎者该有的闪躲和慌乱,秦风看得心里一愣,暗道莫非真是自己多心了 这位唐家小姐竭力相助,于邺城有不小的功劳,将来也要推行塞北红,确实不该太多怀疑,无奈处境如此,秦风不得不慎重。 如今身为北亲王,皇帝老子丢了一堆烂摊子,朝中众位皇子也必然不会就此观望,表明的无限荣耀下,步步都如履薄冰啊。 露出笑意,秦风眼里浮现感激,同时也察觉到了那双清眸里的异样热情。 “唐小姐远道而来,还请落座同饮。” 人家都这般好意了,他也不能丢了风度和王爷的主人气场。 可谁知。 唐映蓉眼里一喜,却是好像惧于在座大员,似乎惭愧于出身卑微商贾,落寞做礼告退。 “殿下礼遇,民女惶恐” “民女能遇殿下进爵之喜,只觉荣耀非常,再见殿下已是心中欢喜,不敢与诸位贵宾同桌而饮,还望殿下见谅,民女先行告退” 见到那份落寞,秦风也只能点头应声。 “如此也好,本王就不强人所难了。” “来人,带唐小姐去往院中酒宴,不可怠慢!” 眼望着唐映蓉盈盈施礼辞别,倩影落寞消失在屏风之侧,秦风心头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寂寥和无奈,眼里多出了一份惋惜和歉意。 众官员见这情形,还以为北王殿下真情流露,也是个个眉开眼笑,为这对郎才女貌的绝配而欢喜。 一时间,酒宴欢愉再起,直到深夜仍有畅快笑声传出。 踏出王府。 听闻着欢笑之声,唐映蓉神色很是复杂,凝望花灯夜景多时,终是黯然离去,纵有不舍,心中还是充满了急切的归家之念 第313章 赏功罚过 一晃已是三日之后。 北亲王府大庆了整整三日,整个的邺城百姓也承蒙荣耀天降,狂欢了三天三夜,几乎所有人都沉浸于天大的荣耀和欢喜之中。 送别薛青云和张之栋,北王府总算恢复了几分安宁,尤其是张之栋为首的武将,几个老不要脸的临走之时得到几车塞北红,脸都快笑烂了 军政大权交接完毕,王府可谓是一派新象,上到准王妃苏颜霜,下到寻常门房家丁,几乎都被这份荣耀感染,浑身充满了朝气。 正午用过饭食,苏颜霜的起色也愈发好了,哪怕秋日见谅,也能看见面带绯红,和秦风柔声笑谈,神仙眷侣羡煞了玉儿和屏儿。 直到殿下换上纹龙锦袍,威风凛凛而去。 屏儿还望得出神,眼眸都有几分迷离。 “殿下真是越来越英武了,将来大婚之时,小姐一定会铭记终生!” 玉儿很是自豪地仰头轻笑,不怀好意地瞥了过来。 “那是自然啊,殿下当年在京都就已经声名显赫了,可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呢!” “不过” “我看屏儿妹妹一脸呆相,恐怕说得不是王妃,是你自己会铭记终生吧?” 小丫鬟是苏颜霜的贴身丫鬟,成婚之后身份有可能大变,这种话语不好说出口,却是事实,顿时就被这话问得耳廓绯红。 奈何,玉儿是王爷的丫鬟,地位不比她低,他哪里惹得起这位姐姐。 又急又羞,只得向小姐苏颜霜求救。 “小姐你要为屏儿主持公道啊,玉儿姐姐她欺负屏儿” 望着小丫鬟面带羞怒,苏颜霜看似神色淡然,心里却也是接不住这种话题,冷眸一哼就心中慌乱而去了,心跳怦然。 后院门口,就只留下一脸娇羞的丫鬟和玉儿在嬉骂,银铃般的笑声里,飘出一丝对未来的期待。 王府大厅,此刻俨然另一幅景象。 北亲王秦风稳步而来,身穿锦绣盘龙袍,脚踏纹云嵌玉靴,腰间明月日升浮雕玉带将修长矫健的身形衬得更为挺拔,长身如玉立于门前,端的是威风凛凛俊朗如神。 只是立于大厅门前,静候多时的七位县令和各城统领齐齐分立两侧颔首做礼,不敢有人窥视,更不敢有人抬头! “下官参见北亲王殿下!” “末将参见北亲王殿下” 大厅齐齐拜见之声震响。 秦风龙行虎步沉稳踏入,前行之时两侧官员身子更低,大玄朝唯一亲王的威势可见一斑,就连身后紧随的参将王勋,也仿佛被这股威势洗礼,比起往日更为勇武。 待到北王落于大厅盘龙座,沉声之言响起。 “诸位大人无需多礼,赐座。” 以薛松涛、许朝元为首的文武两侧官员,此刻才敢做礼谢恩,随后缓缓落座。 “谢殿下赐座!” 众官员齐齐落座,动作极为沉稳,神色也肃穆非常,静候望向北亲王殿下,眼里的恭敬尤为明显。 一朝天子一朝臣。 诚然众官员先前未和这位殿下有关联,如今成为了北亲王封地之官,就得全心听命,他们的荣辱生死,几乎都在这位殿下手中。 就连刺史大人和都督都对这位殿下恭敬有加,在场的官员自然知晓这是个机遇,心里充满了干劲和期待。 在这种振奋肃穆的氛围中,十几位地方官员都目露期待,几乎恨不得立表忠心,唯有落于尾座的吕清言如丧考妣,如坐针毡般满眼忐忑,很是格格不入。 秦风落于亲王大座,俯瞰而去,所有官员的神色举动一览无余。 扫视了一圈。 神色严正地出声注目,语气里满是威严。 “诸位大人,如今七县尽归本王封地,自今以后当有新貌,心中以各自政务为重,铭记圣恩报效社稷,望诸位忠于职守,将造福各县百姓设为己任。” 众官员齐齐做礼,高声应命。 “殿下英明,下官谨记!” “殿下英明,末将谨记!” 秦风微微点头,对于这种官场的虚礼并不看重,一撇振奋神情,就知道众官的心思,也知道再没必要画什么大饼,先前的凉州众官前来,已然是最好的激励。 毕竟,他可不是什么无良资本家,而是当朝亲王,哪怕手中握有的实权不算多,也已经是常人不敢想望的权势。 说一千道一万,都不如实效来得鼓舞人心。 望向了为首的薛松涛和许朝元,多日以来的政绩历历在目,秦风颇为满意,沉声出言褒奖。 “薛县令,你一心为民,改建旧城监造忠烈祠,诸多功绩为邺城之民熟知,实乃一任明吏,自今日起,擢升七县知府,享五品官阶!” “许统领,你恪守邺城多年,击退吐蕃杀敌有功,邺城军民人所共见,堪称将才,自今日起,擢升郎将之职,统御七县驻军,享五品官阶!” 震响撼动大厅,众官员为之欣羡不已震动难平! 五品官阶 以北亲王的权利,足以任命封地内官员的任何官职,外县的官员也猜到邺城官员比受嘉奖,却是没想到竟升为了五品! 县令也统领,一下子升到了五品,这直接垮了两级,可不止是简单的明面荣耀,相对应的月俸和禄米都翻了不止一倍! 到了五品的级别,甚至还享有职田,那可都是上等的良田,无论租种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,还有官仆、宅邸 就整个凉州而言,也唯有凉州城的部分官员能比。 这嘉奖,实在是太丰厚了! 海量的福利待遇,比起先前简直就是天地之差,实在是太过惊喜,直接镇住了所有的外县官员,眼里都快冒出了绿光! 可无论他们如何羡慕,也知是北亲王格外降下的恩赐,是两位官员应得的,他们万万不敢奢望,只能惋惜当初命运不济,辖下县城并非是这位殿下的封地啊。 曾经最不被待见的穷困邺城,转眼就成为了最让人嫉妒的宝地,连各县官员都说不出的羡慕,这事儿要是放在以前,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! 而在此刻,却是真金白银般的事实,羡慕得空气中都散着淡淡酸味! 薛松涛和许朝元本人,已然被天大的惊喜填满了心神。 连忙起身深躬做礼谢恩,动容之色满布面容! 振奋之声响彻了大厅,简单之语里满是真情,连外人听了,都能感受着那份浓烈的感恩和激动之情! “下官,谢殿下厚赐!!!” “末将,谢殿下厚赐!!!” 亲身经历这般深恩厚赐,众官员都激动不已。 他们就算看见那两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,也不会有丝毫异色,更不可能有任何的鄙夷,唯有满满的羡慕,和对北亲王殿下无限的期待,呼吸都急促了几分! 然而,就在这种满场振奋的时刻,吕清言却是愈发地心惊胆战,脸色都煞白无比,眼看就快喘不上气了! 赏功罚过,这是最正常不过的新官上任之举,皇室出身的北亲王自然也是信手拈来,他却是没想到会是这般的重赏。 重赏必然意味着重罚啊! 只是想到这里,吕清言心里的惶恐就溢出了面容,根本不敢想象,以他当日连番擅入王府的僭越之举,还有那种种言辞,会是何等下场 抱着一丝侥幸,他连忙扑通下跪,俯拜于大厅之中高声认罪! “臣臣有罪,望殿下开恩呐!” 第314章 有奔头了 吕清言突然俯首认罪,急切溢出面容,惶恐的话语响起在大厅之中,其余官员被惊得神色各异,欢愉的气氛竟是瞬间紧张了起来。 悄声端坐静候,久久未闻北亲王殿下出言,众官员更是感到了压力在蔓延。 “臣有罪臣有罪!” “北亲王殿下洪福齐天,臣当日有眼不识泰山,一时被外人蒙蔽,还望殿下开恩啊!” “殿下殿下!” 哽咽呼喊告罪,直教人心乱如麻! 各县的县令和统领亲历此景,根本不明缘由,只是看到吕清言诚惶诚恐的模样,就被那份惊惧感染了几分,不由得愈发慎重起来。 心头振奋余韵尚存,却有一股虚浮的惊惧渐渐占据了上风。 同样身为地方官员,凉州七县地处偏远,说是天高皇帝远也不夸张,无论军政,或多或少都有些见不得光的事,个别官员自然心里都有杆秤,也清楚自己的所为。 此刻见到往日春风得意的吕清言都连忙认罪,他们如何还能安坐? 神色谨慎地余光窥探下。 只见北亲王殿下神色淡漠端坐,垂眸品茗,丝毫都不为这种拉下脸面的认罪动摇,这种微妙的态度,吓得几个官员脸色一沉。 殿下这是铁了心要严惩吕清言啊! 连他人都看得真切,自认识时务的吕清言自然更加清楚,求饶认罪声愈发急切,穿着官服却是连脸面都不要,宛如乞丐般磕头如捣蒜! “嘭!嘭!嘭!” “殿下开恩啊!” 一声声闷响,惊得所有官员都脸色凝重,其中几人已然是心惊肉跳,瞥见吕清言额头的血色,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。 足足数息,大厅里唯有声声闷响,震得七县官员心中紧绷! 或许是听得有些烦了。 本亲王殿下终于放下了茶盏,却是根本没在意目露万般殷切的吕清言,缓缓望着众官员,随口问了一声。 “本王听闻,各县有前朝余孽流窜,此事当真?” 话音刚落。 三位县令和统领连忙起身双手做礼,应答声里惶恐凝现。 “殿下恕罪,下官无能,治下确有疑似反贼流窜,多年捉拿未有成效,下官死罪” “末将知罪” “启禀殿下,确有此事,下官有罪,下官定知耻而后勇,今后还治下一片清明!” “殿下喜怒,臣等有罪!” 淡然扫过几位县令和统领,秦风神色平静,看不出任何喜怒,也没有敢擅自抬头相望,无论邺城官员,还是增划封地的其余六县官员,都在此刻极为肃穆。 见到这些官员都有了认识,秦风才淡淡点头。 “各位大人有此心志,本王甚为欣慰。” “捉拿逆贼之事,非一朝之功,待诸位回到各县,即刻整理百姓户籍,凡无籍者需当详加盘问,五日之内,务必将各县户籍归档上报王府。” 众官员听得眼里一亮,即便深知盘查所有百姓的户籍之事艰难无比,也是为北亲王的这一举动而感到震动。 逆贼藏于百姓之中,甚至有人远遁山林,故而难以捉拿辨别,可若是盘查过百姓户籍,那就如大浪淘沙,逆贼便无所遁形了! 这一招固然不算极为高明的妙法,却也实在是狠辣啊! 即便仅仅五天时间,所有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,可依旧不敢有任何的推脱和借口,七县官员再度做礼,神色恭敬无比! “殿下英明,下官遵命!” “殿下英明,末将遵命!” 齐齐拜服,十余官员眼里满是振奋和决心,绝不只是口头敷衍! 这一切,自然被秦风看在眼里。 直到此刻,才眼里有了一丝平和,颇为赞许地褒奖出声。 “诸位大人为官多年,治理各县百姓,守护各地城池,本王代百姓谢过诸位苦劳,文论文武官员,皆赐千金尚良田五亩。” “望诸位今后一心为民,勿负本王期待!” 百官惊闻赏赐,不禁目露震动。 再度做礼,俯首的面容里极为复杂,谢恩声震响大厅,比起先前洪亮了数倍! “谢殿下厚赐,下官定效死命!” “谢殿下厚赐,末将定效死命!” 大事交代完毕,秦风也象征性了画了大饼,稳稳起身负手前行,身后王勋紧步相随,在众官的恭送下踏出了大厅。 直到出门之时。 王勋才有些好奇地瞥见那脚边叩首的吕大人,打量了一眼人模狗样的吕县令此刻只有惶恐,无奈轻叹,向着殿下做礼问询。 “殿下,这个县令?” 秦风淡然前行,头也不回地沉声一语。 “押出王府,找个地方斩了便是。” 淡然一言,瞬间就让大厅更为沉寂,心如死灰的吕清言吓得脸色苍白,只觉天旋地转,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王府军士架了出去。 拖出王府之际,临死的绝望和悔恨方才让他惊醒,却是没了任何反抗的意念,疯疯癫癫地哀嚎哭笑。 “呜呜,一子落错满盘皆输” “今日吾躯归黄土,他朝君体亦如是!” “哈哈哈哈哈” 疯疯癫癫的苦笑声里,曾经风光无限的吕县令就此被架了出去,其余各县官员亲眼目睹,万般的感慨地浮现在了面容里。 吕清言其人最善投机之道,数年风光官场人所尽知,历任的肥缺不知让多少人羡慕,谁能想到会有今日下场? 堂堂一个朝廷命官,落得了身死之局! 这一切,只怪他得罪了北亲王殿下啊,世家之人又如何,皇权是永远凌驾于天下之上的,没人能够挣脱,依附世家却是可得一时的荣耀,但这天下终究还是姓秦啊。 恐怕吕清言自己都想不到,会有今日的光景。 真是成也投机,败也投机啊。 众官员极为默契地悄声退出王府,万般的唏嘘都藏在了心里,硬是连攀谈寒暄之言都没有,低调得极为反常,但眼里却是多出了一丝希望。 吕清言被关在囚车里压解远去 长街百姓闻询而随的轰动异常,敬畏的热议中振奋不已,看得诸多各县官员也是神色恍惚,心里好似春芽萌发暖阳初升。 流落各县多年,他们中间有人浑浑噩噩度日,有人早已看透了官场,有人甚至想着中饱私囊,此刻却是被羞愧和振奋占据了心神。 天高皇帝远,政绩无人闻。 曾经的悲凉和无奈,也好像随着吕清言被押解离去而消散,他们全无功绩,仍能被北王殿下赏赐,今后若是好生效命,岂会不被看在眼中? 一切,都有奔头了啊! 第315章 新的收获 只是回想着今日的见闻,诸位官员渐渐地眼里有了光彩,哪怕敬畏和惊慌还在心头萦绕,却是多了一分沉寂数年的干劲! 一位统领翻身上马,抱拳道别,眉眼间浮现了振奋之色。 “诸位大人见谅,末将先行一步!” 这举动实在有些突然。 甚至可以说,急切地有失官场礼节了。 众官呆滞回礼,一下子竟是反应不过来,好像还适应不了这种异变。 几息之后。 其中一位县令才似乎被这份豪情感染,心跳加速了起来,顾念到繁重的盘查户籍大事,也急急忙忙丢下马车,竟动作笨拙地上马辞行! “诸位大人,下官有要务在身,先行一步了!” 这一下子,还在场的官员心里都有点急切了。 待到反应过来,那位县令也没了人影,自然而生急切和振奋开始蔓延,全无了曾经的懒政作风,诸位官员也一个个地就此急忙离去! 匆忙的动作里,有种说不出的振奋,好似判若两人。 一溜烟的功夫,十几个官员人影都没了,哪里还像官场老油子,倒是更好似上任的青年官员,三把火烧的都快燎了眉头! 薛松涛和许朝元回过神来相视一笑,眼望着四周百姓激动地热议,各自离去间,不禁笑意满溢面容。 殿下,真是手段非常啊。 不仅邺城,其余各县今后也必将一改旧貌,万千新象让人期待! 王府外的百姓热议和欢呼不断,小院却是宁静恬淡,任由风卷云舒,不改往日平静。 落座于屋中。 秦风和洛临风商议着将来的书坊大计,言语很是平和。 待到一切定下了章程,也商定好了先由封地内的各县试行推广,洛临风却是好像心事重重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 看着这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面容忐忑,有失以往风度,秦风就猜到是何缘故。 注目而去问话而出。 “洛兄,可是为了令弟忧心?” 洛临风闻声抬头,望见北亲王含笑注目,连忙赔笑应声做礼,眼里有几分叹服,不仅是身份上的今非昔比,这份远超年纪的眼力他也自叹不如。 “殿下见笑了。” “我这个弟弟,自幼顺风顺水,造就了心高气傲的秉性,此次失意而归,将来恐怕绝不会就此罢休,书坊之争倒是小事” 秦风淡笑着接过话头。 “就怕他与本王相争,将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?” 这话一出口,洛临风只能哑然失笑,端坐着竟是不知如何应声,连做礼的双手都僵在了半空。 这位殿下,实在是厉害啊。 明明和他的弟弟年岁相差不了多少,要不是因为身份特殊,又听闻了父亲的提点,或许洛临风一开始也不会太过在意,几日相处下来,却是发觉这位殿下实在是老成得厉害,竟好像个老狐狸一般,任何细微之事都逃不过那双星眸。 轻声一叹,洛临风只得缓缓放下双手,将令他犹豫不决的所有担忧尽数道来。 “哎” “殿下明察,这一切临风不敢隐瞒。” “三弟性情高傲,又长年谋求家主之位,临风若非家父一力强求,或许早就想让于三弟,相比于家业的繁重和勾心斗角,临风更愿寄情山水。” “先前三弟不甘而去,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,以他那暴戾无端的作风而看,此事将来会是如何,我也难以揣测,只能劝解殿下多加小心。” “无论如何,临风先在此为洛家求情,倘若将来有所闪失,还望殿下看在临风和家父的诚意合作之情,勿要见怪” 秦风盯着洛临风几息,看清那双眼里的真挚和担忧,慎重地点了点头。 “好,既然洛兄这般出言,本王就先应下。”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,又能真诚以对,他也没什么理由不给个面子,哪怕只是出于利益合作的新朋友,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。 只是说起那个洛乘风,秦风还是有些后悔,当初迫于礼部官员在场,也因洛家的权势和背景,没有机会将这个毒蛇般的公子哥除掉,未免有点儿可惜了。 出于慎重,秦风打探起了口风。 “洛兄,既然你对令弟这般清楚,想必也能猜到,将来他会如何行事吧?” 洛临风闻声点头谢恩,神色却是凝重了几分。 “谢殿下。” “诚如殿下所言,在下确实有些猜测,以我这个弟弟的性子,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,无奈临近诸县已是殿下封地,他也无计可施,极有可能会去往凉州城,开设书坊与我相争。” “这些都无关紧要,就怕他兵行险着,以殿下卖出书册的百文低价为由,伙同其余大家族之人,甚至文人和朝堂势力来施压。” “若是如此,将来恐怕就有些棘手,各方势力也绝不会袖手旁观,皆因百文的书价实在太过刺耳啊” 秦风听得陷入了深思。 洛乘风那种世家公子,如今确实不足为惧,只要他帮着洛临风赢得历练,将其扶上家主之位,便再无威胁可言。 说破大天也就是个纨绔弟弟。 可若是真如洛临风所言,这个臭弟弟勾结多方势力,甚至搬出了朝中之人,牵扯到那种层面,连他的压力也会倍增,书坊之争必然就充满了变数啊。 到那时,他这个北亲王或许都不够分量。 仅仅凭靠着权势没有完全落实的亲王爵位,以及眼下这乌烟瘴气的七县之地,他还没有足够的实力,去和那些盘踞天下的大势叫板。 无论朝堂,还是儒家,甚至是已经接触过的世家,都是庞然大物啊。 到底,要靠什么站稳脚跟呢? 秦风的思绪翻飞,思索起了较为可行的对策,未雨绸缪绝不会有什么错。 就在此时。 他脑海中的各种思绪却是突然停了下来,唯有久违的金色图文光芒耀眼,整个凉州的地图再度浮现,俯瞰而去栩栩如生,连先前阴暗的凉州城,也在此刻散发着烈日般的金芒! 金色光芒不断汇聚,一本全新的书卷凝结成型。 三个烁金大字赫然浮现封面,笔画之间韵味非凡,待到金芒三进之后如铅华尽洗,连秦风都看得心里一热。 造纸术! 第316章 殿下这是不让别人活了啊 造纸术! 终于解锁了整个凉州地境,久违地得到了新的技艺,秦风心里都不由得有了一丝激动,即刻投进心神注目而去。 那本浮于金图上空的巨大书册,似乎也有灵性一般,自动地展开而来,无数字迹散发着淡淡金芒,汇聚成海没入了秦风的意念之中。 不过几息的光景,海量的陌生记忆和知识就融入了秦风的神魂。 顿时,他的心里为之一振! 如今的大玄也有造纸术,历经了先代传承数辈,发展得极为完善,几乎普及到了天下各地,却是因时代和工艺的限制,仍然不够完善,造价不菲。 就连最普通的一张麻纸,也要三个大钱。 放在寻常百姓眼里,远远不如买些米面,甚至买六个油水四溢的大肉包子来得实惠,所以才造就了读书人最根本的困难,那便是财力的限制! 在秦风的粗略记忆中,大玄朝如今的造纸术,共需要分离原料、打浆、抄造以及干燥四个步骤,这种古代的基础技艺,直到前世的现代社会仍可见雏形,被造纸行业沿用。 所谓的分离原料,就是指用浸泡或蒸煮的最原始方法,让原料变为纤维状,而后再用切割和捶捣的方法,使其形成纸浆,即为打浆,再把纸浆渗水制成浆液,然后用篾席捞浆,使纸浆在捞纸器上交织成薄片状的湿纸,这便是抄造,最后经由晾晒的干燥步骤,才能完成纸张的制造。 这种工艺最为原始,也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时间,造出来的纸张因为原料的限制,往往品质相对较低,却是成本极高。 但在秦风的脑海里,如今却有了海量的造纸技术,不仅涉及到各种工艺,甚至还包括不同原料对应的技艺和优劣评估,甚至还有后续的精造技术,诸如加胶、涂粉、洒金、染色等惊人的奇技。 最关键的是,这里面的多数技艺,用料和工艺都更为简单,造出来的纸张也更优质! 最寻常的用纸,恐怕造价起码低了几倍有余! 试想一下。 倘若将来,在纸比肉贵的大玄朝,当人们还苦于纸张高价不可得,文人每日练字都极为珍视的时候,市面上突然出现了洒金宣纸,卖价甚至比寻常纸还要便宜,那会是何等的轰动? 恐怕,天下文人无不为之疯抢。 到那时,名传天下不过数日光景而已! 只是一想,秦风都不禁心中振奋,但他也很清楚,这些都只是遥远的将来,眼前还远远达不到那种地步,充其量不过美好蓝图而已,还需步步而行。 但拥有了诸多的造纸技艺,却是对眼下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,本就因印刷术降低售价的书册,必然也能因为造纸术再降! 一百文的卖价,还远远不是底线! 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基本的造纸术,从原料都技艺都确认没有问题,可行性甚至出乎意料,秦风的眼里浮现了精芒。 再度望向洛临风,那抹凝重已经被淡然笑意取代。 “洛兄,无需过于忧虑,既然你已开口,将来无论如何,本王也不会迁怒于洛家,至于令弟的作为,也不需在意。” “本王以为,这一百文的定价还不够低,将来有把握,让书册的卖价再将几分。” 嘶 一百文还不够低?! 此言一出,洛临风惊得双眸微颤。 “殿下这?” “一百文或许都会让不少人嫉恨,您若是再降,且不说其中的损失,书册售卖不必寻常买卖,将来恐会招致祸患啊。” 秦风轻笑伸手,眼中精芒浮现。 “洛兄,书册买卖为何会非比寻常?” “只因关乎天下文人,关乎于社稷人才。” “若是本王将书册卖出几十文的低价,甚至将纸张也卖得低廉无比,天下千万文人当真会以怨报德么?恐怕到那时,儒家也会有人心有异议吧。” “只要在封地之内,本王所为无人能过问,一旦低价书纸卖出,凉州文人闻询而来,你们洛家的家主之位,到时也无需再争了。” 淡然数语,直接惊得洛临风猛然起身。 凝望着北亲王殿下多时,他竟是想不出任何破绽,情势复杂的家族历练,好像也已经在三言两语间定下了结局。 如此果决的心性,又能在转眼间有了对策,这位殿下实在可怕啊。 洛临风心里叹服不已,同时也很清楚,北亲王此次作为,定然会亏损不少银钱,这般仗义作为,已然令他感恩不已,不由得眼中动容,深深做拜行礼。 “殿下大恩,临风铭记终生!” 一拜过后,两人相视而笑,所谓的疑虑消散无形,唯有对将来的期待和满满的干劲。 京都。 皇城国子监。 秋日渐凉的皇家书院中,朗朗读书声如故,文气四溢,景色怡然,令人心旷神怡,不愧大玄最高学府之名。 最为引人注目的后院学堂中,身居祭酒之职的孔逾宣端坐文案之后,望着一干少年贵族翘楚,眼里浮现慈爱和满意的光芒。 一位衣着锦绣的少年回答完毕,做礼请教出声。 “学生愚见,还望孔先生赐教。” 孔逾宣含笑抚须,露出几分孺子可教的笑意。 “善。” “所谓‘过也,人皆见之;更也,人皆仰之。’文德知错而该,今日醉心先贤大作,此为大善,尔等当效仿之。” 少年们齐齐起身,高声做礼。 “先生教诲,学生谨记。” 望着这一干少年,孔逾宣笑意更浓,大有桃李满天下的成就感,也有为人师长的欣慰在其中,自从姜太渊之手接任国子监祭酒之职,他终于有了身为圣人之后的荣耀,也有振兴儒家的盼头,可谓是老来安慰。 就在此时,学堂窗外却是走来一道焦急身影,眉眼间浮现急切。 定眼望去,才看清是神色紧张的四皇子。 如此失礼,真是妄读圣贤书了 对于这位得意门生,孔逾宣是又爱又恨,既有盼望成材的希冀,也有各种失望,此刻见到得意门生这般失礼前来,他心情复杂,碍于对方的身份,也只得先安抚面前学生,稳步而出。 谁知,他刚走出学堂,还未出言相问。 就见四皇子猴急猴急地近前做礼,语气里满是惊异和慌张,好似泰山将崩! “先生,大事不好了,秦风要毁了天下文道啊!” 顿时,孔逾宣神色大变! 第317章 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毁了天下文道?! 孔逾宣被这话惊得不轻,他此生最为看重的就是文道。 即便身为圣人之后,能面对生死而面不改色,却是难以对这种事情泰然处之,一下子惊得脸色大变。 眼看,就差点失神问出话来! 还好余光瞥见学堂中的少年们,这才让孔逾宣及时惊醒,连忙收敛了惊骇之色,调整了一下呼吸沉声望向了四皇子秦震。 “四皇子,无需惊慌,书房详议。” 一语稳住情势,孔逾宣转身轻呼了一口气,回到学堂,随口吩咐了几语,就即刻带着四皇子前往了他在国子监的书房,步伐里说不出的匆忙。 关上房门,这才心神平稳了几分。 孔逾宣望着四皇子急切的目光,暗骂这位皇子方才实在莽撞,差点儿就让外人听见,心里的紧张和愤怒却在瞬间被挑拨了起来 此刻的孔祭酒已然顾不得风度,沉声紧盯而去! “四皇子,还请速速道来,究竟发生了何事?!” 秦震闻声做礼,目光中满是悲愤,就好像听闻了天大的忤逆之事一般,眼眶都有些发红! “恩师!” “学生听闻消息,秦风那庶子,仗着父皇近来莫名的偏爱,得到了亲王之位还不知足,竟然在凉州几县以百文低价贱卖书册!” “如此作为,就是将字字珠玑的圣贤书等同于米面粟谷,这分明是在侮辱先贤大作啊!” “仅仅是几县封地的亲王,他就敢做出这等事,全然不将诸位先贤的大作放在眼里,为了收揽个别文人之心,做出如此之事,他日若是成了气候,还如何了得?!” “恩师!学生实在忍受不了这等作为,又不敢向父皇多嘴,唯有望恩师能以天下文道为重,将这庶子的不轨之心诛于襁褓之中!” “恩师,定要为天下文道正言啊!” 孔逾宣听闻着急切的悲愤之语,神色里有些震动,却是渐渐地浮现了疑惑,甚至没有之前那般怒火上涌。 回味了几息 这位孔圣之后,当代儒家的掌舵人,如今的国子监祭酒竟是开始冷静沉思了起来。 他对于眼前的四皇子,再也清楚不过了,这位皇子文武都有建树,也是皇室中的佼佼者,却是太过好大喜功,比起一国之君该有的城府,尚且有那么一丝差距。 此刻听了这番痛斥之言。 虽说是义正言辞,内情也不会有假,却是让孔逾宣犹豫了起来,总觉得这件事需得三思,情形似乎也没有达到毁了天下文道的地步,毕竟那位北亲王势头正盛,当年也让他很是看重,并不像是做出这等事的蠢人啊。 不出意料,应该是这位四皇子心中妒恨,以此事来借由他的威望,向着北亲王发难。 如若不然,四皇子就该自己向着皇帝陛下进言才是 思虑片刻,即便心有还有听闻贱卖书册的震怒,孔逾宣却是老道非常,也很是冷静地注意到了此事的关键所在,沉声抚须注目而去。 “四皇子,敢问你这消息是从何处得来?” “再者而言,北亲王于何处贱卖书册?可有文人为其扬名?又为何做出这等赔钱买书之事?” 接连沉声问话,听得四皇子秦震心里一沉。 脸色略微冷峻了几分,再度近前做礼,甚至已经无法安坐! “恩师!” “此事乃是一位醉心文道的青年俊才,看不惯那庶子的无礼恶行,心中震怒才急忙飞鸽传书而来,绝不会有假啊!” “秦风那庶子,仗着赠划封地,与凉州几县贱卖书册,必是为了收揽文人之心,已然枉顾圣贤心血,如此作为,将来必会有不少得利的贱民为其扬名啊!” “恩师,你身为儒家之首,岂可放任这等作为,任由他贱卖文道大作,这不是寒了天下文人的心吗?” 眯眼望着四皇子的愈发急切神色,孔逾宣却是愈发的淡然。 缓缓起身,竟是连先前的怒色都收敛了大半。 带有一丝遗憾,出言劝告而去。 “四皇子,既然北亲王于封地卖书,便任由他而去罢,几县之地而已,何谈天下文道?天长月久,这等小事自会被人遗忘,如今北亲王有无新盐仪仗,财力有限,此等作为不出数月自会收敛。” “如今正是微妙之际,四皇子当以朝堂事务为重,不可再有闪失,以免陛下震怒。” 秦震听得脸色更冷。 近来几次受挫,终于是有些憋不住火气,声音低沉地反问出言。 “恩师,如此丑事,你竟然都不看在眼里?” “学生本以为,这天下间谁人都能隐忍,唯独恩师不会屈于秦风的小人得势,如今看来大失所望!如此下去,闻到崩塌不久矣!” “学生苦苦相劝,恩师竟毫不为所动,反而以借口搪塞,学生无话可说!” 冷声几语,四皇子秦震就做礼挥袖而去,面容无比冰冷。 几息间就离开了院落。 眼望着得意门生气呼呼的背影消失,孔逾宣直接气得脸色铁青,只觉得良苦用心都放错了地方! 明明不过芝麻大小之事,这个四皇子竟然听闻传信就这般嫉恨,分明是已经被北亲王近来的势头影响,乱了分寸啊。 如此下去,夺嫡之事还有何希望可言。 几县贱卖书册而已,也用得着他亲自出马?这事儿要是闹大,将来天下岂不是耻笑儒家没了风度。 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将来朝堂若有人提及,出言褒奖北亲王为封地百姓而不财名,这才是该有的器量和正解啊。 说破大天,也不过几县文人而已,这点事儿能毁了文道? 真是匹夫之见啊! 这等作为,和多年韬光养晦终得曙光的七皇子相比,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,无论城府还是心境,都相距甚远。 真是悔不该当初,怎得就看中了一个莽夫! 孔逾宣直接被气得怒发冲冠,好一阵才算稳下了心神,却是没有任何心情再去学堂教书,一语就打发了满眼崇敬的王公贵族少年。 而这一切,都被不起眼的哨卫看在眼里。 待到夜色落下。 哨卫却是出现在了皇帝陛下所在的天枢殿中,换上了一身黑衣,看不清面容,附身做礼,声音低沉无比。 “启禀陛下,四皇子今日拜访孔祭酒,两人不欢而散,似有争执。” 闻声,大玄天子秦霄对于孔祭酒三个字略有在意,停下烁金狼毫,淡漠地抬头望去。 “所为何事?” 第318章 天下尽在陛下掌握之中 黑影听闻陛下发问,即刻再度出声,语气里却是有了几分迟疑。 “启禀陛下,此事似乎与北亲王有关,微臣只是听见‘秦风要毁了天下文道’的模糊言语,不敢太过接近,还望陛下恕罪。” 闻声,大玄皇帝语气低声了几分,一种骇人的威势无形是散布在大殿中。 “近来你们接连令朕失望,今日连如此小事都模棱两可,看来这罗网之名,今后也无需存在是世上了。” 此言一出,黑影瞬间惶恐伏地,不敢应声! 就连一侧静立的掌印大监常礼,都在此刻紧了紧心神,这位罕有人知的绝顶高手,可以面对大内禁卫如见浮云,却是不敢在陛 他深知近来陛下对罗网不满,从当日的吐蕃密报就极为震怒,今日再度听到这种不明不白的讯息,还是关乎于孔家和皇子,就更是怒火升腾 罗网遍布天下,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,这种权势紧紧握在手中的感觉,才能让这位霸主心安,背道而驰便是忤逆天命,决不允许发生! 仅仅是静立一侧,常礼都感到了莫大的压力,足足有好几年,没有这般的谨慎和小心,几乎连他都有种风雨欲来的紧张。 眼看,落针可闻的天枢殿都开始凝聚着冷意,血光之灾将要显现! 突然! 皇帝陛下手边的龙头扶手微微晃动,一道密信从龙嘴吐出。 稳稳拿起纸条,皇帝陛下定睛望去,只见两行小字浮现其中,令他眼中闪过了一道精芒! “欧阳监正将至凉州,传国龙玺就在凉州地界!” “北亲王受众官恭贺,无逾矩之举,近来与洛家二公子洛临风相交,推行书坊贱卖书册,此事关乎洛家家主之位,洛家三公子洛乘风去向未定。” 望见这两道消息,秦霄的眼中冷意才消散了几分。 传国龙玺! 这件让他魂牵梦绕的秘宝,可谓是大玄历代帝王的心头所望,自从前朝覆灭就不知所踪,乃是千百年前始皇帝以和氏璧为原料,命能工巧匠打造而成,刻有“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”的字样,可谓是皇帝的象征,得此宝才是天命所归。 也正因传国龙玺遗失,前朝余孽才以此为由,称大玄非天命所授,世代蛰伏流蹿近百年而不绝,实为大玄倒刺! 对于所谓的天命之说,征服四方的秦霄从来不在意,在这位帝王眼中,那不过是教化愚民的大义之名而已。 而令他这般在意的真因,却是另有缘由,所谓的传国龙玺,实则和始皇帝当年的宝藏有关,当年秦一统天下,六国财富齐聚咸阳,始皇帝秘密派人将其转移密藏,唯有传国龙玺才能揭开这个秘密。 这才是“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”的真相之一! 如此秘事,唯有历代见过传国龙玺的开国帝王才会知晓,继而传承后代,可惜始终没有人一窥真相,甚至在大玄朝开国之初,传国龙玺就流落民间。 如今得知了龙玺下落,一旦得到始皇帝秘藏的六国财富,必能解决大玄多年征战遗留下来的困境,开创万世基业! 至于那些贼心不死的余孽,将来也会树倒猢狲散,不费一兵一卒而尽数瓦解! 长久的想望总算有了结果,皇帝陛下龙颜大悦,念及罗网的功勋,难得地宽容一次,挥手屏退了战战兢兢的密卫。 “好,尔等查访总算有了成效,朕今日就网开一面,你且退下吧。” 密卫如临大赦,即刻起身做礼而退。 片刻之后。 天枢殿再无外人,皇帝陛下的眼中还有笑意,将密信焚于烛台,负手而立神色淡然。 见此情形,常礼也才松了一口气,恭敬地做礼道喜。 “贺喜陛下!” 这一声道喜,听得皇帝陛下心中舒适,望着眼前烛火,眼中笑意更浓,却是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久违的失态,淡淡点头间,瞥向了常礼。 望着这位紧随几十年的忠仆良久,皇帝陛下并未降下怒火,却也是心中冷漠,突然想起了喜讯之余的其余消息。 淡然开口,向着常礼沉声发问。 “常礼,你觉得秦风接近洛家之人,是何意?” 这一问,常礼的心都揪了起来。 他确是世人眼中的五大监之首,可在陛种事? 皇子和世家相近,本来就是极大的忌讳! 如今的七皇子,更是成为了大玄第一位亲王,权势比起寻常的皇子还要了得,而且还占有一个极为令人在意的优势,那就是自治封地和握有兵权,陛下自然容不下有一个真正的秦王,哪怕有盖世之功,故而才给了北亲王一个空架子,却也是实打实地权势大增,明面上已经碾压了其余六位皇子,可谓是风头正劲。 这样的皇子和世家接近,怎会不让人揣测? 陛下定是知晓了凉州的一举一动,尤其对于北亲王,比起以往还要在意,天下间的一切果然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,一如当年啊。 常礼心中忐忑,脸上的笑意不敢有任何失常,语气却是极为小心,款款做礼应声。 “启禀陛下” “老奴愚昧,想来许是世家之人见北亲王进爵,想借此示好以谋财利” 皇帝陛下闻声淡笑。 愚昧? 这如果算是愚昧的答话,普天之下聪明的人就不多了。 常礼的这番答话,胜过了朝堂多数的官员,不仅避重就轻,又没有明显的倾向,可谓是谨慎又本分,甚至连多余的评议都没有。 仅这份答话,才能就不是寻常人能比,若非是宦官出身,足以位列六部之首了。 秦霄望了一眼谨慎的常礼,就知其心意,也对于这种应答很是满意,轻笑之余,淡然地随口评价了一声。 “倒也没错。” “秦风借着洛家之势贱卖书册,两方因利而合,若能撬动同气连枝的世家最好不过,若是不然,也是个机会。” “朕倒要看看,洛家依附亲王,其余世家又会作何打算,天下平静的太久,这些大族也该是时候出来活动活动了。” 常礼闻声做礼,只敢随声附和不敢多言。 “陛下英明。” 看似平静的应声下,他的心中却是被这话惊得波澜起伏! 皇帝陛下明明得知了北亲王的作为,却不理会,亲王和世家相交,在陛下眼里竟然不过是小打小闹,丝毫不为所动,甚至要以此试探世家,这是何等可怕的城府! 即便是北亲王,终究也不过是个年轻的皇子,根本想象不到这种真相,甚至就连盘踞蜀州的洛家,也不过问路的投石。 这便是天下之主的眼界和手段,这个天下就是陛下的棋盘,一切都如棋子,尽在掌握之中! 第319章 竹子能造纸 邺城。 北王府忙碌非常,比起曾经繁华了许多,不仅有各县官员出入,新收的文客也多了不少,都在主院厢房忙碌个不停,统计着各县的户籍。 出入者皆是官员,眉眼里唯有恭敬。 甚至于,连门槛都升高了一寸,严格按照大玄律,以亲王规格改换,门前石狮子也赶工换成了威风凛凛的十三卷鬃,分立两侧威势惊人。 眼望着全新的改变,路过的百姓眼里敬畏有加,王府的仆人自然也是满目荣耀,就连搬运着由枝阳县送来的新竹,也丝毫不觉得劳累,浑身都是干劲。 待到几车新竹送至马厩旁的偏院,王勋招呼了几声家丁,连忙兴冲冲地前往殿下所在的右院,脸上满是振奋之色。 右院书房。 北亲王秦风端坐书案之后,一位县令送来了已然排查完毕的户籍名册,几人将其放于书案之上,随后恭敬退去。 县令立于丈余之处做礼禀报。 “启禀殿下,合靖县百姓户籍已然排查完毕,下辖百姓九千三百六十八户,共计四万七千六百二十三人,户籍名册在此,请殿下过目。” “本县无籍之人,尚未查清,微臣和林统领商定,下令不许无籍者出入县城,一旦有可疑之人,必严查盘问,还请殿下示下。” 秦风微微点头,平易近人的语气里也带有非凡威势。 “嗯。” “冯大人,此事关乎一方百姓安宁,今后不可掉以轻心,五品官服已由凉州送抵,稍后你可凭本王口谕领取,若无他事就先退下吧。” 合靖县令冯豫章恭敬做礼,而后应命退出。 “微臣遵命,谢殿下提携之恩,微臣定当铭记职责,为一方百姓造福!” “微臣告退” 走出书房方才轻松了一口气,面容里充满了多年未见的荣耀和欣慰,步伐都轻快了不少。 直到脚步声消失。 静坐书房另一头的洛临风还能感受到方才威势的余韵,他深知北亲王殿下此举是何意,也感恩于这份不见外的亲近,稳稳起身近前做礼。 “殿下如此信任临风,临风却无力相助,实在汗颜” 秦风闻声轻笑,伸手相请洛临风坐于书案之旁。 “洛兄言重了,请坐。” “你我一见如故,又无权益之争,不过各县寻常政事而已,不必如此在意。” 见到那番平和神色,洛临风更为钦佩。 这位殿下少年失意,而后再度崛起,见识了权势的起伏和人情冷暖,却能依旧不骄不躁,与人相处之时平和淡然,甚至还以寻常人的长幼秩序相称,总能让人如沐春风,实在是难得的妙人啊。 谢恩落座之后,洛临风目露感慨,同时也更为自责。 “多谢殿下赐座。” “殿下屡次有恩于洛家,临风却是无力相助,心中愧疚不已,先前殿下曾言起,此后书坊需要大量鲜竹,此事临风自认有绵薄之力,何以殿下婉言拒绝?” 秦风闻声轻笑,正欲开口科普几句,结果门外火急火燎的脚步声响起。 转头望去。 果然是王勋这个铁憨憨性急地冲了进来,已然立于了门口做礼。 “启禀殿下,新竹已从枝阳县送抵,还请殿下过目!” 望见那激动的模样,秦风也忍不住轻笑摇头,暗道这个憨憨真是干劲十足,一听有新东西送来,就撸起了袖子要忙活一阵。 即便,这里面有一些请功的少年心性,也掩盖不了王勋热衷于动手的热情。 面对这种打了鸡血的动手狂人,秦风自然也是心中欣慰,当即就出声嘉奖,随便吩咐了后续的事宜。 “不错。” “既然新竹已经送抵,那就依照北王前两日的交代,开始准备造纸吧,只要这竹纸试造成功,本王记你大功一件!” 王勋立刻就听得眉开眼笑,连忙做礼应命而去! “属下遵命!” 来得快,去得更快。 眨眼间,健壮的王府参将就干劲十足地应命而退,一身的热血大有上战场的架势,看懵了还不算太过熟识的洛临风。 这份干劲,他还算能勉强接受,毕竟效命与北亲王这样赏罚分明的主子,下属总归是很有盼头的。 可听到用新竹造纸,洛临风就一脸懵逼。 他也算是闻名天下的世家出身,世代居于蜀州,见过了天下不少的珍贵宝物,笔墨纸砚自是不用多说,蜀州也是长满了竹子,却从未听过竹子能用来造纸 这种东西要真的能用来造纸,洛家会不知情? 但既然本亲王能说出此言,那就不得不正视几分,毕竟这位殿下可是奇异颇多,新盐新酒皆是超凡当世,说不定还真有什么未知的竹子造纸之术啊。 心有狐疑之下,洛临风也忍不住好奇,谨慎此措辞做礼请教出声。 “殿下恕罪,临风从未听闻过竹子造纸之事,斗胆相问,殿下此言可是当真?” 世家公子,也终究脱离不了这个时代啊。 秦风闻声严肃点头。 “自然可以。” “本王先前曾言,书坊卖出百文之价并不够低,绝非一时妄言,只要数日之后,这新竹造纸之事完成,纸价便会抵于先前十倍不止。” “到那时,一本书册卖出五十文也不在话下!” 咯噔! 五十文?! 即便是温文尔雅的洛公子,此刻也听得有些瞠目结舌! 他以为,一百文的价格已经足够低廉,本亲王殿下定是亏钱了,没想到这书价还能再降,甚至于听殿下的语气,即便是这等低价,也有利可图?! 震惊。 彻底震惊! 洛临风只觉得亲耳听闻之事完全超越了常识,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。 若能如北亲王殿下所言,那蜀州漫山遍野的竹子,岂不是都是金银财帛,说是富可敌国都不为过了啊! 然而。 无论洛临风有多少惊疑和震动,此刻却是不敢再出言相问,如此闻所未闻之事,蕴含的财富可想而知,他就算被北亲王殿下亲近相待,也有几分自知之明,知晓某些事绝不可问。 平复了几息心神,洛临风只能起身做礼,严正表明了心意。 “临风愿为此后的书坊大业竭尽所能,还请殿下明鉴。” 面对这个谦谦君子,秦风也不会虚假相待,当场就起身点头,笑着应下了这份心意。 “好。” “那就请洛兄在封地各县开设书坊,书价暂定百文,待到竹纸试制完成,再做定夺!” 两人一语落定,洛临风就此恭敬辞别。 踏出小院前行,心里却是波澜起伏,惊疑和震动不断酝酿,却是不敢探听那神奇的造纸之术,万般的忐忑难以纾解。 直到望见悠悠哉哉取酒路过的鬼医,他才眼里有了光芒,上前恭敬做礼。 “罗先生,晚辈可否请教一言?” 第320章 拿下唐家就稳操胜券 罗季正乐呵呵地抱着塞北红前行在走廊里,突然被人拦在身前,闻声而望是洛家小子,也就给了几分面子笑问而去。 “小子,你要问何事啊?” “且先说好,老头子我可不离开北王府,要是问医治病的麻烦事,那就免了!” 洛临风闻声目露尴尬。 他也知晓,罗季能应声就是极大的面子,就算是这种听起来不近人情的话,实际上已经不是什么人都能听到的。 做礼近前,洛临风顾及到四周的往来官员,改口再度出声相请。 “多谢罗先生。” “此处不便开口,还请先生移步,晚辈好请教一语。” 礼数周到又行事稳重,罗季心里有些赞赏,但是面对这种啰啰嗦嗦的文人,他的脸上却是不喜。 “嗨,你跟洛河东那小子一个德行,做事婆婆妈妈的!” “罢了!这便随老夫前来,可不许问些扰人的事,搅了老头子品酒的兴致!” 随口应了一声,罗老头抱着塞北红不满而去,洛临风应声做礼恭敬相随,待到两人落座于罗季所住的厢房之中。 望着鬼医美滋滋地品了一杯美酒,洛临风才谨慎地再度做礼问话。 “晚辈斗胆相问,只想请教罗先生,何以如此看重北王殿下,莫非真的只为塞北红?” 话音落下。 罗季缓缓投来了目光,放下了手中酒杯,脸上流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。 “嘿嘿嘿,不然还是为了什么?” “这普天之下,还有比塞北红更好的酒?” 这一问,倒是把洛临风噎住了。 鬼医的反问确实也是实情,只是他没想到,这个闻名天下的神医会以反问作答,听起来避重就轻,却是没有反驳的余地。 比塞北红更好的酒,恐怕不会再有啊。 犹豫之间,洛临风心里的猜疑和犹豫都浮现在了眼中,常人眼里温如玉的稳重公子,终究也不过是三十岁的青年人,在罗季面前不过是个毛头小子,犹如一张白纸而已。 眼望着这位洛家后进犹豫不决,罗季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的压力和狐疑,笑得叹了口气。 “哎” “洛家到了你这一代,也算是出于强盛,起码你也像模像样,有几分洛河东年轻时的风范,不过嘛,你这心性实在有些内敛,也不够狠厉果决,比起你老子差远咯。” 洛临风闻声目露愧色,悄声做礼不敢反驳。 “罗先生所言甚是晚辈却是心性不足,难以比拟家父,三弟也” 话到了嘴边,身为洛家人的无奈和命运的牵绊让这位公子神色凝重,似乎有极大的压力,处于了命运的十字路口。 即便不是帝王之家,世家出身的他也非常人能比,家业相争就算不是本愿,也难以避免,面对父亲的期望,洛临风也不敢回避。 就在这种低沉的气氛里,罗季却是推过来了一杯酒。 “小子,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,有洛河东给你指点,又有北亲王提携,这家主之位不说唾手可得,也是八九不离十了。” “你这人啊,实在是太过谦让,难不成要让洛家因此衰败?” “洛河东让你亲自来邺城,那就是要将家主之位交给你,你只需和北亲王交好,一切难关都不在话下。” “你那三弟嘛,比起凉州刺史如何?比起姜太渊又如何?” 这番话语落下,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! 洛临风好似醍醐灌顶,萦绕在心头的些许困扰瞬间烟消云散,宛如拨云见日,心念通达了数倍! 是啊。 他的三弟无论有何倚仗,或者将来要做出何等的举措,根本不可能与北亲王相比,就是他自己,也差了十万八千里。 那位殿下,可是连文道大宗师姜太渊都赞赏的人物,一州刺史和都督也曾交好道贺啊! 如此人物,岂会将所谓的造纸之事放在眼里,就算是如何的难以置信,北亲王殿下也未必不能做到! 有这位殿下相助,何需心有忧患?! 失策。 太失策了! 眼中浮现惊异的恍然光彩,处事稳健的洛临风目露懊悔愧疚,连忙起身道谢。 “多谢先生指点迷津,晚辈身在局中一时迷惘,让先生见笑了,晚辈这就出发,必将殿下交代之事办得妥帖,待到他日归来,定向先生再谢!” 罗老头轻笑摆手。 “滚滚滚,别搅扰老头子喝酒!” 美滋滋地品了一杯美酒,望着洛临风含笑告退,罗季的眼里有些感慨,这小子处事稳健,却不固执行事,即便身处迷局也能一点就通,这就非常人能及了。 洛家有这样一位后辈,又有诸多奇异之能的北亲王相助,或许就此独行,八大家将要有所变动也说不定。 这天下,已是后浪层出啊。 凉州。 城西一处雅致的繁华院落中。 洛家三公子冷面静立,哪怕秋日见谅,也没有在屋中静养的闲心,似乎被极大的压力困扰,没了初到陇城时的天生自信。 身旁,一位随从谨慎禀报,神色有些紧张。 “三公子,属下已经照着您的吩咐,在凉州城中开设了几家书坊,书价也降低了一成,可这些凉州愚民,竟是丝毫不感恩,一心只往唐家书坊” “无论文人还是学子,都好像被鬼迷了心窍一般,根本看不见咱们的书坊降价,经由属下打听才知,唐家大小姐唐映蓉才貌双绝,又是商会会长,此事恐怕!” 还还未说完,随从就被洛乘风的冷眸吓得一颤! 狠狠地盯了几息,望着随从那束手无策的惶恐之色,洛乘风本就震怒的神色愈发浓厚,一脚踹翻了身旁的花盆! “咔嚓!” 花盆跌落摔得四分五裂,其余几位随从也是吓得脸色大变! 即便未出一言,他们也能感受着公子的震怒,自从进入凉州城以来,公子屡次受挫,没想到经过了邺城之变,还要面对棘手的唐家。 这书坊之争,看来情势不妙啊! 就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气氛中,一位锦衣随从由门外踏入,手中抓着名贵的灰头银背鸽,眼里有几分振奋! “公子!四皇子殿下有密信传来!” 这一声通报,瞬间激动了洛乘风屡次受挫的心中热血,连忙近前接过拆解下来的字条。 只是一望,洛临风就能感受到那字迹中出乎意料的狠辣和决心,顿时信心大增,好似拥有了绝对的靠山和底气! 精芒浮现眼眸,洛临风笑意终于再现面容,曾经的世家公子之风瞬间回归! “哈哈哈哈” “有四皇子鼎力相助,何愁大事不成,家主之位,必是本公子囊中之物!” 此言一出。 众随从目露惊喜,连连的道贺声将院落包围! 唯有那送信而来的锦衣随从,眼里有些疑惑,悄声近前相问出声。 “公子,恕属下斗胆一问,不知四皇子如何答复,竟能让您这般成竹在心?” 第321章 卷入风云便身不由己 蜀州洛家? 还是一位公子? 家丁急切的通报声响起,唐家父女都在心里一纠,悄声对视,眼里的震动分外明显,一下子脸色凝重了几分。 蜀州洛家 那可是八大世家之一,盘踞一州数百年的存在,即便极为低调,就凭那惊人的底蕴,都不敢有人忽视。 就算是曾经的首富宋雨才,也未必就敢招惹这种存在。 蜀州和凉州接壤,比起同为世家远在中原的宋家而言,洛家更有权势和人脉,在凉州附近有着极大的威势,而且还掌控着庞大的铁矿,实力难以想象,刺史听闻也未必就能泰然处之。 更夸张的是,此次前来的人,居然还是一位公子。 公子这种称呼,绝不是寻常百姓嘴里喊出的称谓,在世家之中,能被称为公子的人,必是主家嫡系的身份啊。 这种人物,几乎已经等同于世家未来的家主了。 如此身份了得的人物,莫名出现在自己家门前,任何人听闻都得心里一颤,唐家父女不是常人,更在此刻显得神色凝重。 起身相迎而去,如临大敌。 待唐家父女亲自行至家门前,锦绣长衫的俊朗公子已经负手而立,身后除去一顶软轿,唯有一名随从相伴。 无论那身形气度,还是淡然凝望而来的沉稳目光,都非常人能有,腰间悬挂的绝品羊脂玉价值非凡,一眼就让人心中压力倍增。 纵然有五六个唐府家丁侯在一旁,人数的上风也难抹平这种天生的差距,面对这两人竟是诚惶诚恐,根本不敢多言叨扰。 见此情形。 唐运德连忙上前,做礼含笑问候。 “洛公子,久仰大名,不知公子前来,有何见教?” 面对唐运德的谨慎问候,洛乘风眼眸微垂,丝毫没有应声的意思,似乎在他看来,能亲自登门已经是给了极大的面子。 只是淡漠一撇,就由身旁的随从凌逊上前应声。 “我家公子,乃是蜀州洛家的三公子,前来贵府,只为书坊买卖,还望贵府行个方便。” 语落,门前众人皆惊。 包括唐家父女在内,十余人都为这种言简意深的强势话语感到压力,洛家公子随从开口,言明只为书坊,这是要抢生意啊! 洛家不远千里而来,能说出此言,又如此高傲,必是要唐家退出书坊买卖,今后独占这份肥肉。 果然是来者不善啊 以洛家的身份和权势,即便是外来之人,众人也不敢轻视,唐家父女神色凝重,从未有过的压力蔓延在心里。 书坊买卖比不上酒也,也比不上布坊,却是利润极好,是个人都不愿松手,如此强势一语就抢,这不是在砸人饭碗? 面对这般言辞,无一人不心头刺痛和震怒,哪怕敢怒不敢言。 不过,唐运德毕竟是在商界混迹了大半辈子,瞬间就掩下了神色,以一种平和的热情笑意侧身伸手相迎。 “洛公子远道而来,一路舟车劳顿了,还请进屋相谈,此事定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。” 连老家主都这般说了,大小姐也没有异议,其余家丁岂敢出声。 就在忐忑的数道敬畏目光注视下。 不等随从再度出声,洛家三公子就先轻笑出言,扫了一眼众人,除了在唐映蓉的倾城面容上停留几息,眼里浮现出淡漠。 “哼” “本公子登门拜访,只为书坊之事,既然此事你们已经知晓,也会给出了不错的答复,就没必要再详谈了。” “两日,最多两日之后,本公子不想再看见唐家书坊。” 就此一语定论,洛乘风挥袖而去。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,软轿已经离开了唐家门前,整个过程无比的干脆,几乎没有给唐家人思考的时间,也没有任何的犹豫。 这就走了? 真是好大的威风啊。 眼望着强势的世家公子就此离去,唐家父女的脸色也很是难看。 在凉州城经商这些年,从未有人如此的狠辣,竟然在一句话的功夫,就将他们赶尽杀绝,硬生生要逼迫唐家退出书坊买卖! 放弃了利润极高的书房,就凭人家一句空话而已,连丝毫的歉意和补偿也没有,好像本该如此,是那么的理所应当! 如此作为实在欺人太甚! 一干家丁亲眼目睹,望着世家公子威风而去,哪怕心有惧意,还是忍不住心头火气热血出言! “书坊真的要关吗” “凭什么!” “老爷!咱们不能就这样关了书坊!” “大小姐,您说怎么办,咱们唐家书坊可是凉州城的头号书坊,这要是关了,每年得亏多少银子啊!” “这洛家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风,一句话就要独占书坊,也不怕撑住了!?” 眼看众人的言语愈发激烈,个人仆人已经激动得有些面红耳赤。 唐运德脸色一沉,连忙命下人关上了大门。 家丁无论如何争吵,唐家父女都没听在耳中,神色虽然严峻,却看不出太过的怒色,并非他们没有骨气。 眼界太高,很多时候只能压下火气以顾全大局,一时热血恐难保全后路啊。 再次回到客厅。 唐映蓉的清眸微颤,似乎是不愿就此交付付诸心血的书坊,犹豫了多时也没有出声,看到他父亲平静的面容时,才试探性地请教了几句,一如少女时学习经商的光景。 “爹,咱们真的要关了书坊吗?” 唐运德闻声抬头,眼眸清明地点了点头,很是看开的样子,也不知是根本不讲这种事放在心上,还是真的看透了局势。 “关吧” “咱们唐家,惹不起世家子弟,也不能再过于惹人注目了,处于凉州城中,就算是北亲王也无能为力,何况我们呢?” “连洛家人都来到了凉州,这里必定会被各方关注,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今后还是悄声本分做买卖,最好不要再与权贵有瓜葛了。” 隐忍又沉稳的话语响起,唐映蓉才好像找回了熟悉的感觉。 在她的印象里。 父亲一直都是个顾全大局的本分商人,从来不争不抢,也不会攀附权贵,或许之前的事真的只是意外。 心中遗憾地点头应声,唐映蓉再未出言。 “嗯” 她的心里,却是在此刻生出了种种疑惑。 如今的凉州,北亲王之名传遍四方,唐家卖出塞北红,早就被视为了北亲王的附属,还能低调下去么? 她父亲的这番话,好像说不通。 自从唐家与那位殿下相交,就好像卷入了风云命不由己,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一步步登高,这样下去,恐怕已经无法再隐瞒太久了 凝重的氛围里,唐家父女悄坐无言,都好像有极深的心事,连方才的屈辱都不看在眼里,久久未再出声。 与此同时。 洛家公子乘坐的软轿一路前行,已然来到了凉州府学大门前。 缓缓下轿,气度非凡的洛家三公子一身锦衣,引得了不少路人敬畏窥视,他眼中却唯有凉州府学,这关乎一州学子命运的文道重地! 第322章 双管齐下胜局已定 洛乘风立于凉州府学门前,往来路人尽皆注目。 身后,洛家门客凌逊神色如常相随,全然不将诸多目光放在眼里,却是望着眼前的府学大门,眉头微微皱起。 静候数息。 府学大门终于打开,一位年过四十的儒生,经由慌张的门仆带领走出门来,望见俊朗不凡衣着华贵的公子,不禁目露惊艳相问。 “敢问公子是何人,为何事而来,莫不是新晋的秀才前来进学?” 洛乘风罕见地做礼含笑应声,目露谦和。 “在下洛乘风,蜀州洛家出身,前来拜访孟教谕。” 听闻蜀州洛家,那儒生即刻面露崇敬,又有几分惶恐,连连致歉应声而去。 “原来是洛公子,在下失礼了,失礼了” “还请公子稍候,在下这就通报孟教谕,还请公子稍候” 连连做礼,那儒生即刻慌忙而退,片刻就没了人影,可谓恭敬之至。 这一幕,连周遭路过的行人都惊得不轻。 府学可是一州最为崇高的文人圣地,若想得到文名和功名,需得在此进学,无论出身还是才学如何了得,前来者无比毕恭毕敬。 今日倒是罕见,居然有教书的训导对来人恭敬异常 那位公子,定是显贵非凡啊! 只是一眼震动,四周百姓就不敢再过多停留,瞬间长街清静了不少,远望者眼中崇敬和敬畏更甚。 这份异常的敬畏,洛乘风早已习惯,身后的凌逊也见怪不怪了。 一群寻常百姓而已,岂知世家公子的分量? 只是感念着公子异常的平和态度,甚至不辞劳苦又来府学恭敬拜见,似乎颇有深意,静候之余,凌逊不由得好奇低声问询出言。 “公子,您若有事相商,属下送来拜帖即可,何必这般郑重登门,甚至在府学门前久候。” 洛乘风对这份忠心很是满意,却是不禁嘴角微翘回望。 “你有所不知,这府学的教谕孟傅盛乃是书香门第,又是进士出身,向来性情高傲,非得礼数周全,才能与此人相见。” 这话听得凌逊愈发好奇了起来。 一个进士而已,竟然值得公子如此看重? 回味之间,凌逊更觉得公子今日真是充满了耐心,此事必然有重要缘由啊。 恭敬做礼,语气慎重了几分。 “公子如此有礼,也不失为一桩美谈。” “想必,公子这般看中孟教谕,应该大有深意吧,此事是否与如今的凉州历练有关?属下驽钝,还望公子恕罪” 眼见凌逊已有几分猜测,却是还愿藏拙,洛乘风的心里更加赞赏,当即就轻笑着言明了几句。 “呵呵,确是如此。” “这位孟教谕,掌管凉州府学,可谓是凉州文人之首,学生无数威望极高,而且此人与四皇子有渊源,此行拜见,若能得到此人支持,凉州推行书坊之事必将事半功倍。” 原来如此! 凌逊当场听得眼里一滞,心跳都在此刻悄然加速! 公子不仅强势镇压了凉州商界的翘楚唐家,灭绝一干无知商贾的竞争,还要拜访文道之首的孟教谕,才文人身上着手。 这般双管齐下,书坊之争可保万无一失啊! 公子真是心思缜密,无论手段还是眼界,都远超寻常人的想象,不愧为将要成为家主的不二人选! 就在凌逊心中激动之时,府学大门再度打开。 一位年近五十的高大文人稳步踏出,含笑拱手做礼,语气谦和无比。 “洛公子亲自登门,凉州府学蓬荜生辉,老朽深感荣耀啊。” 身后相随的文人也是连连做礼,眼眸中赞赏和崇敬浮现。 “洛公子气度不凡,知书达理,不愧洛家出身。” “今日一见公子,才知何为人如画德似玉!” “洛公子有礼了!” 面对一干文人的欣赏注目,洛乘风也是面容带笑,很是享受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,却并未太过倨傲,而是目露谦和做礼回声。 “孟夫子有礼,诸位先生有礼,在下擅自登门求见,若有叨扰之处,还望各位海涵。” 款款做礼,顿时更让众人眼里笑意更浓,脸上也凝现了“孺子可教”的赞赏之情。 几番寒暄过后。 登门露面的洛乘风一下子博得了好感,过人的家世配合着周到的礼数,几乎折服了所有的府学先生,包括教谕孟傅盛在内。 文人就是如此,一见如故不过是赞赏托辞,却也有迹可循,只要一表人才又家世非凡,照面就先拿下了五成,最为看重的礼字做到八分,已然能够博得好感。 待到落座于书房之中。 诸位先生几番有礼告辞,才有眼色地就此离去,结交之心可见一斑,除了个别的硬骨头,几乎整个府学的先生都已对洛乘风推崇备至。 众人离去,独留洛乘风与孟教谕对坐。 品茗寒暄过后,孟教谕很是满意这份礼节,当场就问话出声。 “洛公子此行,可是为了书坊之事?” “此事,四皇子已有书信交待,洛家能在凉州开设书坊,实乃我凉州学子幸事,推崇文道之事老夫义不容辞。” 并未出乎意料的反应,好似水到渠成,一切都在掌握之中。 这种顺利,既和洛乘风的城府分不开,也和冥冥之中的天意息息相关,就好像上苍注定,他必是洛家家主。 振奋道谢,洛乘风言辞恳切无比,听起来就好像情谊真挚,一如外表般的谦谦君子。 “孟夫子高义啊!” “乘风能得夫子相助,推行文道绝不敢忘,只要夫子助我赢得这次书坊之争,他日乘风如愿归来,定斥重金为凉州学子铺平文路!” 此言一出,孟教谕心中激动,为了凉州学子甚微感慨,目露动容,高大的身形猛地站起双手做礼! “还望公子铭记今日之言。” “待到公子的书坊开业,老夫定不余遗力相助,携学生到场恭贺!” 两人年岁不同道路各异,却是在此刻达成了共识,含笑做礼,万千的期盼都浮现于眼眸,好似看到了各自心头的梦中之景。 “凉州之幸,学子之幸啊” “呵呵呵,夫子言重了,这何尝不是在下之幸!” “哈哈” 听闻着阵阵动容轻笑,门外静候的凌逊也是紧握双拳,对于将来充满了信心,说不出的激动和钦佩。 双管齐下,胜局已定! 一切,就等到三日后的书房开业,家主之位尽在公子手中! 第323章 强行关闭书坊 翌日清晨。 诸多商人从唐府而出,面容里带着无奈和憋屈,立于门前多时不愿离去,商议之下也是毫无结果,全都困惑不已。 “没想到老会长也答应关了书坊,最后能有分量说话的人都站不出来了,这下可如何是好啊?” “还能怎么办,我等只能关了书坊!” “关门?!我可不愿!书坊买卖利钱几何,你们又不是不知,关了书坊一年得亏多少银钱!” “不然,你要和洛家硬碰硬?连唐家的新老两位会长都要关了书坊,你还能比唐家人厉害?” “这” 凉州商界有头有脸的几人立于唐府门前,眼看就要吵得不可开交。 面对着洛家强势派人传来的消息,他们无法应对,只得寄希望于唐家父女,没曾想连唐家人都出言要关了书坊顺洛家的心意,彻底断送了所有人的希望。 屈辱也好,不甘也罢。 身为商贾,所见类似之事不少,本该已经能妥善应对,无奈此次关乎书坊,获利最多的香饽饽拱手让人,可谓是要抽了商人们的心头血,谁都不甘! 在一片闹哄哄的争吵下。 其中一位头戴圆帽的员外寡言少语,看了数息轻叹一声,已然看清了局势,只能就此转身准备乘轿而去。 众人见这位家财不菲的员外要走,不禁急切挽留! “刘员外!” “如此大事,我等好好商议一番再做定夺啊,何必如此急切离去?!” 刘员外闻声回头,苦着脸摆了摆手。 “还有何商议可言?” “洛家出马,我等商贾岂能相争,这天下书坊本就由世家所掌,在凉州这不被看中偏远之地才有了我等数年的光景,如今洛家来人,大局已定啊。” 萧索一语,瞬间让所有商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。 书坊本就归属于世家 这种世人所知的常识,在此刻听闻,只让众人感到了莫名的刺痛,就好像自己经营多年的买卖,只是偷得的一口杂粮,万分屈辱却无力反驳。 世家两个字,犹如千斤巨石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,赖以为生的活路也不过是人家随口一言就能决定的笑话罢了。 神色复杂的注目下,刘员外落寞乘轿而去。 众人面面相觑,也是目露失落,生意被硬生生劫掠而去的悲愤只能掩在心底,相顾无言就此四散而去,脚步沉重难行。 小轿离开唐府,就此来到了一家书坊门前。 书坊还是如往日一般,即便是清晨就有不少文人学子前来,或为了买得大贤经典,或是一心相求笔墨纸砚以窥文道,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期待,眼中满是珍视。 刘员外缓缓下轿,看着这种情形心生刺痛,却也挤出笑意向问好的文人们回礼,慢步踏入书坊,忍痛向着掌柜的轻声吩咐。 “自今日起,将书坊关了,我自会为尔等再寻活计。” 这一语,瞬间惊得书坊悄无声息。 莫说掌柜得笑意戛然而止,就连店里的诸多文人学子也都惊异注目而来,满是不可置信,满眼的希望都在此刻僵住! 陇城学子陈生苦学多日,每日往返于府学和书坊之间,正在备考的关键时刻,眼看春闱不过几个月的光景,笔墨纸砚倒还好说,却是急需书册,哪里离得开书坊。 连忙近前做礼,语气里充满了惊疑。 “刘员外,何故突然关了书坊?” “学生不才,不懂经商之道,看您这书坊生意极好,想来也收益不俗,为何突然要关了这买卖,如此之举岂不是断了我等的文道之路?” “若是利钱不够,学生愿听从刘员外吩咐,无论涨价还是如何,绝不二话!” 陈生这一言,立刻引得了不少热切文人的附和,声音里褒贬不一。 “是啊,刘员外您有话直说便是!” “罢了!虽说这书价不低,可总归比买不到书来得好,就算涨价在下也认了,每本书再加百文也行!” “真不愧是商人,仗着我等醉心文道,以书价要挟,竟将我等文人拿捏得死死的!” “无奸不商,可恶啊!” “罢了罢了,无非就是为了银钱,大不了今后拮据几分,却是万万离不得书坊!” “哼!待到在下金榜题名,定要一改这等丑态!” 面对热血文人们的各种评议附和,刘员外脸色涨红。 他要关了书坊,一年下来得损失多少银钱,心里本就憋屈不已,此刻又被人误会讥讽,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压不住了。 一群文人,只知自身利弊,丝毫不将他们这些商人的卑微和苦涩放在眼里,就会空口说大话,真是站着不腰疼! 就算在场的都是老主顾,也忍不住咬牙反驳而去! “哼!” “你们当我乐意关了书坊?” “昨日蜀州洛家派人传话,今后凉州不得有其他书坊,我一个商人,要不是惹不起洛家,会愿意砸了自己的买卖不成?!” 这一声冷喝,当场镇住了不少文人。 得知了其中的内情,不少人才面露愧色,连连做礼致歉,好似恢复了几分文人风度,也有府学的学子好像想起了什么,恍然惊叹热议。 “原来竟是如此!” “刘员外见谅,是我等失礼了” “洛家?在下昨日听先生提起,洛家将降下福泽,恩及凉州文人,难不成和此事有关?” “恩泽?连书坊都没了,还谈什么恩泽!” 七嘴八舌的评议下,书坊就此关了大门。 文人四散而去,言语里充满了激动和期待,也有人目露怀疑和惋惜,各色的神情浮现在了面容里,徒留萧索的书房紧闭大门。 望着众人离去,学子陈生神色复杂。 想起世家两个字,他的心头总有疑惑,下意识地回忆起刺史寿宴上的屈辱,见识过世家之人的阴险,对于所谓的恩泽不敢轻信。 书坊全关,真的是凉州文人之福么? 陈生疑虑不已,却也只能就此离去。 拿着买得的最后一本书册,步伐里充满了清冷,连迎面而来的秋风都有些凉意,今日的凉州,好像充满了落寞,比起以往秋意渐浓。 而在数百里外的邺城,却是难得的阳光明媚。 秦风和罗老头正在后院,检查完苏颜霜的病情,顺便商议今后所需的药材和相关事宜,院门外却是传来了炸裂的振奋呼声! “殿下!殿下!竹纸成了,竹纸成了!” 第324章 竹纸堪称神物啊 竹纸成了? 莫名的振奋呼声炸响,语气里满是激动,透过院外传入,阁楼里端坐的罗季和苏颜霜等人目露疑惑。 竹子和纸,他们都知晓,只是这两种东西连在一起,就从未听闻了,听过草纸麻纸,普天之下哪有什么竹纸啊。 竹子要是能造纸,那凉州几县和蜀州漫山遍野的竹子,岂不都成了金山银山么? 想来,应是殿下又命人弄出了什么新玩意儿。 几人惊疑注目而去,果然看到北亲王殿下目露期待,已然起身走向门外凭栏,向着院门外沉声出言。 “进来答话。” 还真是有新玩意啊。 这一幕瞬间看得苏颜霜和罗季等人目露期待,对于即将见到的不知名事物感到了好奇。 待到数息之后。 只听木楼梯响起急切脚步声,一脸激动的王勋得到殿下特殊,进入庭院登上了阁楼,立于门前做礼! “启禀殿下,属下幸不辱命,连夜赶工终于将竹纸试造了出来!” 秦风闻声目露期待,心里也感到了一丝意外。 不得不说,王勋还真是让他有些惊喜,就算知道这货动手能力远超其他本领,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成效,还真是个实践狂人啊。 苏颜霜却是听得愣了神。 罗季也是愈发疑惑。 见到主仆二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振奋之色溢出面容,不禁好奇地问向了秦风。 “殿下,这竹纸到底是何物,难道真是纸?” 秦风闻声轻笑,立刻大手一挥向着王勋下令。 “正是一种新纸。” “王勋,还不将竹纸拿出来?” 王勋憨笑做礼,连忙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张白纸,约有尺余见方,轻轻双手交付与殿下。 只是看到那张纸的瞬间,所有人就都惊得目露震动! 只见那纸薄如蝉翼纯白无比,看起来毫无杂质,虽然比不上雪色,却是远胜当世所有的书写用纸,无论色泽还是细腻程度,都非凡品能比! 见到这种纸,苏颜霜惊得紧盯而去,就连鬼医罗季,这位见识非凡的传闻人物,都在此刻哑然失声。 以他们的见识来看,如此精美的纸张,绝非是寻常人家能有,甚至先前都未见过,却是经由殿下之令,命王勋造出来的! 这怎么可能呢! 惊疑之际,身份非凡的两人都感到了一阵震动,苏颜霜甚至忍不住心中好奇,向着秦风恭敬问询起来。 “殿下,这纸真是王府所造?可否让臣妾一观?” 秦风轻笑应声,顺手将竹纸放在了桌上,近在苏颜霜的面前。 “确是王府所造,此纸名为竹纸,顾名思义乃由竹子所造,王勋忙活了几日才终于成功,今后咱们也能自己造纸了!” 伴随着秦风温润的声音,苏颜霜和罗季细看向了面前竹纸。 那张确是纯白无比,而且没有任何的杂质,与寻常纸张坑坑洼洼的模样相比,简直胜过了千万倍! 更难得的是,这纸近在身前,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散发而来,令人心旷神怡,一见就中意非常! 亲身面对着这等品质超凡的新纸,又听闻了奇异的竹子造纸之术,就连向来不喜欢文人的罗季,也在此刻惊得目露呆滞。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,王勋这个铁憨憨就得意地向着北亲王殿下禀报出声! “殿下,这竹纸真是了得啊,大家都说从未见过如此白净的纸张,一看就知道很是金贵,而且还很香啊!” “最惊人的是,我等造完竹子粗略估算下来,十张纸都花不到一文钱,大头不过是运送竹子的人力罢了!” “就连造纸的匠人们,要不是亲身造了竹纸,都不敢相信还有这等神物!” 这一番话下来,所有人都惊得心中波澜起伏! 十张纸都不用一文钱? 嘶 这种价格,就是整个大玄也再不可能出现第二处了! 如今的天下,即便是最为低廉的麻纸,难以用来书写的低劣品质,也得要十张一文钱的天价,寻常纸张更是一文一张,哪听过这种物美价廉的神纸啊! 罗季直接听得猛然回头,看着一脸激动的王勋,久久不知如何言语,只觉得难以置信,盯着竹纸良久才惊叹出声。 “此纸,确是称得上神物二字啊!” 苏颜霜也美眸轻颤,柔声点头附和。 “确是如此。” “这纸纯白无暇,又有淡然清香,即便是花费十文去造,也物超所值了,没想到竟连百中之一都用不到,真是闻所未闻,此物普及开来,实为天下文人之幸,大玄百姓之福!” “殿下大才,不知此等神物造法从何而来?” 面对着一干惊叹和好奇,秦风神色平静轻笑。 无论是苏颜霜还是罗季,哪怕有着非比寻常的身份和见解,也始终超脱不了时代的限制,哪里见过这种纸,惊奇和珍视也是人之常情。 对于众人的惊叹和赞赏,他只是一笑了之,并未将这种小小的成功放在眼里,随口胡诌了几语,就向着王勋再度下令。 “当初本王神智恢复,很多事都想得透彻了许多,也想起了幼时在王宫所阅的古籍,记载了残缺的古法,一时好奇就推补试验了下,不成想竟是成了。” “既然这竹纸试造成型,今后便要大力监制。” “王勋,本王命你即刻挑选适宜之所,遴选工匠劳力,全力大量监制竹纸,银钱借由府中账房支取,务必将竹纸推行于七县书坊,一旦竹纸大量赶制出来,书价每册定为五十文!” 此言一出,王勋目露振奋做礼,浑身干劲非常! “属下遵命!” 望着王参将振奋而去,罗季和苏颜霜同样心中起伏,对于福泽七县的将来充满了期待,也为七县的文人和百姓深感庆幸! 一时间,喜悦冲散了心头的隐忧,阁楼里满是轻笑和畅快之言。 而王勋领命而去,将这种振奋和参与大事的荣耀传递给了所有匠人和劳力,短短半日就定好了纸坊,一时间干得是热火朝天。 不过两日光景。 在王勋的亲自监造下,已有数车竹纸出世运抵书坊,闻着清香怡人的书册,书坊所有人都对将来充满了期盼! 整整三日。 邺城忙碌得如火如荼,凉州城却是萧索万分。 直到第四日的清晨,渐渐热议不断的凉州城,终于引来了传言甚嚣的洛家书坊开业,无数文人闻讯而去。 激动的忙碌文人随处可见,连寻常百姓都被这种异象所吸引,好似将有一场福泽降下 第325章 世家真是好手段啊 “陈贤弟,如此匆忙所为何事啊?” “左兄,今日可是书坊开张的大日子,你竟不知情?!” “可是近来传闻的洛家书坊?!” “正是!洛家人关了凉州城所有的书房,今日据说有五家洛氏书坊开张,好不热闹,洛公子都要亲临城北门店呢!” “终于是开张了啊!近来几日书坊全关,可是害苦了我等文人,想来洛家书坊开张应有彩头,世家出面必然比寻常商贾来得大气,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,贤弟慢走,愚兄同往一观!” “洛家书坊开张了?!” “你连大字都不识一个,还管这种事?” “话可不是这么说啊,洛家公子亲临,必定有不少大人物前来,这可是罕见的热闹场面呢!走走走,赶紧也随这些相公一道去凑个热闹!” “对对!” 经历了三日的清冷,洛家书坊终于开张,赚足了眼球的五店同开,又有洛家公子到场,不仅文人被吸引而去,寻常百姓也是满眼好奇相随。 沿途的队伍不断壮大,待到城北洛氏书坊门前,已是人山人海! 张灯结彩的两侧书坊阁楼门前。 数千目光齐聚而去。 一身锦衣的俊朗公子负手而立,身旁威武随从静候,店中掌柜和伙计尽数恭敬立于身后,前来道贺大人物不断。 诸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,无论文人还是个别官员,面对这位公子无不谦逊,做礼恭贺的言辞满是恭敬,足足有近百位宾客前来。 整个凉州,就从未见过这般声势惊人的书坊! 一时间,书坊门前热闹非凡,文人学子和百姓眼里满是惊叹。 就在惊叹热议之中。 身着素衣的高大儒生慢步而来,身后诸多文人学子相随,举手投足间无不充斥着文人儒雅,衣着和神色令人心生崇敬。 竟是见到此人率众而来,本就热烈的气氛再掀高潮! “孟教谕也来了!”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,门前的人群顿时齐齐注目,望见威望十足的府学教谕孟傅盛率一干训导和书院学子前来,敬畏和崇敬满溢面容,即刻让开了一条道路! 这位府学教谕,可谓是凉州文人的心之所向,也是德高望重的一州文道大家,不仅仅有着极高的学识,还执掌着府学教化,顷刻间都被诸多热烈目光包围。 就连身后随行的众人,都被投来的热切目光所绕。 文人最大的梦想,便是金榜题名踏入仕途,府学是绕不开的关键所在,眼前的学子们虽然还未踏入仕途,但只要进入府学,便是有功名在身的文人,苦读进学将来必会有所成就啊。 千百人虽是看见意气风发的学子,眼里却是浮现了将来的当朝官员,敬畏不言而喻,看似寻常的陈生等随行学子,今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啊。 这便是文人的地位。 即便是个别不以此为志的异类,也在见到孟先生之后目露崇敬,对这位儒家大才很是推崇,激动满溢面容。 热闹的场景瞬间安静不少,其余宾客也齐齐瞩目,府学教谕的风头一时无两,可谓是博得了所有人的眼球。 而就在万众崇敬注目之下。 孟傅盛含笑率众前行,淡然走过激动的人群,君子之风可见一斑,很是期待地做礼,向着立于门前的洛乘风道贺出言。 “恭贺洛公子,今日书坊开张,将来造福凉州文人,实为凉州文人之福。” 身后众人齐齐相随附和。 “恭贺洛公子。” 只此一言,众宾客和围观的数千百姓文人都感到了莫大的惊异,对于洛家这种世家的权势有了切身的认知! 都说文人有傲骨,原来面对世家也会有例外啊! 能得到一州府学教谕的推崇,或许其中真有恩泽,但起码眼下的情景,已然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神,深知凉州书坊唯有洛家而已! 惊叹响成一片,震动扩散千百人! 在这种大场面中,洛乘风神色淡然,面容里带着一丝谦和笑意,丝毫没有失礼,大气地做礼答谢,世家风度如常。 “多谢孟教谕,多谢诸位!” 说着,洛乘风相迎上前,寒暄几句过后朗声做礼望向门前众人。 “在下洛乘风,乃蜀州洛家三子。” “今日书坊开张,能得诸位前来道贺,乘风实在惶恐之至,承蒙家中荫佑,乘风才得以厚颜在凉州推行文道,以正凉州书坊乱象。” “自今日起,凉州绝不会有肆意卖书的乱象,必将还文道一片清明,以明码定价面向凉州城及各县文人!” “三日之内,为答谢孟教谕和学子们的盛情,为答谢诸位宾客的盛意,本公子忍痛允诺,洛氏书坊所卖书册降价百文!” 一番大气之言响起,即刻得到了激烈的欢呼。 无论是寻常文人,还是府学的学子,都被这种降价的大义之举多动,高声做谢声如浪潮,赞叹世家之言似春雨! 待到宾客接连而入登上楼阁,其余寻常文人也鱼贯入内,争相购买书册疯狂不已! 一时间,热闹的场景难以制止,饥渴几日的文人热情暴增,仅仅开业半日,洛氏书坊就赚得盆满钵满,其余四家分店也相差无几,抵得上寻常书坊半月收益! 即便在这种疯狂的抢购之中,不少文人深知将来要被洛家拿捏,却也是碍于眼前利益,言辞里唯有推崇和赞叹! 不管将来如何,至少他们得到了眼前的实惠! 望着疯狂的场景,归去的府学众人神色感慨,不少学子也被影响,捧着手中的降价书册如获至宝,笑颜满布面容。 唯有苦寒出身的学子陈生,在亲身经历过当日的寿宴之辱后,对于世家看清了不少,跟随孟教谕前行之际,不禁心有狐疑。 待到归于府学众人相继离去,才敢悄声赶上前去做礼问询。 “孟先生,洛家此举,只是为了收揽人心,不过三日降价,此后凉州书坊全凭洛家施为,若是再涨书价,我等又该如何?” 孟傅盛正在淡笑前行,惊闻此言神色一滞。 缓缓回头,心中如遭雷击。 无论是先前的欣慰,还是面对文道兴隆的期待,都在此刻卡在了心头,望着神色凝重的年轻后进做礼,他有种中了圈套的惊疑浮现心底。 良久,孟先生才平复了心神,对陈生严肃出言谆谆教导。 “洛家乃是世家望族,这位洛公子又和老夫渊源颇深,想来不会行此不义之举,以洛家的声望,不至于为了蝇头小利,做出这种失身份的事。” “若真如此” “寻常文人也无从选择,只能听之任之了,但此事绝不会有。我等文人,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此言有失君子之风,今后也不可对外人提及,以免为你招致祸患!” 只能听之任之 听闻着先生之言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,陈生心里一沉,见识过世家的阴险之后,他也醒悟了几分,思虑事情更为全面。 此刻听了这话,心里不禁一沉。 洛家真是好手段啊,不仅博得了文人的赞赏,还诓上了孟先生,此后就要掌控凉州所有的书坊,连凉州都要被世家握在手里,书册之价任由施为,真是让人不甘! 但愿,洛家不会行小人之举吧。 “谨遵先生教诲” 万般无奈压在心头,陈生只得恭敬做礼应声,就此心事重重地离去。 除了这对师生,罕有人能想到这份隐忧,却是在洛公子所住的宅院成了现实,经由洛乘风道出,听得凌逊眼中诧异浮现! “公子,您当真要在今后再涨书价?!” 第326章 洛乘风的真面目 听闻凌逊惊疑问询,洛乘风并未回头,淡漠望着院中拜访的大箱银锭铜钱,眼里闪过一丝狠辣。 “本公子自然是要再涨书价!” 凌逊脸色一僵,眼里有几分惶恐。 “公子,万万不可啊!” “您得了府学孟教谕相助,如今又风评极佳,握有凉州城胜局占了大半,何必做如此招致众怨” 话未说完,凌逊的惊慌就被洛乘风瞪得僵在了脸上。 瞥了一眼这位忠心耿耿的随从。 洛乘风冷声一笑,紧握着手中的银锭,神色阴翳无比,在月色下显得有些骇人! “本公子要的不是大半胜局,而是万无一失的完胜!” “凉州城从此以后再无书坊,只有我洛氏书坊一家,是涨是降全凭本公子做主,两日之后哪怕再涨书价,那些文人也只得投鼠忌器!” “至于所谓的声名和区区一个府学教谕交情,何足道哉!如今胜势在握,务必要乘胜追击,两日后必须再涨一成书价,务求万无一失!” 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,绝不可瞻前顾后!这一次,本公子不仅要夺得家主之位,还要让洛临风那位伪君子,在父亲和族人面前输得抬不起头!” 眼望着神色果决的三公子,凌逊看得背后发凉,眼里震撼不已,连忙做礼神色却是振奋无比! “谨遵公子之命,属下定竭尽全力,助公子登上家主之位!” 家主之位 心心念念的言辞响在耳畔,洛乘风眼中精芒闪动,望着院中仆人清点银钱的动作,嘴角微微上翘了起来。 两日光景眨眼而过。 城北的洛氏书坊门前火爆异常,几乎已是人满为患,历经两日的降价开张,洛氏书坊博得了美名,传遍整个凉州城,连寻常百姓都来凑个热闹。 文论儒衫加身的文人,还是身着布衣的百姓,眼望着尚未开门的洛氏书坊,眼里满是好奇和期待,长队已然排出了二里地,直到长街一头。 贩夫走卒见到此景,也为之感慨和欣慰。 望见远处而来的孟教谕和一干学子,问候声接连响起,更是将这种激动的心情溢出了面容,恭敬笑谈响彻了书坊门前! “孟教谕也来了!” “教谕有礼,您也是前来买书的吗?” “孟先生有礼!” “孟教谕还请前行,学生愿让您先行!” “如此看来,洛氏书坊真是众望所归,不愧近来风评极佳,能得到孟教谕的青睐,我等今后就可无忧前来了!” 稳步前行的孟傅盛含笑做礼,向着一干人文人和百姓回声道谢,既为日渐浓厚的文人之风而高兴,又为洛家的近来降价的大义而欣慰。 孟夫子立于长队后列,双手做礼。 “诸位有礼,今日同来书坊,老夫和学生们后至,前来买书理应排队,诸位盛情老夫感激不尽。” 这番谦和话语立即引得了在场数百人的崇敬,感念于孟教谕的君子之风,众人也对洛氏书坊充满了期待,既为实惠而来,也为美名而侯。 足足等了数息,书坊店门终于打开。 在万众期待下。 书坊的伙计却是并未开始迎客入坊,反而是拿出一块木牌立于门坊之前,赫然几个大字,看得所有人神色各异! “自今日起,书册不再降价,高于原价一成卖出!” 只是一眼望去。 原本还含笑问候的诸多文人学子,此刻全都两眼发愣,就连周遭看热闹的百姓,也看得神色复杂无比。 不仅不降价了,反而还要提高一成? 好好的九百文书价,只是过了一夜,就突然变成了一千一百文,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,甚至比起以前的各家书坊还要狠啊! 白纸黑字写得清楚,数百人看得戛然无声,一种莫名的气愤,眨眼就在浮现了不少人的脸上。 不等书坊伙计回去,前列的几个读书人就一把抓住,很是不忿地质问出声! “站住!” “如实道来,这告示可是你私下乱写的?!” “就是!那日洛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,分明许诺今后要降书价,怎得一夜过后,反倒涨价了?!” “定是这奸佞小厮贪图银钱,妄改洛公子的大义之举!” “今日不说个清楚,你休想脱身!” 书坊伙计哪见过文人震怒,一下子就被问得哑口无言。 “这这” 眼见情势不妙,急得舌头都开始打结了,他不过是个劳力而已,怎能说得清这些事,一脸憋屈硬是不敢发作。 还好孟教谕及时站了出来! “诸位,我等都是读书人,凡事当知礼而为,何必为难一个店中伙计,此非君子所为也!” 几位书生闻言,忌惮于孟教谕的地位不敢造次,方才收敛了几分火气,身旁数百文人却是不依,骂声已然响起! “洛家出尔反尔,这就是君子所为了?!” “孟教谕,您与洛家好像交情不浅,此事想必也知内情,可是真事?” “孟教谕,您可是咱们凉州的府学教谕,绝不可与洛家人一起,为难我等求学文人啊!” “此举实在令人不耻!” 声声低沉问话响起,文人群情激愤。 立于数百文人之前,孟傅盛心里一纠,只觉这些问话中的谩骂之言,好像是在骂他一般,经由当日开张露面过后,他已然和洛家绑在了一起! 瞬间,孟夫子心里慌乱了几分,有种被陈生一语成谶的惊醒! 面对着愈发激烈的言辞和声音,孟傅盛心跳不断加速,脸上也没有先前的欣慰笑意,竟是无法开口辩驳。 眼看情势就要有些失控,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._t_x_t_8_0_8_0_._c_o_m 数百文人愈发激动,已然有人骂声出口,言语难以入耳! 洛家公子的素轿终于前来。 在数百人不满气愤的目光下行至门前。 缓缓落轿,洛乘风一如当日般神色谦和而出,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变,似乎根本不将数百文人的怒火放在眼里。 望见如此事不关己的淡然神色,纵然如孟傅盛这般修养极高的大儒,也在此刻火气上涌,冷眼上前问话而出! “洛公子,这书册涨价之事可是实情?” 洛乘风手执玉扇轻笑,平和的语气令人震怒! “孟教谕,此事已有告示立于门前,自然是实情啊,您又何必多问,我洛家不远千里来开设书坊,也要谋得财利,这不是人之常情么?” 此言一出,孟夫子震怒不已,脸色涨红地紧盯而去,气得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! 同时,在场的所有文人也被这话激怒! 感受着怒火升腾的数百目光,孟夫子纵然有万般怒火,也已然难改帮凶的事实,只觉无颜立足此地,气得脸色铁青! 孟夫子万万没想到! 之前还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,转眼间竟会变成唯利是图的小人,甚至连他都被利用,出尔反尔丝毫不顾声名,真是无耻至极! 第327章 文人都是软骨头 面对着无耻揭开真面目的无耻洛乘风,大儒孟傅盛气得脸色铁青,却是感受着数百道不断投来的冒火目光,万般怒火被压了下去无从发泄。 他是被洛乘风利用不假,但在诸多文人眼里,恐怕已然成为了沆瀣一气的小人,一世英名毁去了大半! 文人们被出尔反尔戏弄,甚至要在今后受洛家胁迫,只能买高价书册,憋屈和震怒满溢面容,眼光已然如烈火焚烧,他又有何面目发怒? 不过几息,修养极高的孟夫子憋得青筋暴起,全无了文人的风度,满腹的悔恨和震怒难以言喻! 可他终究还是一州府学教谕,诸位学生都在当场,他的一言一行都为表率,深吸了一口气,沉声望向洛乘风! “洛公子!” “凉州不过苦寒之地,难以与蜀州富庶相比,公子既远道而来,需以家族声名为重,何必为眼前小利而失大义,还望三思!” 看着腐儒忍怒劝诫,洛乘风眼里笑意更浓。 扫视了一圈众多敢怒不敢言的文人,心头的得意不断滋生,那种玩弄一切的掌控感,给予了他绝对的享受。 所谓的文人,在他眼里只如待宰牛羊,蠢笨到了极点! 洛乘风收起玉扇,笑声很是刺耳! “哈哈哈” “孟夫子,您说笑了!我洛乘风不过是个前来凉州开设书坊的商人,为利而行便是本心,岂不闻‘天下熙然皆为利往’?” “此后,凉州城只有洛氏书坊,各位前来购买,洛氏书坊欢迎之至,若是不愿,本公子也不强求~” 得意的话语悠哉响起,所有人心头的怒火瞬间熊熊燃烧! 这是摊牌了啊! 洛乘风的话,显然已经不要脸了,摆明了就是油盐不进,只为盘剥文人,甚至还敢的放言讥讽,可谓是小人得意! 就连注重言行以作凉州文人典范的孟夫子,听到这话也是气得紧握双拳,高大的身形爆发出了骇人威势,几乎忍不住斥骂出声! “你!” 可他还未说出话来,身后的陈生已然怒不可遏,文人傲气涌现眼角,当场就怒斥出声! “好一个洛氏书坊!” “如此刁难我等文人,全无道义可言,我陈生今后,绝不会再来洛氏书坊买一册书!” 陈生热血出言,即刻就有青年文人高声附和! “我也是!” “在下也不买洛氏书坊一册书!” “算我一个!” “诸位,只要我等都不买,看他这书坊将来如何做买卖!” “对!说得对!” 虽说有不少热血文人出头,可终究还是少数,多数有年纪或者阅历丰富的文人,并不像青年人这般不计后果,也不敢无视世家的权势。 至于看热闹的寻常百姓,虽说眼中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憋屈,也是敢怒不敢言,唯有一脸的震怒无声相助,很是苍白。 自然而然地,这些青年文人就被洛乘风看在了眼里。 望着领头的陈生,目露阴狠轻笑问话。 “你,是何人?” 陈生还未出声,孟教谕就冷眼相对而来! “他为我府学士子,有举人功名在身!” 并未言及详细身份,反而是特别道明了举人的功名,洛乘风听得收敛了几分怒色,随口轻笑淡然一语。 “原来是举人,想必家中藏书了得,如若其余举人也是这般,本公子也无异议,今后是买是走,诸位可要三思!” 此言一出,文人们愈发震怒,却是有一种莫大的压力在场中蔓延,唯一的书册来源被对方捏在手中,事关文道前程,只觉犹如被掐住了咽喉,纵有滔天怒火,也要迫于情势压在心底! 无比憋屈之中,已然看透对方嘴脸的孟夫子愤然离去,身后的陈生和诸多学生紧步相随,激愤满怀看得路人神色复杂。 其余热血文人也就此愤然离去,一腔的震怒伴随着骂声传开,哪怕出身低微,总归还是有几个热血男儿,不畏强权不屈利诱! 可惜,寻常文人苦读数年,终究还是为了文路屈于现实,有些年过不惑的读书人,在几番犹豫之后,终究还是咬着牙踏入了洛氏书坊。 在书坊二楼,洛乘风立于窗前笑意淡然,一切好像就如他所料般落幕,给予了他极大的成就感。 “呵呵,文人不过是一群软骨头,自从儒家势微,罕有什么人能称得上气节之士,就凭这些无知寒士,岂是本公子的对手。” “今后,凉州城文人只能投鼠忌器,这书坊之争大局已定,你只需每日前来查看各处书坊就可,本公子懒得再理会这些腐儒!” 身旁,凌逊甚微敬佩忠心赞叹。 “公子高见,属下遵命!” 可他们哪里想得到,纵然回到了府学,一干学子仍然满腔激愤,就连诸位先生和教谕的劝解半天,也始终不为所动不改誓言,已然埋下了仇恨的种子! 孟傅盛沉坐院中,望着始终一言不发的学生陈生,眼里有几分惋惜和忧虑。 “今日之事,你实在有些太过冲动,为此事误了文道,岂不是得不偿失?今后不去洛家买书,如何在明年春闱提名?” “今后,你就在府学苦读,不宜在于洛家有瓜葛,老夫藏书不少,可先借阅于你,要知耻而后勇,但更要审时度势,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!” 听闻恩师谆谆教导,陈生眼眶发烫深躬做礼。 “学生铭记教诲,他日定金榜题名!” 做礼辞别,回到学子所住的小院,陈生激荡的心情难以平复,既为恩师的深情和提点而感动,也为今日之事倍感屈辱! 脑海中,不仅有洛乘风的无耻嘴脸,还有当日在刺史府的寿宴见闻,让这个志向远大的青年后进,对于世家有了切身的痛恨! 同时,小城出身的苦寒,也让陈生充满了奋发的志气,紧咬牙关回到屋中,沿途再未应声! 这天下,难道就无人能治世家吗! 难道就真的任由洛家盘剥文人?! 激荡心情酝酿,陈生全然不在意身旁的一切,就连探亲返乡归来的同窗相问,都全然听不进耳中。 足足过了数息,方才回过神来,歉意地做礼问候。 同窗倒是不以为意,亲近含笑回礼,顺便从包裹中拿出了带来的礼物,言辞间满是赞誉! “陈生啊,你可是把我吓坏了,方才好像着魔了一般。” “此次回乡,我在咱们陇城发现了一件奇宝,此物真是物美价廉,哪怕是你,见了也要珍爱万分,我等既是同窗又是同乡,特此相赠!” 陈生还沉浸在悲愤之中,哪里顾得上什么礼物,只是口头上答谢敷衍,全无任何兴致看什么所谓的奇宝。 陇城虽然算是相对富庶,这位同窗和他一般出身普通,哪里买得起什么奇宝,最多也就是家乡吃食之类的 出于礼节做礼应声,陈生抬头而望,还还未说出口,双手却是僵在了半空! 他的眼前,正有一本书册递了过来,纸张素净无暇,还有一种淡淡的雅香散过鼻尖,胜过了寻常书册千百倍! 顿时,陈生双目一滞! 第328章 难道公子失算了 惊疑! 震动! 望着那近在眼前的书册,陈生的心神瞬间就被勾了去,无比的狂热和激动,一下子盖过了所有的情绪,溢出了面容! 细看之下,那书册尚未打开,封皮就已经平整无比,纸张素净无暇,绝对是堪称藏书级别的存在,整个府学也没几本! 亲眼见到这种奇书,醉心文道的陈生猛地一机灵,连忙双手缓缓接过,翻开书册,竟是看到其中的纸张更为细腻,白净无比犹如玉石,方才闻到的淡雅清香也浓郁了数倍,指尖触摸之下无比顺滑! 更惊人的是,那书册的字迹很是工整,清楚得就好像用笔书写而来! 不过几息的功夫,陈生就彻底被这书册征服,如获至宝的喜悦尚在心头,难以置信的震撼同样布满了面容! 急忙抬头望去,全无了刚才的漫不经心,唯有满眼的震惊和诧异! 同窗好友正含笑注目而来。 “如何啊?” “这书册可算得上是珍宝?” 陈生连忙点头,脸上的激动无法压抑,急切地问话而出! “确是珍宝,称得上是藏书了!” “如此宝物,你从何而来?你我相交一场情谊非常,却是不能为好友之谊行小人之举啊!” 谁知同窗好友听了这话,先是一愣,随后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! “这” “噗!哈哈哈哈!” “陈生啊陈生,你难不成以为,这书是我偷盗而来的?我可是说了,这书册乃是我在咱们陇城买得的!” 这话更让陈生感到惊异! 呆滞落座木椅,一双眼眸瞪得睁圆,只觉得听到了天方夜谭! 且不说这书册何等珍贵,陇城有没有人收藏还两说,也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卖出,就算卖出,不得几十两银子? 这等宝物,寻常学子谁能买得起?! 眼望着陈生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,好友才收起了几分笑意,深吸了一口气,转而目露激动和崇敬,讲述起了回乡的所见所闻! “实不相瞒,这书册确是咱们陇城书坊卖出的!” “此次回乡,他听闻有洛家公子奉北亲王殿下之命,在各县开设书坊,咱们陇城也是如此,一时好奇就去看个究竟,谁知就遇到了这等宝书卖出,每册五十文,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抢到了两册!” “咱们陇城今后就是北亲王的封地了,百姓无不欢欣鼓舞,据说寻常人也能不缴学资读书,还有这等奇宝卖出,实乃天降隆恩啊!” 短短几言下来,陈生直接惊得从椅子上蹿了起来! 不仅仅是为五十文的低价感到不可思议,更为传言四起的北亲王封地和家乡剧变而震动,低头小心捧着书册,几乎眼眶都开始发烫! 人人能读书,还有如此奇宝低价卖给百姓。 大恩 这真是如好友所言,似天降般的隆恩啊! 激动之下,陈生心头的压抑在瞬间散去了大半,振奋的神色恍然满面,手都不自觉地微微发颤! “被秦王殿下,真是神人啊,若是我等早知如此,也无需历经艰辛远赴凉州城求学,殿下大恩,福泽万民啊!” 同乡青年闻言,深为赞同的点头,同时也才想起方才的异状,再度问话出声。 经由陈生讲述,进来凉州城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,尤其是今日洛氏书坊门前的屈辱,连这位同乡都听得紧握双拳,文人的艰难处境再度放大,对于洛家这位三公子的愤恨感同身受! “此人真是无耻之尤!” “另一位洛家公子,想来应是这人的兄弟,人家能交好北亲王殿下行大义之举,卖出如此至宝,将文道推行各县,他却这般小人嘴脸,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!” 陈生重重点头,眼里震怒尚存,却是激荡非凡,望着手中的宝物书册激动不已! “那洛乘风确是小人!” “但如今,有了北亲王殿下的书册,他的谋利之举必将化为飞灰,我等凉州文人也无需忌惮无书可买,势必要狠狠地出口恶气!” 两人一拍即合,就此同仇敌忾地商议起来,很快便去找其余同乡,借由往来凉州和陇城的同乡购得宝书,以助凉州城同窗文道之路,也为北亲王殿下的大义之举扬名! 夜色如墨,府学之中忙碌非常,好似所有文人的热血都被激起,甚至于连孟教谕也被震惊,捧着竹纸新书满眼震动,连连赞叹。 在凉州城各处,也有类似的事在不断发生。 书香门第 私塾 寻常文人家中。 甚至是震怒发泄的酒楼里! 经由南域六县归来的各色人群口口相传,宝书之名在一夜间悄然传开在文人圈子里,多那刺痛的屈辱被重要的消息激化,化作了空前团结的热血激荡在夜空下的凉州城各处。 翌日清晨。 雅致小院大门打开,凌逊精神振奋地踏步而出,身负三公子所托,他不敢有任何怠慢,亲自前去书坊查看每日买卖。 行走在闹市多时,行伍出身的凌逊毫不疲惫,反倒因为满怀希望和信心,想到公子将要登临家主之位,他的长年愿望也能成真,不禁浑身充满了干劲,脚步都轻快非常。 可当他到了城北最大的一家洛氏书坊,竟是发现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热闹,也没有公子所说的文人任命,书坊反而是门可罗雀,显得极为清冷,偌大的两层书坊,竟不过寥寥十余人而已! 顿时,凌逊目露惊异,急忙向着其余书坊而去。 几乎转了半个凉州城,所见所闻如出一辙,所有洛氏书坊都极为清冷,和公子预料的截然相反! 难道公子失算了? 整个凉州城的文人,都突然热血抵抗,比想象的强硬不已啊! 万般惊疑之下,凌逊望见一位书生满眼激动而过,好似春风佛博,愈发狐疑,谨慎上前做礼询问。 这一问之下,听闻五十文神书之事,凌逊当场惊得阵脚大乱! 连忙回到府中,才过了半日,却是顾不得洛公子地诧异目光,凝重禀报出声! “公子!大事不好,南域有宝书卖出!” 第329章 冤家路窄 宝书? 洛乘风起身不久,正在屋中品茗,听到这话,神色严肃了几分,大好的局势也不至于让这位世家公子目空一切。 “何等宝书?” “在南域卖出,想来应是那个北亲王和洛临风的手笔,这书是何模样,售价几何?” 凌逊即刻急切应声,将探听到的一切尽数道来。 “启禀公子,今日各书坊来客零星,属下察觉事有古怪,经探听得知,文人间相传南域几县有宝书买书,不仅精美无比,且只卖五十文的低价!” “此事有些不妙,还望公子明鉴!” 惊闻此言,洛乘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,神色凝重了几分。 可细想了几息,却是轻笑了起来。 “呵呵呵” “当日在南域,本公子也曾见过邺城卖出的书册,不过字迹清楚的中等货色而已,何谈宝书?” “若是他们卖出高价,本公子或许还会在意,但仅仅五十文的低价,无异于自断臂膀,何谈宝书之名,就算卖出十倍之数,也超不过寻常书价的收益,岂能与本公子相争?” 凌逊听得眼里一愣。 经公子一言,好像是有几分道理啊。 五十文的价钱确实太低了,再怎么物美价廉,也不可能赶得上一两银子得来的收益,也不符合宝书该有的身价。 到底是公子啊,看待这些事情总是透彻非常,非他能及。 凌逊愧疚做礼,有几分自乱阵脚的羞愧,心中安稳了几分,只是想起今日的异状,他还是难以心安,斟酌了几息才劝诫进言。 “公子高明,属下深感敬佩!” “只是这些文人突然硬气,大有一心购得南域宝书的架势,如此下去绝非利好之事,此次书坊历练关乎家主之位,实在事关重大,属下斗胆,窃以为当派人去往南域几县查探真相,以求万全” 洛乘风目露赞赏地点头应允。 “不错。” “凌逊,你忠心耿耿办事牢靠,此事确是该谨慎应对,就由你挑选几人前去查探。” “至于此次历练,你也无需太过紧张,孟傅盛可是受过四皇子的恩惠,借由他的面子已然将府学之威散于凉州城,凉州城也无其他书坊,那些文人再无他路,只是硬撑几日的妄想罢了,就算洛临风和北亲王有什么计谋,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空谈。” “任凭洛临风如何挣扎,大局早已定下!将来本公子登上家主之位,定会为你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。” 凌逊激动做礼,连忙应命而去。 几日光景一晃而过。 洛临风望着桌上珍馐全无食欲,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,眉头微微皱起,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。 直到有脚步声响起门外,他才急切抬头。 “可曾寻得那宝书?!” 几位下属风尘仆仆而来,连忙做礼目露愧疚。 “公子” “我等在陇城见到见到文人争抢不已,甚至有人远道而去只为买书,奈何费尽了心思也抢不到一册,文人无比狂热,对那书视若珍宝,根本难以求得!” “我等无能,请公子知罪!” 几人惶恐做礼,顿时气得洛临风怒斥出言! “一群废物!” “尔等亲自前去探查,竟连一本书册都抢不到手里,还敢有脸回来复命!?” 勃然大怒,惊得几人身子更低,两鬓汗珠落下,根本不敢言语。 愈是惶恐,就愈发让洛乘风怒火升腾! 眼看书坊生意近日越来越差,凉州城文人的硬气超乎了洛临风的想象,已然令这位世家公子心中担忧,属下却是毫无作用! 沉稳的心境,在此刻也终于是有些凌乱了。 然而就在这种急切时刻,满载希望的凌逊归来,同样是一脸凝重,沉声做礼禀报。 “启禀公子” “今日五处书坊,直到正午仅有几十两入账,比起前几日还要生意清冷” 才几十两? 这不就是说,一早上才卖出了几十册书?! 短短几日而已,竟有如此巨大的落差,是个人都接受不了,何况关乎家主之位! 洛乘风的心境彻底乱了,猛拍桌案暴怒而起! “嘭!” 未出一言,震响让沉寂的屋内压抑无比! 几个下人和凌逊都难色难看,万般的惊疑和无奈不敢流露,只能紧随公子的急切脚步而去,匆忙的动作显得格外慌乱。 不到数息功夫,洛乘风乘轿率众已然来到北街书坊。 落轿而望。 这位世家公子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。 几日前还人满为患的书坊,在此刻竟是无比清冷,仅有几人的身影在其中晃悠,亲眼看到的刺痛,令洛乘风握紧了手中玉扇。 这怎么可能呢! 一群文人而已,竟然能硬撑到现在,甚至比前几日来人更少,竟真的愿意为了一口所谓的骨气,甘愿放弃唯一的买书途径? 不对! 一定和南域那几县的所谓宝书有瓜葛! 巨大的落差瞬间激怒了洛乘风,沉声训斥无比冰冷! “一群废物!” “不管你们用何手段,若是在今日之内找不到那所谓的宝书,弄不清其中的缘由,就不必再回来复命了!” 凌逊和几人诚惶诚恐,连忙做礼附身不敢迟疑。 就在这种压抑不已的时候。 远处长街走来几道熟悉的身影,正是当日在书房门前反驳出声的文人陈生,以及他的几位同乡,手中捧着装在包裹里的书册,满眼笑容! “这可真是神书啊!” “可惜只有这几册!” “哈哈哈,好不容易才买到这几册,已然羡煞了不少人,陈兄莫要急切,他日定有机会再买!” “此言不错!今后有北亲王殿下的竹书,何愁文道之路!” “对啊!有这等物美价廉的神书,洛家那种无耻小人自然无需在意了,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!” “哈哈哈” 几名意气风发的青年学子振奋谈笑,引得了不少人的注意。 冤家路窄真是一点儿都不假。 洛乘风正在气头上,见到那陈生和同窗谈笑而来,脸色阴翳得都快滴出水来,再听着得意的话语,好似火上浇油,顿时气得热血上涌! “污蔑我洛家,好大的胆子!” “来人,将这些穷酸书生拦住,夺过他们的包袱!” 几个随从一脸愧色,惊闻有将功补过的机会,连忙不管不顾地大步而去! 第330章 文人之怒震凉州 陈生和几位同窗正含笑相谈前行。 突然,几个健壮男丁拦住了去路,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! “你们竟敢污蔑洛家,还不速速认罪,将手中包袱交出!” 震声一喝。 惊得书生们目露惊异,一旁往来的路人也注目而来。 书生们都是斯文人,哪里见识过这等凶蛮的人,又见其衣着不俗,面容里自然流露出几分惊慌,却是紧紧抱着包袱绝不后退。 为首的陈生听清话语,打量几位仆从,又看见远处冷眸相望的洛公子,这才明白了缘由,却是笑对出声。 “哼!” “我等所言俱为实情,何谈污蔑二字,包袱本就归属我等,为何要交付于你们,真是笑话!” “洛公子好歹也是名门出身,难道要在朗朗乾坤之下强抢豪夺?!” 强势的话语暂时镇住了几个随从,也惊得更多人围观而来。 在陈生的强势之下,其余同窗也受到了感染,紧紧靠在一起,直面来人怒斥出声,硬气得非比寻常! “陈兄所言甚是,尔等莫不是要行匪盗之举?!” “这可是凉州城,众目睽睽之下!” “洛家出尔反尔盘剥文人,此事人人皆知,我等实话实说,何谈污蔑?!” “无耻恶奴,还不速速让开前路!” 几个书生接连挺身而出,洛家随从们都惊了。 这还是文人么? 怎得一个个,都胆大包天到了如此地步,莫不是都要找死不成?! 可当他们一脸怒意地抢夺之时,四周竟有不少百姓,甚至是形形色色的路过文人聚集而来,指指点点的言语里满是敌意! “又是洛家人!” “哎,先有书坊涨价,今有劫掠文人,洛家真是愧对世家的名头!” “诸位兄台,我等今后也无需再看洛家的脸色,不如就此助阵,我这几个后进站脚如何?若是继续忍让下去,保不齐再被欺辱啊!” “是啊,唇亡齿寒,咱们不可坐视不理了!” “住手!大胆狂徒!” “住手!” 声声热议在转眼间变为了震喝,正抢夺包袱的几名随从都被喊懵了,他们倒不是怕这些寻常人,只是关乎洛家声名,他们哪里担当得起啊! 渐渐收回双手,几人面面相觑而立,只得进退两难地回身相望。 这一看,在场几百号人的目光也被带回了书坊门前,衣着锦绣的俊朗公子冷面静立,闹剧才勉强暂息。 无视众多目光,洛乘风愈发震怒,大步向前,走过两侧再度目露敬畏的人群。 打量了一眼颇有印象的陈生。 那经过争抢的衣衫已有些褴褛,模样有些狼狈,让洛乘风眼里的鄙夷明显了几分,新仇旧恨同时爆发,冷眸呵斥出声! “大胆!” “你竟敢当中污蔑我洛家声名,可知罪否?还不将这烂书交出,当场认罪,否则我洛家的怒火,不是你一个蝼蚁般的小小的举人能够承受!” 一语响起,闹哄哄的人群突然安静。 仗义出言的路人,在世家公子面前,根本不敢出声,常年留在心头的敬畏很是明显,在此刻效用极大。 望着安静的人群,洛乘风一脸的理所当然,满心的怒火也终于暂时有了发泄的对象,顺便还能看看这书册到底有何过人之处。 负手而立,世家公子一脸傲气。 就在这种算盘作响的时刻,陈生竟是丝毫不惧,望着衣着狼狈的几个同窗,面容里满是激愤! “洛乘风!” “你盘剥我等文人在先,今日又在命恶奴欺辱我等,污我文名,今日我陈生就要为凉州文人,在府学孔庙与你对峙,以证清白断是非!” 洛乘风被这种孤勇所惊,眼里闪过诧异。 在众目睽睽之下,他将来还要在凉州城开书坊,自然是无路可选,唯有对峙孔庙,却也不将这种势单力孤的穷酸文人放在眼里。 阴狠地含笑点头,信心十足应声。 “好,这便前往孔庙,本公子要你叩头认错!” 这话一出,在场众人大为惊骇,文人震动不已。 陈生等人悲愤而行,一腔热血再难压抑,洛乘风淡然乘轿随后,杀鸡儆猴的狠招已在心头,几百号人蜂拥随行,经过数条长街,轰动凉州城。 对峙孔庙罕有见闻,关乎学子文名的终身大事,非大冤不得前往,还得相请府学教谕做证,已有数年未在凉州城出现。 众人还未行至府学后院,消息已然不胫而走。 就连凉州刺史薛青云和一干文官,也被这事惊动,对于洛乘风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,今日之事不仅关乎世家,也涉及一州文道和学子文名,将来势必影响凉州文道政绩,他们也难以再坐视不理! 待到薛刺史软轿行至府学后院,孔庙之前已是人山人海! “刺史大人到!” 一声悠长通报,引得了千百文人瞩目,惊呼和热议不断,也让紧随身后的凌逊目露凝重,悄声出言。 “公子这凉州刺史和北亲王交好,您务必多加小心。” 洛乘风淡然点头。 无论是万众瞩目的刺史大人,还是在场的诸多学子,甚至于怒目相向的几个穷酸文人,都没被他放在眼里。 唯有看见包袱撕烂后,被陈生抱在手中的细腻书本一角,眼里闪过一丝震动。 轻笑悄言,自信又阴狠。 “呵呵,孔庙对峙只是文人之事,官员也难介入,唯有府学教谕孟傅盛能有点影响,就算有先前之事,想来他也不会忘记孰轻孰重。” “这些文人,该是时候敲打敲打了。” 在各自的悄声议论下,诸位官员静立于一侧旁观,身着素衫的高大儒士孟傅盛立于孔庙之前,扫了一眼两侧之人,朗声出言。 “今日,府学生员陈生拜于孔庙,自称被洛乘风玷污文名,是非曲直,两人当场对峙,老夫与在场众人见证!” 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响,嗡嗡四起的门前空地突然安静,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严肃起来,一片肃穆的气氛萦绕四周。 这场言辩,关乎着一位举人的前途和文名,也关乎着不少文人心中的尊严! 万众瞩目之下,孟傅盛踏前一步。 “你二人谁先出言?” 陈生目露悲愤和激荡,正要踏前做礼,对立的洛乘风却是抢先一步原地做礼出言! “孟夫子,此事就由本公子先言。” 细微的动作,被所有文人看在眼里,暗道此人无耻之尤,仗着小聪明抢先一步,就连孟傅盛和一干官员都目露凝重。 无奈,事实如此,孟夫子只得微微点头。 在诸多文人的严肃注目下,洛乘风淡然踏出一步,负手立于场中,脸上的笑意如常,全无压力可言。 平和一语,激起千层浪潮。 “诸位,这位陈举人,当众以莫须有之事辱我洛家声名,又行盗窃之事,性情乖戾品行不端,当上报以革除文名!” 此言一出,场中瞬间噤若寒蝉! 第331章 小人嘴脸被揭穿 革除文名?! 震响孔庙的四个字,瞬间就在文人和学子心中掀起了浪潮,原本的不满也在这一刻变成了震动和惊讶。 就连陈生身旁的几个同窗,也在此刻惊得悄声咬牙! “可恶!” “此人当真是无耻至极!” “无礼抢先也就罢了,竟还恶人先告状!” “无耻!” 几人的悄声骂语,都被陈生听在耳中,在场众人的各异神色,也被他看在眼里,无论是真心助阵也好,还是凑热闹旁观也罢,都不会影响陈生愈发激荡的心潮。 眼望着神色复杂的恩师,陈生神色坚决,已然有了觉悟! 这抹坚毅被孟夫子看在眼里,纵然心中担忧,也只能顺着事态发展,无法偏私袒护,沉声望向了洛乘风。 “洛公子,你如此出言评议一个举人,可有真凭实据?” 面对着各异的目光和孟傅盛的沉声发问,洛乘风温和含笑做礼。 “孟夫子。” “本公子既然要与这位陈举人对峙孔庙,自然有证据。” “陈举人于长街污蔑我洛家,此事不仅几个属下可以作证,也大有路人亲耳听闻,此为人证,陈举人衣着朴素,想来出声苦寒,却能有精致书册,在如今全无书坊的凉州城里,这书册从何而来,无需本公子再言明了,此为物证。” “人证物证俱在,此事绝无虚假,我洛家绝不会污蔑他人,也容不得他人污蔑!” 一番话语说得极为顺畅,也让众人的神色变得愈发惊异。 薛青云等官员神色凝重,身后的薛奉年紧盯眼前,也不敢擅自出声。 就连知晓内情的孟傅盛,也在此刻看透了洛乘风的小人嘴脸,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点掉黑白,品性可见一斑! 无奈,他身为教谕,只得严正中立望向陈生。 “陈生,实情可是如此?” 陈生毫无惧意地做礼应声,眼中激愤更浓! “禀教谕大人,洛公子之言纯属子虚乌有!” “学生在长街所言,不过是实情,洛家书坊盘剥文人,此事人人知晓,何谈污蔑?至于学生的书册,乃是由同乡自陇县买回,绝非盗窃所得!” “请教谕大人明鉴,还学生一个清白!” 眼望着陈生深深做礼,孟傅盛心中略为激荡,对于这个门生的品行很是相信,也深知一切真相。 可孔庙对峙绝不能偏私,也不可空口白话而定,仅凭这一面之言,他难以在众人面前定论,为学生沉冤。 就在这种犹豫之际,望见精美竹书的洛乘风眼里冷意浮现,轻笑着做礼问向四方文人。 “诸位。” “这位陈举人所言,俱是他一面之词,岂能作数?” “我洛家所谓的盘剥之举,若有人能在此刻挺身而出作证,洛乘风甘愿相认,若是没有,就是污蔑我洛家,自然要担得起出言之责!” “还有这精美书册,他说是同乡所买,何人能够证明,你们可曾有人买过这等书册?” 一番问话分明就是颠倒黑白。 陈生冷眸相对,当场就向着诸位文人做礼,以求仗义执言。 “诸位,盘剥之事诸位都亲身经历,还请为我作证!这书册确是陇城买来,若有陇城同乡,还请为我作证!” 可无论他如何急切激愤出言,场边众人却是犹豫不决无动于衷。 就算有几个跃跃欲试的文人,也被洛乘风的眼眸和身旁同伴的拉扯拦了下来,场面一下子陷入了僵局。 万般的激愤,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拦住。 陈生目露气愤,不断出言,竟是无人敢于出列,除了几个有近嫌的同窗出声,再无任何人声。 这等冰凉麻木的现实,让陈生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,惊醒之下心中慌张,有种当日在刺史府寿宴的屈辱蔓延面容! 悲愤的文人孤身而立,面对世家无人相助,熟悉的情景看得薛奉年终于气愤,忍不住向着父亲问询起来。 “爹,您说这些文人,明明被洛家书坊所欺,却畏惧于世家之威,如牛羊般麻木,哪有半点文人风骨!” “难不成,真就眼看着我凉州学子被革文名?那可是个举人啊” 这话听得薛青云凝重叹息,侧目望向激愤的儿子提点出言。 “你这话是不假。” “可你只看到了自己眼里的大义,没有看到寻常文人出身的无奈,这些文人忌惮洛家,不仅因为权势,也因为文道被扼住,此刻仗义直言,便要堵上今后的前程,没几人敢于在众目睽睽下这般孤勇。” “这个陈生确是难得,心性可嘉,将来或许能成一个人才,可惜他的话远没有洛家两个字分量重,本官也是爱莫能助” 薛奉年听得神色凝重,紧握着双拳却无力可施。 难不成,就真的看着世家扼住文道,在这些文人面前颠倒黑白?! 连一州刺史都是如此,寻常文人就更无须多言,面对着难以逾越的大山,各自心头的希望根本不敢展露在秋日之下,即便心情激荡,始终也难有人迈出第一步。 孔庙之前悄然无声,千百人在场却无一人出言! 诸位官员沉默了,孟夫子也无奈静立。 唯有洛乘风,在此刻云淡风轻,很是自在地轻摇玉扇。 面对着这般冰冷的现实,陈生目露悲愤和无奈,他却没有任何责怪众位文人的麻木,感激着同窗们的激勇,当日的退让和憋屈,在此刻尽数爆发! 不顾一切地拿下包袱,扯开撕烂的素布,将精美的竹书高举头顶。 将得知的传闻公之于众,以求点亮文道之路! “诸位!” “此书便是我托同乡从陇城买来的,名为竹书,精美无比,乃是由北亲王殿下命人开设书坊所售,仅卖五十文,今后我等就无需再忌惮洛家所为了!” “诸位!诸位!此书虽远在南域,却是物美价廉,实为神书,人人可低价买得,我等有此神书,文道之路一片光明啊!” “还望诸位仗义执言,为我陈生,为我凉州千万学子驱散阴霾!!!!!!” 振臂高呼响彻了孔庙之前,热血得甚至有些癫狂! 那最后嘶吼而出的悲愤之言,就好像春雷炸响,惊得千百人猛然抬头,方才的自责和忐忑,全都被震动取代! 文人,百姓,官员,全都在此刻惊讶注目! 望着目露悲愤的青年学子陈生高举书册,望着那多是听闻的神奇书册就在眼前,不敢想的梦似乎变为了现实! “传闻中的神书?” “我也托人买得了此书,却是不敢信人人都能有” “这真的就是那神书?!” 激动的震惊言语,不断开始在人群中回响! 只是几息的功夫,一种从未有过的震动哗然满场,只在私下传闻的神书现于人前,所有的文人就好像看到了朝阳初升,涨红的面容里满是振奋!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,斥骂声炸响当场! “洛家书坊就是小人之举!” 这一语过后,瞬间就有数十人高呼! 骂声震响,全无了任何忌惮! 顿时,洛乘风脸色大变,震怒得脸色涨红,眼里却好似望见了疯子一般的难以置信,死死地盯向了陈生! 第332章 殿下所为才是真正的大义 “洛家书坊小人之举!” “这竹书就是南域几县所卖的,陈兄绝无盗窃之举!” “当还陈举人文名清白!” “陈举人绝无失德之举!” 接连的高呼越来越激烈,好似熊熊火焰被点燃了一般! 听闻着刺耳的骂声和高呼声,洛乘风的脸色都有些涨红,死盯着罪魁祸首陈生,眼角都泛起了冰冷的杀意! 失算的诧异和震怒,复杂地堆积在涨红的面容里。 那愈发激愤的震喝回响四周,连薛青云等一干官员都为之震动,罕见的文人怒火直面世家权势,令他们这些文官都有了当年的热血激荡。 更令薛青云在意的,则是那紧盯而去的精美书册。 万众注目下的陈生高举书册,驱散了所有文人心头的忌惮,迎着阳光傲然挺立,好似手中举着冉冉初生的文道之光! 呼喊如潮,千百人激愤,情绪瞬间被点燃! 贵如洛乘风,也被淹没在毫无顾忌的悲愤谩骂中,直到孟夫子缓缓抬手,场人才勉强收敛,满眼激愤地注目而来,已然判若两人。 孟夫子踏前一步,冷面问话出声。 “洛公子,如今众人作证水落石出,你还有何话说?” 这一问,就好似千斤巨石上落下的一根稻草,瞬间让洛乘风涨红的脸色更为明显,本想借着威势杀鸡儆猴,不成想竟弄成了自己沦为众矢之的! 陈生这个卑贱文人,真是好胆! 紧握着手中玉扇,洛乘风即便深知处境不妙,望见孟傅盛注目而来,仍有几分颜面上的底气。 冷面做礼道:“孟夫子,此事只是一场误会,本公子就不再追究了。” 孟傅盛听得眉头微皱。 一干被激起情绪的文人哪里肯罢休,尤其是方才被欺负的陈生同乡几人,直接做礼反驳,震响孔庙门前! “教谕大人,洛乘风纵容属下抢夺书册,又污蔑陈兄文名,文名重过性命,如此羞辱无异于杀人害命,绝不可轻饶! “当令他负荆请罪,摆好酒宴谢罪才是!” 负荆请罪?! 这话一传出,众人还未有所反应,洛乘风已然是怒不可遏,当场大笑出声! “哈哈哈” “不过是小小误会,竟敢要本公子负荆请罪,真是天大的笑话!” 震怒的倨傲之言响起,本就激愤的文人满眼怒火。 可望着那冷面静立的世家公子,他们却是有了些迟疑,悄声评议中渐渐沉寂了下来,就连孟傅盛也在此刻有了些犹豫,看得一干官员和陈生等人眼中急切。 都到了如此地步,竟然还对于洛家公子的身份忌惮,这可真是骨子里的恐惧牢固不已,让人气愤和无奈! 急切之际,陈生就要做礼再进言。 谁知孟夫子望着一干官员,还有在场千百文人的不甘面容,竟是直面洛乘风,严肃无比地沉声出言,好似下定了决心。 “洛公子,此事或许是误会,但你污蔑陈生文名确是事实,当在此做礼致歉,赔偿几位生员的衣物!” 唰! 千百文人被这话惊得抬头,沉寂的气氛瞬间紧绷! 做礼致歉?! 洛乘风也惊异注目,望着孟傅盛的面容,脸色一下子阴沉无比,咬牙做礼! “孟夫子,您可要秉公而断!” 面对着洛乘风的威胁,孟傅盛含笑应声,私下的恩怨都抛诸脑后,感受着聚集来的千百目光,双目愈发地坚定了起来。 “还请洛公子给个交代,否则老夫就要修书一封,将此事告示孔府,让天下儒生都来评理!” 此言一出,满场哗然。 惊叹的文人目露震动,从未敢想孟夫子竟会这般强势,面对着天下儒生的压力,洛乘风即便万分不甘,却也不敢相试。 就算气得浑身微微发颤,也只能咬牙应声。 “好好!” 在凉州城文人和官员的注目下。 洛乘风转身踏前,向着陈生等人走去,紧抱双拳,羞愤满布面容,狠狠地咬字出声,已然将陈生视为了眼中钉! “陈举人失礼了!” 虽说只是微微俯首,看起来极为敷衍,但对于心高气傲的洛乘风而言,已然是此生极大的羞辱,心中的万般嫉恨已经开始交织! 他可是洛家的世子,将来的家主,竟然向着一个穷书生致歉,实乃奇耻大辱! 看着这等做礼场景。 在场的文人和官员们都神色复杂,心中浪潮翻涌,有种世家并非遥不可及的振奋酝酿,目光紧盯向了今日的英雄陈生! 只见那素衣举人神色不卑不亢,出于礼节双手做礼淡然回声。 “言重了。” 这一瞬高下立判。 陈生的风度,引得所有人心中崇敬,激动的热议再度震响,好像不仅仅是一次正义的伸张,而是每个凉州读书人的大胜! 眨眼间,呼声传响众人赞叹难平。 这种热闹的赞叹,只让洛乘风觉得无比刺耳,同时也有种大事不妙的自知涌现心头,命下人丢下几锭碎银,就此嫉恨而逃,推开人群消失无踪! 眼见这位洛家公子灰溜溜离去,文人心底压抑的激动和欢喜,也好像被瞬间点燃,欢呼和赞叹震响在孔庙门前! 就连旁观多时的薛青云,也很是欣慰和孟夫子交谈,说不出的畅快,伴随着金色的夕阳,满溢每个人的面容。 足足数息之后。 被众人拥护的英雄陈生才近前做礼,向着恩师和薛刺史问候。 “学生陈生,谢恩师,见过薛刺史!” 青年意气风发,不屈世家权势,以一己之力唤醒文人麻木,却并不因此骄傲,谦卑知礼如常,看得众官员和文人满眼敬佩。 就连薛青云,也在此刻看到了很多东西,很是欣慰地抚须出言。 “陈生,你能有如此心性,为诸多文人挺身而出,实乃大功一件,将来必成国之栋梁,当为我凉州学子典范,今日本官就在府中设宴,你和几位同窗,定要随孟夫子前来!” 陈生和几位同窗激动做礼,眼中感激不已。 “谢刺史大人厚爱!” “学生只凭一时意气,回想起来今日之事确是凶险,若非有这竹书,学生恐难以脱身,岂敢厚颜贪功。” “若说功劳,当归属于几位同乡的相助,也归属于正义出言的每一位读书人,更要归于北亲王殿下的竹书!” 这话一响起,薛青云眼里的赞赏更浓,接过捧来的书册,细细抚摸如获重宝,目露震动和惊叹。 “不骄不躁,孺子可教啊。” “此书真是世所罕见,物美价廉以推文道,北亲王殿下所为,恩泽千万凉州学子,这才是真正的大义之举啊!” 赞叹响起,场中欢呼已是震响四方。 “北亲王殿下大义!” “北亲王殿下大义!” “北亲王殿下大义!” 竹书之名由私下传闻登上台面,热议不断传响,如夕阳照耀着文庙,带给了所有人希望,将近来的屈辱和悲愤扫清了大半。 夜幕降临。 刺史府畅谈欢笑,凉州城热议不绝。 一片欢笑和振奋中。 落坐雅致庭院的洛乘风脸色阴沉无比,手中玉扇捏得咔咔作响,狠厉和决绝浮现面容,已经显得有些疯狂! “凌逊!你即刻带人前往南域,务必将所有竹书纸坊都烧了!” 第333章 在亲王封地放火 烧了? 公子这是疯了么? 竟然要在亲王的封地放火? 凌逊慌乱静候一旁,听闻这话惊得猛然抬头! “公子,那些纸坊定然都在北亲王的封地,属下若是前去烧毁,将来必是大祸,还请公子三思,绝不可为了一时” 话说到一半,凌逊就被那狠戾无比的目光镇住了。 “公子您” 洛乘风缓缓起身,眼里已然不满了血色,看起来很是癫狂,与以往的翩翩风度判若两人,好似一个疯子! “你以为我疯了?” “笑话!今日之辱,本公子绝不会忘,将来定十倍偿还!却也不会为这种事就乱了分寸!孟傅盛和陈生,将来定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!” “眼看凉州文人一心求得竹书,局势不妙,本公子没空理会这种小事!” 惊闻嫉恨之言,凌逊才放心了几分,听着竹书二字,满眼担忧地做礼问询。 “公子” “属下也知局势不妙,可那纸坊定然在北亲王封地,冒然前去烧毁,以那北亲王的行事作风,将来我等必会惹上一桩祸患啊,还请公子三思!” 忠心的劝诫之言响起,洛乘风眼里的阴毒却是更甚。 缓缓开口,笑容让人不寒而栗! “呵呵” “凉州文人罕有竹书,才会有诸多顾忌,定然是此物难以大批产出,本公子要在竹书成气候之前,将其扼杀在襁褓之中!” “如此神物以五十文低价卖出,收尽了人心,根本无法相争,唯有毁掉它!” “本亲王又如何?他终究只是个人,不能化焦土为书册!” 望着投来的阴翳目光,凌逊心里一颤。 原来公子已经想到了对策,实在狠辣得有些离奇,非常人敢想敢为,不被今日之辱乱了脚步,还能及时滤清情势关键所在,这才是成大事的俊才! 心里为之震撼,凌逊将先前的忌惮压在了心底,即刻决绝地应声做礼。 “遵命!属下亲自前去,定不负公子所托!” 洛乘风狠厉摆手,见到凌逊就此离去,眼中的狠辣却未退散,将孟傅盛的反水作为和近来一切疾书几笔,急切之情满溢字迹。 待到落笔书成。 几只灰头银背鸽带着密信四散,其中一只趁着夜色直飞京都,如利箭穿云而去。 一切,都逃不过罗网暗线的双眼。 两日后。 北王府一片忙碌。 直到夕阳西下,落座于饭厅的北亲王秦风酒足饭饱,和王妃苏颜霜笑谈几语,才有了几分生活的平静和闲适。 先聊着近来书坊和纸坊的成效,以及从凉州传来的消息,阵阵赞叹和轻笑响起,气氛很是融洽。 惬意总是短暂。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,金牌电灯泡王勋就立于饭厅前做礼禀报。 “启禀殿下,有书信自京都传来。” 京都? 闻声注目,秦风眼里有一丝诧异,收起了笑意问询而去。 “是何人的书信?” 王勋近前做礼,双手奉上书信。 “启禀殿下,是姜太傅的亲笔信,信使已然离去。” 听闻是姜太渊的书信,准王妃苏颜霜都有了几分好奇,美眸注目而来,秦风也知晓姜太渊极少给人写信,心中有所猜测。 在未婚妻的注目下,接过书信,打开“北亲王殿下轻启”字样的信封和印泥,大气厚重的字迹跃然眼前。 细看而去,秦风的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。 见到这抹罕见显露的严肃,王勋自然不敢出声,苏颜霜却是更为好奇,端坐柔声问话而来。 “殿下,究竟何事,竟能让您这般在意?” 秦风收起书信,眼里浮现一种不出所料的淡淡失望,歉意地应了一声。 “姜太渊的书信共说了两件事。” “第一件事,就是当日敬献的陌刀果然没有立刻被陛下信任,换取五色龙涎香之事暂时搁置了。” “颜霜,将来我会再试几次,一定将五色龙涎香拿到。” 闻听这话,苏颜霜眼里没有落寞,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失望,甚至因为秦风的在意,悄颜中浮现了几分感动笑意,柔声劝慰起来。 “殿下不必在意。” “五色龙涎香珍贵无比,陛下不愿换出也是人之常情,如若他日集齐了其他两物,妾身也可修书一封,央求父亲出面。” 见到苏颜霜的贤淑笑意,秦风心中略有安慰。 这话倒也不假,以他那个皇帝老子的性情,五色龙涎香确实不大可能就这样换来,好在眼下颜霜的病情稳定,还有未来老丈人苏老元帅,希望总是有的。 两人相视一笑,心中默契尽在眼中。 虽未成婚,经历了诸多磨难和相似的命运,这对佳人已然胜过了寻常夫妇,心灵的距离越来越近,羡煞旁人。 王勋吃了满满一嘴的狗粮,满心酸楚无处宣泄,见到气氛不错,才敢灵机一动岔开了话题。 “殿下,那第二件事是什么,可否让属下也听听” 望着王勋好奇的模样,秦风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,脸上浮现了笑意。 “第二件事,倒是个好消息。” “据姜太傅信中所言,有人传言钦天监监正欧阳晴身负皇命离京,似乎是前往塞北几州,具体去向不知。” 这话一出口,苏颜霜的眼里都有了几分希望。 “欧阳监正居然离京了?” 看着未婚妻目露振奋,秦风也很感激姜太渊这个透露消息的人情,感慨地点了点头,有种希望越来越近的期待。 “是啊,欧阳晴数年不曾离开京都,此次不知有何要事,竟然远赴塞北,倒是一个机会,若能见到其人,说不定就能得到月华兰。” “就是不知道,这个神秘无比的监正大人,究竟会去往何处。” 舍密陀罗果,五色龙涎香都有了线索,如今连月华兰也有机会去争取,苏颜霜多年来的期盼浮现心头,不禁目露光华。 瞬间气氛好转了很多,一种淡淡的希望浮现了她和秦风的面容里。 见到王爷和王妃都对欧阳晴这般看中,除去了月华兰的因素之外,好像还多出一丝莫名的敬重,王勋不禁有些诧异。 “殿下,那欧阳监正到底是什么” 问话还未说完,就听门外家丁立于院中通报出声! “启禀殿下,钦天监监正欧阳大人求见!” 瞬间,几人齐齐注目而去! 第334章 欧阳晴的赌约 欧阳晴来了? 惊闻通报声,秦风和苏颜霜都心跳加速了起来,猛地望向了通报的家丁,惊喜和诧异浮现面容。 王勋人都傻了,迟迟没反应过来,嘴里的话缓缓道出,好似慢了半拍。 “什么人?” 他的好奇,秦风此刻顾不上在意,心思已然被前来的欧阳晴抓住,严肃望向了家丁。 “来人当真自称是欧阳晴?样貌如何?同行者还有何人?” 这一问也让苏颜霜悄声握起了十指。 紧紧望向家丁,只听如实的答复恭敬响起。 “启禀殿下,来人确是自称钦天监监正欧阳晴,容貌俊朗无比,自马车而下,一身白衣坐于古怪木椅,还有一位极为高大的壮汉相随。” 果然真的是欧阳晴。 秦风和苏颜霜都目露各异的惊喜,对视之下,几乎同时起身! “请他进府,本王在客厅静候!” 家丁应声告退,王勋才算回过神来,望着殿下和王妃的反应,再琢磨着家丁的通报,脑海中勾勒出奇奇怪怪的画面。 一个青年人,还有个壮汉,几千里就这么来了,坐着椅子在王府门口求见,竟然还殿下这般礼节隆重? 王勋不禁目露疑惑。 “殿下,这欧阳晴为何如此古怪,上门拜见竟还坐着椅子,就算有月华兰,您也不至于这般大度,放任如此的无礼之举啊?” 秦风闻声轻笑,已然起身出门。 前行在走廊之际,向着身后挠着后脑勺的王勋叮嘱了几句。 “欧阳晴是钦天监监正,依照官阶品级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人物,却是阴阳家之首,本王幼年曾见过一次,据说有鬼神莫测之能,皇帝陛下也对这位人物极为敬重,看似只是监正,实则享有国师之权。” “此人行事低调,罕有人知晓其踪迹,也从不走路,无论去往何处,必坐车椅有力士紧随,你不可失礼。” 王勋连忙做礼应声,眼里的震动一闪而逝。 阴阳家之首 国师之权! 难怪殿下如此在意! 静立于客厅一侧等候,王勋即将见到传说中人物的心情有些激动,从曾经的小城守将,到如今的见识非凡,只觉得身在梦中。 等候之余不禁心跳加速 数息之后。 家丁踏入了正院,身后果然有一人安坐车椅前来,一身白衣纤尘不染,俊朗容貌妖孽异常,一下子看得王勋神色呆滞。 这位公子,怎么看都年岁不大,殿下却是少年就已经见过,起码也得三四十岁了啊,竟看起来这般年轻? 身后推车的力士九尺有余,更瞬间抓紧了王勋的眼球! 王勋自认也是身形健壮,可这一眼望见那位公子和力士,竟生出了几分自然地畏惧,只觉得自己好像个毛头小子,压力极大! 随着车椅驶入客厅,眼看就在丈余之处,骇人身高的力士越来越近,爆炸的身形里好似有无穷的力量,低头挨着门沿而入,遮蔽了门外的秋日! 王勋的心跳都快惊出了嗓子眼。 直到殿下的温润声音响起,快要窒息的压力才消散大半。 “欧阳监正,多年不见风采依旧。” 静坐车椅的欧阳晴浅笑淡然,静望了几息端坐的北亲王,似有端详之意,细腻的妖孽面容里看不出喜怒,点头应声于珠落玉盘。 “殿下也不遑多让,少年天骄已成当朝亲王。” 面对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无名国师,秦风的记忆很是深刻,神秘又低调,如今再见竟也感到了一种压力,未知总会让人有种潜意识的慎重。 但他已是亲王,又处于自己的封地,自然不会落了下风。 缓缓一语,丫鬟奉来清茶。 再度望向欧阳晴,那十余年不改的面容一如少年所见,妖异和惊艳不见,秦风却也不是曾经的孱弱皇子,淡笑着就问出声来。 “欧阳监正数年不曾离开京都,如今突然前来凉州,不知有何事?” 欧阳晴闻声轻笑,白皙的面容里淡笑不减。 “奉皇命而来。” “我夜观星象,前朝皇室藏身凉州,诸多乱党蛰伏于殿下封地,需殿下相助,捉拿乱党查出前朝皇室下落。” 快人快语之言,与那细腻的面容格格不入,在此刻听人秦风耳中,有种居高临下的命令语气,感到了一丝诧异和不快。 前朝余孽蛰伏多年,为何突然欧阳晴会奉皇命而来处理? 就算是这位国师,也没资格要求自己相助。 他即便没有完整的实权,也是当朝亲王,在封地之中唯一的主上,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来。 何况那前朝余孽能在凉州潜藏多年,连薛青云和张之栋都没查出个所以然,就绝对不是省油的灯。 所谓的前朝皇室,谁知道在不在凉州,甚至是否还活在世上都是两说。 至于星象测算 秦风也没亲自见识过,这玩意儿真的靠谱? 略一沉吟。 对于这种古怪的要求,秦风断然拒绝。 “原来如此。” “欧阳监正见谅,本王虽为亲王,奈何接手六县之地时日尚短,捉拿乱党之事恐无力相助。” 话音刚落,欧阳晴伸手轻笑。 “殿下无需急于推辞,此事若能办到,我欧阳晴可许殿下一个人情,任何事都愿承下。” 这话一出口,恰好正中秦风下怀! 试探出声。 “包括月华兰。” 悄然盯去,那白皙的俊朗面容里竟无犹豫,依旧淡然应声。 “亦无不可。” 望着欧阳晴这般痛快的应声,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,秦风心中惊喜,同时也愈发为此事感到了狐疑和压力。 以这位国师的身份和能力,如此痛快地应下此事,总给人一种白送宝物的荒诞感。 捉拿乱党而已,至于付出月华兰的代价么? 很显然,这件事的背后,有比月华兰还要令欧阳晴看重的东西啊,连秦风都想象不到,有什么东西能重要到这般地步。 想到这里,秦风就不得不更为慎重,越是面对唾手可得的惊喜,越要稳重几分,沉声问询起了关键所在。 “欧阳大人何以肯定,那前朝皇室就在凉州,若是本王应下此事,他日全无收获,岂不是负了皇命?” 这话一响起,早就心里不爽的王勋也露出了狐疑,好似望着一个无礼的江湖骗子! 第335章 风云将起 面对主仆二人的疑问。 端坐的欧阳晴气度依然,全然无视王勋的狐疑,细看了几分北亲王的年轻面容,淡漠如水的眼眸里浮现笑意。 “我欧阳晴的测算从未出错。” “殿下若是不信,你我可赌一次,三日之内,殿下必有火光之灾,若是应验,殿下便要助我捉拿乱党查出前朝皇室所在。” 秦风沉吟几息,心中仍有疑虑,有种落入陷阱的直觉浮现,却也是只得应下赌约,无论欧阳晴有何意图,月华兰他都必须拿到。 “好,就依欧阳大人所言。” 允诺之声响起,欧阳晴淡笑告辞,高大的力士推着车椅离去,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意思,好似已经定下了一切。 这份看透一切的自信,就是望着渐渐消失的背影,都让人感切颇深。 初见传闻中的欧阳晴,王勋久久难以平复,惊艳和激动尚在,眼里却是被不满和气愤淹没,忿忿不平地向着秦风进言出声。 “殿下!” “这位欧阳大人,实在是有些失礼!您可是当朝的亲王,他居然以哪种语气和态度,好似有几分平起平坐的架势!” 苏颜霜刚走到客厅门外,就听见这种骂声,眼里浮现疑虑,碎步而入问询出声。 “殿下,究竟发生了何事,莫不是您和欧阳大人有什么不快?” 面对下属和未婚妻的惊疑,秦风一笑置之。 几句解释之后,苏颜霜平复了心神,落座一旁笑着出声劝慰,也顺便给忠心的王勋叮嘱了几句。 “如此说来,欧阳大人定有要务在身” “他既然与殿下对赌,此事就不可不慎重,欧阳晴能号令阴阳家千万术士异人,确是精通测算堪颇天命,当日家父也是求得他的测算,才让妾身追随殿下而来。” “若非如此,妾身恐怕就如御医所言,早就不在人世。” 这番感恩之言,惊得王勋没了声音。 准王妃是何等身份 那可是苏老元帅的独女,常年旧疾不愈,必定费劲了心思,常人难以想象的一切手段都用上了才是,却依旧抵不过欧阳晴的测算。 难不成,那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欧阳大人,真的所言不假? 殿下真有火光之灾? 惊闻准王妃之言,王勋心里的狐疑一下子有些举棋不定。 原本还不以为意的猜疑,甚至是方才的不满和气愤,都在此刻被一种发自内心的担忧覆盖,琢磨了几息,尴尬地做礼进言。 “殿下” “要不要不属下好好地查探一下王府,以免有什么岔子” 望着王勋信心不足的狐疑模样,秦风有些哭笑不得。 这个憨货。 性情耿直不满吐槽也就罢了,转眼又被玄妙的说法镇住,终究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。 不过。 秦风虽然只相信科学,并不以将所谓的测算放在心上,还是在稳健的行事作风下,对于王勋和苏颜霜的言辞斟酌起来。 脑海中,也在此刻浮现了邺城的地图。 王府一览无余,整个邺城也近在眼前,街道屋宅近在其中,看得极为真切。 几息下来。 最为重要的几处地方都被他扫过,心里也有了考量,沉思片刻,就向着王勋下令出声。 “王勋。” “自今日起,传令下去,王府府库值守卫士严加防范,纸坊书坊多派人手昼夜留意,武场锻炉也需每日盘查,一切不可大意。” 王勋领命而去,周全的军令让他心安几分。 待到客厅再无他人。 秦风和苏颜霜静坐闲谈,对于欧阳晴的突然到来揣测不已,将来的赌约和月华兰得失,就在三日之后见分晓。 王府再度恢复了平静,其余各处却是已经轰动传开。 包括邺城在内的南域七县,处处传扬着竹书的美名,文人无不感念北亲王大恩,百姓的赞誉之言不绝于口。 甚至于在数百里外的凉州城,满城的文人已然沸腾,无不期待将来竹书遍传各地,留住刺史府的陈生已然成为了一州文人榜样。 竹书之名轰传,数万人震动难平。 无论文人还是官员,都对于南域充满了期待和羡慕,文庙对峙的热血之事传开,竹书几乎人尽皆知,人人感念北亲王美名,洛家公子却是没了消息,几处书坊清冷无比,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之中。 在这般震动之下,唐家父女震撼难平,就连一向平和内敛的唐运德,也好像有种莫名的不安,隐居家中不出了 不过两日光景,这种轰动已然传向了四方。 诸多世家惊闻,震怒不已,各处文人得知,却是激动感慨,或托人相求购得竹书,或奔走相告赞叹连连,不断有人远赴凉州。 无论是世家,还是各处的文人,罕有人拿到一册竹书,可谓是千金难求! 但这些所谓的轰动和最新的秘闻,都被数千里外的京都了如指掌,深夜的天枢殿华灯满布,千万人望而不得的竹书,就在龙案之上静置! 望着手中得到的密信,皇帝陛下眼中冷意渐起。 目睹着字条在雕龙烛台焚为灰烬。 大玄陛下秦霄的眼里冷意还未消散,渐凉的秋夜也在此刻更为渗人,低沉的话语响起,大殿温度骤降。 “洛家之争,以一州文人为棋子,盘剥戏弄,令我大玄将来的国之栋梁受尽羞辱,如此跋扈所为,其罪难恕!” 掌印大监常礼闻声一惊,不敢发出任何声响。 多少年来,陛下还是第一次这般直言世家之罪,即便是无人臣在场,也未见过陛下这般为世家所怒。 这一次,洛家所为确是过头了! 天子将怒,雷霆已至! 足足沉寂了数息,直到回身望着龙案上的精美竹书,皇帝陛下的冷眸中才有了几分挣扎的欣慰,却是有黑影悄声进入天枢殿,俯首做礼禀报。 “启禀陛下,洛家三公子败于竹书,已然飞鸽传书与四皇子,四皇子连夜面见孔祭酒,至今未归!” 闻声,皇帝陛下未出一言,方才的一抹欣慰消散无形,面容里已如寒冰! 皇子与世家勾结 得到世家密信,竟连夜去见孔圣之后,商议到了将近之时还未归来,其中的内情可想而知 仅仅是感受到沉寂无比的氛围,常礼就已然感到了风雨欲来,惊得全然不敢动作,对于这些人无知的妄为,只能无奈叹息。 就在这种极度压抑的时刻,皇帝陛下却是极为平静,显然早就看透了一切。 端坐于龙案大椅。 望着桌上的竹书神色淡漠,眼里流露出一丝轻笑,冷彻非常。 “好” “明日朝堂,朕就要亲眼看看,哪个忠臣贤子会站出来!” 第336章 真是一群忠良之臣 清晨。 天玄殿百官齐至,奏禀之声不绝。 一如往常的朝会,威严而肃穆,却是有种不易察觉的浮躁和急切,逸散在不少官员的面容里,似有几分神不守舍,根本听不进去寻常国事。 诸位皇子静立人臣之前,也是神色各异,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。 其中,尤以四皇子秦震眉眼期待明显,没有了前几日的失落,好似焕发了精神一般挺身而立,对于今日的朝会格外认真。 臣子们各异的神色,都被皇帝陛下看得清楚,端坐九龙御椅,垂眸俯瞰而去,一丝细微的差别,都逃不过双目淡漠的眼眸。 眼看朝会已近两个时辰,众臣奏禀过后,掌印大监常礼柔声礼宣。 “有事奏禀,无事退朝~~~~~~” 悠长之声透过天玄殿,只向人心。 四皇子秦震听得目露急切,已经有些按奈不住,好像往日人所盼望的退朝,在今日他的眼里绝不能就此发生。 瞬间余光一撇。 一位言官持笏板而出,神色严肃无比高声奏禀! “启禀陛下,北亲王殿下于凉州私设书坊,印制卑劣书册,贱卖先贤大作,所为有辱文道,大不敬于历代圣人,望陛下明鉴!” 朗声进言震响朝堂,诸位官员和皇子的面容里浮现各异的震动。 还未等众人惊异窥视,一连又有七八位官员出列做礼,所说之言大同小异,皆要问罪与风头正盛的七皇子,也就是当今大玄的北亲王秦风! “启禀陛下!北亲王贱卖典籍,有辱文道啊!” “陛下!北亲王以五十文低价贱卖书册,无异于亵渎先贤大作,视历代大儒心血如草芥,还望陛下明鉴啊!” “臣附议!” “臣附议!” 眨眼间已有十余位文臣出列弹劾,声情并茂言之凿凿,近五年来罕有这般场景,也未有谁能招致如此众怒! 只是听闻所奏罪行,不少官员都神色凝重起来。 文臣之首。 当朝宰相赵文璟眼眸低沉,久未出言,神色看不出端倪,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,太傅姜太渊挺身而立,眼中浮现震动和怒色! 就连这两位都对此事反应特别,其余官员自不用多说,只感到一种莫大的压力蔓延,好像就要见到当朝亲王就此获罪,无形的斗争已然在朝堂中展开! 几乎一面倒的局势,令诸位皇子极为谨慎,不敢出言表态,长久静立不语。 整个大玄朝堂,都充斥着一种文官极为不满的情绪,风头即将就此而行,交头接耳的热议不绝。 四皇子秦震神色平静而立,心跳怦然,虽说不敢抬头窥视,嘴角已然不自觉地微微上翘。 前一刻还肃穆庄重的朝堂,此刻已经被撼动! 似乎被文官们的热议惊动,有几分倦意的皇帝陛下终于抬起眼眸,扫过各异的百官神色,目光落在了国子监祭酒孔逾宣的身上。 “孔祭酒,你身为儒家之首,又是国子监祭酒,以为此事如何?” 陛下终于出言,朝堂瞬间噤声。 无论气愤还是震怒,百官都收敛了神色和言语,齐齐望向了大名鼎鼎的孔圣之后,文官们的眼里满是敬畏和期待。 面对陛下问询和百余目光关注,孔逾宣也不免心情激动,义正言辞地出列做礼。 “启禀陛下,微臣愚钝,窃以为北亲王贱卖书册之举,有为民之小义,却失了文道之大礼,实不可取,也不可放任如是。” “若世人皆效仿之,以私财散恩于百姓,长此以往,文道公义不存,书册卖价各异,实为文道大害,还望陛下明鉴!”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,顷刻就得到了各色文臣的出言附和! “启禀陛下,孔祭酒所言甚是啊!” “陛下,孔祭酒之言,实乃天下文人所望,还望陛下顾念文道不易,以天下文人为重啊!” “陛下,绝不可放任北亲王妄为啊!” “启禀陛下,微臣以为孔祭酒所言甚是!北亲王贱卖书册以私财惠民,看似小义实则失了文道大义,百害而一利,还望陛下明鉴啊!” “陛下!” 经由孔逾宣出面进言,奏禀众臣更为激动,已然有不少人满目激动言辞俱厉,大有以死谏的架势! 不过数息,数十人出列做礼规劝,朝堂震响! 四皇子克制着澎湃的心潮,耐心静立前列,眼里平和了许多,他深知安居幕后才是上策。 皇帝陛下静坐龙椅,眼眸没有丝毫波澜,静看着殿中臣子急切发声,不论是世家出身的官员,还是背后有人指点的谏臣,甚至是他的几个儿子目露各异神色,都被看得真切无比。 淡漠轻笑,陛下的语气很是感慨。 “好好啊。” “尔等,俱是我大玄的忠良之臣!” 只此一言,胜过万千嘉奖,以孔逾宣为首的文臣齐齐做礼,惶恐和荣耀满意面容。 “陛下过奖,臣等惶恐!” 眼见局势不妙,姜太渊有种当日大皇子的悲剧将要重演的预感,不愿北亲王再落重罪,连忙抬头就欲做礼进言。 谁知,皇帝陛下却是猛然面容一冷,根本不在意文官们的激动,冷眼望向了龙案一侧静候的常礼。 “将那卑劣书册拿出来,让诸位臣公都亲眼看看!” 淡漠的言语里充斥着无限的冷意,一下子就让所有做礼谢恩的文官身子僵直,当朝的近百文武官员也心里一纠! 各异的目光缓缓注视而去。 只见掌印大监常礼双手高举书册,摊开在百官视线之中前行,纸张纯白如玉,字迹清晰工整,比起藏书也强过了数倍! 常礼走下九龙台,在百官面前缓缓走过,一股淡淡的清雅书卷香味逸散大殿,依次走过诸位官员,惊疑的神色在众人眼里蔓延。 细腻纯白,字迹工整,还有淡淡雅香,这真是卑劣书册? 孔逾宣惊了。 甚至,连赵文璟和姜太渊,都惊得目露震动! 四皇子秦震也呆立原地,复杂的神色里凝现难以置信的震动,莫名的慌乱在心头蔓延,不断凝重的惊疑,自身后众臣的面容里蔓延开来。 整个天枢殿,突然静得落针可闻! 直到,皇帝陛下的冷声反问缓缓响起。 “这,就是诸位爱卿所言的卑劣书册?” 这一语问出,如惊雷轰传天玄殿,骇人的怒意惊得谢恩文官齐齐做礼,再度出言却是谢罪高呼,惶恐和震动肉眼可见! 第337章 怒斥群臣 “臣有罪!” 出言众臣齐齐俯首告罪,脸色颇为难堪。 附身做礼的一干人,根本不敢抬头,各自的猜疑神色都在眼中浮现,全然没了之前的激动和义正言辞,只有惶恐和尴尬。 然而。 皇帝陛下端坐龙椅,只是冷眼望着一干臣子的表演。 无论出列言官还是进言文臣,都多多少少有着“苏赵陈洛、宋王李周”的影子,还有几位官员和四皇子有着极深的干系,皇帝陛下都一清二楚。 此刻望着几十人迫于威势告罪,目露惶恐地谨慎表演,皇帝陛下心头的怒火愈发升腾,朝中栋梁居然成为世家附庸,实在让人震怒! 冷眸注视之下,无人敢于再度出言。 寂静无比的天玄殿里,一干进言文臣俯首静候,浑身都开始发僵,却是不敢再擅自出言,心跳伴随着常礼的脚步声越来越快。 就在这种无比压抑的时刻,皇帝陛下的声音再度响起,冷意十足! “孔祭酒,你以为这竹书如何?!” 孔逾宣身子一僵,缓缓抬头侧望。 看着立于身旁的常礼双手托书静立,那白净细腻的纸张和工整清晰的字迹,极为真切地落于眼前,瞬间就让孔逾宣脸皮发烫! 他是孔家之后,府中藏书过万,普天之下罕有人能比,也没几人敢自认比他还要懂书,此刻望着这竹书,却是挑不出半点毛病。 无论纸质还是刊印之术,都从未听闻,也远胜寻常书册! 一看之下,连他都对这书心生喜爱。 瞳孔微颤,孔逾宣照实应答脸色发红,方才的荣耀瞬间被羞愧掩埋了大半! “启禀陛下,此书此书实在难得,微臣从未见闻” 望着孔祭酒羞愧低头,皇帝陛下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,缓缓闭目脸色阴沉了数倍,再度睁开眼眸,唯有怒火乍现! “既然孔祭酒以为此书难得,又为何称之为卑劣书册?!” “天下百姓穷苦,能读书识字者十不足一,如此书册低价卖出,实为百姓福音,诸位爱卿口口声声直言,此为惠民小义” “朕要请教一番,何为天下大义?!” 震呵声突然炸响,骇人的威势比起先前更甚,莫说满场文臣神色大变,就连一干武将都惊得不敢抬头,齐齐躬身告罪! “臣有罪” 帝王一怒,那便意味着天降神罚,无人敢于直面! 俯首做礼的满场臣子唯有惊恐,无论文武重臣还是当朝皇子,都被莫大的压力和惊疑占据了心神,彻底震撼于皇帝罕见的怒火中。 就连先前言之凿凿的一干人,此刻也感到了后怕,心中的算盘突然卡壳,为首的孔逾宣都湮没其中,彻底乱了心神。 陛下是如何得到这竹书的,难不成有人私下奏禀? 这等竹书,居然只要五十文? 四皇子莫非是在利用他人,以达到争权的目的? 海量的惊疑,就在瞬间充斥满了孔逾宣的心神,让这位一心想要重现儒家辉煌的大儒,在此刻举棋不定,再也不敢言语。 死一般的沉寂里,连心跳声都变得那般清晰。 皇帝陛下望着这副场景,眼里的怒火仍然没有平息的预兆,反而变得愈发浓烈,望着一位俯身前列欲言又止的文官,再度冷眼发问! “刘司谏,你可有异议?” 身居司谏之职的刘炳辰神色凝重,做礼应声有些挣扎。 “启禀陛下,此等书册此等书册实为宝物,也惠于百姓,却是不符大义,若是任由北亲王如此下去,恐会扰乱天下文道” “微臣斗胆,还望还望陛下” 吞吞吐吐的话未说完,皇帝陛下的声音冷若寒霜! “噢?” “不符大义?” “恩及百姓之事,在爱卿眼里竟不符大义,这所谓的大义,究竟是谁的大义,是你刘炳辰的大义,还是某些家族的大义?!” 唰! 斥问声响起的瞬间,摄人的寒意在大殿中蔓延! 所有官员都被这话彻底震惊,无论是沉浸于精美竹书的寻常官员,还是有一己私欲进言的诸多文官,都在此刻惊得全身一僵! 某些家族 陛下,这是在朝堂中直言世家之过啊! 升腾的怒火如浓雾般席卷朝堂,宰相赵文璟都被深深震动,做礼的身子更低了一分,全然没了任何声音! 先前还有些犹豫的刘炳辰,此刻直接吓得脸色大变,俯拜于大殿玉砖叩首! “陛下息怒,臣有罪,臣有罪!” 那份急切的声音,牵动着其中几十人的心神,齐齐进言的诸多文官和孔逾宣,几乎都要石化在原地。 惊闻陛下之言,如遭当头棒喝! 为国为民不是天下大义,那什么才是天下大义?! 猛然惊醒的孔逾宣满眼愧疚,从为美名声望的欲望中抽离出来,再度告罪满目汗颜,同时也真挚无比地为此事发声。 “陛下,臣有罪!” “北亲王所为,确是为了百姓的大义,臣一时失察,还请陛下降罪!” 面对陛下罕见的震怒,主心骨突然俯首认错,其余人就算心有不甘,也知大势已去,不愿再做第二个刘炳辰,只能附和认罪,不论是否真心。 “臣有罪” 眨眼的功夫,一场多达数十文官的弹劾,就已然分崩离析,被皇帝陛下的怒火烧得七零八落,瓦解得没了踪影! 大玄陛下的威势,无人能比。 直到此刻,四皇子秦震才认识到了自己的稚嫩,惊得全程没有言语,只有未出声的明智让他感到庆幸,占据了心头。 面对这般如常执掌风云的局势,皇帝陛下却是没有任何喜色,眼中的失望有些明显,扫了一眼群臣,就此打消了众人一切进言的念头。 “此事,无需再议。” “北亲王于封地推行书坊,尔等无权干预,此乃亲王之权,望诸位爱卿今后好自为之!” 淡漠的话语传开,众人瞳孔震颤。 陛下,这是要对世家执掌的文道动手啊! 或者,北亲王就是依照陛下的旨意而为? 齐齐附身做礼,震动浮现于面容,不同以往的态度令所有官员心中波澜动荡,孔逾宣等人如蒙大赦,愧疚之下连连谢恩。 诸位做礼的皇子中,秦震心头满是失落,眼中却是露出了庆幸,悄声舒了一口气随同做礼。 然而就在他放松心神的时候,皇帝陛下毫无预兆地淡然下令。 “震儿,你近来功绩卓著,又有治军之才,就代朕前往幽州探察边防,不可疏忽。” 幽州? 那不是远在北方数千里外,自此远离京都了? 如此边远之地,极难有所建树,常年驻重兵布防,哪里需要探察,数月才能回到京都,实在是大为不利啊! 秦震惊慌抬头,目光恰好迎上他父皇淡漠的眼眸,一下子好似被看穿了所有,心中猛然一纠! 瞬间,四皇子秦震动弹不得,只能乖乖做礼,眼里的落寞极为明显。 “儿臣遵命” 这一幕,震动不亚于先前陛下之怒! 百官看得真切,几位重臣和皇子也心有猜测,退朝离散之际谨言慎行,彻底被陛下的怒火镇住,朝堂之事注定引起轩然大波。 唯有竹书之名,在皇帝陛下的怒斥中,震响在了所有人的心神,北亲王也好像得到了格外的加持,立于无人敢忽视的地位。 翌日,四皇子落寞离京,朝堂形势大变,诸多世家也为之惊骇,几乎整个大玄的目光,都集聚于数千里外的凉州。 第338章 火光之灾 深夜。 北王府一片宁静,秦风正沉浸在梦乡之中。 突然一阵喧闹依稀响起,让他猛然睁开双眼,常年早起习武的作息,让这具身体习惯了四更天的清冷,头脑也是清醒无比。 起身坐于软塌之上,秦风只听见城中阵阵叫嚷,哪怕声音细微,也听得真切无比。 邺城民风淳朴,如今又有千余驻军值守,还有数道烽台示警,绝不可能有什么乱事突然发生,一定是有异端! 一种不祥的预感,瞬间在心头浮现。 秦风即刻穿上衣物,出门立于昏暗的院中静听,那叫喊声越发真切,令他神色凝重了起来。 这种动静也惊动了同院陪住的玉儿,隔窗见到殿下立于院中,急忙穿好了衣物近前做礼。 “殿下” 还未说完,秦风严正下令。 “传王勋前来!” 玉儿应声急忙做礼告退,片刻之后归来,却是独身一人。 “启禀殿下,侧院下人回禀,王参将方才就已经率着几名军士出府了!” 听到这话,秦风心头的预感愈发强烈。 不等惊慌的玉儿问话,就疾行前往客厅,烛台齐燃,府中众家丁也被惊醒,面容里唯有惊疑,静立客厅门外。 秦风独坐客厅,脑海中的金图再现。 只见邺城一处房屋尽毁,火势虽灭,却是惨绝人寰,几乎已经坍塌,细看之下,正是纸坊所在之地! 有火光之灾 居然被欧阳晴一语成谶! 身具现代人灵魂的秦风,并不相信所谓的鬼神测算之说,心中庆幸先前下令的同时,也为这种古怪之事感到震怒和惊疑。 纸坊乃是邺城如今极为重要之地,因其特殊的技艺,寻常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入,甚至连具体的位置都不知道。 如今一夜之间烧毁,若非先前就下令谨防,损失极大! 如此之事,绝非寻常人敢为。 邺城百姓绝不可能,匪盗也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费力事,欧阳晴却是有些嫌疑,至少他有这个动机和能力 猜疑之中,独坐客厅的秦风神色凝重,怒火在心头渐渐升起。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。 客厅门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,王勋带着一干人大步踏入。 望着殿下果如家丁所言已经起身,甚至穿戴整齐落座客厅,王勋眼中震动,连忙立于门前做礼,手臂的刀伤鲜血淋漓,面容里浮现升腾的怒火! “启禀殿下,有歹人纵火烧毁纸坊,伤杀军士三人,已被末将擒获,还请殿下发落!” 烧了纸坊不说,还杀伤军士三人?! 秦风闻听此言,眼中冷意突现,即刻挥手下令! “带进来!” 沉声之令响起,王府军士们押解着几个黑衣人走进了客厅,只是望见带头男子的面容,秦风眼里的怒意更甚。 这人他虽然不知性命,却是当日洛乘风的随从,身形高大又一股行伍之气,绝不会看错! “是你!” 震怒之声响起,凌逊望见北亲王独坐大厅,眼中震动闪过,惊讶和不甘浮现面容,却是没有承认身份! “你是何人!” 明知故问的生硬演技,根本瞒不过秦风的星眸。 打量了一眼不甘的凌逊,又见几位军士都有大小伤势,虽说没有凌逊和手下们那般鼻青脸肿,也让秦风怒火更浓。 冷眸一扫而过,就向着王勋问话出声。 “我邺城军民伤亡如何,纸坊损失又有多少?” 听见殿下一如既往以人为重,王勋和众位老兵出声的军士都目露动容,感怀于殿下的大义,更震怒于这些世家走狗的大胆,做礼应声很是气愤。 “启禀殿下!” “邺城百姓无人伤亡,唯有两位值守城门的军士被这贼人所杀,还有一人重伤,我等皆有小伤不足为道,纸坊小院已经烧毁,好在殿下曾有军令,属下已将今日造出的竹纸运往书坊库存,各种器具也另做保管,损失不算太大” “殿下,这些贼人罪恶极大,还请殿下做主,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!” 王勋带头做礼,一干军士押着凌逊等人目露悲愤。 在亲王封地纵火。 甚至还杀伤军士,世家走狗们真是好胆啊! 秦风听闻这些话语,已然心中震怒,对于那洛家三公子更为仇视,望着眼前几人神色冰冷无比,就像看见几具死尸一般! 自当日千骑大战过后,他从未动过这般杀气! 骇人的冷意四散,让天色尚早的秋晨更为清冷,客厅里满布着一种令人发怵的寒意,惊得凌逊等人脸色发白,甚至有种明显的不甘和诧异在脸上蔓延。 秦风微眯眼眸,冷声问话而出。 “说吧,洛乘风都交待你们何事,若能供出实情,本王可网开一面,留你们一具全尸回归故里!” 顿时,几个黑衣人的眼里惊恐伴随着震动浮现,慌乱很是明显。 领头的凌逊却是镇定非常,眼中狠辣如初,似乎已经有了觉悟,大笑应声很是猖狂! “哈哈哈哈” “这位公子怕是认错了人,我等不过是一时财欲作祟的匪盗,不知有什么洛临风,要杀便杀,皱眉不是好汉!” 大笑而出,其余几人好像也被感染,目露决绝附和! “要杀就杀!” “我们无人指使!” “哪来的废话,技不如人,我等无话可说,休要多言!” 明明是一群防火杀人的世家走狗,此刻竟是摆出了一副大无畏的英雄气概,本就火冒三丈的王勋顿时来了脾气。 抬腿一脚,就将被五花大绑的凌逊踹得跪倒在地! 面对各种试探和殴打都未露怯,此刻被踹倒的凌逊竟然目露悲愤,好似全然受不了这种羞辱,很有几分气节和硬气。 那抹极为珍视的荣耀,让秦风看得心头诧异。 此人身为世家随从,必定有过人之处,能率众查到书坊所在,甚至差点逃出布防严密的邺城,显然是身手不俗,却并未江湖中人能够做到。 再看那份对洛乘风的愚忠和方才的傲气,秦风心里已经有了猜想。 试探一问,双目直视而去犹如利剑。 “你也是行伍出身,竟然沦为世家走狗,行此杀人放火的恶事,可知廉耻荣辱?” 这话一响起,凌逊的狂笑僵在了脸上。 本就掩在眼角的惊疑,在此刻瞬间放大,望着直视而来的北亲王,好似受到了极大地羞辱,目露不甘反驳出声! “世家走狗?” “我凌逊乃是将门之后,却沦得发配边疆,面对官场黑暗早已认命,若非洛公子,有何面目于九泉下见列祖列宗?洛公子礼贤下士,给予了我等此生不敢想的希望,岂是你这高高在上的皇裔能懂?!” “此事乃我私下所为,与洛公子无关,我杀人偿命绝无二话,此事无需多言,也不必再过多盘问了!” 悲愤一语,大汉眼眶发红。 望着这种愚忠的武夫,王勋等人神色复杂,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,在此刻的感受尤为深刻。 秦风闻声轻叹,轻挥手臂下令。 “将这些贼人就此斩首,取下信物交给他们的主子,抚恤伤亡军士,不可有任何疏忽。” 王勋即刻领命而去,眼中的坚决一如既往。 待到他再度归来,天色已然大亮。 北亲王殿下神色淡漠,落座于客厅之中,身旁有归来的洛家二公子含笑相陪,似乎正在商议大事。 两人闻声注目,洛临风望着怀抱木盒的王勋一身煞气,又见这位王府参将神色震怒,洛临风更为疑惑和震动。 直到望见盒中的人头,洛公子瞬间神色大变! 第339章 定给殿下一个交代 “凌逊......!” 洛临风被那首级惊得瞪大了眼眸,死死盯了几息,眼里的震动愈发强烈,大事不好的预感涌上眼角。 连忙回身做礼相问。 “殿下......这凌逊究竟做了何事,竟会身死邺城......?” 秦风神色淡漠,眼神示意而去,王勋即刻朗声应答,神色冰冷无比。 “洛公子,此人于昨夜在城中纵火,烧毁纸坊所在院落,好在殿下早有军令严防,只是烧了几间屋子。” “但此人深夜逞凶,于殿下封地纵火,又杀害我邺城军士,我奉殿下之命,将其首级取下以做信物,准备送给洛乘风!” 封地纵火? 杀害军士?! 听闻着王勋的话语,洛临风都惊得难以安坐! 猛地站起身来,这位谦谦公子神色大变,这才算是明白了,为何今日殿下态度淡漠,连王府的参将都对他有些不喜。 原来,都是他那个弟弟做得好事! 连忙转身做礼,洛乘风的神色万分恳切。 “殿下......!” “此事是舍弟派人所为,在下不敢出言辩解,但还请殿下给我几日时间,临风定亲自前往凉州,将那个混账抓来,一定给殿下和枉死的军士一个满意的交代!” “还请殿下网开一面,给临风一个机会!” 秦风端坐大椅,打量着洛临风严峻愧疚的神色,数息之后怒火才渐渐平息了几分,对于洛乘风那个纨绔世家公子的所为,他也是清楚,不会一棒子打死整个洛家。 近来一段日子,他和洛临风相交渐深,对其品行也有了解,自然知道这事和洛临风无关,必然是他那个弟弟狗急跳墙的阴招而已。 轻出了一口气,秦风问话而出。 “近来几县的书坊生意如何?” 听着平和话语,洛临风心里稳了几分,却是不敢托大,连忙如实道来,脸上有几分感激之色。 “殿下,近来几县退出竹书,各处书坊生意火爆异常,临风从未见过那等一书难求之景,外来文人闻讯而知,书册早已是供不应求。 “即便每册售出五十文,短短几日书坊已有近数千两入账,竹书每日不到个把时辰就会售罄,若是能大量产出竹书,必定完胜这次书坊之争。” “临风愧疚,得殿下全力相助,舍弟屡次搅扰,今有犯下大错,望殿下恕罪......” ...... 娓娓道来的话语,没有出乎太大的意料,秦风听得微微点头,对于竹书的火爆很是平静,只是望着目露愧色和担忧的洛临风,才有些无奈。 神色严肃了几分,向其叮嘱出声。 “洛兄,你行事光明磊落仁德宽厚,确是君子之风,但对于令弟,绝不可再姑息迁就了,否则他日便是大祸,到时悔之莫及。” 洛临风重重点头,神色坚定了起来。 “殿下所言甚是。” “临风......定当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!” 深深做礼,洛临风再未敢多应声,转身向着王勋抱拳,接过木盒就此告退,踏出王府神色坚决,率众策马直奔凉州而去。 望着谦和温厚的公子突然扬鞭绝尘而去,乘着马车而来的欧阳晴神色平静,所谓的世家公子,也根本没有进入他的眼眸。 直到下车坐于木椅,再度登临北王府,这位容貌妖孽的中年人,眼中才有了一分淡淡的光芒,好似浮现了期待。 进入主院,经由仆人带领。 欧阳晴神色淡然地进入客厅,望着北亲王秦风含笑问询。 “殿下,如今该依照约定,助我捉拿前朝乱党了。” 望着这个再度前来的中年妖孽大叔,秦风真是有些头疼,尤其是那双平静无比的眼眸,让他都看不出所以然来。 除了记忆中的皇帝老子,还没人有这种城府。 再加上那古怪的测算之术,亲身经历过后,秦风也不得不小心几分,就算他相信科学,此刻也是没了脾气。 为了月华兰,也顾不得欧阳晴的心思,只能当场应下声来。 “好,本王便依约而行。” 听闻这般痛快的应声,欧阳晴白皙的面容里浮现了一丝笑意,好像难得的欣慰,无暇的左手捋过额前青丝,目露赞赏。 “殿下果然守信,不过下官的时间并不多,还有其他要务去处理,希望殿下能在十日之内,抓到乱党查出背后的前朝皇室下落,否则月华兰无法奉送。” 那种淡笑的随意之言全无顾忌,也不像是臣子之口说出,甚至有几分威胁的意思,显然欧阳晴是吃定了自己。 面对这种态度,秦风眉头微皱。 “欧阳大人,那乱党在各县蛰伏多年,绝非寻常匪盗,据本王所知,薛刺史和张都督多年都未抓获,仅仅十日,要查出六县之地中的反贼,还要找出皇室,未免太过强人所难。” 谁知,听闻这种反驳,欧阳晴竟也不急,反倒笑着应下话来。 “殿下所言也不无道理。” “不过下官听闻,殿下已经将六县户籍盘查而过,各县县令和统领尽心尽力,想必找出个别乱党只是时间问题。” “此事虽难,但对于执掌六县之地的殿下而言,并非无法做到,下官也可以提供一条卦象。” “前朝皇室并未改姓,仍为唐字......” 唐?! 前朝皇室的姓氏,秦风也知晓,此刻经由欧阳晴提起,却让他有种直觉惊现,脑海中浮现了凉州唐家。 这种不改姓氏的做法极为高明,也很有胆量,有大隐隐于市的过人之处,只是一想,就让人下意识地和最为显赫的唐家联系在了一起。 曾经的怀疑,在此刻再度浮现。 大梁唐氏...... 唐家。 这两者之前,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关联? 心头一沉,秦风轻笑应下声来,将这种疑惑暂且掩在了心底,真正的答案,唯有真的抓到乱党才有机会揭晓了。 面对着欧阳晴的笃定,秦风只能就此应声,至于此人不计后果的坚定态度,其中必有缘由。 “好,本王尽力一试。” 得到答复,欧阳晴满意点头,轻轻拱手做礼辞别。 “有劳殿下,十日后下官再来拜访。” 车椅驶出王府,由力士抬进黑色的四驹马车,转眼就消失在了王府门前,自东出城,同样一路沿着北方官道前行,似乎是往凉州城方向而去...... 第340章 前朝皇裔将要浮出水面 两批人马先后离去,北王府恢复了宁静。 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,秦风却是没有太多安逸的功夫,传下几道王令之后,就向着侧院客房而去。 立于院门前,就听见王勋哭得喊娘的叫声! “嘶......” “哎哟喲......鬼医老爷,您轻点啊!我这是人胳膊,不是木头桩子!” 想起之前王勋手臂的刀伤,秦风的火气还难平息。 踏着步子走进小院,听着罗老头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,他的心情才算了放松了一丝,眼里有了点欣慰笑意。 “嚷嚷什么!” “老头子我给你治伤,那可是你的福气,不过是寻常刀伤而已,上了药几天保管你生龙活虎,多少人求我治病,我还不稀罕破例呢!” “你这混小子,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!” ...... 骂声越来越清晰,秦风的心情也好转了一丝。 大步踏入,就见到罗老头正在远离治伤,王勋的臂膀已经上药包好,罗老头虽然骂骂咧咧,动作却是利索小心,典型的嘴臭人善。 目睹着再一次的破例,秦风就知王勋无大碍,笑着调侃近前。 “你这货,先前不是一声不吭么,现在怎么叫唤得这么厉害?” 惊闻殿下的声音,王勋转身做礼,大脸羞得通红,言语里渐渐有了几分落寞。 “殿下......” “属下被那贼人气得不轻,一心只想着抓住纵火的人,在贼人面前嘛,怎能丢了面子......再说几个兄弟都丧命了,我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......” 见到部下受伤还铭记职责,又听到军士身死,秦风肃穆点头,平和安抚出言。 “嗯。” “诸位军士亲属自会有抚恤,他们的灵位也会进入忠烈祠,人死不能复生,本王只能做这点事以尽心意,邺城军民不会忘记他们,你也无需太过悲切自责。” “此次抓获贼人保全纸坊工具,你功劳不小,就赏你一匹府中良驹,白银百两,近来好好养伤吧。” 听闻这番话语,王勋动容做礼。 主仆二人的情谊和真诚,都被罗老头看在眼里,有些羡慕也有些感慨,望着近来愈发繁忙的年轻殿下,笑着问出话来。 “殿下今日为何有空来此,苏家那女娃病症想来不会有什么异端,莫非是殿下成婚求子心切,特来问询?” 这话一出,初哥王勋就听得老脸更红。 就连秦风,也憋得眼里一愣。 罗老头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啊。 他虽然两世为人,实实在在对婚事没什么经验,但也不至于迫切到这种份上,颜霜病情未愈,哪有什么心思去琢磨大婚的事...... 无语地瞥了一眼,秦风严肃地问话出声,向着罗老司机请教起来。 “罗老说笑了......” “我今日前来,是想向您打探一下,您可了解欧阳晴其人,今日他和我约定了月华兰之事,以前朝皇室下落为赌注,答应得极为痛快。” “不知罗老以为,此事是否有诈?” 听闻这话,鬼医罗季打趣的笑意收敛了起来。 落座琢磨了几息,同样也是目露疑惑。 “为了前朝皇室下落,竟然答应奉送月华兰......” “此事,我也听王勋说起,心中深感惊异,月华兰珍贵无比,对于阴阳家意义不小,欧阳晴能这般痛快答应,确实事出诡异。” “这个欧阳晴,虽说年纪轻轻,却是阴阳家百年难遇的天才,测算星象无一不精,早在二十年前就名动一时,如今更是统领阴阳家,甚至被你的皇帝老子器重,让阴阳家置身朝堂,这种人物绝不会诓诈与你,此事无需置疑。” “不过,这个前朝皇室的下落,恐怕不是那么好查的。” 秦风闻声点头,深以为然。 “罗老所言甚是。” “我也以为,欧阳晴应该不会随口戏言,他似乎很是看重前朝皇室的下落,还道出了关键的卦象,言明前朝皇室并未改姓,仍为唐氏。” 唐...... 这话一响起,欧阳晴的过于重视令几人心中凝重,有种未知的不安浮现面容,王勋已然听得两眼发直。 就连罗老头,也在此刻罕见地严肃起来,回忆起了数年前的往事。 “唐家......” “说起这个前朝皇室,老头子我或许也曾见过,多年前,有一位唐家人前来求医,为了治好有绝症的幼子,甘愿奉出珍藏的血如意。” “那种金贵玩意儿,可是唯有皇室才能有的。” 此言一出,秦风和王勋都听得目露惊讶。 “罗老见过前朝皇室?” “鬼医老爷,您说得是真话!?” 面对关键的问题,罗老头却是没了下文。 “或许是吧。” “血如意珍贵无比,历代只有皇家才能珍藏,那人当年不过四十有余,看打扮不过寻常商贾,就算不是前朝皇室,也脱不开干系才是。” “这些陈年旧事,老头子我也记不清咯......” 望着罗老头随手灌了一口酒,秦风眼里有些遗憾,知晓对方不会刻意隐瞒,只是沉默深思起了方才话语。 寻常商贾...... 商贾? 疑惑之际,秦风好像抓到了一丝线索,神色凝重了起来。 任由王勋和罗老头再度为了换酒喝的血如意拌嘴,秦风的神色格外严肃,回想着所有的过往,强烈的直觉在心中凝聚。 前朝皇裔,好像即将就要浮出水面。 ...... 远在邺城以北数十里外。 四驹马车疾奔前行,宽大的马车和轮毂疾驰在官道之上,即便飞速前行,也是平稳非常,丝毫没有颠簸。 高大壮汉驾车扬鞭,木讷的神色里渐渐浮现了疑惑。 迟疑了数息,眼见四方无人才向着身后问出声来。 “主上,你为何笃信北亲王就能找到唐家余孽?” 听到这瓮声瓮气的问话,静坐华贵车中的欧阳晴缓缓睁开眼眸,仍有散发垂过眉峰,脸上露出一丝淡漠。 “越奴,本座行事,你从来不过多问,今日何以反常?” 壮汉闻声目露愧色,握着疾驰的马缰的大手都紧了几分,挣扎几息,还是猛然勒紧了马缰,突然驱停了马车。 沙尘翻飞,骏马嘶鸣。 翻身下车,九尺壮汉半跪做礼致歉再问! “主上息怒!” “搜寻前朝皇室之事关乎重大,也牵扯到我阴阳家的命运,越奴不敢怠慢,也不得不问!” 静候数息,只听车中响起一声轻语。 “若想找到传国龙玺,北亲王是最好的选择,他身上的皇运,已然不是寻常皇子能比,冥冥之中自有天意......” 此言一出,高大的越奴双瞳一颤! 第341章 惊闻四起 皇运加身? 越奴听闻这种说辞,惊得目露震颤。 这天下间,若有任何人随意说出此等话语,无异于谋反之嫌,可若是经由主上道出,只能是天命所归。 亲耳听闻这等话语,连见多识广的这位壮汉,也在此刻神色失常。 “皇运加身......” “主上,如此说来,这秦风将来......将来岂不是会成为大玄天子?!” 震动的问话,在四下文人的野外悄然传出,也显得那般谨慎和震动,甚至声音都有些发颤,却唯有苍凉的风声回应。 四周沙尘轻扬,越奴耳旁无声。 低头死死望着脚下黄土,唯有震动和惊异在眼中蔓延,好似听闻了天大的秘密一般,对于那位近来崛起的北亲王,心头有了一丝敬畏。 然而就在这种沉寂中。 马车里只是传来轻笑淡然,模棱两可地应声充满了玄妙。 “哼......” “皇运加身,未必能成真龙天子。” “真龙气运常人难遇,如今却是大好良机,借由这位皇运加身的亲王,寻得传国龙玺,则大事可成矣。” 听闻这般话语,越奴眼里的震撼才平息了几分。 原来秦风未必能成天子...... 收起几分心神,九尺大汉的压力骤减,对于玄妙的皇运不敢妄言,即便秦风命运未定,也让他感慨不已。 “多谢主上解惑。” “既然那秦风未必能成天子,那大玄朝七之夺嫡之事就未有定局,如此说来倒是一件好事,对我阴阳家极为有利。” “他能得到主上如此批言,看来也是天运极佳......” 话音刚落。 车马珠帘缓缓揭开。 静坐的欧阳晴含笑注目而来,全无对于越奴那般的敬畏和慎重,好似皇权也不过是俗人之事,根本不在那双眼眸之中。 唯有一丝疑惑,随着轻语涌现白皙面容。 “七年前,本座曾为他测算一卦,这位皇子脚划“一”字为引。” “易经曰:‘一生二,二生四,四生万物’,一乃万物之主,所谓九九归一如是。那位皇子以一为引,踏于足下,便有脚踏万物掌控天地之命,可惜命格不济,一者独也,注定无人相助空怀大志。” “多年未见,此子却是天命逆转命格突变,好似脱胎换骨一般,眉宇间也有贵气涌现,实为异数,本座生平未见此等怪事。” 在越奴惊讶的静听下,骇人的言语缓缓响起。 脱胎换骨......? 这种说辞实在太过骇人,连他都不敢相信,却也无法怀疑,从主上嘴里道出的真相,只是静听之下,就对北亲王有了几分重视。 就在他准备做礼问询之时,那抹震动也被欧阳晴看得清楚。 身为阴阳家的第一人,又有着极好的天赐良机,欧阳晴有资格自负,轻笑之下就将这位如日中天的亲王放在了一旁。 “这位北亲王,确能为此事所用。” “今日见过北亲王,本座掠得一丝皇运,卦象已有分晓,前朝皇室就在凉州城,务必速速前往。” 惊闻沉声之言,九尺壮汉目露震动,猛然抬头,望见主上脸色更为苍白,强行卜卦令他担忧非常。 正欲出言劝解,却见珠帘已经落下。 即便心中担忧非常,越奴也不敢违逆。 即刻起身上车,策马奔腾直奔凉州而去,神色严峻无比。 只有要主上在,阴阳家必能大放光芒,无论前朝皇室,还是当朝亲王,都不过棋子而已,绝无资格参与此棋局。 急切扬鞭,四驹马车狂奔绝尘! 不过几个时辰,就已然疾驰数百里之外,超过了无数的商队和马队,引来了不少人的惊叹羡慕,连官道旁暂时歇脚饮马的洛临风,都为之惊讶不已。 闻声回头,洛临风目露诧异问话。 “这是何人,竟然所乘马车都是大宛良驹,这般催命扬鞭毫不怜惜......” 身旁随从神色感慨,也是一头雾水。 “秉公子,我等也未听闻,凉州地境会有这等人物,能如此疯狂驱使神驹,想必定是身份不俗有万分火急之事......” 听闻着感慨之言,洛临风深以为然点头,眼看马匹也都喝过了水,受到感染的急切浮现面容。 洛临风眼里一狠,沉声下令! “即刻出发,务必尽快赶到凉州城!” 所有人应声而动,装好水囊翻身上马,就在启程之际,三四只银背灰头鸽从远处飞来,落于几位仆从之旁。 洛家自幼训飞的灰头鸽,只需老鸽带飞就能熟记千百里,甚至还能沿途寻人而至,连飞数只而来,却是从未见过。 仆从们都目露诧异,洛临风也是神色古怪,不敢托大,急忙下令抓住信鸽拆解密信。 待到看见字条密信。 熟悉的字迹浮现眼前,震撼不已的消息惊得洛临风目露懊恼,无比的急切更甚方才! “朝中剧变,四皇子和一众官员反对竹书,欲以此事问罪北亲王,反被陛下治罪,四皇子已然离京。” 只是短短一句,胜过千万言辞! 骇人的讯息,经由他父亲亲笔书写而来,从未有过的震动,彻底地惊呆了洛临风! 竹书之事,竟然已经传到了京都? 众官员和四皇子问罪,甚至被陛下反治,这岂不是说,皇帝陛下也支持北亲王,态度已经极为明显?! 北亲王如日中天,又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支持,今后不可限量啊。 而在这种关键时刻,弟弟却犯下了致命的错误,竟敢纵容属下,在北亲王的封地防火杀人,全然不顾家族的将来,眼里只有家主之争的胜负。 这是在作死啊! 紧握着手中字条,洛临风心中震怒,惶恐和震动之际,彻底被恨铁不成钢的弟弟所激,深知他父亲的良苦用心,常年的忍让终于爆发! 家族的将来和不被在意的手足情,此刻轻重立显! 翻身上马,洛临风强势发令,再无任何犹豫和顾念! “所有人听令,不分星夜,马不停蹄直奔凉州城,务必将洛乘风绑回邺城,阻拦着格杀勿论!” 此言一出,随从目露震动和惊喜。 公子终于醒悟了啊! “属下遵命!” 果决之声震撼所有随从,回味着言语中的狠辣,所有人都感到了大事发生,惊得不敢多言,高声应命策马紧随,神色振奋直奔凉州城而去! 第342章 这是绝佳的机遇 一夜无话。 凉州城晨光熹微,胡维宣乘软轿前行,停至刺史府门前,稳步下轿目露振奋,经由刺史府家丁恭敬引领,稳步踏入。 再临刺史府,已是塞北巡盐御史的胡维宣目露感慨,前行之际神色平和,比起曾经自在许多,心中也觉得亲近了许多。 踏入客厅,就见薛刺史着常服含笑起身。 胡维宣连忙近前,做礼寒暄,待到落座奉上香茶,才问话而出。 “薛刺史,不知您派人传讯邀下官前来,有何要事......?” 薛青云抚须轻笑。 望了一眼胡维宣如常谨慎知礼的模样,亲近地打趣出言。 “胡贤弟,此刻无外人在场,这些虚礼就免了吧,如今你已升任巡盐御史,品级与本官相同,无论公私都无需如此。” “难不成升官过后,胡贤弟反倒更看重这些官场虚礼了?” 胡维宣闻声赔笑致歉,眼里却是动容非常。 曾经的盐政俗吏,能走到今日地步,起码品阶不差一州刺史,着实令人感慨,陪坐笑对,今非昔比的畅快和感恩更为浓厚。 “薛兄言重了......” “在下能有今日,离不开殿下和恩师的提携,也是全仗薛兄和张都督当初的点拨,岂敢一朝得志忘形无度。” 听闻这番真挚之言,薛青云眼含笑意。 当即屏退了厅中丫鬟,两人独自之际,目露振奋地赞叹出声。 “胡贤弟确是我凉州官场君子,当初本官没有看错。” “今日突然派人唤你前来,只为一件大事,此事关乎你我前程,也关乎凉州千万学子命运!” “据京都传来的消息,竹书之事已然传至朝堂,国子监祭酒孔逾宣等人弹劾北亲王殿下,反被陛下治罪,四皇子也似乎因此而远离京都,奉皇命去往北方边塞。” 悄声之言响起,胡维宣神色惊骇。 思虑几息,呆滞地感慨出声。 “此事竟已传到了京都,连陛下都对竹书推崇?如此说来,这岂不是一件大好之事,将来......” 话说到一半,胡维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再度望向薛青云,看见这位刺史大人凝重的神色,他眼里也猛地一颤。 “薛兄的意思,此事绝不会就此定论......?” 薛青云凝重点头,并未评议朝堂之事,神色很是严峻,落座于再无他人的客厅里,沉声出言分析局势。 “竹书之事,在凉州城传开也不过几日而已,几日光景就又直达天听,必然是有人推波助澜。” “孔祭酒和一干文臣被陛下镇住,连四皇子也似乎因此事奉命远走,但世家绝不会放任竹书推行。” “这竹书,就是陛下手中的石子,落于天下人眼中,以此试探世家,这既是陛下与世家的博弈,也是一次影响深远的选择,一旦踏错,家破人亡遗臭万年都有可能。” “胡贤弟,你身在凉州,即便位于盐政,也已然落入此局,可想好如何选择?” 轻声问话响起在动荡之言过后,将万般的惊疑都凝结于此,仿佛话头已经被提在了嗓子眼! 陛下与世家之弈...... 只是想到这种惊人的真相,胡维宣就神色凝重到了极点,可当他望着严肃注目而来的薛青云,却是心境无比的平稳。 感念着近来的变化,几乎在瞬间就有了决断,多年来的坚持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。 起身拱手,义正言辞! “薛兄。” “北亲王殿下推行竹书,实乃大义,下官能有今日梦寐成真之景,也与殿下大恩难以分割,无论公私,下官早有决断,但凡殿下所为所愿,下官定竭力相助!” 目睹胡维宣果决表态,薛奉年更为欣慰,只觉豪情顿起,当场抚须轻笑应声。 “哈哈,愚兄亦如是!” “此次竹书之弈,可谓是凉州学子甚至天下文人的大好良机,也是我等极大的机遇,一搏又何妨。” 相视而笑,两人的眼里振奋非常,激动溢出面容,好似少年英气再发远胜当年,情谊在此刻更为深厚。 薛刺史当场传下口令,凉州城绝不可阻挠竹书推行,震动各级文官,传扬开来文人激动不已。 早已愈发激烈的期盼,在凉州城愈演愈烈,人人都对竹书期待万分。 轰动眨眼传开。 不过正午,雅致小院就有仆人禀报,几位贵公子听得目露淡笑,调笑之语接连响起,好似听闻了无稽之谈。 “洛兄,没想到你连个小小的凉州城都镇不住,看来还得我等相助啊。” “哈哈哈,这次过后,洛兄要出血请我等去江南游玩数日了!” “啧啧,没想到蜀州洛乘风竟也有今日之景,实在是生平罕见啊,如此趣事,我等当要铭记,待到他日洛兄功成名就,也是一则趣闻啊~” “哈哈哈......” ...... 三四个贵公子笑谈出声,皆神色倨傲张狂无比。 就是端坐的洛乘风,面对着这几个人,也没有立刻翻脸,显然也习惯了这种冷嘲热讽的论调, 静听了几息,洛乘风自信笑容不该,即便近来始终没有受到四皇子的回信,他也没有丝毫怀疑。 他深知,这场历练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机会,也是一个能够将来和皇室攀上关系,甚至平起平坐的起步机遇! 心有乾坤淡笑,洛三公子神色倨傲非常,冷笑相嗤,丝毫不落下风。 “笑话,我洛乘风岂是连个凉州城拿不下的无能之辈?” “竹书突然得势,不过是凉州官员和文人无知,不知所谓地鲁莽之举而已,绝不可能就此定论,本公子以退为进,岂是他们能懂?” 说着,在几位公子渐渐疑惑的注目下,洛乘风自顾自地斟满了酒杯。 “呵呵......” “此事我已有两全之策,不仅向着京都贵人求援,也有了根除竹书的妙法,只要诸位动用微薄之力,助我赢得此次历练以求万全......” “将来大事一成,以我等几家多年的世交,答谢自然丰厚无比,绝对让诸位满意之至!” 几位出身世家的公子面面相觑,惊闻洛乘风得意之言,又见其目露狠色,都是熟知其性情的公子哥,不得不收敛几分。 待到听清了重谢的承诺,几人立刻一改嘴脸,连连做礼含笑应声。 “洛兄定会马到功成!” “既如此,我等先预祝洛兄接任家主之位......?” “哦?此言甚合我心啊!” “恭喜洛家主!” 眼见几人换了嘴脸,洛乘风目露淡笑,端起酒杯满是得意,在几人隐忍的赔笑目光下,举杯负手应了一声。 “多谢诸位,那乘风就却之不恭了~” 就在此刻。 突然前院大门传来震响,惊雷般的闷声震动在场众人目露惊疑,不等洛乘风反应过来,他的哥哥已然带着人闯入了后院! 见到弟弟和一干狐朋狗友再聚,似乎还沉浸在得意之中,洛临风气急攻心,第一次震喝出声! “洛乘风......你这混账!” 第343章 撕破脸皮 一声斥骂响起,众人皆惊。 莫说院中随从左右为难,不知如何应对,就连几位认识洛临风的世家公子,也惊得大眼瞪小眼,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。 唯有洛乘风,惊闻这声斥骂之后,反倒更为淡定。 他见到哥哥突然闯入,一副气急败坏模样,就知必是邺城防火之事有了成效,烧到了他哥哥的痛楚,故而才气急败坏,心里得意更足。 眼见连他这个斯文的二哥,都不顾儒雅风度骂出声来,洛乘风有种莫名的得意,只觉大势终于倾倒在了自己一边。 淡然向着几位惊起的公子伸手示意,洛乘风再度落座,全然没将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放在眼里,也没将他哥哥的怒火当一回事儿。 “诸位,家兄失礼了,在下替家兄致歉,无需惊慌,还请落座。” “来人,继续上酒!” 得意之言顿时让气氛缓和不少,众位公子也做礼道谢,对于熟知的洛乘风多了几分敬佩,笑声再度响起。 “洛兄风度非凡,言重了,言重了!” “洛兄何必见外,我等俱是知交,家兄就是我等兄长,不必如此!” “多日不见,洛兄更为沉稳,令人敬佩啊!” 几位公子接连赞叹,言语里有几分拍马的意思。 这话往日也就马马虎虎,此刻却是格外受用,尤其是当着二哥的面听,让洛乘风有种莫名的舒爽。 忍俊伸手,故作谦虚之态极为熟练。 “哪里哪里,诸位过奖了!” 几乎笑意都难制止,洛乘风才明知故问地回眸而望,向着他怒容满面的哥哥问话出声,像极了胜利者的宣言。 “二哥,你向来性情温厚,不知何事令你这般震怒啊?莫不是,有什么大事发生,才能让二哥都失了常态......?” 嗤笑出言,洛乘风漫不经心的话语意有所指,有意无意地打量而来。 似乎在试探出声...... 眼见弟弟这副模样,明明犯下大错还阴阳怪气,甚至在外人面前这般评议自己,洛临风早就涌动的怒火瞬间直冲头顶,眼眸冰冷无比! 铁青着面容,从身旁仆人手里接过木盒,一把丢给了几尺外落座的弟弟! “这就是你干的好事!” 哥哥越是震怒,洛乘风就越是得意,哪怕被木盒撞在怀里,也没有丝毫怒色,笑着缓缓起身,在众人的期待下,缓缓打开。 下一瞬间,骇人的惊呼猛然四起,几位公子哥笑意僵住,吓得脸色煞白! “嘶......!” “啊!” “这这这.....怎会是他人首级!” “呕.......!” 看着那可怕的景象,出身富贵的公子们神色大变,甚至已经有人跑到一旁花园,满腹的酒水全都呕了出来! 就连洛乘风,在看到凌逊面容的时候,眼里也为之震颤,隐隐中有一丝怒色浮现,可也只是一闪而逝。 抬头凝望,见到哥哥怒意非常,洛乘风的激动就愈发明显,装作惊疑地问话出声,眼中满是期待! “怎会如此?” “凌逊为何会身死,是何人所为?我定要为凌逊报仇,二哥你可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啊?” 望着那假惺惺地问话神态,甚至话中的重点还是落在是实情的结果之上,诸位紧随洛二公子的家丁,眼里都浮现一抹寒意。 眼前的这位三公子,竟然冷血至此,心腹身死,他装作不知情也就罢了,此刻亲眼目睹,竟然都没太多的怒色。 就好像,凌逊之死根本无足轻重一般。 沉寂的场景之中,诸位家丁神色淡漠,连院中的本有的仆人,也在此刻目露不忿,难以置信地望着两位公子对峙。 就连仆人都这般,洛临风怎会不知他弟弟心思。 曾经顽劣的少年孩童,在数年的光景之下,竟然成长为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,甚至在如今,为了家主之位,全然不顾家族利益和属下生死。 他的弟弟,早就已经是恶魔了...... 若是洛家被这种人掌控,千百族人和近万仆人伙计,将来的下场可想而知,甚至他这个亲哥哥,也未必能够善终! 望了一眼被丢在桌上的木盒,再看着一脸期待的弟弟,洛临风眼中决绝之色乍现,怒火升腾却是格外的冷静,甚至冰冷得让人发寒。 “来人,将三公子立刻绑了!” 此言一出,全场皆惊! 所有仆人,甚至包括敬畏远离一边的几个公子,都惊得僵立原地,根本不敢应声。 就连洛乘风,也在此刻目露诧异,死死望着突然决绝的亲哥哥,好像觉得有些陌生,却也为这种从未有过的怒火,感到了极其的激动和振奋! 无比舒畅的笑容,在他多时的压抑下终于是失去了控制,渐渐地浮现在了脸上。 下一刻大笑出声,无比地猖狂和自信! “绑我......?” “绑我?!” “哈哈哈......哈哈哈哈哈!” “洛临风,你这个伪君子终于是撕破了脸皮啊,眼见局势不妙将要输了历练,竟然想出这种痛下杀手的阴招,哈哈哈哈!” “诸位,你们睁大眼看清楚了,这就是洛临风的真面目,一个常年装作君子,实则阴狠无比,关键时刻,连自己亲弟弟都要大义灭亲的小人!” 极度张狂的笑声,回荡在无比寂静的院落中。 那份得意的笑容里,有着长久压抑的不满,也有着胜局在握的狂喜,几乎已经无所顾忌,笑得面容都有些狰狞! 这一刻,全场悄然。 面面相觑的下人们,以及神色复杂的几位公子,都呆立在了一旁,悄声望着洛家子弟的相争,难辨真假的疑惑布满了面容。 然而,洛临风却是极为冷静的悄立,细看着弟弟的狂喜,好像在这一刻,也终于是彻底认清了癫狂的丑态。 沉声出言,没有了任何多余的情感。 “动手!” 洛临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,伸手相指叫骂出声。 “动手?” “哈哈哈,你还不是洛家家主,根本没资格绑我,况且,将来的洛家家主已经是我了,真是痴人说梦!” 就在这种彻底沉醉的笑声中。 早就在身后冷眼静候的随从们,即刻沉声应命,向着大笑的洛临风而去,院中仆从不愿插手,可也只能本着职责阻拦。 却是听闻,温厚的洛公子传出冰冷之言。 “此乃洛家家事,任何人阻拦格杀勿论!” 第344章 官运亨通 格杀勿论! 骇人的冷意,突然满布在院落之中,其余人哪里还敢有所动作! 人命而已,在世家面前真不是什么大事。 洛乘风都被惊得笑意一僵,再度回眸而望,却见他哥哥的随从已在眼前,即便怒斥出声,也无人相助,就此被五花大绑,如死狗般拖出了小院! “你们这些奴才真是狗胆包天!” “我是未来的洛家家主,你们怎敢!等他日见到了父亲,我定要将你们全部治罪,你们跟着洛临风一意孤行,这是自寻死路......!” ...... 疯狂的骂声越来越远,怒火中渐渐有了急切。 院中呆立的众人却是不敢动作,方才的那份冷意余韵还在,没人愿意,也没外人能够管得了洛家家事! 听闻着那远去的呼喊,几位公子神色复杂,只觉得洛二公子很是反常,想到洛家或就此真的推行竹书,目露震动四散归家。 不出半日,世家公子被绑离之事传遍了凉州。 经由百姓口口相传,路边酒楼茶肆热议不断,薛奉年正在日常潇洒,于闹市听闻讲述,也是惊得急忙回府。 刺史府。 正午刚至,刺史薛青云回到府中,还未歇息片刻,就见儿子急匆匆地冲进了客厅,讲述洛乘风被绑传闻。 听闻这等大事,连薛青云都被当场惊得目露喜色! “此事当真......?” 见到老爹都这般激动,似乎也为此事感到好奇,薛青云难得有了共同语言,愈发来了兴致,落座一旁激动出言,好似亲眼目睹一般! “爹,这事绝对属实!” “今日一早,城南小院有百姓亲眼目睹,那洛乘风被一位公子绑在马上,叫骂声震动了半条长街,就连许多文人都见过此事,绝不会有假!” “此事已经在城中传开了,据说前来绑走洛乘风的领头人,正是洛家的二公子洛临风!” ...... 听着儿子激动的讲述,薛青云的心潮也开始澎湃起来。 洛临风他也曾有一面之缘,稳重老成不愧世家公子身份,可惜有些内向和谦和,缺乏一些成大事的狠厉。 如今突然强势前来,将那闹得凉州城文人怨恨不已的弟弟绑走,可见这位世家公子终于是有了决断,也为竹书的推行扫清了一大障碍。 能做出这等事,便是一种极为明显的信号,洛家有意交好北亲王殿下! 如今连洛家都支持北亲王殿下,将来竹书推行便少了一大阻碍,起码在凉州和蜀州地界,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。 这第一步棋,已然落得十分完美,甚至有些超乎想象! 要是如此下去,北亲王的前程凶险起步极稳啊,而选择战队的一干人,眼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,甚至有可能走到极远的境地。 陛下支持,又有世家相助,即便此路艰难,开创万世文道之功也非绝无可能。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! 不过数息的功夫,封疆大吏薛青云就看透了很多东西,细细品味者儿子讲述的热议之事,眼里精芒渐起。 抚须含笑,望着一脸激动的儿子,才露出几分严父的姿态。 “整日就知游手好闲,于闹市厮混,如此下去,如何才能成就功名?!” 薛奉年正讲得眉飞色舞,突然被这一棒子敲在头上,一脸无奈,只得起身做礼,道出日常尊父台词。 “父亲教诲的是,孩儿......” 话说到一半,客厅门外却是有家丁急切走来,沉声做礼禀报! “启禀老爷,钦天监监正欧阳晴求见!” 欧阳晴......? 声名极大的名号响起,薛家父子同时一惊。 薛奉年连忙起身外出相迎,丝毫没有二品大官的架子,也不像是去见区区四品的钦天监正,更好像是去迎接三公重臣。 身后的薛奉年更为目露激动,一路紧随满脸八卦,再起了好奇的性子。 “爹,是不是那个号称白衣神算的欧阳晴?” “爹,那欧阳晴当年真是测算如神,助陛下连战连胜?!” “爹......!” 刚问出几句,薛青云再度回头,脸色更为严肃地训诫出声! “冒冒失失,成何体统!” “天下间除了那位,还会有第二个人敢自称钦天监监正?!” “稍后见到欧阳大人,绝不可失礼,以免贻笑大方,辱没了我薛家的门风!” 薛奉年连忙做礼,摆出了平日里的儒雅公子风,将一脸的激动掩于眼底,父子二人这才大步前行。 待到行至门前。 只见一位年轻公子落于奇特车椅,身后九尺壮汉相随,台阶之下,一辆庞大的黑色四驹马车静候,一眼就让人震动。 但无论那九尺壮汉,还是奇特车马,都没有静坐的翩翩公子让人惊艳,连刺史薛青云都目露敬意,大步上前做礼相迎。 “欧阳监正大驾光临,薛青云有失远迎,还请进府叙谈!” 这话一出,身后的薛奉年都惊得愣住了。 见到他父亲侧身相请,才将眼里的震动收敛,颔首做礼侧身,恭迎那个看似年纪与他相差无几的如玉公子。 直到人家很是平常的点头致谢,坐着车椅缓缓而入。 薛奉年都没回过神来。 再度大步惊醒赶上,客厅大门已经关闭,徒留一脸急切的薛公子遗憾止步,眼中的激动和惊喜难以平复。 无奈门前九尺大汉静候,煞气骇人,他根本不敢近前,万般地好奇也只得化作无奈,就此落寞离去。 客厅之中。 薛青云和欧阳晴相邻而坐,空留主座。 待到品茗几息,薛青云依旧看不出这位无名国师的来意,只得沉稳问话,含笑注目而去。 “欧阳监正,远到凉州而来,下官毫不知情,若有失礼之处,还望见谅,不知此次前来,可有何要务,下官力所能及之事,定全力相助。” 开口就先以礼待人,又道明了力所能及的先决条件,将后续的难事也抛在了一旁,可谓是老道至极。 一番官场说辞毫无破绽,欧阳晴淡笑应声。 “薛大人言重了。” “下官此次前来,奉皇命捉拿前朝余孽,如若无误,前朝皇室后人就在凉州城中,此事薛大人定能相助,还望大人勿要推辞。” 话及于此,薛青云压力倍增,心头却是发现热烈起来,听闻皇命二字,官运亨通的直觉愈发明显! 第345章 莫非唐家就是前朝皇裔 惊闻欧阳晴之言,薛青云压力大增,心头却是热烈起来。 即便马上就以笑意盖过,眼角的震动还是被欧阳晴看得清楚,面对着那份温和的笑意,就好像被阳光照亮了心中所有角落,薛青云压力突增。 他的说辞毫无破绽,欧阳晴的话语更胜一筹啊...... 无论如何推脱,人家有皇命在身,即便这抓捕前朝皇室之事难于登天,他也不敢拒绝,只得当即做礼应声。 “既是皇命在身,欧阳监正无需这般客气,本官定会竭力相助。” “只是......不瞒欧阳监正,凉州乱党蛰伏多年,偶尔为祸,下官有心捉拿,常年却是毫无建树,这些乱党极为狡黠,每每都能先知先觉,其中内情......” 开脱之词还未说完,淡然落座的欧阳晴就轻笑伸手制止,眼眸里温润的光芒好似看透了一切。 “薛刺史,此事倒也不难。” “乱党蛰伏几县,多年盘查为果,只因地大林深边境动荡,其情可原。如今北亲王殿下总领七县之地,又盘查各县户籍,必有乱党无处藏身,根除只在朝夕。” “除去乱党只是小节,抓到皇裔才是关键。本官登门之前,已在城中风水极佳之地卜卦,那前朝皇裔就在城中,只需盘查必有收获。” 洞悉一切的话语响起,即便有几分玄妙,面对着欧阳晴的大名,将信将疑的薛青云已然有了几分心动。 在一细想,连北亲王殿下都愿相助,此事或许并未那般艰难,至少益处无穷,若是真能抓住前朝皇裔,一来为北亲王殿下出力了,将来也是个人情,而来为陛下解决了心中大患,胜过千万政绩,一举两得的美事,何乐而不为啊。 前脚刚和胡维宣商定了大事,马上洛家就有了动静契合大势,甚至就连欧阳监正都远道而来,送上了一件大功,实在是官运亨通! 念及于此..... 近来心潮澎湃的薛青云愈发振奋,当机立断悄声做礼。 “敢问欧阳监正,那前朝皇裔在城中何处,姓甚名谁,是何样貌,或有何特异之处......?” 欧阳晴眼眸闪过精芒,沉声应答! “据卦象,那人就在城西,单姓一个唐字!” 话音刚落,薛青云瞳孔惊颤,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! 姓唐...... 身在城西! 只是这两个条件响起耳畔,薛青云就惊得眼眸一滞,曾经北王府酒宴的怀疑再度涌上心头,脑海中瞬间蹦出了唐运德的身影! 莫非,这前朝皇裔就是唐家? 非是他太过敏感,实在是这个条件,和他曾经的怀疑无比契合,放眼整个凉州西城,最为瞩目的唐家人,便是当今的首富唐运德啊! 一个巧合或许是意外,两个巧合就无法让人忽视了。 如今再度回想,当日在北王府酒宴之时,唐映蓉巧合前来道贺,愈发显得无比蹊跷,唐家多年来低调无比,处处谦和忍让,甚至不在意首富名头,直到唐映蓉渐渐声名四起,才再度被人注意。 即便是当年唐运德出任商会会长,也显得那般寻常,全然没有任何风头和排场,低调得有些让人赞叹。 所有的一切,在此刻尽数涌现脑海,令薛青云心中一纠。 若此人真是前朝皇裔,似乎一切的也说得通了,有一位这样的富商支持,也能解释为何诸多乱党有资本盘踞各县,大隐隐于市的做法,实在让人震动! 这份心机若是事实,实在是可怕至极啊! 若非有复国之志,绝无人能做到这般地步! 后知后觉,稳如松柏的薛青云都眼眸颤动,好似一下子如遭雷击,呆坐大椅没了声响,连双手都僵在了半空。 望见这种神色,欧阳晴当即悄问出声。 “薛刺史,你何以这般震动,莫非是心中已有眉目?” 听见这声问话,薛青云猛然惊醒。 从一瞬的呆滞中回过神来,对于欧阳晴敬畏更甚,也被这话惊得愈发慎重了起来,再度做礼,极尽所能地保证着语气和神色的平和,比起每年面圣都差了不多少。 “欧阳监正目光如炬,下官深感敬佩。” “下官方才深感震动,欧阳监正所言,真是一字不差,据下官所知,城西确有数户唐姓人家,与监正卦象所言一般无二,今日亲身经历,白衣神算之名令下官大开眼界啊!” 欧阳晴目露淡淡笑意,静望着薛青云的神色,细微到了极点,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,好像真的如此人所言,只是因为卜卦的震动而已。 这才放下手中茶盏,神色肃穆地再度问询。 “既然如此,薛刺史可愿相助?” 薛青云恭敬应声,全然不敢托大,甚至比起先前,更为慎重和妥善。 “下官自当效命。” “若是欧阳监正不嫌弃,还请暂住寒舍,下官这便下令,命凉州城知府依照户籍名册,将城西姓唐人家计次盘查,绝不会有任何疏漏。” 闻声,欧阳晴微微点头。 商定盘查细节,两人寒暄几语,待到薛青云吩咐出声,府外马车被牵引进侧院,并亲自相送欧阳晴主仆二人入住,全程没有任何错漏礼数周到,将欧阳晴一行视为了钦差,官场觉悟极高。 一切忙活完毕,独坐书房的薛青云才长舒了一口气。 “呼......” 回想着之前的情形,不禁捏了一把冷汗! 他的猜测并未道出,却几乎被欧阳晴看透,或许已经察觉,只是暂时没有多问而已,这个传闻中无名国师,寻常官员根本无缘得见,却是声名极大,无人敢于轻视,今日一见,方知其厉害非凡啊。 “幸好......方才没有失态,若是此事暴露,真假未定暂且不论,势必会对殿下有所影响,以唐家和殿下的相交,或是一场大祸啊。” “但愿,一切只是虚惊一场......” 惊魂未定之际,静坐书房的薛青云神色凝重,既有身负皇命的激荡,也有担忧北亲王的心事重重,耳语般的呢喃透着不安。 如此微妙的时刻,门外竟是传来轻微脚步声。 “哒......哒......” 第346章 负荆请罪 正在沉思呢喃之际,门外脚步声响起。 薛青云猛然抬头,惊疑神色瞬间收敛数倍。 在刺史府中,下人不能近书房,今日他也交代了下去,府中有贵客更要守礼,几乎无需思虑,就已然猜到来人是谁。 薛青云心里放松了几分,却是冷着面容呵斥出声。 “鬼鬼祟祟!” 斥骂之下,儿子薛奉年果然立刻陪着笑脸,厚脸皮进屋做礼。 “爹......” 见那模样,薛青云无奈一叹,语重心长叮嘱几语。 “近来大事不少,你也开拓了眼界,当老练几分才是,如今有贵客在府中,不可再这般失礼,稍后送来城西户籍,就由你送往侧院。” 闻听这话,薛奉年目露欣喜,也知晓父亲的良苦用心,不再像以往那般只是训诫,他也对他多了真正的理解,明白他对于欧阳晴的向往和好奇。 这一刻,薛奉年心中感怀,无声的父爱令他动容,也同时察觉到了父亲不同寻常的严肃,好像在感动之余,也一下子了真的成熟了几分。 “多谢父亲成全,孩儿铭记教诲。” 大步退出书房,薛奉年奉命亲自带着知府大人,送着户籍名册前往侧院,再度目睹气度非凡的欧阳晴,不由得深为敬佩。 可当他近前,感受着那份鸿沟般的距离和淡漠,却是有些失落,哪怕欧阳晴认真交代知府的言辞,都没被他听在耳中。 只有依礼告退,回想所见的名册首列,赫然写着唐家人的细则,这位少年的心头才有了万般的疑惑。 名动天下的神算欧阳晴,这位潜藏暗处的无名国师,远到凉州而来,竟然和唐家有什么关联么......? 商贾而已,会让这种大人物亲自前来么? 短暂的疑惑很是古怪,连薛奉年自己都未多想,只是闪过脑海,就自嘲地抛在了脑后,即便接连两日,整个凉州城突然忙得不可开交,他也再未留意。 而远在数百里之外,南域各县却是因这位大人物,忙得不可开交,甚至连北亲王秦风,都对唐家愈发猜疑。 足足两日的忙碌下来...... 秦风望着堆满书坊的名册,神色里罕见地有几分凝重,翻阅着各县送来盘问过的嫌疑人等的口供,他脑海中的线索似乎愈发清晰了起来。 即便只是身份未定,众人的形迹和商贾都有关联。 那些人多无户籍,要么是脚夫挑夫之类的劳力,要么就是货郎之类的小贩,形形色色的人群,维生的本质都是从商...... 就在沉思之际。 王府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马蹄声,接着闹哄哄响成了一片,吵得秦风难以专注沉思,正欲关门清静,却见连王勋都激动不已地跑来通报! “殿下!殿下!洛公子把那个纨绔给抓回来了,您快去看看吧!” 未见其人,已闻其声。 满目疑惑的秦风听到王勋这般激动通传,关门的动作停了下来,闻声望去,就见那憨憨一脸振奋跑来。 就算手臂还绑有敷药用的轻纱,脸上却是已经扬眉吐气期待万分,甚至激动得连礼数都顾不上了! “殿下!” “你快去府外看看吧,洛公子将那纨绔绑来了,正跪在门前,周遭百姓都围得乌泱泱一片,真是解气啊!” 激动的王勋再度近前,嗓门扯得很大。 见到属下这般振奋,秦风也能体会到那份罪魁祸首被抓的畅快,想到洛临风终于有了狠色,能为邺城死去的军士给个公道,甚至将他的弟弟绑在了府门前,确是令人欣慰。 当即点头踏步,带着王勋出府而去。 还未踏出府门。 远远就能看见,一脸羞怒的洛乘风正被两个仆人按住,双膝跪在门前,上身赤裸,咬牙切齿的模样有些狼狈,却是狠厉不减,但毫无当初的贵公子风度,怎么看都更像一条疯狗! 尤为明显的,则是那背着的树枝,远远一看简直像个天线宝宝,喜感非常,就是远远一看,洛临风脸上的羞愤和嫉恨都分外清楚。 闹哄哄的热议声,震响于府门之前。 这算是个什么说法...... 大型社死现场? 看得舒坦是不假,秦风也心有疑惑,当即加快了脚步,身后的王勋已然激动非凡,就差拍手叫好,若非还有人臣的本分,恐怕已经忍不住先冲了出去。 裘绒衣领加身,秦风的英武更胜平常。 一经踏出王府大门,热议的百姓都聚集目光而来,愤恨的神色被瞬间取代,崇敬和欺瞒满布面容,齐齐做礼问候! “草民参见北亲王殿下!” “参见北亲王殿下!” “学生参见北亲王殿下!” ...... 乌压压的一片百姓齐齐做礼,如山呼海啸,门前台阶下静候的洛临风与一干随从附身相随,面容肃穆非常。 瞥了一眼非凡阵仗和神态,秦风向着千百子民朗声摆手。 “无需多礼。” 众人闻声而起,他才望向了仍未起身的洛临风,如常平和注目。 “洛兄何必如此,你我之间无需多礼。” 听闻这般言语,洛临风愈发愧疚。 再度深躬做礼,真挚的言辞里满是悔恨,甚至当着众多邺城百姓的面,当场请罪出声! “殿下仁义......” “临风一时不忍犯下大错,舍弟纵容下属行凶,于邺城伤害无辜,临风无颜面对殿下,特带他负荆前来请罪,还请殿下发落!” 动情之言满是悔恨,哽咽之语引人感慨。 洛临风的深躬做礼,几乎身子都要低到尘土里,落于众目睽睽之下,可见其心真挚,恨铁不成钢的话语也让不少人心里动容。 那情景,就好像无数人都有亲历之感,此刻不是望见了一位公子,而只是看着一个善良的哥哥,在为犯下大错的弟弟求情。 那份无奈悔恨,夹杂着万分的自责和卑微,打动了不少有手足兄弟的百姓,就连秦风也看得心中复杂。 而然,目光望向负荆请罪的正主,正目露怨恨如豺狼的洛乘风毫无知错之意,即便被摁着肩膀,也用尽了气力抬头,怨毒的神色更甚曾经! 就在一片沉寂中。 这位狼狈不已的世家纨绔,已然有些癫狂地谩骂出声! “呵呵......!” “洛临风,你这个卑鄙的伪君子!今日之辱,本公子绝不会忘,待到他日我成为家主,定要你百倍偿还!” “还有你们......一个都跑不了!” ...... 这种死到临头还不悔改的骂声响起,百姓们并不知晓太多内情,妇孺们还有几分畏惧,却是知道此人就是前几日凶案的罪魁祸首! 面对着杀人的狂徒妄言,所有人的怒火瞬间被激起! 第347章 世族犯法与庶民同罪 数千百姓立于王府门前,静望洛乘风跋扈之态,又听闻那般张狂之言,已然怒不可遏,尤以问询而来的几位烈属,忍不住哭喊出声! “这人真是嚣张啊,被五花大绑还敢放出狠话!” “就是啊,他有那般性情温厚的哥哥求情,不领情也就罢了,竟然还出言谩骂,好像记仇万分,简直是狼心狗肺!” “一个行凶恶徒会感恩么?依我看啊,这人将来定会伺机报复!” “哎,人家是个贵公子,我们又能如何呢......” “混账话!有殿下在,定能有个公道!” “娃他爹......呜呜呜!” “殿下......殿下!” ...... 眨眼间,原本静望的百姓都被激怒,不少人神色严峻,几位妇孺和农户眼中悲愤,却是忌惮不敢多出言,只能满目紧张地望向了府门前的殿下。 众多复杂目光聚集而来...... 立于府门前的北亲王秦风神色肃穆,肩上承载了众人的希望,环视众多子民,目光更为坚定,不为洛临风的求情动摇,当即踏前一步沉声望向洛乘风。 “洛乘风,你指使属下行凶,依大玄律当是死罪!” 沉声之言惊得人群突然静了下来,百姓们眼里闪烁着震动的光芒。 然而洛乘风却只是微微一愣,随即狰狞大笑! “哈哈哈......” “笑话!” “本公子从不曾指使任何人行凶,这等莫须有罪名,岂能以大玄律而论,若殿下想以此罪名诬陷,助洛临风赢得历练,那就太过可笑!” “我可是蜀州洛家公子,绝不是污蔑就能被你们暗害的阿猫阿狗!” 张狂怒斥,引得百姓们目露忌惮,面容里的怒火更甚,却是不敢出言。 王勋已然被这话气得火冒三丈,好似臂膀的伤势都被牵动,即刻沉声做礼面容冷峻无比。 “殿下!” “这货指使手下杀人放火,此乃实情,容不得他诡辩,属下就能作证,诸多府中军士也能作证,还有几位阵亡兄弟的家属,都可以作证!” 震怒进言恭敬响起,百姓中也有人附和出声。 “殿下,王将军所言极是,我等都可以作证!” “殿下,老汉的次子就是身死前夜,还望殿下做主啊......!” “殿下,您一定不能就此放过这个恶人......” 经由王勋带头进言,百姓们接连发声,有人目露悲愤,有人面带忐忑,也有人泪眼婆娑好似有万般的憋屈。 望着这些属下和子民,秦风感同身受。 看向眼前人群前列的一对妇孺泪流不止,轻声相问而去。 “你们家中也有人因先前祸事所累?” 妇孺正忍着悲愤静立,听闻这话当场泪崩,搂着腰间的孩童连忙做礼应声,眼泪夺眶而出。 “禀殿下......” “民妇的丈夫是守城军士,夜里捉拿防火恶徒,就此......丢下了我们娘俩而去,夫君最擅打猎,眼看日子越来越好,人人感念殿下恩德,原本我们还商量,待到冬至时节,定要猎些好皮子给殿下......” “不曾想......呜呜呜......!” 话未说完,妇人已是泪崩不已无法再言,身边孩童懵懂,也是泪流不止哭声揪心! 望见此行此景。 越多闻询而来的百姓擦拭眼角,数千人一片沉寂和悲痛。 一家的壮劳力突然丧失,这无异于是灭顶之灾,失去亲人的悲痛和今后生活的艰难,都让在场的人悲愤叹息。 就连出身非凡的洛临风,也在此刻目露愧疚,望着妇孺悄然低头,不敢再出一言,只能静立一旁,宛如罪恶滔天之人。 在这般全场肃穆的凝重氛围里。 洛乘风竟仍无任何惧意和愧色,反倒愈发嚣张,即便被人摁伏于地,却好似高高在上之人,冷哼地嗤笑出声! “哼~” “死了几个人而已,算不得什么大事。” “本公子当初只是一时不察,令属下有了作恶之机,这等事确实令人遗憾,但这行凶之罪绝不可能落在本公子头上!” 言语间,洛乘风甚至冷笑着望向了北亲王秦风。 “北亲王殿下,你不会以这种一面之词,就将我定为凶案之主吧?” “定论凶杀可是大事,自然要讲求证据,我从未指使他人,最多也只是治下不严的疏忽而已,若是殿下以此事定会凶杀之罪,众目睽睽之下未免太过儿戏!” 讥讽的话语惊得众人神色一僵,骂声已然响起! “无耻!” “纵容行凶竟敢诡辩!?” “这个也是个有身份的公子,竟然这般狡辩,敢做不敢认,算什么大人物!” “这人罪大恶极!” “罪大恶极!” ...... 寻常百姓震怒热议,渐渐呼喊四起! 王勋等人目露凝重,静候与殿下身旁紧握腰间刀柄。 这洛乘风明知凌逊已死,竟然能借此诡辩,实在狡黠得厉害,绝非是省油的灯,属实可恶至极! 可如今,群情激愤已难平定,又该如何是好? 面对着人潮呼喊,王勋和一干侍卫都难以决断,只觉得压力巨大,心中根本没有定论,几乎已经有些急躁难安! 就在这种压力倍增,眼看百姓拥挤上前将要失控之际。 北亲王秦风缓缓伸手,朗然一言沉声响起! “此人罪恶极大,无论是何身份都难免罪责!” 这话一响起,莫说百姓们情急的神色猛然一纠,惊喜和震动浮现面容,就连洛家兄弟两人,都在此刻眼里一愣。 士族犯法与庶民同罪...... 如此气魄,寻常官员根本不可能有,即便是封疆大吏,也最多不过嘴上一语,真要面对抉择,未必能够言行一致! 可若是换做这位殿下,未必不敢,他可是当今大玄的亲王,执掌七县之地的希望! 人群猛然安静,万般目光集聚。 洛临风神色里浮现了慌乱,挤着笑容反问出声! “殿下好胆色......!” “在下不过是一时失察,绝对不至于大罪,想必......殿下不会过于苛责,在下认罪就是,在下......” 秦风哪里还会让他多言,当场就冷声下令! “将这狂徒鞭笞过百,再论处行凶之罪!” 殿下居然真的要治罪啊...... 话音刚落,在场军民齐齐色变,哗然之声炸响! 第348章 原来不过跳梁小丑 治罪了...... 居然真的治罪了! 亲耳听闻殿下之言,百姓中许多满眼疑虑之人齐齐为之一震,无论是何身份都难逃罪责的惶惶之言回想耳畔,惊得呆立原地! 甚至于,王府门前的寻常军士们,也被这话震得目露惊异,心中不敢想的事情竟成为了事实! 所有人都清楚,眼前的凶犯嚣张异常,必然是有着极为了得的身份,故而才敢命人在邺城防火行凶啊。 再一看那求情告罪的兄长气度非凡,就更是印证了这一点。 可就是如此了得的背景,殿下也已然毫不犹豫,当场就出言定罪,降下过百鞭刑,这是何等的气魄和果决! 任凭你何等身份,在邺城也得安然伏法! 这,就是北亲王的气魄和威势! 此言一出,前一刻目露忐忑的百姓们都深感动容,敬佩和荣耀炸现面容,就连外来做买卖的人,也被这份凝聚的氛围感染,紧握着双拳紧盯眼前! 果决之言响起,数千目光犹如刀剑! 这从未料想到的事情,就这般荒诞地降于眼前,洛乘风目露惊异,暴怒之下谩骂出声,言语中终于有了慌乱! “不可能......!” “本公子乃是洛家嫡出,就算有了过失,除了家父,任何人也不能鞭笞!哪怕是在这邺城,我不信你们敢做出如此无礼之事!!!” 轰~~~~~~ 炸响之言惊动无数百姓,洛家之名如雷霆降下,惊得众人笑意戛然。 然而,无论是惊骇,还是洛乘风的居高临下之言,响起不过几息,王勋就已然领命,视一切如无物,眼里唯有殿下的军令! 从一人手里拿过马鞭,当场就严正向着眼前军士下令! “来人,将这货扒去衣物,绑缚牢靠!” 军士听闻殿下之令,又见王参将毫不犹豫应声,心里压抑的火气就早按奈不住,即刻应命动作,在一干人傻眼震撼的注目和洛乘风的骂骂咧咧之下,将这位贵公子绑于门前石狮,状如囚犯! 洛乘风可是世家公子,一心要继承家主之位的天之骄子,曾几何时往来者都是权贵之后,起码也是有功名在身者,哪里受过这般屈辱! 此刻赤裸上身被绑在数千平民面前,已然气得目露血色! 愤然叫骂出声! 望着步步走来的王勋,目如刀剑! “混账......混账!” “你们这些贱民,竟敢如此直视!” “还有你,敢动本公子一个手指,本公子他日定叫你悔恨终生!若是早早放了本公子,将来待我成为家主,或许还能......” 各种威胁和谩骂,在此刻如同泼妇! 这场面,任谁看了,也不可能和一个世家公子联系在一起。 王勋两手持鞭缓缓走来。 他没有在意百姓们的复杂神色,也没有被这种骂街阵势影响,稍稍活动筋骨,感受着还隐隐作痛的臂膀,眼里只有冷笑。 步步近前,待到几尺之地,紧扯马鞭,望着细皮嫩肉的公子哥,如同魔鬼般地冷血回声! “叫吧,一会儿你就叫不出来了。” “洛公子,你叫的越欢实,我可就越兴奋,这鞭刑可有上百下,一定要撑住啊,稍后可别让我失望,也别让这么多静望的百姓遗憾啊。” 这话一响起,再配合上那深仇似海的表情,可谓是魔鬼降世,瞬间就让洛临风心头一紧,鸡皮疙瘩起了一身! 不等他再度震怒出言,一股骇人的煞气猛然传来,迎面一鞭痛彻了心扉! “啪!” 一声脆响,传开在了寂静无比的府门之前! 所有人都听得真切无比,连一丝杂乱的悄议都没有响起,整个府门前突然静若寒蝉,百姓们的眼里只有大仇得报的畅快! 在这种热烈注视下。 遭受鞭刑的洛乘风脸色涨红无比,即便身上有着火辣辣的痛感传来,令他两鬓瞬间渗出了汗丝,整个人疼得都不自觉想要蜷缩,却难以于这等羞辱相比! 此生从未遭遇过的羞辱,让洛乘风目露蛇蝎怨毒,紧咬着牙关就要咒骂出声! 然而他的公子傲气还未发作,另一道鞭子又落在了身前! “啪!” 再度一响更为清脆,听得个别百姓都倒吸凉气! 洛乘风已然疼得脸色青红交替,牙齿咬得咔咔作响,白皙的肌肤暴露与大众眼前,眨眼间就留下了几道高高肿起的血印! 不出数息,已然是血痕交错! 静望着这一切,他的哥哥洛临风心如刀绞,即便明知弟弟犯了大罪,眼望皮开肉绽,只觉心头刺痛,终究还是有几分兄弟情谊难以克制...... 转眼就要抬头做礼。 可当他的双眼,迎上淡漠无比的北亲王殿下之时,万般的言语都只能堵在了喉间。 殿下能秉公降罪,只是以纵容属下行凶之责鞭笞百余,没有将个人的私恨夹杂其中,已然是开了大恩,眼见数千百姓愤恨而立,亡魂尚未安息,他又岂敢再为这孽障求情。 自作孽,不可活啊。 心头一声轻叹,洛临风终究是了闭上了双眼,哪怕阵阵脆响和哀嚎牵动心神,也没有再敢出声。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,他才敢缓缓睁眼。 再望而去。 洛乘风已然血肉模糊,身前血痕触目惊心,发丝湿漉粘在脸上,垂着头全无了声息,已经昏厥了过去。 百姓们这才算是解了一些心头仇恨,畅快热议不断,做礼道谢不绝。 望着弟弟成为万人嫉恨的罪恶魁首,洛临风神色复杂至极,愧疚和自责浮现面容,直到殿下屏退了众人,再度归于府中。 他才敢命人解下那孽障,确认尚无性命之忧,带着进府做礼谢罪! 俯首于客厅门前,洛临风愧疚难当。 “殿下恕罪......” “临风教弟无方,因一时之争酿成大祸,还望殿下海涵,临风今后定好生教导,向诸位忠烈家属给个交代!” 望着那般真挚做礼,秦风无论有如何的怒火,也难撒在洛临风的头上,就此淡然挥手。 就在这种时刻。 洛乘风竟然还狼心狗肺,被人搀着挣扎应声。 “假仁假义......” “我洛乘风......有贵人相助,将......将来定会雪耻,无需你在此刻演戏......” 听闻这话,根本无需屋内殿下应声,包容忍让多时的洛临风都已然怒不可遏,猛地起身怒斥而去,一脚将那半死不活的弟弟踹翻! “孽畜......!” “你那贵人无非就是四皇子!他都因竹书之事自身难保,你竟还心存妄想,几乎害了家族而不自知,若是今日不认错伏法,我就亲自动手!” 经此勃然大怒,早就苟延残喘的洛乘风直接被踹得翻倒在地! 可他却是没有任何怒色,只有一脸的惊恐和难以置信! 四皇子自身难保......? 用尽全身气力抬头望去,只见他二哥怒发冲冠,从未见识过的凶骇神情满布面容,瞬间震得瞳孔发颤! 他的二哥从不说谎,此刻也绝不会。 若真如此...... 四皇子都因此事自身难保,他自己又算得了什么? 最大的倚仗早就倾塌,他竟然全不知情,还以为大势在握,这不就是自己骗自己......? 原来,他自己一直以来的作为竟是跳梁小丑! 洛乘风突然双目呆滞,经受了过百鞭刑而不该的狠戾,在此刻突然消失,震颤的双目里只有惊疑和惶恐! 第349章 一切将要水落石出 惊疑...... 震动。 难以置信! 猛然呆滞的洛乘风全无了狠戾,双眼里猛然充斥着复杂的神色,如同死狗般呆呆伏地几息,才急忙抬头斥问出声! “不可能......这不可能!” “四皇子出面,必有无数官员相随附和,竹书之事,绝不可能让那位就此失势,陛下也不可能放任你们胡作非为!” “这绝不可能!” “你一定是......你一定是怕我抢了家主之位,这才诓骗我退出历练之争!” 眼望着两兄弟突然在门前争执,甚至连温厚的洛临风都勃然大怒,秦风不禁目露疑惑,静望而去暂未应声。 注目之下,洛临风居然抬腿又是一脚,直接踹得刚刚起身的亲弟弟躺倒在了地上! “嘭!” 一声闷响,连王勋都惊呆了! 不至于这么狠吧...... 还未等秦风和王勋反应过来,怒火攻心的训斥就骂得洛乘风狗血淋头! “不可能?!” “我告诉你!” “四皇子已然离京,远去北塞视察!朝中诸多文臣,也因此事而招致陛下怒斥,就连儒家之首孔祭酒,都被罚俸半年!” “你这孽障,到了如今地步还执迷不悟,纵火害命全不在意,非要害得我们洛家家破人亡才肯罢休?!” “今日,我就先替父亲,除了你这个逆子!” 话音刚落,曾经温文尔雅的洛公子抬腿就是一顿乱脚,直接踹得门前闷响如鼓,惊得家丁和一干洛家下人石化在了原地! 眨眼功夫,洛老三都快没了声音。 王勋悄声注目,都不禁被这狠色惊得一愣。 鬼鬼...... 他以为自己抽鞭子够用力,没想到这洛二公子才是真的狠,他是为了报仇,人家那架势毫不顾忌,每一脚都猛的一批,那是要命啊! 只是看了几息,王勋背后都开始发凉,实在有些看不下去,甚至不禁悄声做礼。 “殿下......咱是不是该劝劝......” 秦风正在沉思方才听到的内幕,见到王勋眼皮直跳,顺着目光看到门前惨像,轻声点了点头。 “罢了,弄死在府中总归不是好事,便到此为止吧。” 王勋连忙做礼应命走出客厅。 上前制止,费了好大功夫才拉开了怒发冲冠的二公子,一阵好言相劝,终于是免去了一场人命大祸。 直到落座于客厅,二公子还气得起伏难平,长久冷眸盯着摊在一旁的老三不发声,似乎怒火还未消散。 而那曾经倨傲无比的三公子,此刻已经状如猪头,一脸呆滞的摊在地上,眼中没了任何光彩,满是落寞和惊慌。 之前还放狠话的洛乘风,浑身满是伤势,全程安静无比,就连一丝抬头的勇气都没有,已然是个废人了。 见到人家老哥都这般动怒,甚至一再表态必会给个交代出来,秦风也就不再得理不饶人,暂时收起了问责之词。 几番打探下来,洛临风自然知无不言,朝中局势说得是一清二楚。 “启禀殿下,关于竹书之事,如今朝中分为三派,有如赵宰相那般沉默的中立派,也有姜太傅一系的拥护派,自然不乏一些反对的文臣和世家官员。” “即便此事暂时定论,反对者绝不会罢休,我洛家也有人对此事耿耿于怀,还望殿下今后小心为上......” 这话说得很是直接,不仅道明了局势,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,能面对不明朗的局势而出言支持,其心可鉴。 秦风微笑点头。 “洛兄之意,本王铭记心头,如今书坊之争已定,想必洛兄也要启程回蜀州,他日重逢,本王也得称一声洛家主了。” 闻声,洛临风连忙起身做礼。 “临风惶恐......” “若非殿下相助,此事难有定论,如今又得殿下大度宽容,临风岂敢僭越,他日再来邺城,临风愿为殿下鞠躬尽瘁以报大恩。” 两人起身做礼道别,洛家众人就此而去,拖在马车上的大恶人洛乘风,沿路受尽了指指点点,目光中黯然无比。 一切尘埃落定,北王府却是没有太过的悠闲。 眼看已过了三日,秦风即便心有线索,也没有擅自定论,依旧命各县严查,送来的各种情报和口供,都指向了商人这一行当。 越来越多的证据,似乎将要把幕后的前朝皇裔揪出! 于此同时。 凉州城府衙也是忙碌不停。 各色的百姓都被传唤前来问话,以户籍盘查编撰为由,又有知府大人之令,无人敢于违抗,即便心有疑惑,男女老少们都依照问话而答。 足足三日下来,已然问过了近百户人家。 然而就是这般,居于县衙之后窥视的欧阳晴已然没有任何喜色,搞得县令和知府大人焦头烂额,惶恐的心思始终不敢放下。 到底是要找什么人,竟然让这位亲自前来,甚至这般细查? 万般的惊疑和揣测,都在近来的忙碌中感染着所有人,却是被官员们压了下来,始终没有敢于言传,即便这份疑惑已经越来越浓。 夜色降下。 刺史府里一片祥和。 经由刺史薛青云亲自陪同,用膳后的欧阳晴静坐客厅,享用着上好的清茶,淡然安坐不语,偶尔只有点头微笑回应。 似乎是感于这份压抑的氛围,刺史大人命儿子带来了塞北红,也依旧没有被欧阳晴破例饮酒,无求无欲的超然风度,令人无计可施。 无奈之下,薛青云只得含笑做礼,直接问话出声。 “欧阳大人,恕下官多言,不知这盘查之事进展如何,若有下官能助之事,愿尽力而为。” 打探声一响起,欧阳晴缓缓抬头。 淡眸凝望了几息。 并未看出那份笑意里明显的意图,似乎真是为了相助立功,也就应声挥手。 “三日以来,盘查不尽如人意。” “如今已过百户,仍未发现何人有皇运之气,前朝余孽隐藏甚深,不如意料,明日这几户过后,理应会浮出水面。” 伴随着轻声之言,户籍名册被九尺之高的越奴奉上。 打开的书册里,仅剩不足五户,最为引人注目的唐运德之名就在头列,薛青云定睛而望,暗道与自己的猜测极为谋和,不禁心里一沉。 而这份细微的震动,几乎没有显露出来,只是在眼中闪过一抹异色,却被欧阳晴看得真切。 顺着目光望去,看清几户人家姓名和身份,这位淡漠的无名国师突然笑问出声。 “既然刺史大人有心相助,眼下也只剩这几户人家,不如请到府中前来盘问一番?” 话一开口,薛青云瞬间心头猛纠! 缓缓抬头,恰好迎上了轻笑的温和目光,所有的压抑和惊疑,好像都要在此刻暴露出来,一种巨大的隐患忧虑乍现心头! 第350章 果然有皇运之气 听见欧阳晴之言,薛青云心中更为紧张。 望着这位国师平静注目而来,他竟敢感到了莫大的压力,就好像心底的隐忧都被看穿,一下子心里一沉。 难不成,欧阳晴已经盯上了唐家......? 无论心中如何惊疑,为后来最坏的结果担忧万分,薛青云也知道绝不能有任何异样。 做礼应声,就此应下话来。 “欧阳大人为陛下分忧心切,下官岂敢怠慢,这便命人传唤,请几户唐姓人家前来。” 欧阳晴静望几息,笑着点头应声,似乎对这般态度比较满意,也未多说其他,就任由薛青云吩咐下去。 待到刺史府下人应命而去。 客厅突然沉寂了下来。 心思各异的欧阳晴主仆,以及心中惊疑的唐家父子,静候与其中,很是默契地未出一言,一种无形的凝重氛围渐渐展开。 几人等候间隙。 欧阳晴似乎对这几户兴趣不小,瞥了几眼户籍书册,目光在为首的唐家停留了几息。 再度轻笑问话,随意的语气给人以极大的压力。 “薛刺史,下官有一事不明,这为首的唐家乃是城中大户,又是出名富商,按理而言当最先被盘查才是,为何迟迟到了今日,还未被府衙问询?” 这话一开口,薛青云父子都心里一愣。 悄然迎上目光,两父子几乎同时感到了一种猜疑,即便是经由那般寻常的语气问出,也令他们心跳陡然加速。 若是唐运德父女身份寻常也就罢了,如若不然,他们冒然表明态度,此后就得落下大罪,甚至于连北亲王都将被影响! 面对着这种局面,年轻的薛奉年心中波涛汹涌,已然不敢应声,就连目光对视的勇气都没有,悄声陪立一旁,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。 静听之下。 他的父亲含笑应声,依旧做得完美。 “欧阳大人还望恕罪,这唐运德乃是城中富商,按理来说当先被盘问,但此人性情忠厚行事低调,在百姓中颇有美名,也是凉州城的纳税大户......” “想来,应是其中有什么岔子,知府看在其往日的民望,稍稍宽容了些时日。” “大人还请安心,无论是何缘由,这城西唐姓人家,必会全被盘查,本官和凉州众官员深受皇恩,绝不允许有任何漏网之鱼!” 合情合理的话语响起,气氛才缓和了不少。 欧阳晴微微点头,似乎也相信了这番说辞不再多问,静坐车椅品茗,平静的白皙面容里看不出端倪。 “原来如此。” 淡然一语,总算是让薛青云父子心里放松了一丝,却也不敢有任何的马虎。 暗暗握住袖中双拳,薛奉年已然感到了惊心动魄,亲历这种场面,对于官场的凶险和阅历的欠缺,都让他有了极为真切的体会。 言语间满是陷阱和试探,换做常人,或许早就被看透,生死荣辱都握于对方之手,这欧阳晴实在有些可怕...... 据他父亲所言。 北亲王殿下也答应相助,与这等人物合作完成皇命,如此做法,真是无异与虎谋皮,绝非谁都敢为。 不过数月光景,曾经只是惊艳的七皇子,已然走到了令人仰望的地步,好像铅华尽洗,将要腾飞一般。 感念着其中的差距,薛奉年心中无奈,也顾不得再多想,此刻已然被压力笼罩,全然不敢出半点错误。 直到此刻,他才隐约明白,为何父亲对于欧阳晴前来极为重视,甚至还未见其人,就对他严厉叮嘱。 早知道这位无名国师如此难缠,就不该好奇多事...... 紧张和后悔交织,薛奉年的心里一团杂乱,偏偏又不敢发作出来,只得进退两难陪候客厅,万般的心思,都被即将到来的唐家人掩了下去。 急切等候之际,院中终于响起了动静。 家丁立于客厅门前做礼禀报。 “启禀老爷,唐家大小姐唐映蓉求见。” 来得竟如此之快...... 即便身为富商有车马之便,听闻着家丁的禀报,薛奉年和他的老爹都闻声抬头,心里为之发慌。 无奈欧阳晴就在身旁落座,任由薛青云万般不愿,也只得若无其事坦荡下令。 “带她进来。” 家丁应声而去。 不出数息,院中窈窕身影慢步而来。 踏入客厅,那道曾惊艳不已的年轻倩影,此刻竟是让薛家父子感到了莫名的凝重和慌乱,就好像读书之时,被先生考教一般的惊慌。 不知有多少年,薛刺史都没有过这般紧张。 长裙碎步缓缓前行,他的心跳也在随之加速,一切的猜疑,即将在此刻付出水面,无论后果如何,他已然无法避免! 眼下能做的,唯有尽力去弄清真相,或者在事态不可收拾之前,先行未雨绸缪之事! 凉州众官员的前程和性命...... 甚至是北亲王殿下的将来。 所有的一切,都在眼前走来的女子身上! 万般压力瞬间奔腾心田,就算是执掌一州的薛青云,也在此刻有了几分慌乱,哪怕没有表露出来,手心已经开始渗出了汗丝! 至于身后静候的薛奉年,再见唐映蓉的超凡容貌和气度,双拳已经在袖中紧握,好似山岳将要崩塌面前! 这种难以言喻的压力和紧张,只因眼前走来的唐映蓉实在太过出尘,不由得就让人相信,那虚无缥缈的前朝皇室身份! 紧盯而望! 唐映蓉已然踏入客厅前行十余步,款款的步伐柔而不媚,每一步都迈得极为轻柔和稳妥,既不失女子应有的娇柔之态,又有一种天生的大度之气。 这,便是贵气啊。 望着那胜过画卷的柳眉樱唇,点缀在如脂玉般的精致面容,倾城之色依旧惊艳非凡,无愧是商界明珠之名,却是在此刻令人感到了愈发真切的贵气,梦中初醒的慌乱逸散在薛家父子心头。 如此的容貌和气度,真的能是区区商界之女么? 曾经,他们对于唐映蓉的声名和样貌并未多想,此刻带着担忧细望揣摩,明显的异感瞬间挤满了心头。 即便欧阳晴并未出声,薛青云都已经有些更为怀疑,心理作用也好,大难临头的惊醒也罢,他都觉得唐映蓉有皇室之风! 仅是念头付出心中,薛青云就为之背后发凉! 愈发不安之下...... 薛青云悄声侧目,想要一窥欧阳晴的反应,以好见机行事,却是已然听到令人发颤的赞叹声缓缓响起。 那平淡之声,此刻令人瞬间脚底发凉! “嗯......果然有皇运之气!” 皇运......! 这话一开口,缓缓转头的薛青云心头猛纠,望见欧阳晴眼眸中的淡淡光芒,大难临头之感遍布全身! 瞬间,整个人死死地僵在了座椅之上! 第351章 她就是前朝皇室 皇运之气! 震惊不已的四字胜过了千言万语,已然惊得薛青云呆滞而坐,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,心里万般波涛席卷而来! 果然...... 果然啊! 心中忌惮之事,果然终究还是成真,蛰伏多年的乱党,竟成为了毁掉一切的暗疾,所有的一切苦心,都在此刻沦为了泡影! 如今欧阳晴就在眼前,亲眼见证了一切,该如何行事?! 生平未遇的大祸面前,薛青云即便还能有一丝清醒,却是无法做到即刻就有应对之策,只能呆坐原地,身心都被惊恐和急切占据! 连这位刺史大人都感到万分棘手,身后的薛奉年更不用多说,紧咬着牙关,几乎就要乱了分寸! 客厅里,瞬间噤若寒蝉! 唐映蓉目睹这份异状,又见刺史大人一言不发,只听古怪之言响起,不禁芳心一纠。 皇运之气...... 这话语的真义,她即便不敢肯定,却也知晓凡事和皇沾边,都意味着什么,瞬间就变得慎重万分。 望见出言的公子气度非凡,身后有异常健壮的仆从相随,看似很是古怪,却能和刺史大人平座而侯,必是官宦权贵! 今夜传召本就异常...... 所见之人又是这般古怪,连刺史大人都不敢多言,甚至开口说出惊人之言,似乎是冲着自己而来...... 莫非,是自己的家世暴露了?! 瞬间滤清头绪,唐映蓉也被这骇人的凝重氛围感染,甚至心中震动更为明显,本就谨慎的心思更为警醒。 轻笑掩过惊异,久历商界的她做礼问候出声,看不出任何异色。 “刺史大人有礼,这位大人有礼。” “民女唐映蓉,见过诸位贵客,不知刺史大人传唤民女而来,所为何事?这位大人所说的皇运是......?” 款款做礼,倾城之色不显异状,也没有失礼,寻常人在场,瞬间就博得了好感,那言语神态,就好像一无所知,如常般让人如沐春风。 薛青云闻声点头。 望着这等不凡的年轻后辈,甚至还是个女儿身,他不禁有几分发自心底的赞赏,也好像稍稍放松了一丝。 接过话头出声,薛青云的思绪再度流转起来,想要寻得真相,也借机找寻开解困局的出路。 “唐小姐,这位欧阳先生是本官的故交,多年前欧阳先生承蒙一位唐姓好友相助,如今在江南经商有成,特来寻访好友,以报当年之恩。” 商人? 前来凉州报恩? 随口之言响起,说得好像有模有样,真挚的语气就跟事实一般。 唐映蓉听得微微做礼。 “原来如此......” 悄颜笑意不变,清眸平静打量之下,心中却是生出了不少的猜疑,只是望了一眼端坐的欧阳晴,就被那出尘超凡的气度所惊。 白衣胜雪,青丝如瀑,与封疆大史平座而淡然如墨,这能是个商人? 如此人物...... 极有可能就是冲着他们唐家而来啊! 即便心中紧张不已,唐映蓉也不敢表露出来。 微笑做礼,就向着欧阳晴恭敬出言,将计就计地试探问话。 “欧阳先生,不知您所要寻的好友唤作何名,方才您所言的皇运之气又是......” 柔声之言响起,目光的焦点瞬间转移到了欧阳晴的身上。 不由得,薛家父子目光凝聚。 自打唐映蓉踏入之时...... 这位如俊公子般的高人就一语定论了大半,而后悄然静坐,全程打量不再出声,此刻听闻唐映蓉之言,倒是面容里初次浮现了明显的笑意。 静静望着这个年轻的女子,欧阳晴竟然赞赏地点了点头。 “嗯......” “可惜是个女儿身,踏入经商之道倒是足矣。我所说的皇运之气,不过是随口一言而已,无需在意。” “如薛大人所言,我多年前有一唐姓好友,此次前来只为报恩,他若还在凉州城,应有知天命之龄,唐小姐想必并不知晓这人,或许令尊知其人。” “不知,为何不见令尊前来,倒是让唐小姐孤身入府?” 话语刚落,薛青云也为之再紧心弦。 这既是欧阳晴的试探,也是他的心中好奇,这位国师能顺着自己的话头无痕问询,显然已经将唐家的身份确认了大半。 否则,以欧阳晴的身份,绝不会和寻常商贾多费口舌。 紧张注目之下,薛青云都不自觉地握起了双手,甚至在心头祈祷,对于最后的一丝幻想还抱有着愈发渺茫的希望。 如若一切成真,就只能再做计较了,可那种结果,是难以承受的! 然而就在这种万分紧张的时刻。 唐映蓉几乎没有迟疑,竟然很是坦荡地微笑直言,好似真的只是商贾,没有丝毫做贼心虚的惊慌。 “欧阳先生为报恩寻访,确是令人敬佩,可惜民女年岁尚轻,不知您那位好友,家父或许之情,无奈近来秋日见谅感染了风寒,未能应命前来,还望欧阳先生见谅。” “若欧阳先生愿意,明日可来寒舍,家父定会知无不言。” 看似光明磊落的话语响起,欧阳晴已然嘴角上翘。 那份不出所料的淡淡笑意,包含着看透一切的睿智,目光所及之处,凡人难以想望,心念通达之境,世人终生难求。 一切掩藏和谎言,都被看得真切无比,好似月色穿透雾霾,现万物本象。 “既如此......那便多谢唐小姐了。” 轻声一言里,一种寒意缓缓透出,身后的越奴缓缓抬头,让人绝望的压迫感在高大身形里散发出来...... 瞬间,薛青云紧握双手,骨节都开始发白! 唐映蓉...... 果然就是前朝皇室! 即便话未问完,欧阳晴也只是个人定论,可经由这番试探之后,薛青云都已经看得真切,心里生出了绝望和悔恨! 同时,他对于唐映蓉也失望至极! 这番话看似聪明,实际上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,若非因身份担忧,何必以区区风寒为借口,而后又出言相请以证心中无鬼。 如此应话,简直实在画蛇添足啊! 万万没想到,唐家人居然会是前朝皇裔,就这般堂而皇之地居于凉州城中,在众人眼皮底下安稳这么多年! 更没想到,精明无比的唐映蓉,竟会犯下如此错误! 震怒和悔恨瞬间奔涌。 祸临头的急切也满溢心间! 望着欧阳晴神色淡漠拿起户籍名册,再无任何问话的兴趣,一切已然尘埃落定,薛青云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,背后已是冷汗渗出! 唐家身份落实,一切终成泡影,莫说是他,就连寄托大望的北亲王殿下,也要被这等小人害得不轻! 可恶! 这...... 这可如何是好! 眼见越奴缓缓踏出沉重一步,薛青云和薛奉年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,几乎就能预见此后的结局! 面对九尺壮汉浑身煞气踏步而出,唐映蓉只觉眼前遮天蔽日,心弦紧绷,心底生出了从未有过的绝望和不甘,无奈于命运的终点! 无论有如何的愿景和不甘,一切将到此为止...... 就在此时。 掌着书册的欧阳晴突然轻声出言,语气中有些罕见的惊疑。 “且慢......!” 所有人闻声一愣,就连高大的越奴都缓缓回头,铜铃大眼里乍现疑惑之色! 第352章 难不成出错了 且慢? 一声轻唤,如万斤巨石挡在了众人的心头。 眼看大局已定,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却听欧阳晴突然轻声一言,将一场即将爆开的腥风血雨定在了发作之际! 唐映蓉神色一愣,美眸中复杂神色流转。 薛青云父子眉头紧皱,已经无法控制神色,甚至于,就连在外人面前少言寡语的越奴,都停下脚步回身而望。 几道目光齐齐聚集而去,各异的心思几乎都已经浮现在了各自脸上,到了这般紧要关头再逢变故,没人还能稳住心神! 可当他们望见欧阳晴,却见那白皙俊朗的年轻面容,竟然也浮现了丝丝疑惑,凝望着手中户籍书页,似乎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态。 见到这般模样...... 薛家父子心头震惊,却是好像看到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希望曙光,目光紧盯而去,由不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! 难道,这事还有转机......? 仅是下意识的一想,俩父子都惊得悄然无声,然而他们终究只是外人,不过是为了自身考量的期待而已。 相比之下。 高大的越奴就没有过多心思,只是沉默地单膝跪地做礼,将心里的惊讶压下,恭敬问询而出。 “主上......?” 短短两字,连外人都能听出几分惊疑。 越奴毕竟只是力士,不善于心机城府之道,就算常年跟随欧阳晴耳濡目染,也难做到薛青云等人那般的老道。 感受着这份惊疑,薛青云等人也为之震动,愈发感到事情有蹊跷! 瞬间,心头那几乎要熄灭的希望,好像要渐渐开始燃了起来,这种绝处逢生的预兆,给予了他们几人说不出的惊喜。 谨慎静候下,薛家父子的眼里满是期待。 可无论他人如何注目,欧阳晴始终都未抬头,垂眸望着户籍书册的记载,陷入了沉思之中,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。 这份异状,看得越奴更为诧异。 主上从来都是算无遗策,也绝不会出什么差错,更不会出现这种举棋不定的事情,就算是当年南征南灭,涉及数万人性命的大事,也不过一卦而定! 如今,竟是被什么事拦在了眼前,这怎么可能呢! 惊疑之下,越奴就要再度出言。 谁知,他还未开口,欧阳晴已然缓缓抬头,平静的眼眸恢复如初,却是根本不在意他人,眼里只有静立当场的唐大小姐。 “唐小姐,恕我好奇相问,你家中再无兄弟?” 唐映蓉闻声做礼,柳眉间有几分伤感,如实地禀明一切,与先前反应一般无二。 “欧阳先生言重了......” “民女是家中独女,幼弟早年患病,求医无果流失他乡,当年兵荒马乱坠落悬崖,此事人尽皆知......” 听闻这话,再看户籍名册,欧阳晴目露疑惑,却是再未多言。 合上名册,就此轻笑出声。 “看来,唐小姐似乎却非故人之后,今日有劳小姐深夜前来,若是有缘,在下定会登门拜访答谢。” 认错了......? 莫名的否定之言响起,所有人都愣住了! 就连唐映蓉,也在几息之后才反应过来,款款做礼,似乎对这份礼遇感到受宠若惊。 “先生言重了......” “薛大人有礼,若无他事,民女就此告辞。” 听闻着柔声问询,一脸呆滞的薛青云才惊醒。 “好......好。” 亲眼望着唐映蓉就此做礼告退,倩影消失在门外院中,在场几人的眼里唯有疑惑,万分的不解比起先前还要明显! 莫说大为震动的越奴呆滞而立,就连劫后余生的薛家父子,都顾不上心中放松,只觉得难以置信,好像做了一场梦! 白衣神算欧阳晴,竟然也会出错? 这不可能......吧? 悄声对视几息,薛青云只得做礼问询出声,以求个心安。 “欧阳大人......” “恕下官多言,初见唐映蓉,您就已经言明此女有皇运在身,何以又否决她的身份,就此放任离开......?” “非下官怀疑大人,只是此事关乎重大,陛下都曾多次下令严查......若有闪失,下官实在担当不起......” 听闻谨慎问话,欧阳晴神色淡漠。 瞥了一眼薛青云的示好问询,心中担忧就猜到大半,只是轻叹一声,也被从未见闻之事所扰。 “此事,确实难以定论。” “我观此女有皇运加身,预兆前朝皇室皇运未绝,当有子嗣延续血脉才是,唐家却只有独女,绝非继承皇运之人。” “可若非如此,又该如何解释她沾染的丝丝皇运?” “一个年轻女子,若想在我面前说谎而全无慌乱,是绝无可能的,但我观她方才言语之时,眉间悲痛隐现,真情可见一斑,绝非雌黄之言。” “这唐运德一家疑点不少,身份却难以断定,若是其他几户无异,便要将其再做盘查。” ...... 听闻着欧阳晴娓娓道来之言,众人心头疑惑方解。 只是想通了这番玄妙真相,薛家父子和越奴都有不同程度的迷茫,究竟真相如何,连欧阳晴都难以断定,他们又怎么能想出真相...... 到底,这唐家人是不是前朝皇裔?! 面对着关乎荣辱,甚至是生死的巨大谜团,薛青云心中杂乱不已,好似热锅上的蚂蚁,执掌凉州数年,所有乱事加在一起,也没有今日让人忧心! 不由得,这位克制多时的刺史大人沉思呢喃。 “皇运之气......” 玄妙缥缈的说辞遥远无比,却好像突然间让他灵光一闪,猛地起身而立! 薛青云终于有了几分果决和明断,尝试着问话出声。 “欧阳大人,敢问......北亲王殿下可有皇气加身?若是他人亲近,是否会沾染一丝......?” 这话一出口,几人都注目而来。 欧阳晴是何等人物,只是听闻这番试探问询,就想到了关键之处。 “诚然如薛大人所想,若唐小姐是北亲王殿下的红颜知己,自然就能解释皇运之气了......” 听闻此言,薛家父子心头长松了一口气。 “原来如此!” “这般说来,是我等误会唐小姐了!” 欧阳晴点头不语,突然也没了多少兴致再盘问他人,好似有些心事,面容也有些苍白,就此退去休息。 待到回归雅致侧院。 再无旁人之际,越奴才推着车椅沉声恭敬问询。 “主上,那唐运德一家当真不是前朝皇裔?” 欧阳晴望着明月随口一言。 “未必见得。” “本座有些疲乏,待到明日盘问其余几户过后,便有分晓,卦象所指绝无差错,巧舌如簧也难藏身。” 越奴恭敬应声,就此稳步前行。 月色皎洁,乌云悄移。 笼罩在月光之下的唐府,也在此刻分外宁静,似乎如同寻常百姓家,仆人都陷入了梦乡,唐映蓉自刺史府归来,满是疑虑和紧张,正欲问询父亲。 当她行至父亲所住的主院,不见卧房有任何灯火,却听见客厅悄言不断,好似有不少外人! 他的父亲常年低调,极少有交际,往日也是个不争不抢的温厚人,这几个月来几乎连家门都不出。 怎会在今夜这种特殊的时候,突然有外人前来的拜访? 瞬间,唐映蓉心中一沉大步向客厅走去! 第353章 命运难违 唐映蓉心中猜疑不断,方才在刺史府的紧张和压力都在此刻倍增,随着愈发走进客厅大门,心跳越来越快...... “咚咚......咚咚!” 就算是面对朝廷官员的质疑,甚至是种种试探,她都做得近乎完美,也顶住了各种压力,却是绝不能接受,自己被父亲欺骗。 听闻着越来越近的各种模糊言谈声,唐映蓉的心中无味陈杂,好似发现了父亲的秘密,往日那个不擅交际低调无比的唐家家主,在此刻变得那么陌生,心中的失望越来越浓。 待到行至紧闭的客厅门前。 唐映蓉还未推开灯火通明的大门,屋中声音停了下来。 “什么人......?” 她父亲的声音响起,唐映蓉能听出其中的一丝惊疑,就好像秘密被发现的慌乱,与心中的猜想一般无二。 顿时,这位向来温柔的大小姐清眸发红,一把推开了雕花木门! 当她愤然踏入,看到厅中落座的众人,就要质问父亲的作为之时,眼里的怒火却是愣住了...... 屋中落座着四五个中年男子,都是和他父亲一般的年纪,却没有想象中的强人健壮模样,也没有文人谋士风范,反倒是穿着锦缎,不过寻常商贾模样。 不是在屋中密谋么......? 怒火戛然而止,疑惑浮现清眸,唐映蓉心里的万般猜疑和紧张,都在此刻被茫然取代,一脸懵逼地静立当场。 感受着众位陌生客人投来的好奇温和目光,她反倒是失了礼数,有些进退不得,话语也是无法开口。 下意识地望向父亲,那因风寒还干裂的嘴唇如之前所见,身旁的老管家徐伯还在细心地搅动冒着热气的碗中药。 主仆二人慈笑注目而来,眼里有些欣慰。 那模样,哪里如同所想的密谋阴险,分明只是记忆中的温厚父亲啊,还有老管家,也是如往常那般的本分忠诚,根本不可能做出什么狡黠的恶事...... 顿时...... 猜疑在心头消散了大半,感受着众多投来的关爱目光,尤其是他父亲的平和笑容,唐映蓉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。 不等反应过来,众宾客就接连告辞,以缓解这破门而入的尴尬局面,言辞动作,无不如寻常商贾般的客气,又有几分老友的真挚情谊。 待到外人离去,唐映蓉彻底懵了,眼里只有愧色。 可回想着今日的热闹和父亲的反常,她还是近前做礼,很是担忧地禀明了一切,顺便试探地问询出言。 “爹......” “一切果然如您所说,刺史府有位先生前来,对我们唐家的身份猜疑,女儿都照着您的吩咐,如实应答。” “爹,您为什么要这么做?又为什么在今夜,不顾风寒和这些女儿从未见过的人深夜相谈呢?” 望着女儿隐忍的急切神情,唐运德面带慈笑,放下手中汤药,长长地叹气出声。 “哎......” “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啊。” “蓉儿啊,爹让你这么做,只是不想再东躲西藏了,也不想你走上担惊受怕的老路,若是京都真的来人探查,爹就去投案自首,你趁早远离这大玄国土吧,大玄虽大,却不是我等亡国遗民容身之所啊!” 听到这里,唐映蓉恍然大悟,这才明白了那般愚直应答的缘由,也听到了父亲的心声。 浓浓的父爱,自幼年起就未改变。 即便她曾经自认出身商贾之家,却是过得极为幸福,拥有着常人不敢想象的自由和疼爱,此刻听到父亲的话语,更是眼眶发红。 点头应声,眼里的急切淹没了所有猜疑。 “爹,要走一起走,那个欧阳先生还未确认,我们不如趁早逃离,就此远离这是非之地,不管任何地方,我们凭着经商的本事,一定......” 话未说完,唐运德眼中闪过凝重,严肃出声打断! “蓉儿,爹是不能离开大玄国土的,就算如大海捞针,爹也要找到勋儿,莫说散尽家财,哪怕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,这是为父的念想!” 面对这般莫名的执着,唐映蓉已然急得紧抓父亲衣袖! “爹!” “这几日来,城西唐家都被盘查而过,只剩几户人家了,就算女儿瞒得过一时,不出明日便会大难临头啊!” “您听女儿一句劝......!” 就算有万般的急切,也在唐运德那看透一切的淡然笑容里没了声音,无需任何言语,病态明显的唐运德好似苍老了几分,轻轻挥手就让唐映蓉无法出言。 “无需再言了。” “你的孝顺爹很清楚,但爹也知道这就是命,无法再逃避了,所以今夜,爹才找来了多年前的老友叙旧。” “就算不愿承认,这些年好不容易安稳,爹也想做个普通人过日子,可惜命运如此,我舍不得大玄啊.......” 听到这里,唐映蓉眼中泪光闪烁,说不出的憋屈和愧疚。 她的父亲舍不得如此的生活,不愿背井离乡,却要迫于命运,甚至只能与老友相见一了心愿,这是多么的无奈。 而她自己,又何尝愿意离开凉州,离开熟悉的一切,离开这份安稳又愈发满意的生活呢? 沉声做礼,唐映蓉擦干泪水,目露坚决道别而去。 “既然如此,女儿也不走,还望爹勿要多言!” 望着倔强的女儿就此离去,唐运德苦笑不已,呆呆静坐良久,也没有说出半句话语,眼里有些惋惜和遗憾。 直到再无人声。 身旁的徐伯才躬身做礼,神色恭敬地远超寻常。 “老爷,如今那欧阳晴也来了凉州城,情势刻不容缓啊!” “可惜今夜让他逃过一劫,没有如预料般随同小姐归来,白白错失了大好良机,这个青帝的左膀右臂,果然是名不虚传,此人有鬼神莫测之能,又有天下第一巨力士贴身护卫,恐怕并不好对付......” “眼看明日此人将要发难,我等又该如何行事......?” 喝完汤药的唐运德放下小碗,仍与先前无半点差别,任谁看了也就是个普通富商,面带祥和含笑点头。 “无妨。” “既然他来了,便一同解决就是,方才大计已然商定,一切依照计划行事,即刻飞鸽传书各部连夜行动。” “这么多年,也该是时候有点大动静了。” 闻声,老管家目露激动深躬做礼,片刻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! 第354章 夜中异动 长夜如墨。 凉州城周边飞鸽四散,均是清一色的灰头银背极品,若有人目睹,定会惊得跌掉了下巴,为这等恐怖手笔惊叹,更为此事背后的真相揣测难平。 看似深秋的一夜,似乎比起以往还要漫长,各地夜中动静四起,自凉州城辐射整个凉州而去,好像将要一场大事。 这份躁动在暗中波及甚广,就连远在数百里外的邺城,也被影响。 清晨。 辰时还未至,秋日也未完全升起,王府的院落仍然有几分昏暗,北亲王秦风却已经如常习练武艺,白净的衣衫汗迹肉眼可见。 片刻之后,秦风收剑歇息。 愈发英武的面容,在北亲王权势的加持下,散发着令人敬畏的英气,即便舞剑完毕落座院中擦拭双手,也是看得玉儿和几个丫鬟面带绯红。 方才那一幕幕英武之景,还在丫鬟们心头回荡,即便每日得见,也乐此不疲,甚至伺候殿下早起洗漱,已然成为了最抢手的差事。 正在一片祥和之际,王勋急切地进院做礼。 “启禀殿下,各县传来书信,有贼人连夜异动,抓获几人俱有兵器,无论如何刑讯,都只说上山打猎,还望殿下定夺!” 秦风将擦手锦帕递给玉儿,打发了一干服侍的丫鬟,随后望向王勋。 “这些贼人都是何出身,均在今夜有所异动?” 王勋应声做礼,将手中各县的书信递交而来,如实应答可见喜色! “启禀殿下,这些人多为无籍之民,半夜过城被阻拦,或有半途被烽台所见,由各地军士所抓,达数十人之多!” 接过几县连夜传来的简短书信,详情与王勋所言如出一辙,经由此前下达军令,各县都开始严查无籍之人,没成想昨夜竟然抓到了这么多...... 秦风粗略浏览过后,将书信放于桌上,披上裘领大衣,眼中却是浮现凝重。 各县能这般雷利风行,自然有他的军令缘由,却是不可能一夜间抓到所有的贼人,而这些贼人不顾危险,甚至看起来有些愚蠢地自投罗网,必是有着极为重要的大事! 能让一群蛰伏的贼人疯狂连夜行动,也就不可能是巧合。 他们的背后,必然有着非同寻常的指令,才能做到这般连夜整齐行动,疯狂地不顾个人安危,非要冲破各县关卡。 甚至于...... 各县所抓的几十人,表面看起来是有些夸张的数字,但极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,漏网之鱼多达数倍! 必然,有大事要发生了。 沉思片刻,秦风的心头有种不祥预感,即刻沉声下令。 “传令各县,速将抓获犯人送抵邺城,无论用何种办法,务必火速达成,违令者军法处置!” 王勋被这话一震,方才连忙做礼应命而去,神色严峻无比。 “属下遵命!” 眼见王勋大步告退,秦风的眼里却没有太多放松。 军令传递各县,即便由军士快马加鞭,也要半日之久,好在六县都与邺城接壤,还能尽快传达,天黑之前必能将犯人压抵。 这般不同寻常的异动里,总给人一种狗急跳墙的疯狂之感,已然不管不顾,但愿能尽快查清真相...... 沉思之余,秦风对于疯狂的前朝乱党有了些重视,就从这份疯狂来看,危害甚至不亚于外族凶蛮。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。 稳步前行之际,秦风的神色极为深沉,纵然近来所获线索不少,矛头直指凉州商界,他却是难以就此定论,也无法将这种疯狂的行径和猜测的唐家联系在一起。 想到那个温柔干练的大家闺秀唐映蓉,不禁心里有些凌乱之感。 落座于饭厅之中。 面对着精心准备的各色饭食,秦风也没了什么胃口,甚至就连苏颜霜碎步踏入,也没有察觉到。 “殿下,何事令您这般神伤?” 听闻未婚妻的声音,秦风抬头而望,见到绝美面容里带有一丝关切和忧虑,很是好奇的注目而来,不禁歉笑应声。 “颜霜,我一时沉思,没有注意......” 苏颜霜闻声轻笑,并未在意这种小事,还是贤惠地盛满了清粥,放在秦风面前,一如开始王府破落时的温馨。 “殿下无需在意,政事紧要,也不可亏了身子,每日膳食绝不能大意。” 听闻着这般话语,秦风露出舒心笑容。 可当她望着未婚妻的关切眼神,感受着手边粥碗的温度,却是有些愧色浮现眼角,索性轻舒长气,将心中所想尽数言明。 “颜霜,其实我不是为政事劳心,而是为了和欧阳晴的赌约。” “如今线索越来越多,一切都指向了商界,身为凉州商界之首的唐家,嫌疑最为重大,昨夜各地异动,将有大事发生。” “于公于私,我也该将这份情报告知欧阳晴和凉州,即便只是猜测,也无不可......” 话说到这里,苏颜霜也为之一愣。 可当她看见殿下罕见的犹豫之时,瞬间也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,没有任何的怪罪,甚至是出言支持,贤惠得让人心疼。 “殿下......” “殿下并未以猜测换取赌约输赢,这才是颜霜的心头所愿啊。” “唐家为殿下立下不少功劳,也相助过邺城很多,若是殿下以尚未定论的猜测,使得唐家背上前朝皇室之名,从此家破人亡,岂不是成了以怨报德的不义之徒?” “颜霜也想要月华兰,却不能因此让殿下违背本心,殿下往日并不多言,但颜霜能感受到殿下的重情重义,若是他日颜霜康复,殿下却沦为一个小人,颜霜甘愿一死!” 话语满是情谊,所到最后掷地有声,将门之后的英武和将为人妻的柔情集于一身,让苏颜霜散发着无人能比的温情和魅力。 此刻,秦风不再多言,唯有真挚谢意。 “得妻如此,实乃我秦风三生之幸......” 苏颜霜闻声颔首,耳廓微红。 夫妻二人相视而笑心念通达。 遥望门外晨光,振奋之色流露眼眸,哪怕情势迷乱险峻,秦风也相信一定能够得见光明,一如朝阳驱散黑夜! 朝阳高升。 凉州城也迎来了新的一天,疑团将要揭开真相,暗中的异动也好像随着日出突然平息,宛如大幕将要拉开的征兆! 第355章 不祥天象 晨光初升。 刺史府。 饭厅比起以往热闹许多,刺史大人早起用膳,薛奉年也难得地陪在一旁,皆因欧阳晴于府中做客,经历昨日盘问,这父子二人对欧阳晴愈发提防,礼节周到之余探测之意不断,时刻关注着他的神色。 无奈,欧阳晴其人极为低调,高深莫测的淡然面容里根本看不出任何心思,除却那白皙无比的妖孽相貌,可谓是毫无收获。 早膳用得全程静默,各自的忧虑都藏在心底,氛围很是微妙。 就在这种时候,凉州知府前来拜见。 望着跟随仆人前来的知府大人,薛青云等人自然知道所谓何事,心思凝重而望,果然见到知府问候出声,随后向着欧阳晴问询。 “下官参见刺史大人,参见欧阳监正。” “欧阳监正,西城还剩几户人家尚未盘查,不知今日是否继续?” 听闻这话,薛青云能清楚感受到知府的慎重和紧张,毕竟此事涉及重大又是皇命所在,他都万分小心,何况是一个知府。 牵动心神的问话响起,薛青云也不由得注目而去。 只见欧阳晴缓缓点头,谦和的平静神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。 “有劳知府大人。” “这便前往府衙,将那几户人家盘查,想必今日应能有所收获,总算不负陛下所托,薛刺史和知府大人的鼎力相助,下官一定会禀明圣上。” 这话一出口,知府大人笑意浓厚不少。 “哪里哪里,欧阳大人言重了,下官不过尽了微薄之力......” 几人起身相送,欧阳晴坐着车椅和薛青云同行,短短的出府路程走过了无数遍,今日却是让薛青云分外感到了压力,就连相送的客套话语,也说得有些心不在焉。 “欧阳大人不辞劳苦,今日定能马到功成,下官在此预祝大人查明乱党所在,定在府中设宴庆功道贺......” 前行数十步里,薛青云努力维持着笑容。 他的儿子薛奉年紧随其后,望着欧阳晴缓缓出府,却是做不到这般淡然,沐浴在秋日的晨光里,犹豫的忐忑神色有些明显,心里已经开始暗暗祈祷了。 ‘上苍保佑,唐家人绝不能是前朝皇裔......’ 似乎是这种祈祷起了作用。 眼看将要踏出刺史府大门之际,前列的众人突然停步,全都被抬手的欧阳晴吸引了目光,静立在原地,薛奉年惊得眼里一愣。 同样抬头注目而去。 见到欧阳晴正右手轻抬,一双淡眸望着天上初升的太阳入神,他不解缘由,悄声望向父亲,也只是得到了疑惑的目光。 静候几息,众人不明所以,也不敢多言。 只是望见欧阳晴微微皱起的眉头,众人就有种莫名的压力,他们难以想象,有何事能让这等人物惊疑不前,唯有静候而已。 悄立之余顺着目光望去,刺眼的晨光让人睁不开眼,好似比平日要大了几圈一般,却能依稀看到几抹红霞,令人心中诧异。 就在这种人人疑惑之际,欧阳晴突然闭目出言。 “不祥之兆......” “知府大人,今日之事暂且搁置,我要卜算一卦,有劳刺史大人,吩咐府中下人备好香案沐浴。” 这话一响起,几人各异的神情都浮现了眼底。 能让这位在意,甚至亲自卜算的征兆,到底会是什么事...... 欧阳晴可是阴阳家第一人,生平极少卜卦,除了当今陛下,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让这位亲自卜算,寻常事也不会被这位看在眼里。 今日这异象,即便众人看不出所以然,也能从态度里感到几分凝重! 薛青云等人相继拱手应声,对于这般客气之言自然不会拒绝,又能见识一番白衣神算之能,也算不枉一面之缘。 推车的越奴听闻此言却是面容犹豫,一副欲言又止的挣扎神色。 然而无论其余人有何心思,都被面容发白的欧阳晴缓缓伸手制止,各种猜疑和多余言论就此压了下去。 几人于院中静候,望着欧阳晴独居的客房出神。 莫说知府不敢擅离,迫于皇命恭敬等候,就连薛青云,也好像忘记了难得的假日闲暇,一副紧张模样静候,猜疑和凝重,被欧阳晴的异常反应再度激发了出来,几乎布满了所有人的心底。 究竟,这位大人要卜算何事......? ...... 数千里外的京都。 霜降之日,皇城格外宁静安逸,依照节气惯例,百官无需上朝,皇帝陛下也难得有了一丝闲暇时光。 尽管是在假日,这位大玄国君也没有太过惫懒,已然于天枢殿批阅奏章,执掌天下的高位,注定了他难以享受常人闲适。 即便如此,皇帝陛下也是轻松不少,能少一日上朝议政,下午也能休整静养,已是难得的自在光景了。 就在奏章批阅过半之际,皇帝陛下目露几分淡然笑意,正要稍稍歇息片刻,门外却是响起了大皇子的恭敬之声。 “儿臣参见父皇,还望父皇开恩!” 这话语一响起,皇帝陛下闻声抬头,眼里浮现一丝不悦,清静被搅扰的烦闷浮现心头。 还未出言,又听几语附和响起。 “还望父皇开恩!” “还望父皇开恩!” “还望父皇开恩!” ...... 几位皇子的声音接连响起,皇帝陛下的烦躁更为明显,放下手中鎏金狼毫,沉声瞥向常礼。 “带他们进来。” 常礼应声恭敬退出,片刻之后,就见五位皇帝踏入天枢殿,俯首前行数十步,于几丈之余处齐齐向着龙案做礼。 以大皇子为首,言辞中满是兄弟情谊和急切之意。 “儿臣斗胆觐见,还望父皇开恩,念在四弟立下不少功劳,将四弟从那苦寒北塞召回,求父皇成全!” “求父皇成全,将四哥召回!” “求父皇成全,将四弟召回!” ...... 几位皇子齐齐做礼,满面诚恳惹人动容,兄弟仁爱之情溢于言表。 如此场面,若是在寻常百姓家中,定会让父母欣慰,传扬出去也是一则美谈,邻里街坊无不称道的美事。 然而,望着年轻的皇子们同来求情,皇帝陛下神色更为淡漠,就好像在看着一群小孩玩着过家家的把戏,原本的一丝耐心也消失无形。 眼眸微垂俯瞰而去。 “朕,需你们指点?” 此言一出,所有皇子齐齐俯拜,不敢再出一言,慌乱和惶恐浮现面容! 第356章 身边竟无一人可当大任 “儿臣惶恐......” “儿臣惶恐......” “儿臣惶恐......” 诸位皇子齐齐俯拜,被陛下之言惊得连连告罪。 望着这种场景,曾经何时身为皇子的感受尤为真切,如今贵为九五之尊,皇帝陛下对这些儿子的心中所想极为清楚。 这五个儿子同行前来求情,又有几分真正的兄弟之情,恐怕其中有人巴不得,老四在北塞永不归京,就如同当日,老七秦风患了疯症离去之际,无一人出面一般的淡漠。 同行而来,无非只是不想落得薄情无以的风评罢了。 皇家真有兄弟之情么? 或许吧。 冷着面容望向为首的大皇子,方才见到几分急切和真挚,皇帝陛下淡漠出声,语气稍稍平和了几分。 “承玉,你向来仁厚,朕心甚慰,但身为皇长子,需顾念身份而行,治国之道,仅靠仁、情二字,远远不够。” 大皇子闻声做礼,犹豫几息愧疚应声。 “儿臣谨遵父皇教诲......” “父皇之言,儿臣定不敢忘,只是四弟乃儿臣手足,儿臣怎能旁观他远去苦寒之地,此乃兄弟之情,非家国大事......” 话未说完,皇帝陛下的眼里已然浮现怒色。 “无需多言,尔等都退下!” 惊闻天子之怒,大皇子也不敢再言,诸位皇子同样如是,只能悻悻告退,乖巧得如同寻常青年,全无皇子该有的威势,倒是更像温顺的绵羊。 待到诸位皇子被训斥离去,天枢殿才算清静下来。 皇帝陛下却是再无批阅奏章的心思,负手立于窗台之前,静望着殿外的晨霜出神,阴翳的神色里有些失望,也有些不为人道的落寞。 掌印大监静候一旁,悄然望着这抹神态,也猜到了几分陛下的心思。 如今四皇子已然远离了京都,世家也开始被竹书撬动,天下文人间已有了声名,好似一桩大事就要尘埃落定,皇帝陛下本该欣喜才是。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。 本被诸多臣子看好,甚至连陛下都有几分欣赏的四皇子,竟然眼光低劣,与世家之人沆瀣一气,无视竹书的裨益,实在令人失望至极。 反倒是七皇子,也就是如今的北亲王秦风,在新盐之后又弄出了奇特的竹书,一而再地落入了陛下的眼里,甚至对于天下的分量越来越重。 看好的儿子是个庸才,从未看在眼里的倒是有了大用,今日其余儿子前来,甚至只会添堵,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,都会令人郁闷不堪。 何况,皇家之事便是天下之政,其中的利害和影响,非寻常人能想象,大皇子竟连这点都看不透,实在令人惋惜。 没人能想到,开创了大玄盛世的青帝陛下,此刻心头是何滋味。 常礼静候一旁,只是感受着那份沉寂的压抑,就能体会到几分无奈和失望,全程不敢出一言,也不敢擅自动作。 就在这种沉寂之下。 殿门外又响起了拜见之声,声音里有些激动,此刻听来让人只觉聒噪。 “微臣钦天监中官正曹仁道,有要事启奏陛下!” 皇帝陛下并未回身,只是微微摆手。 常礼见状,就很知情识趣地悄声告退。 “奴才遵命......” 碎步退出大殿,常礼打开大门,还未出言,就见到意气风发的曹仁道迫切做礼,脸上的恭敬笑意里期待无比。 “常总管有礼......!” “微臣有要事启奏陛下,此事关乎重大,劳烦常总管通报!” 常礼闻声皱眉。 细望而去,只见曹仁道一脸期待,大有几分盼得云开见月明的激动,就知其心中所想,定是欲借欧阳晴离京暂掌钦天监之际,博得陛下赏识。 这位奇人也是精通天象,却被绝顶天才欧阳晴压在头顶近二十年,如今难得机会,想要一展身手,也是人之常情。 无奈常礼深知今日不同寻常,自然不敢触陛下的霉头,只能点头应声委婉拒绝。 “曹监正言重了。” “咱家本该通报此事,但陛下今日劳累,实在不便。” 这话已经说得极为明显,常人应该知难而退。 谁知曹仁道竟是毫不犹豫,再度迫切做礼出言,声音都提高了几分,急切的面容里,满是跃跃欲试的神色! “此事关乎重大,还望常总管相助!” 见那模样,常礼都为之一愣,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曹仁道有何等迫切,也对所谓的大事有了几分慎重,目露犹豫之色。 就在这种时候,皇帝陛下的声音在殿内传出。 “带他进来!” 即便这声音里有几分冷漠,令两人都为之一惊,曹仁道的眼里却是大放光芒,连忙做礼应声,就随着常礼踏入天枢殿。 终见陛下负手背立,即便只是背影,都让曹仁道心中激动,连忙俯拜! “微臣曹仁道,参见陛下!” “微臣斗胆觐见,只因今日天有异象,有不祥之兆,特来禀报陛下!” 原本皇帝陛下还有几分怒意。 听闻这话,也有了几分慎重,转身注目而来,眼里露出好奇之色,好似发现了一个掩藏多年的奇才。 “噢......?” “曹监正暂掌钦天监,尽忠职守,果然不负朕之所望,有何异象,速速道来!” 只言片语的赞赏,已然让曹仁道心跳加速,做礼禀报之声朗然! “启禀陛下!” “微臣今日观天象,日出有晕。‘晕,攻也,纯阳攻阴气故也。阴阳不和,昏姻错乱,淫风流行,男女互相奔随,则此气盛’,今日之晕伴有红霞,实在不祥之兆啊!” 即便是令人,天子秦霄也只是神色凝重,似有道理的阴阳家之言,让他不由得更为重视。 点头之际,就再度沉声相问。 “曹监正,不知此天象有何不祥之兆?” 问话一出,曹仁道却是有了几分忐忑,却也只得依照心中所想如实禀明,绝不敢有欺君之念! “启禀陛下......此天象,意指阴阳失调,且带有血云,直指西北,预兆北塞西垂伦常将乱,祸于国体......” 话音刚落,耐心多时的皇帝陛下终于震怒! 冷挥长袖训斥出声! “混账!” “我大玄国泰民安,百姓民风淳朴,岂会有如此之事!区区西垂边塞之地,又岂能祸及国体!” 震怒之声响起,曹仁道脸色大变俯拜,惊慌进言已然口齿不清,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,甚至显得信心不足。 “陛下息怒......” “此乃古籍记载天象......两种天象相加,正是......正是......” 话还未说完,皇帝陛 那份忐忑,怎么可能瞒得过天子的双眸,看透了曹仁道的心思过后,皇帝陛下再无兴致,心中只有一种无人可用的落寞。 “你退下吧!” 失望一语,一下子就让曹仁道脸色苍白! 第357章 第三百五十八章七星尽出 淡漠无比的一言,散发着让人无法抵抗的寒意,帝王之威瞬间就将曹仁道的心思掐灭,缓缓抬头还想挣扎出言,可当他看到陛下淡漠无比的背影,好似曾经那般遥不可及。 无论如何的信心满满,在面对这位天下霸主之时,他始终做不到才惊四方,就如同当年那般,进入不了陛下的视线之中。 机会就在眼前,他天资有限难以握住啊! 万般落寞和不甘涌上心头,曹仁道只得悄声做礼告退,心中对于陛下,也不再有多余的幻想,后退的步伐里越发沉重。 待到再无他人,天枢殿总算恢复了宁静。 久久之后。 皇帝陛下失望轻叹,心中的闷气轻舒出来。 “若是欧阳晴在此,定有高见......” 这短短一言,听得常礼心中五味杂陈。 如今大玄看似强盛,却不如当年人才济济,文臣武将多已年迈,有党派林立,就连老元帅也隐退,欧阳晴又远去塞北,陛下的左膀右臂都不在身前,诸位皇子也难如圣意,若将来陛下退位,这大玄江山...... 世人以为的九五之尊当是荣光欢愉尽享,绝不会有这般的困顿之境才是,就连朝中诸多臣子,恐怕这也这般做想。 高处不胜寒啊。 常礼恭敬俯声,告罪出声间眼里满是愧色。 “陛下明鉴。” “老奴无用,令这等术士惊扰了陛下,以无稽之谈扰乱圣听,望陛下恕罪......” 皇帝陛下轻轻点头,对于老仆格外开恩并未怪罪,就此静立窗台,遥望着西北方向出神,眼里的期盼愈发浓厚,心思早就不在这高墙皇城之中。 那目不可及的西北边塞,此刻也是一团凝重。 刺史府侧院。 封疆大吏薛青云和知府等人静候多时,已然急不可耐,却是不敢惊扰屋中卜算的欧阳晴,来回踱步之际,只得悄声向着高大的越奴问候出言。 “已然过去了两个时辰,欧阳先生为何仍不见动静......?” 越奴双手抱于身前紧守门前,巨大的身形几乎将门口挡得密不透风,见到几人焦急注目而来,只是瓮声一语。 “主上行事绝无差错。” 冷漠一语不容置疑,态度令众人不喜,要不是畏惧于那骇然的身形,以及欧阳晴的地位,必会当场问罪出声! 急切静候多时,薛青云等人已然心中煎熬无比。 可他们哪里知晓,冷漠出声的越奴同样满心担忧。 在越奴的印象里...... 主上历经多年辅佐陛下,窥探天机落得反噬,自数年前起,七日之内绝不再起第二卦,若非身体每况愈下,也不至于到了如此地步。 也正因为付出这般的代价,为大玄立下了不少功劳,主上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和权力,甚至一手将曾经衰败的阴阳家,带入了朝堂,独设钦天监只听帝命,荣耀胜过了历代先辈,甚至还有大好前景! 这等惊才艳艳的人物,如何行事越奴岂敢多问。 只是今日之事实在古怪,主上不仅破了七日之例,甚至只是看到某种天象,就作出此等决断,付出巨大代价就此卜算,不免令人忧心...... 无论发生何事,都不被越奴在意,他所担忧的,只有主上的身体! 经由薛青云等人一问,越奴也心中慌乱,就算能够忍住不显露出来,紧守门前依旧备受煎熬,心中凝重无比! 直到正午三刻,门内终于响起了声音! “越奴,即刻备车出发......” 那声音淡然如常,极为熟悉的越奴却是能听出几分虚弱,紧张之际转身打开房门,却见欧阳晴已然坐着车椅缓缓驶来,面容比起曾经还要苍白几分! 显然,是损耗过度了! 只是望见那抹神态,越奴的心中就颤动不已,万分的担忧几乎都要溢出面容,可他不敢忤逆主上之命,唯有沉声应下! “遵命!” 薛青云等人出于如此严肃氛围,心中同样惊疑万分,只能试探问询。 “不知欧阳大人要去往何处,这其余几乎盘查之事......?” 欧阳晴只是丢下一语,就坐着车椅离去。 “他日归来再议。” 众人听得目露呆滞,无法想象有什么事能比皇命还要重要,能让这等人物丢下盘查前朝乱党的重任就此离去。 悄声对视间。 薛青云不禁心里松了一口气,却是被莫大的疑虑所扰,久久立于原地。 等他们反应过来追出府衙。 那巨大的黑色马车已然绝尘而去,徒留惊疑在几人心间,望着远远飘散的烟尘,只感到了事态严重,长久再无出言。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。 四驹马车已然驶出凉州城,神色严峻的越奴执鞭驱马,纵然有极大的压力和担忧,也没有丝毫犹豫,神情如高大身躯一般坚毅。 唯有静候主上服药歇息之时,才尽职地做礼问询,没有多余之言。 “主上,此次去往何处?” 欧阳晴服下药丸,苍白如雪的面容里终于有了一丝血色,目光十分严峻。 “直往庆关,再不可有丝毫停留。” 庆关......? 越奴眼里一惊,对于这个城池感到诧异,一想到主上万分火急赶往之地,是在几十里外的凉州命门所在,心中万分惊骇。 他也略懂天象,虽不如主上万一,也知今日异象必有预兆,难不成庆关要出大事? 猜疑浮现脑海,越奴就不敢再多想。 望着主上服药完毕,即刻登上马车前摆落座,就要出发,直奔北王庆关而去,却是听闻沉声之言再度响起! “马上传令下去,命附近门人前来,七星尽出,务必于三日内前来汇合!” 唰! 越奴被这话惊得缓缓回头,颤动的眼眸里满是震撼! 直到望见主上严峻无比的双目,才惊疑不定地颤声问询,似乎是在确认。 “主上,当真要七位大人都来,竟到了如此危机的地步?!” 欧阳晴只是点头。 “嗯。” 两鬓汗丝渗出,已然无力再言,缓缓放下珠帘,就此闭目养神,坚定一声让越奴的高大身躯都感到了一阵寒意和震动! 难以言说的惊骇溢出面容,越奴不敢有丝毫犹豫。 转身下车,于一侧取出信鸽放飞。 望着穿入云端四散而去...... 越奴的眼中浮现了多年未有的震动,在主上横空出世之前,七星可是阴阳家最为顶尖的一代,比起主上还要高出一辈,这七位前辈几乎已经归隐闭关,唯有阴阳家之首才能请动。 这一次,主上居然严令门人前来,连七位前辈也要同来相助。 庆关之事绝对超乎了想象啊! “咕噜......” 喉咙不自觉地蠕动,压力蔓延心神。 到了如今,越奴再不敢有任何窥测的心思,他深知,如此大事必然涉及天机,一丝窥探也会令主上负担更重。 即刻稳坐马车,抓起马缰疯狂鞭策,四驹宝车一路绝尘而去,烟尘滚滚! 危机将至,暗流涌动。 知晓天命之人屈指可数,能为其扭转奔波者更为寥寥,如欧阳晴这般的卜算先知的能人异士,世间难有第二人,却有目光也感知到了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。 大玄第一暗部情报组织罗网如是。 甚至渐渐落入世人眼里的小小邺城,也是如此。 正午刚过的北王府,此刻忙碌非凡,不仅有数十犯人押解而至,各县县令齐聚,大厅里一派威严。 所有人的目光,都望向了端坐大椅的北亲王秦风! 第358章 真是狗急跳墙了 北王府大厅。 端坐大椅的秦风详阅各地新送来的口供,眼里的凝重更甚,抬头而望,见静坐厅内的众位县令同样严峻注目而来,已然情势不妙。 面对愈发古怪的事态,秦风沉声问询出言。 “诸位大人,如今各县异动,不明身份的贼人四出,不知诸位有何高见?” 几位县令闻声交流目光,彼此眼中都可见凝重之色。 为首的薛松涛下辖乃是邺城,沾了北亲王殿下之光,百姓安居向来安定平和,根本没有接触此等事件,自然不敢妄言。 次座的合靖县县令莫弘文,先是起身做礼出言。 “启禀殿下,微臣惭愧,厚颜出任合靖县令五年之久,往年也偶有乱象,无力消弭,却未见似如今这般,近来乱民大增,不乏有前夜闯城而过之事,绝非寻常。” “依下官所见,寻常百姓不敢如此行事,这些人极有可能就是乱党!” 经由这位县令带头,其余几位县令也是相继出言附和。 “启禀殿下,莫大人所言甚至,微臣治下也是这般情形,乱民毫无顾忌,无视宵禁之令,更不惧国之律法,绝非善类!” “禀殿下,微臣所见与两位大人相同,这些贼人定是乱党无疑!” “微臣附议!” 听着一干县令慎重又合理的进言,秦风微微点头,这些说法是寻常之见,也没太大的不妥之处,总是太过拘谨,文官们的谨慎在这种时候就会让人无奈。 眼看乱民都四处而起,甚至无视法纪闯城了,明摆了一副我就是乱党的架势,你给我说这些人是乱党? 真是听君一席话,如听一席话! 望着一干文官的稳重模样,秦风也没再抱多大希望得到什么有用信息,只能象征性地看向先前出声的莫弘文。 念及此人言辞有序,想来能说个大概情形,就此问话出声。 “莫大人,合靖县此次抓获多少生事乱民?俱是身份可疑?” 年过四十的莫弘文着官服做礼,认真作答不敢疏忽。 “启禀殿下,本县近来抓获乱民二十余人,俱身份可疑,皆押送至邺城,微臣无能,刑讯未得任何讯息,还望殿下恕罪......” “临行之际,陆统领还在率兵抓捕乱民,想来还有疑犯送抵。” 听闻这话,秦风总算有了一丝收获。 这些人面对抓捕还不收敛,要么就是没脑子的铁憨憨,要么就是真的有什么比性命还重要的目的,能让他们不顾一切行动。 经过这些天的盘查,以及对于蛰伏六县乱党的了解,秦风已然有了判断,这些人必是后者,否则仅仅以一腔莽夫热血乱搞,是绝不可能让薛青云和张之栋都束手无策的。 此种乱象,背后必有缘由。 至于这刑讯之事,已然交给了王勋处理,想来应该会有收获才是。 随口安抚县令,秦风对于此事有几分信心。 “嗯,莫大人无需自责,诸位大人也勿用过于担忧,此事本王已有决策。” 听闻这话,众县令的神色才缓和几分,连连谢礼,眼中带有更浓的崇敬之色,也隐含着期待和震动。 在他们眼里看来,北亲王殿下能这般出言,定会有非凡手段。 区区乱民,岂能斗得过大玄亲王? 这位殿下,可是连洛家都拿捏的大玄皇裔,当日刺史大人都亲自道贺,当日亲身的恩威并施手段还历历在目,无人敢有猜疑。 气氛缓和不少,官员们心中都有了几分底气。 “殿下英明!” “殿下英明!” “殿下英明!” 一片恭敬做礼声中,所有人的眼里都有了信心的光芒。 王勋也在此刻大步踏入做礼,令众人眼中期待更甚。 而然当秦风注目而去,今日前来的王勋无精打采,面容里有几分尴尬,好似事情进展不如人意。 这就尴尬了。 前一刻刚吹完牛逼,结果后一秒属下就掉链子了? 威信和面子倒是小事,若是学到狠招的王勋也无功而返,这些杂兵乱党也太难对付了点,今后盘查乱党的难度可想而知。 不动声色望去,秦风严正出声。 “审讯可有结果?” 王勋近前做礼,硬着头皮悄声出言,脸色很不自然。 “其禀殿下......” “属下依令审讯,眼看几人就要撑不下去就范,结果他们竟是一咬牙根,莫名吐血而亡,其余人也相继而随,经由罗先生查探,这些人都早已暗藏毒丹在牙间,全部毒发而死......” 嘶...... 话音刚刚响起,在场县令都惊得倒吸凉气! 这几人都是文官,多学子出身,又非踏入儒家的高士,根本不擅武道,此刻听闻毒发自杀的惊人之事,难免吓得脸色大变。 莫说是这些文官了,就连秦风听完,心里也是一沉! 太狠了...... 这些人为了守住秘密,早就不顾性命,比想象的还要疯狂狠戾! 也就是这般狠辣果决,更让他确信,这些乱民定然就是前朝余孽,绝对脱不开干系,是如今查清一切的关键线索! 沉声问话,秦风的神色都凝重不少。 “其余疑犯如何?可还有活口?” 王勋即刻应答,脸色才算好转了几分! “启禀殿下!” “属下见几人身亡,即刻命人探查其余疑犯,有部分人相继自杀,也有人被抠出了毒药,却是咬舌自尽,好在还剩两人!” 听到这话,县令们已然满眼触目惊心。 秦风却是心里轻舒了一口气,见惯生死的他不会为这点小事乱了方寸,只要有活口在,就还有希望。 恐怕乱党们也没想到,当初备好毒药之时,这些人中竟会有贪生怕死的存在,或许就是这些求生欲强烈的人,将会造成一盘败局! 就在秦风准备下令之时,门外军士围堵着一位将军,神色急切万分,似乎有硬闯之嫌! “末将合靖县统领梁诺,有紧急军情禀报殿下!” 秦风闻声眉头微皱。 见那高大将领急切而来,万分火急之势刻不容缓,也就顾不得虚礼,挥手令卫士放行。 待到满头大汗的梁统领踏入大厅。 未等秦风发问,就抱拳做礼声音急切无比! “启禀殿下!” “贼人聚集合靖县青牛山,粮草军备充足,至少有数百人之多,已然打出谋逆之号,末将火速前来之际,或许已有千人,还望殿下速速发兵,否则合靖县百姓危矣!” 这话一出,所有县令闻声惊起。 王勋也是惊得目露诧异,好似听到了惊雷炸响一般! 落座大椅的秦风眼眸闪过寒芒,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这些贼人近来所为的真相,就是为了谋逆起兵,也好像能解释服毒自杀的狠戾决心。 可纠集仅仅千余人,就想要掀翻大玄朝,是不是太过于痴人说梦。 多年的蛰伏很是奸猾,连薛青云和张之栋这样的老油子都毫无办法,耗费不少人力物力,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。 结果,人家突然就造反了,简直像是莽夫,全然不符合成大事者的乱党身份。 难不成,真是狗急跳墙了? 静望着满脸急切的将军,秦风感到了极大的压力,却很是清醒,种种疑虑在心头涌现,只觉得此事充满了疑点! 第359章 发兵剿匪 惊闻合靖县统领梁诺急报,秦风陷入沉思,在场官员齐齐色变。 包括薛松涛在内,六位县令都忠心不二,却是文官而已,面对乱贼聚集的军情已然目露惊慌,不自主地悄声急语充斥着大殿。 “贼人近千?!” “合靖县不过数百守军,凭着城墙据守还能抵挡一时,若是贼人壮大下去,这可如何是好?” “这些乱党真是胆大包天,我大玄军威震天,一旦朝堂发兵,他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!” “不妥!合靖乃是殿下封地,求援朝堂需得数日,且合靖远在塞北,并未能得援军相助,就算凉州发兵也得几日之久,同样要上报朝堂,远水难解近火啊!” “何需如此麻烦,只要殿下军令一出,我等几县发兵救援就可!” “也不妥!合靖能有贼人聚集,难保其余各县不会效仿,冒然分兵,各县也有隐忧啊!” “一切全凭殿下定夺!” “我等全凭殿下定夺!” 几位县令和合靖县统领悄议之下,眼里已是急切万分,全都起身做礼静候。 众人的万分火急,秦风都看在眼里。 面对这种危急情势,他并没有乱了心神,沉声安抚众官员,转而向着门外卫士下令,传唤许朝元前来。 “诸位大人稍安勿躁。” “来人,传令郎将许朝元前来!” 镇定之言响起,众县令和合靖统领才安稳了几分,哪怕依旧满眼担忧,也只能应命谢恩落座。 门外卫士即刻应命而去。 眼望着众官勉强镇定,秦风的心思更为清晰起来。 这些官员对于合靖的危机担忧不已,实属人之常情职责所在,但他们的眼界只是落于一县之地,最多包含其余各县而已,始终看得不够全面。 以目前局势来看...... 乱党突然聚集在合靖县,已有起兵谋反的态势,就好像要狗急跳墙一般的决绝,实属不太明智。 区区千余人,又是蛰伏乱党,平日根本不可能多加操练,无异于乌合之众,凭着这点兵力想要谋反,太过自大和盲目了,不是常年蛰伏之人该有的智谋。 这种做法,总给人一种自寻死路的莽夫印象,绝不符合复国乱党的格局,没人会隐忍了多年,就只为纠结这点兵力去找死。 似乎更像是佯攻,以此来吸引注意力。 若真的冒然从各县分兵救援,就有可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,一旦各县乱党效仿合靖县聚众而起,到时顾此失彼,整个封地便会乱作一团自顾不暇,造成被各个击破的惨剧! 为今之计,唯有从军力最强的邺城抽调兵马救援。 在秦风暗自分析之时,许朝元已然应命前来。 踏入大厅神色严正做礼。 “末将许朝元,参见殿下!” 几日不见,许朝元还是那般沉稳,抱拳行礼威严不俗。 秦风微微点头,问询而去。 “赐座。” “许将军,如今合靖县有贼人聚集而起,近千乱民于青牛山谋逆起事,你以为当如何处置?” 已是五品的郎将许朝元自然落于左列首座,听到这话眼里一惊。 打量之下,见在场官员无不神色肃穆,连合靖县统领也神色凝重,就知绝非虚言,面对殿下沉思之问,他沉思几息才严肃应声。 “启禀殿下。” “近千乱党绝非寻常匪盗可比,需慎重应对,不能贸然从各县分兵,以免自乱阵脚,但也无需太过助长贼人气焰,以末将愚见,当从邺城分兵前去剿灭,正好也可一试近来打造的全新军备历练新军,末将愿亲率兵力前往!” 问听这话,众官员皆点头赞同。 秦风轻笑注目,有些满意地问话出声。 “许将军之言,甚合本王心意。” “不过,你这番请命前去,切不可贪功冒进,勇猛杀敌之际也要珍视部下性命,为将者当有得失权衡之念,个人荣辱放于其次,切记以百姓和军士为重。” “待到剿贼归来,本王自会为众军士庆功!” 许朝元即刻起身做礼,心头那抹跃跃欲试的激动压了下来,听闻殿下叮嘱,彻底平复了之前立功心切的急躁,神色更为肃穆! “末将谨遵殿下之令!” 见此情形,秦风才算略微安心,顺口也将王勋派去作为副将。 “许朝元即刻率千军前往合靖县剿贼,合靖守军务必全力相助,不得有误!” “王勋任副将同往!” 许朝元与合靖县统领梁诺一前一后立于大厅,高声应命。 “末将遵命!” 王勋年轻气盛,哪里会想那么多事,听到有机会杀敌立功,一脸的振奋和激动,做礼起身之际,才想起职责所在担忧出言。 “属下遵命!” “殿下......属下和许将军同去,又带走多半邺城守军,您一人在此......” 忠心耿耿之言令人赞赏,秦风只是淡然轻笑。 “无妨。” “邺城还有一半军力,又有城墙据守连弩相助,一群毛贼胆敢来犯,无异于自投死路,你等只需牢记职责,务必将合靖县贼人诛灭,以儆效尤!” 大手一挥,官员齐齐做礼应声。 待到众官告退而去,不出半个时辰,邺城千余新兵整装而出,皆备软甲长刀威武不凡,浩浩荡荡自东城门而出,沿途百姓惊叹,军威远胜曾经! 城门之上,秦风目送众将士离去,眼里有些期待,面容却被凝重占据,总有种怪异之感,令他难以释怀。 再度传下严令,邺城与各县务必严阵以待,方才返回王府。 ...... 夕阳西下。 凉州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和安逸,新酒如常火爆,酒坊可谓是日进斗金,照例前来过问的唐映蓉却是有些心不在焉,好像并不在意羡煞旁人的买卖。 直到归家途中,路遇几位西城旧邻,听闻今日没有照例盘查户籍,这才放松了几分,急切乘着软轿回府。 等她踏入家中客厅,父亲好像已经等候多时,起色也似乎好转了几分。 “蓉儿,何事这般惊喜?” 就算唐映蓉只是眉梢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色,也瞒不过唐运德慈爱的双目,一眼望去就轻笑问出声来。 唐映蓉听闻这话,轻轻地舒了一口气,疑惑落座接过话头。 “爹,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呐......” “女儿听闻,今日府衙没有盘查户籍,似乎放弃了,这对于我们唐家真是一件好事,不过说来怪异,您说怎么会突然就不查了呢?” 第360章 欧阳晴消失了 唐运德眼里闪过一丝诧异,转而又露出了平和的笑容,好像看开了一切,也不在意任何变化,甚至劝慰着笑出声来。 “不查了......?” “呵呵......这事儿确实有些古怪,倒也不必太过在意了,无论来人有何打算,就由他们去吧,我这把老骨头,也不想再提心吊胆过日子,就在凉州城不走了,等着他们找来便是。” 说着,唐运德的神色愈发豁达了起来。 “蓉儿,上次你说过的那位欧阳先生,若是有幸见到,不如请到府中来,真是天命所定,我们逃也逃不过的,还不如摊开来说个清楚,料想以当今陛下的声名,也不至于为难我们这些老弱平民吧。” 原本唐映蓉还被疑惑所扰,听闻他父亲的言语之后,眼里的惊异渐渐平息,也好像对于这份令人压抑的命运,感到了无奈和唏嘘。 自从得知身份以来,她总是难以做到曾经那般的自然,短短数日就煎熬不已,面对北亲王之时也极为忐忑,也不知爹这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...... 既然事已至此,不如早早有个了结,就算有不甘,她又能如何选择。 点头应声间,唐映蓉挤出的笑容有些勉强,却也能看出父亲真的累了,只能平和出言。 “爹......” “也好......女儿若是能见到那位先生,定会再度相请,无论如何,女儿一定会陪着爹一起面对。” 唐运德闻声点头,眼里有几分动容。 两父女好像都被命运扼住咽喉,再也未多言,用过晚膳之后,就此各自离去,唐运德身心豁达,与几位旧友把酒夜谈,女儿唐映蓉却是一夜翻来覆去难以入梦。 次日清晨。 唐映蓉早早来到了酒坊,不只为经管买卖,也为心中所忧。 落轿而出,见到人群前列排队的薛奉年,唐映蓉忧虑的神色才缓和了几分,近前寒暄,两人坐于店中,就此闲聊起来,一如当日酒坊偶遇。 “薛公子,小女子已将那位先生寻访好友之事告知家父,家父听闻愿倾力相助,若那位先生闲暇,可到寒舍一叙。” 薛奉年听了这话心里一愣。 他虽是年轻,终究也在官场耳濡目染长大,城府不是常人能比,听到这番话语,不禁生出狐疑。 这唐映蓉能再度相请,言辞间落落大方,全然不像是所谓前朝皇室该有的惊慌,倒是坦率直白无比,更像真的身份寻常,是个乐于助人的寻常商贾之女啊。 难不成,一切真的只是误会? 猜疑闪过心头,薛奉年不敢就此事多言,只能随口拒绝面带歉意。 “唐小姐热心如故,令尊助人之心依旧,在下甚为敬佩,只是欧阳先生不再府中,改日相见,在下定当转告。” 此言一出,唐映蓉心里更为意外,含笑寒暄几语,待到送走这位刺史府公子,即刻赶回家中,心里被得知生路的欣喜和未来的憧憬所占据。 待到再见客厅中吃药的父亲,唐映蓉已然忍不住笑颜通报喜讯。 “爹,那位欧阳先生已然离开了刺史府,看来我们真是逃过了一劫,上苍所幸......” 面对女儿的惊喜出言,唐运德愣神过后,放下手中药碗,很是激动地长舒了一口气! “呼......” “这真是天大的喜讯啊!” “看来上苍确实眷顾我等,重获生路,我们唐家定要多多行善才是,这几日便多多派发米粮周济百姓!” “今夜,我也要和诸位好友大醉一场!” 眼见父亲容光焕发,身为女儿的唐映蓉也感到惊喜,即刻点头应声,好似一扫阴霾,哪怕这事儿有些古怪,或许就是上苍的恩德。 再度道别出门,唐映蓉谨记父亲之言,去往城中各处派发米粮。 望着女儿离去多时。 唐运德的神色才渐渐冷峻起来,原本的喜色一扫而空,眼中被担忧和猜疑取代,看不出丝毫的惊喜和放松,更像是绷紧了心弦。 身旁的老管家静候多时,犹豫间惊疑做礼进言。 “老爷......” “那欧阳晴突然离开凉州城,想来也是一件好事,免去了不少的麻烦,您为何如此在意......?” 话音刚落,唐运德眼眸微眯沉声打断。 “如今大事将起,绝不能有半点差错!” “欧阳晴有鬼神莫测之能,突然就此离开凉州城,实属蹊跷,为防不测......传令下去,若有人见到欧阳晴车马,不惜代价格杀勿论!” 管家徐伯恭敬应声而退。 可他也是满心无奈,暗道老爷太过在意欧阳晴了,这种人向来行踪不定,突然消失离开,谁又能找到踪迹呢? 如今大事在前,何必去计较一个传闻中的算命先生...... 无论如何不解,老管家还是应命传令,凉州城中即刻有人四处而动,有人如寻常百姓,有人似乞讨妇孺,还有人与最为常见的货郎挑夫一般。 古怪的是,足足两日过去,莫说凉州城方圆十余里一无所获,就连附近的几个城池,也从未见过欧阳晴的车马。 那位传闻中的阴阳家之首,就好像真的消失在了人世间。 这种突然的销声匿迹,就连远在京都的皇帝陛下,也收到了紧急密报,难得地让这位天下之主目露疑惑。 皇城,天枢殿。 望着手中的密报,皇帝陛下眉头微皱。 “欧阳先生真的没了踪迹......?” 殿中黑影恭敬俯拜做礼。 “启禀陛下,欧阳监正于三日前离开凉州城,此后再无踪迹,也无任何传信于罗网。” 闻声,皇帝陛下眼里闪过疑惑。 明明前朝皇裔就在凉州境内,这位先生也盘查得接近了尾声,为何在这种时刻莫名地离去,甚至全无了消息。 沉吟之际,皇帝陛下一言不发,大殿被骇人气势包围,黑影紧张进言,语气中有几分忐忑。 “陛下恕罪......” “我等无能......” 皇帝陛下闻声摆手,眼里有了一分倦意。 “罢了。” “欧阳晴所乘车马天下难寻,墨家打造奇车与大宛名驹岂是尔等能追?此事无需在意,他绝不会忤逆圣意。” “你且退下吧。” 沉声之言响起,黑影如释重负告退。 灯火辉煌的天枢殿里,再度陷入了沉寂,皇帝陛下没有任何不安,威严的面容如常镇定,心里却是生出了一丝狐疑。 到底,何事能让欧阳晴这般急切消失? 远在京都数千里外。 庆关以南十余里。 狭谷绝巅之上,牵动着不少人心神欧阳晴正微闭双目,身后越奴忠心相随,身前近百长袍男子静候,无人敢出言惊扰。 眼看之时将至。 七位两鬓花白的灰袍束发老者登临,个个仙风道骨引人惊叹。 他们就是阴阳家七星,曾经名躁一时的绝顶人物,如今已是闲居山林的古稀隐士。 七人立于面前丈余之地向着欧阳晴无声做礼,他也缓缓睁开眼眸,只是沉声下令毫不多言,眼里的坚决不容置疑。 “天亮之前,务必要在此地布下八卦阵!” 包括七星在内,百余阴阳家门人神色震动,却未有一人质疑出声,齐齐沉声应命! “谨遵道主之命!” 第361章 贼首就是前朝皇裔 翌日正午。 秦风正在北王府忙于公务,王府外远处传来呼声,好似城中十分热闹,卫士突然来报,满眼激动神色。 “启禀殿下!” “许将军和王将军讨贼归来,已在东城门外!” 这就得胜归来了......? 放下毛笔,秦风微微点头。 “待到许将军率军进城,传令前来王府,退下吧。” 屏退卫士之后,他的眼里没有太多欣喜,心头只是渐渐感到了诧异,一种自然而生的意外感愈发强烈。 不过短短三日...... 前去合靖县讨贼的许朝元竟然已经归来,这实在太过兵贵神速了点,甚至比秦风的预料还要来得迅猛。 许朝元确是有领兵之才,也没这么厉害啊。 以常理而言,合靖县远在邺城几十里外,哪怕邺城新兵多青壮,来回行军都得两日之久,照情形来看,所谓的近千贼寇,从与邺城守军交战到落败,也就一天的功夫。 区区一天,千人就相差不多的守军被剿灭。 这是不是太乌合之众了......? 遥望秋日升起的窗外天空,秦风眉头微皱,总觉得这事儿充满了蹊跷,一切都太过顺利了,轻而易举就歼灭的乱贼,怎么想都不像是连薛青云都感到棘手的存在。 这要真的是前朝乱党,那前朝的后裔也太捞了点,灭亡也实属怨不得人啊。 无论如何做想,秦风都难以相信,这种随随便便就剿灭的存在,居然真的能和谋逆复国的狠人联系在一起。 沉思之余,王府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,欢呼声也热议声涌动不已,就连落座在小院书房的秦风都听得越来越清楚。 卫士的通报也再度响起于院中。 “启禀殿下,许将军与王将军率部下于门外候命,有重大军情禀报!” 重大军情......? 再度意外的话语传来,好像这次的讨贼出兵充满了变数,秦风也不由得起身而出。 待他踏出王府。 门外已是人山人海! 乌压压的百姓围在门外长街,激动热议之中,许朝元与王勋率众挺立门下台阶,一干军士历经战事洗礼,似乎愈发英武,维持秩序的寻常军士都散发着肃杀之气,百姓敬畏的目光尤胜从前。 两人见到北亲王殿下走出府门,即刻高声抱拳做礼拜见,其余军士和百姓齐齐附声! “末将参见殿下!” “属下参见殿下!” “草民参见殿下!” ...... 高呼如海啸席卷门前,在场军士只有数十人,威武之声却未被淹没,崇敬神色里满是期待! 望着部下得胜归来,秦风心中纵然疑惑不少,也有一丝自然的欣慰。 含笑出声许下嘉奖。 “诸位平身。” “许将军,你率众剿灭贼人,还合靖县百姓太平功不可没,赏千金赐锦袍,其余军士皆论功行赏!” 沉声之言响起,许朝元和王勋等一干军士再度拜谢,神色振奋无比! “谢殿下厚赐!” “谢殿下厚赐!” “谢殿下厚赐!” 振奋之声感染在场百姓,有家属目露激动,荣耀蛮夷面容,引得不小欣羡,一时轰动热议赞叹更为激烈! “殿下威武!” “好啊!咱们邺城男儿真是勇猛,今后看谁还敢在殿下的封地生事!” “可不是嘛!我可是听说,合靖县的贼人有好几千呢,几天功夫就剿灭得干干净净,这可是了不得的事!” “几千?明明是近万!” “嘶......!” “快看快看!那不是徐二狗么!当初怎么没看出来,这娃竟如此英武!” “嗨!他们老徐家真是走了好运,托殿下的福有人样了啊!” “殿下威武!” ...... 而在这般热闹场面下,许朝元却没有太过激动,比起曾经更为沉稳,谢恩过后就做礼进言,眼中的激动强行压了下去! “启禀殿下,末将还有重大军情禀报!” 见许朝元那般认真,甚至连王勋都有些严肃,秦风就知道确有大事,即刻转身踏入王府,率着两人远离了热闹的百姓。 秦风大步踏入王府。 于客厅落座之后,王勋和许朝元紧步相随而入,却是没有急着禀报,反而压下激动的神色,传令带入了几位军士。 前行军士手捧锦盒,随行几个军士抬着一具草席覆盖的尸体,黑色布靴伸出半截,看架势好像是此次剿贼的重大收获。 虽说行伍出身者见惯生死,但这抬个尸体前来,也实在不合常理,想必这人的身份不同寻常,理应是那些乱民的头领才是。 秦风心有猜疑,目光问询而去。 “这是......?” 许朝元即刻抱拳做礼。 “殿下请看,此人便是乱贼之首!” 话音刚落,许朝元亲自动手掀开了草席,一具死尸躺在其中,即便已然没了生息,也可见华贵之气。 见那情形,秦风起身近前,目光紧盯而去。 只见那人约莫四五十岁,寸须白面,面容非常人能比,一身锦绣龙袍尤为刺眼,绣袍以龙纹为主,间以五色云彩,领前后正龙各一条,膝部左、右、前、后和交襟处行龙各一条,袖端正龙各一条,共计九条金龙,皆为五爪! 九五之数...... 还有那帝王才有资格纹绣的五爪金龙,这龙袍非皇帝不能穿,任何人一旦擅自穿上,就是夷九族的谋逆大罪! 即便秦风身为当朝亲王,也未有五爪金龙常服。 亲眼目睹那贵气逼人的龙袍沾染血色,再看容貌不俗的尸体,视觉的强烈冲击,让秦风罕见地在人前微微皱眉。 “此人,就是乱贼之首?” 身旁静候的许朝元沉声做礼,面容里的激动十分明显! “启禀殿下,他正是乱贼之首,自称唐煌,也是前朝皇室后裔,欲聚众谋逆复国,此次剿匪身死当场!” 一群乱贼之首,居然是皇裔? 缓缓望向激动的许朝元,秦风的神色十分严肃,眼里浮现质疑。 “前朝皇室?” “许将军,你有何凭证认定此人身份,此事关乎重大,绝不可戏言!” 许朝元抱拳做礼,神色也严肃了几分。 “启禀殿下,昨日贼人山寨被迫,此人自刎于破寨之时,众将士亲眼目睹,常人难有那般狠戾!” “我等搜遍山寨,除去大量金银兵器,还发现了前朝皇室族谱和一枚古怪大印,足以证明此人身份!” 话音刚落,王勋从前列军士怀中接过锦盒。 打开锦盒,俯首双手恭敬奉上! 秦风望向锦盒,果然如许朝元所言,有以一本书册和一个较小的锦盒在其中,拿起族谱翻阅,心里愈发惊异。 密密麻麻的族谱记载极为详尽,前朝皇室分支都清清楚楚,绝不可能是寻常人能得知的,就算有人能知晓前朝皇室宗族,也不可能会是这般详尽...... 莫说寻常百姓,就连秦风自己,也写不出来完整的大玄皇室族谱! 难不成这人真是前朝皇裔? 带着疑惑,秦风打开了其中放置的三尺见方锦盒,只是看到那枚所谓的古怪大印,瞬间惊得心中一沉! 传国玉玺......! 第362章 不容辩驳的事实 只见眼前锦盒之中,有一大印,其方圆四寸,上纽交五龙,正面刻有"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"八个篆字! 古朴的造型一眼就让人惊艳,厚重的玉印已有几分暗淡,边角磕碰可见岁月痕迹,却仍掩盖不了那原本溢美的通透色泽,堪称绝世美玉。 最让人震动的,莫过于以黄金补全的一角! 亲眼目睹这方大印,秦风惊得心里一沉,脑海中只有四个字浮现——传国玉玺! 即便他没有亲眼目睹过传国玉玺,此刻却是有几分肯定,眼前这枚大印,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! 作为一个穿越者,他对于这件东西实在是印象太深了。 传国玉玺...... 此物胜过了无数珍宝,可谓是历代帝王的梦! 在前世的历史记载中...... 公元前228年,秦灭赵国,得到了天下闻名的美玉和氏璧,蔺相如完璧归赵终究只是一时急智,未能逃过霸权命数! 始皇帝灭六国而一统天下,命李斯用小篆雕刻和氏璧,正面刻有"受命于天既寿永昌"八个虫鸟篆字,由玉工孙寿刻于其上,而后历经静心雕琢打磨,成为了传国玉玺,是历代正统皇帝的信物! 至西汉末年,外戚王莽篡权,时孺子刘婴年幼,玉玺藏于长乐宫太后处。王莽遣其堂弟王舜前来索要,太后一怒而摔,并掷玺于地,破其一角,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。 种种记载历历在目,秦风已然心中波澜动荡。 细看着眼前锦盒中的大印,所有的细节与记忆中的传国玉玺极为契合,无论是器型刻字,还是绝美的玉质,甚至连那黄金补全的残缺一角,也是那般的令人信服。 若是这大印是随意仿制而来,秦风绝不相信。 至少,在他今生的记忆里,传国玉玺早在数代之前就没了踪迹,大玄朝也没听过有什么玉玺之类的传闻,寻常人根本不可能亲眼目睹,也不会得知这么多的细节。 要么,这个像模像样的玉玺是经由人刻意仿制,那仿制之人的身份也必然非比寻常,以玉玺传世其心可诛! 如若不然...... 这大印,就是真正的传国玉玺!? 仅是想到这里,秦风就感到了一阵压力! 传国玉玺的分量和意义,对于历代帝王都极为重要,就算是在如今的大玄,想必当今的皇帝也会无比看重。 这种东西,无论真假留在手中,都无异于烫手山芋! 若是假的,务必要趁着罕有人知晓的当前毁掉,以免招致祸患,若是真的,那便只有如实上缴求个清静...... 为今之计。 只有先想办法鉴定,这块玉印到底是真品还是赝品,方才能做出决断。 凝重闪过心头,秦风神色沉稳地将大印放进锦盒。 随即屏退了一干军士,看向许朝元。 “有前朝族谱印证,此人身份确有几分让人信服,待到查明,本王定会另行封赏,这首领身份和前朝族谱之事,有几人知晓?” 许朝元严肃应声,礼数不敢有丝毫怠慢。 “启禀殿下,末将以为此事关乎重大,故而未敢传扬,唯有末将和王勋亲眼见过此族谱。” 稳重的行事让秦风很是满意。 淡然放下锦盒,目露赞赏地叮嘱几句,就此将此事揭过。 “不错。” “这贼首身份确实关乎重大,本王受欧阳监正所托勘察前朝乱党下落,不仅关系王妃病情,也是皇命所系,此次剿匪收获极为重要,当详查之后再做定论。” “许将军此行劳苦,待到犒赏军士之后,近来可稍作休整,但各县乱贼未除,需当多加防范,务必传下军令,不可疏忽大意!” “王勋,你修整之后,派人查探这唐煌的身份,务必力求真凭实据!” 不以一时之胜而骄,也不可能给人可乘之机,这就是殿下啊。 许朝元和王勋闻声目露振奋,崇敬之色浮现面容。 “殿下所言甚是,末将遵命!” “属下遵命!” 应命做礼过后,两人就此退下,几位军士也进入大厅,将那皇裔尸体撤离,暂置县衙空房看守,放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,天气渐冷的好处总算是能看在了眼里。 严令传下,无人敢于探听。 待到夕阳西下...... 独坐书房的秦风打开锦盒,详细近看着桌上的大印,这才看到其中有血沁凝现,厚重的历史感令人心中感慨,就好像数千年来,皇权总是经由万骨铺路的血杀承继,与帝王之道极为吻合,似乎真如传闻那般,传国玉玺便是某种象征。 小小的一方玉印,彻底让秦风楞在了书案上。 眼前的玉印,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,就连秦风也不得不相信,这方玉印就是传国玉玺。 以如今大玄的时代局限,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仿造出千百年的血沁,除非这天底下还有第二个穿越者,而且必须精通化学! 这种几率,比找到真的传国玉玺还低! 凝望着帝王象征的玉玺,秦风心头的种种猜疑似乎都有了答案,无论他是否真的相信,不容辩驳的事实就在眼前。 或许,那身着龙袍的贼首真的就是前朝皇裔。 若真是如此,便省去了不少功夫,只需将此人的死讯传开,其余乱贼必会树倒猢狲散,各县也不必在困扰于乱党隐忧。 待到几日之后,待到欧阳晴再来邺城,就此讨得月华兰,一件大事也能落定。 种种结局,实在是最好不过。 望着夜幕将至,秦风的眼里充满了期许,心中却是安定不下来,就好像天上的黑云浮现在心头,总是有些隐隐不安。 今日的黑云好像分外浓密,一场连绵秋雨似乎将要降下。 看阵势,将是一场连绵整夜的大雨...... 那望不见尽头的黑云自北方天空缓缓移来,甚至于就连远在数百里外的庆关,也有乌云浮现天边,守城军士轮换值守之际,远望天边随口感慨。 可没过多久,平和的声音却是消失无踪,城上数百军士目光凝重无比,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北方的天地交接之处。 那乌云越来越密,也越来越近! 静望多时,军士们平和的面容逐渐紧绷,凝重的神色里开始乍现惊骇,惊疑的呢喃,也变成了一声震天疾呼,瞬间响彻了城楼! “敌情.....” “有敌情!有敌情!大军进犯,快去通报薛将军!” 惊骇的数百目光注目下,乌压压的骑兵正从北方而来,如黑云密布天际难以计数,漫天沙尘遮蔽了最后的光亮! 第363章 十万匈奴突袭庆关 “呜~~~~~~” 急切无比的号角声撕裂了黄昏的宁静,庆关城楼震响,所有军士严阵以待,敌袭的信号传遍了整个城池! 城门前。 出入的百姓还沉浸在平和之中,突然惊闻号角炸响长空,呆滞地立在原地,似乎近年来的安定,让他们对这份号角感到了陌生,一时没有反应过来。 也不知是谁惊呼一声,所有人瞬间如遭雷击! “有敌袭!” 敌袭?! 承载了无数伤痛的两字炸响耳畔,伴随着还在嘶鸣的号角响起,一下子揪紧了百姓们的心神,猛然望向城外! 只见乌压压的蛮夷骑兵自翻阅荒漠而出,如同海浪一般奔腾而来,一眼望去竟然看不见边际,整个北方的天边都是漫天沙尘! 沙尘滚滚,大地震颤! 那骇人的场景一生难见,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即便远在天边,也让百姓们目露惊慌,难以置信的震动填满了心间,脸色瞬间煞白! 瞬间,所有人都拼了命地往城中奔逃,拥挤的身影难以看清,逃命之际踩踏惨剧不断,老弱夫妇的颤生呼喊令人心揪! “怎么会......” “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多蛮夷骑兵出现?!” “蛮夷来了!快跑啊!” “完了!庆关肯定守不住了!快跑啊!” “玲儿!玲儿!” “呜呜呜呜......娘!娘......!” 城门前一片混乱,守城军士都乱了分寸,面容中不见血色,望着远处奔涌而来漫天人潮几乎陷入了绝望! 本能的求生欲念之下,守城军士已然顾不得许多,就要关上城门! 突然,城门上传来一声威严震响! “所有军士听命!速速护送百姓进城!” 闻令而望,美髯大将已经披甲持刀立于城上,满是煞气的面容里威严非常,瞬间让军士们有了主心骨! “是薛将军!” “快!快进城!” 眼见凉州第一猛将压阵,军士们即刻相助老弱妇孺进城,门前忙得不可开交,形形色色的百姓鱼贯而入! 俯瞰着城门前的乱象,城上军士神色凝重不已,方才那声震呵勉强安定了他们的心神,可也不过瞬息之间而已。 远望着天边的人潮涌动而来,已然不足十余里,就算是驻守庆关的老兵们,也都不自觉紧握手中兵刃,腿都有些发软! 甚至连副将李轩,都惊得背后冷汗不断渗出,急切地出言相劝! “薛将军!” “敌军将至......必须关上城门!否则后果不堪设想!” 薛仝闻声面容冷峻,俯瞰城门拥挤身影,听着慌乱不已的呼喊,心都快成了乱麻,眼见在军士的协助下,百姓们都窜进了城中,立刻抬手冷声下令! “轰~~~~~~” 三丈高的城门猛然关闭,十几位军士用尽了气力,震响颤动在每个人的心头! 最后进城的百姓们摊到在地,却是依旧不敢停留,无比慌乱地继续狂奔四散,整个城中已然乱做了一团! 人人自危,惊慌满布! 眼前是漫天敌骑滚滚而来,身后是万家灯火惊慌呼喊,即便身为军士,守城的将士们也被这骇人之景所撼动,好似新兵初入战场! 几千军士立于城池,竟无一人出声,沉重的呼吸充斥着耳畔,彻底惊骇于那漫天黑影的可怕威势! 所有人都清楚,那无边无际的人海涌来,庆关根本不可能坚守太久! 一旦城破...... 以匈奴的残暴秉性,满城百姓注定无一生还,平静数年的安稳城池,将会沦为数万亡魂聚集的阿鼻地狱! 面对着这可怕的后果,军士们都慌了! 薛仝持刀而立,紧盯不断涌来的人海,巨大的压力蔓延全身,而然他终究是一州名将,也成名于敌我悬殊的血战,当场震呵出声下令迎敌! “众军士听令!” “准备迎敌,据守城池便有生路,全城百姓安危,乃至凉州安危都在我等手中,以血肉之躯横路,也要挡住蛮夷等来援军!” “各自备战,弓箭手准备!” 身经百战的薛仝军威极高,严令震响城池,瞬间驱散了几分恐惧,也给予了军士们一丝信心。 服从军令动作,数千人终于动了起来,严阵以待的忙碌中,空气散发着骇人冷意! 即便如此,那不断逼近的漫天人海依然让不少人双手发颤,脚下逐渐清晰的颤动,几乎要让人的心都跳出嗓子眼! 所有人都清楚,片刻之后必是腥风血雨满面,是否是活到明日,都是极为渺茫的希望,没人敢于想象将要发生什么! 每过一息。 天色更暗一分! 空气中的温度就降下一分! 如此危机关头。 莫说寻常军士冷汗之流,就连副将李轩,也看得紧着鼻孔出气,紧握手中刀柄,牙都快咬碎了! 他的双目已经开始凝现血丝,以身殉国就在今日! 就在这种时刻! 庆关大将薛仝却是将他唤到一旁,神色极为严峻地悄声下令! “李将军,你即刻持本将令牌,快马前往凉州城求援,两地相距不过几十里,若能及时发兵,大局尚有转圜之机!” 这一言惊醒,李轩咬牙点头。 但他却是不愿自己前去,很是坚决地抱拳出言! “薛将军!你我公事十余年,如今大敌在前,末将绝不愿借此机会而逃,此事关乎重大,将军可另选一位心腹军士前去求援!” “末将愿与将军共同迎敌,与庆关共存亡!” 军人之谊不输手足之情,患难之际方显英雄本色! 薛仝双目光华闪烁,神色却是愈发坚决! “此乃本将军令,不容违逆!” “李将军,此次匈奴来犯,骑兵无边无际,至少有十万之众,如此人海进犯庆关,周边毫无动静,必有细作从中接应,不出意料,周边烽台已然尽毁!” “此去凉州城求援,也必会遭遇生死凶险,其险情不亚于正面迎敌,且关乎庆关和整个凉州安危,非你率精干军士前往才有机会!” “若庆关告破......凉州危矣,大玄危矣!” 这话急切悄言响起,李轩整个人如遭雷击! “这......!” 短短的数息,薛将军竟然就想到了这么多的事,也料定了此次异变大敌来犯的内情,实非他能比! 连这位都如此出言...... 情势危急至此,他也不敢再言,握紧令牌抱拳,就此咬牙率领数十人疾奔而去! 待到李轩率众翻身上马,城楼之上震呵声如惊雷降下! “放箭!!!!!!” 策马狂奔,李轩闻声回头而望,漫天箭雨混在雨中洒向北城门外,猛甩马鞭,紧咬牙关疾冲而去! 身后哀嚎喊杀震天,一行数十人满载天下希望而离,愧疚和不甘满载面容,却是不敢有丝毫犹豫,手中猛挥的马鞭,好似一道道抽打在了自己的心间! “驾......驾!” 好在庆关两侧环山,南城门尚且安定,李轩率众狂奔而出,好似听见人声,却未见任何异动,一路乘着月色疾驰! 穿过漫天大雾,就此通过一线峡,如离弦之箭直指凉州城! 这一切,都被绝巅之上的欧阳晴俯瞰入眼,身旁的七星也才恍然大悟,目露钦佩和震撼之色。 凝望着埋伏的千余蛮夷和乱党困于阵中,止步一线峡而寸步难进,越奴和一干阴阳家门人请命出言。 “道主,是否将这些贼人就地斩杀?!” 第364章 火速驰援 阴阳家门人望着千余蛮夷和贼人困于迷阵,寸步难进,深知这些人对于庆关危害极大,全都做礼出声。 此刻他们才知晓,为何道主要下令在这一线峡设立迷阵,甚至不惜请来七星护持,原来是早已亏破了天机,将蛮夷阴谋化解无形,为庆关留下了一条生路! 这份预知之能和超凡手段,已然让在场的阴阳家门人万分崇敬,同时心头对于阴狠的可笑蛮夷和贼人万分痛恨。 若非道主设阵,就让这些贼人得逞,从未让庆关沦为死地孤立无援,独自面对蛮夷大军进犯,其后果可想而知! 蛮夷固然可恨,那些带路要想封锁一线峡的贼人更为无耻,居然帮着外族攻占国土,实为奸贼! 一干门人满眼怒容,言辞声色俱厉,大有上阵杀敌的报国之心。 然而欧阳晴却是不为所动,七星也只是静立俯瞰一线峡。 望见此番情景,百余人的面容里愈发急切。 一位年轻的门人甚至再度出言。 “道主,这些人绕过两侧山路前来,于一线峡埋伏,其心可诛,还望道主下令,我等替天行道诛灭奸贼!” 急声做礼传开,在场阴阳家青年一代更为急切,大有相继进言之势,甚至已经开始目露不解。 就在这种危急关头,阴阳家的道主欧阳晴仍然神色淡漠,好似没有听到任何话语。 瞬间。 阴阳家百余人都面面相觑,不知有何玄妙所在,也无法理解道主这种旁观的冷漠,好似长久的威信在此刻有些动摇趋势。 直到七星之首的老者训斥出言,众人才得以不甘候命。 “道主之令只有玄机所在,尔等岂敢擅自出言?” “我阴阳家自道门分离而出已有千余年,直到今日才有兴盛之望,皆归功于道主之能,天机奥妙,尔等此生难窥,只需依命行事即可。” 一番训斥之下,百余青年不敢应声。 即便心有不甘,也只能静候一旁,如同往日般淡看世事,立于红尘之外,直到望见两侧山间有密密麻麻人影而来,少说也有数千人之多,都向着一线峡前的迷阵而去,众人眼中才浮现惊恐和庆幸。 所幸没有即刻动手,否则此战后果不堪设想! 望着那不断涌现的人影,不少人已然生出了惧意,方才的豪情在直面生死之际被冲得七零八落,年轻人的冲动只换来了一阵后怕。 深深做礼,一干人眼中唯有崇敬和震动。 无论崇敬还是急切,都没有动摇欧阳晴淡漠的神色,那双淡然眼眸只是望着一线峡,沉声之令再度下达。 “起阵。” 七星为首应命,人人目露坚决而去! 待到身边经由越奴,欧阳晴支撑的淡漠面容再显苍白,在月色下更想妖异,目光由一线峡南望而去,盯着扬尘的小队人马,决绝之意浮现。 ...... 凉州城。 都督府。 天气渐凉,张之栋披甲而归,总觉得有些莫名急躁,坐于大厅毫无睡意,凝望着院中月色流淌,全无睡意。 眼看呆坐了小半个时辰,张之栋仍未卸甲。 一位老仆人近前做礼,言语中劝解之意明显。 “都督,思念家眷乃人之常情,可眼下夜色已深,该歇息了......” 张之栋缓缓挥手。 “本都督并非想念妻儿,只是往年秋冬必有小股蛮夷侵扰北塞,今年却是迟迟未见军报,总让人有些心中不安。” 老仆人闻声赔笑,曾为军人的他也懂将军忧虑,当即出声劝慰。 “都督多虑了,那蛮夷......” 话还未说完,大门外突然传来震响,一位帐下猛将亲自疾冲踏入客厅,无人敢于阻拦,全然顾不得礼节嘶吼禀报! “启禀都督!” “十万蛮夷进犯,庆关万分火急!庆关副将李轩连夜前来求援,还望都督定夺!” 十万?! 怎会有如此之多的敌军来犯! 惊人之言响起,张之栋双瞳震颤! 根本来不得多说一言,即刻披甲起身,于腰间去下虎符严正下令! “速传本将军令!凉州城驻军星夜驰援,不得有误!” 来将持令而去,府中副将和一干军士也被惊得神色严峻无比,就算凉州城外的所有驻军相加,也不过三万之数,即便庆关乃凉州第一险关,有地势之力和城墙之固,全力死守也未必能挺过这次进犯! 庆关固然是凉州命门,其余各地也需驻军把守,再无兵力可调了! 连这些人都心中有数,张之栋自然更为清楚,接连传下军令,穿戴军甲大步走向书坊,提笔疾书军情,交由一位将军亲自叮嘱! “你亲自将军报传到京都,此事十万火急,沿途不可有丝毫停歇!” 军将应命而去,张之栋也带着府中所有军士策马出城,待到凉州城外,不过半盏茶的功夫,三万驻军已然整备出发,急切之号震响方圆! 纵然是在夜中,城内外不同寻常的动静也惊醒了不少人。 刺史薛青云由睡梦中猛然睁眼,披着裘衣起夜命人查探,严令未出,一位军士已然踏入刺史府,急报之声震动整个刺史府! 纵然是薛青云,也被十万之数惊得紧握双拳,即刻连夜传召城中官员,主持凉州城维稳之事,封锁所有消息,以免民心慌乱。 数十位官员连夜赶至刺史府,都被惊得脸色煞白,各自应命忙碌而去,夜色下凉州城静谧如常,却已然被黑幕笼罩,全无月色! 知晓内情的极少官员,心中唯有不断祷告,严守职责维护凉州城中安定,所有的希望,都寄托在了连夜驰援的张都督身上! 星夜之下。 承载着整个凉州希望的张之栋率军狂奔,已然踏出凉州城北十余里,仍不敢有丝毫放缓行军的念头,发疯般地驰援而去! “哒哒哒!哒哒哒!” 身后,众将策马紧随,神色严峻无比,三万大军披甲相随,全都牟足了劲头静默无声,唯有震动大道的行军浪潮之声,滚滚沙尘将月色都湮没其中! 策马狂奔,领头的张之栋一脸凝重,今夜之战可谓是他生平最大的考验,严峻的形势已然顾不得他多想! 唯有军情,充斥着这位戍边名将的内情! 还有一种极为怪异的不适感,蔓延着他的心神。 这次的突袭,敌军数量实在太过惊人,来势也太过凶猛和迅捷,历年从未发生过这等事! 瞬息必争之际。 身负一州命运的张之栋愈发感到不安,命人找到了随军驰援的庆关副将李轩,于策马狂奔之际急切盘问! “李将军,你临行之际,庆关来犯之敌可有何异动?!” 第365章 庆关已然孤立无援 李轩策马紧随,努力回想任何可能的细节高声禀报! “启禀都督!” “此次匈奴突袭毫无预兆,也迅猛果决地不同寻常,临行之际连薛将军都曾怀疑,必有内应毁掉了庆关以北的烽台!” “除此之外,暂无任何古怪之处,军情紧急,还望都督火速救援!” 策马狂奔前行,张之栋目不恻视地听清高声禀报,手中的马鞭狠命地挥舞,他所领头的前行将军和骑兵阵营,已然和步兵们拉开不小的差距,却是仍未减速! 听完急声通报,任由身后的马蹄声不断加速,张之栋的心中更为急切,挥动马鞭的动作也更狠辣,全然顾不得心疼宝驹! 今夜的突袭,果然如他常年经验所得那般,有奸细作为内应,才让匈奴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逼近了庆关! 能知晓烽台所在,又能领路前来,必是大玄人! 如此作为就是引狼入室的卖国之举,为了私欲和出卖家国和同胞性命,无耻到了极点! 心中震怒! 张之栋恨不得将那些奸细生吞活剥! 但他终究是一州统帅,还有着救援庆关驱除大敌的使命,不可能就此被愤怒冲昏头脑,策马驰援之际,心头愈发感到了凝重! 既然有匈奴内应,那势必知晓了大玄守关的军情传递,就绝不可能放任李轩这般顺利的求援! 无论伏兵还是另有所图,张之栋都没有时间再做犹豫,全力率大军驰援之际,心中已有了死战的绝念,就是龙潭虎穴,他也得拼命闯过! 疯狂策马,不到半个时辰,张之栋已然率着亲部诸将和骑兵行至一线峡! 望着那令人心中不安的关键所在,张之栋不得已勒马停步,任由沙尘掩埋,目露严峻地紧盯眼前! 眼前那高达百丈的两侧山峰,此刻已被大雾笼罩! 宽约两丈的一线峡在往日都凶险非常,若有伏兵一击必中,一旦进入其中就难回头,前后军相抵,毫无退路可言! 作为庆关和凉州城之间的必经之路,一线峡称得上是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”的天堑! 此刻大雾笼罩,连月色都难透过,近在百米的一线峡竟是已经看不清模样,凶险更添数倍,连一个守军都没见到,就更印证了心中所想! 若有敌军在两侧山峰设伏,凭借一线峡的地势,身后三万大军也得葬身于此! 眼前是唯一的救援之路,整个凉州,甚至整个大玄的安危尽在于此,却是危险重重,极有可能只是自投死路! 张之栋突然喝止骑兵和部将,众将一观大雾漫天,就有不祥预感,甚至于李轩,也在此刻感到了惊疑和后怕。 然而,这份犹豫终究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。 面对着从未有过的危急局面,张之栋和众将早就有了觉悟,紧握各自兵器,一声令下就此单列策马而入! “众将听令,驰援庆关!” 可当张之栋身前士卒,要为三万大军确定生路之际,眼看就要踏入一线峡,却是发现眼前浓雾之中浮现一道巨大的身影! 骇人之气,从那模糊的轮廓中散发而出,连军马都被惊得跨蹄嘶鸣! “依律律~~~~~~~~~~” 几匹军马接连跨起停步不前,前行诸将都是身经百战,自然知晓遇到极为凶险之事,所有人齐齐抽出宝刀,就要迎敌! 就连张之栋,也在望着虚影越来越近之际,目露决绝杀意,全然顾不得个人安危! 谁知,却是听到了一道沉闷的声音。 “张都督,还请止步!” 闻声,众将眉头紧皱,张之栋严正怒斥而去! “大胆狂徒,竟敢助纣为虐,我三万大军定叫尔等飞灰湮灭!” 虚影不为所动沉步踏出,身形也渐渐走出浓雾,在一干人严峻的紧盯之下显露出来,九尺的身形健硕惊人,一眼就让人压力倍增! 即便身骑骏马,来人也能直视! 张之栋好歹也是一州都督,岂能被这一人所拦,当场就抽出腰间宝刀,要杀开一条血路! 谁知,那人竟是做礼通报出声。 “张都督,我乃钦天监监正忠仆越奴,特奉主上之名再次静候,如今一线峡外满是匈奴和乱贼,数千人困于出口前的迷阵!” “若是将军率众而入,纵然能从坤位踏入,不受迷阵影响,大军却受制地形毫无人数优势,决计杀不出一线峡,还望将军明鉴。” 话音刚落。 李轩和一干将军这才稍稍放松,满眼震撼和后怕。 传闻中的欧阳监正果然了得,竟能动用天地之变困住敌军。 可他们的心中也是更为急切了起来! 既然敌人能绕过庆关两侧山路前来,有奸细内应便已落实,如此下去,庆关南门也将被围攻,到时腹背受敌,庆关危矣! 若非欧阳晴出手,匈奴恐怕已经攻破了庆关,说不定甚至已经通过一线峡,就此长驱直入袭击凉州各地了! 而他们这些援军,难道只能困于一线峡外,眼望着庆关孤立无援而难以相助?! 张之栋目露恍然,心里的疑团瞬间揭开,连忙抱拳道谢,却是不敢苟同此番言论,即刻就率众冲入了大雾弥漫的一线峡。 “原来是欧阳监正相助,多谢阁下出言提醒!” 匆匆一语。 众将就由张之栋率领而入,除去万分急切的李轩于和几位将领于此等候大军,一干将领和千余骑兵都消失在浓雾之中。 越奴侧身而望,只能就此离去,爱莫能助的他已然带话完毕,唯有听命而回。 不出半个时辰。 一线峡外响起阵阵杀戮之声,眼望着雾中黑影越来越密,绝非他们这点人能突破的,甚至还有可能弄巧成拙,让敌军走出迷阵浑身是血的张之栋即便万分不甘,也只得顾全大局,与一干将领相继后退。 紧靠而退,才死伤过半的重回一线峡外。 哪怕身后大军赶至,张之栋与一干将领却是神色更为阴沉,望着身边重伤的将士,那种绝望几乎布满了所有人的心头。 前路被堵死,庆关腹背受敌,明明近在眼前,却毫无办法,就算以性命相拼,也全然无济于事! 庆关,已然处于孤立无援之境! 万分火急之下,身负刀伤的张之栋已然顾不得许多,命李轩和几名军士亲自传送紧急军情前往凉州和京都,就再度率众冲杀而入,欲要以血肉之躯冲出生路! “杀!” 大雾弥漫的一线峡外,渐渐腥味浓烈,喊杀声回荡夜空! 近在十余里的庆关,此刻更为惨烈,火光几乎照亮了整座城池,死伤者难以计数,城门下尸积如山! 就连大将薛仝,也身中两箭,紧握的陌刀满是血迹! 身旁的将领望着眼前海量敌军,已然陷入了无比的慌乱,甚至眉眼间有了绝望之色! “将军......将军!” “李副将为何还未带兵前来驰援!?难不成半途有了什么变故?!若真是如此,我等该如何是好!” 第366章 城在人在 身经百战的将领惊疑问话,身边士卒都为之惊疑。 有人神色一滞...... 有人惊讶回头。 还有人已经双手微颤,好似心里猛地一纠! 无论这一个时辰匈奴的攻势有多凶猛,死伤有多惨重,庆关的守城军士也没有丝毫惧色,却是被这话惊得突然僵住。 那一瞬间,周遭百余军士好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,任由箭雨纷飞喊杀震天! 一眼望去。 大将薛仝就知晓军心已然不稳,一手拔去臂膀上飞箭,一边高声训斥激励出言! “胡言乱语!” “张都督乃大玄名将,凉州城有数万驻军,就算途中有敌军设伏,也绝不会出什么岔子,我等只要坚守庆关,等到援军到来,此战必可大胜!” “匈奴人数众多又有何惧?!我庆关铜墙铁壁,再多骑兵也无济于事,凉州第一关的声名可不是白来的!” 高声震喝炸响,竟是压过了城前骇人的喊杀声! 众多将士听得心头振奋,眼里冒出了光彩,接连高声振呼以壮声势! “薛将军说得对!” “匈奴骑术了得,能骑马冲上这高墙?!” “兄弟们,只要咱们据城死守,他们人再多也没用!” “等到张都督率军前来,定要这些蛮夷血债血偿!” “血债血偿!” ...... 接连高呼之下,先前被远处人海压迫的胆气也才提起了不少,庆关军士身经百战不假,也没见过十万大军临阵的景象! 只此一个多时辰,城中守军就被箭雨杀伤三成之多,若非倚仗着高大的城墙,就凭那几轮箭雨,恐怕都已经死伤多半了! 薛仝到底是凉州名将,几言就将士气提起! 然而就在这种振奋时刻,不断攻城的凶蛮们却是突然撤退,横跨视线的庞大方阵之中,一辆巨大的冲车缓缓驶出! 即便远处而望,都能看清那骇人冲车的轮廓,可想而知有何等惊人的规摸,前列由数十骏马拉动,其后有高大力士推行,车轮高有丈余! 兽皮包裹以作防御,数人合抱的圆木直对庆关! 缓缓前行,伴随着人海方阵野蛮的高呼,一股可怕的压迫力不断凝聚在所有人的心头! 冲车作为攻城利器,通常用来撞开城门或者城墙,作为凉州命门的庆关坚不可摧,根本不惧怕冲车,却是无法忽视这种规摸的庞然大物! 若是这车直冲城门...... 万钧之力奔涌而来,庆关也岌岌可危了! 眼望着那骇人的场景,振奋的军士们神色瞬间无比凝重,就连薛仝和一干将领,也被这世所罕见的蛮横利器所惊! 瞬间,城楼上死一般的沉寂,连呼吸声竟然都能清楚地听到! 就在这种心弦紧绷的时刻。 一位将领万分火急登上城楼禀报! “启禀薛将军,南城门附近发现敌情,有小股蛮夷和不明身份者不断聚集,似乎是从两侧山路绕出的!” 此言一响,薛仝咬紧了牙关! 从小路绕过庆关?! 果然有奸细! 感受着死一般的沉寂氛围,这位名将有种捐躯再次的预感,也不再说什么稳定军心的谋略之言,唯有一声振臂怒喝! “城在人在!” 那声怒喝充满了血仇之怒和不甘,熊熊的战意燃在所有人心头! 几乎不需任何多余的言语,将士们都各自为战,所有的箭弩齐齐对准了不断驶来的巨车,甚至还有不少巨石也随之落下,箭雨遮蔽了月华,喊杀声撕裂了夜空! 然而,终究还是引来了一声巨响! “嘭~~~~~~” 那声巨响顺着河谷蔓延,远传数里而不绝,就连一线峡附近,也因奇特的地形而依稀可闻,好似雷声透过云层! 率众冲杀血路的张之栋等人为之一惊。 即便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,如此异常巨响,也让他们本就万分火急的心神更为急切,几乎开始不管不顾地搏杀生路,心中只有增援庆关这一个念头! 一时间,一线峡外尸积如山,大雾几乎变成了血雾! 摸索着冲杀前行,众人好似冲过了无数尸骸,几乎都染满了血色,却是始终未能冲出浓雾,也看不清本该宽广的官道!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...... 大雾突然散去,密密麻麻的人影从两侧山间奔下,至少也有万余,仅仅前行百丈的生路,竟被三面包围,真相远比想象的还要残酷! 面对着这种情形,就算身后有数万大军,却是难以从一线峡冲出,眼前生路被围死,唯有血战而已! 蛮夷守株待兔,冲出一线峡谈何容易啊! 张之栋已然身负几处刀伤,面对渺茫的希望紧握陌刀向前冲去,惨烈的战况生平罕见,顷刻就见尸骸挡满了前路! 每过一步,都得搏杀前行! ...... 眼看天色渐亮。 俯瞰着那般骇人惨景,阴阳家的年轻门人都感到心惊胆战,也有人热血激涌,几度想要助战,终究还是奉命各自离去。 整整一夜强行起阵,面色苍白的欧阳晴谢过七星,已然再无气力久留,心有余而力不足就离开了凶杀之地。 庆关,危矣。 大玄,危矣! 乘坐着四驹马车背道而驰,欧阳晴闭目养神再未出言,只是收到了罗网的报信之后,留下一句指令。 “去邺城找鬼医罗季。” 马车飞奔在黎明的空旷官道,空气里再无血腥味,越奴却是没有丝毫轻松,凝重的神色比起先前还要明显。 忍不住忧心出声。 “主上,我等已经尽力而为,庆关恐怕依旧难保,张之栋难以驰援,朝中也难及时知情,莫不是真的天意难违?” 然而这一次,欧阳晴也没有给出答案,只是道出了模棱两可的惊人真相。 “你太小看罗网了,不出今日,陛下就会知晓。” 虚弱的话语响起,越奴目露震动,回过神来,神色却是渐渐坚定了几分。 “这......” “若真如此,朝中及时派兵驰援,必可解凉州之难!” 可解凉州之难......? 欧阳晴再未出声,端坐在马车里沉思出神,第一次有了无比凝重的神色,似乎并不如此做想,服下一枚丹药,就此闭目养神。 马车绝尘而去,朝阳血色依然。 远在数千里外的京都,也同样迎来了晨光散落,皇城之中一片祥和,一如大玄稳固的江山威严荣耀! 皇帝陛下一夜操劳,于天枢殿批阅各地奏章,正要小憩片刻准备上朝。 龙头扶手猛然翘起,一张赤色字条从龙嘴吐出! “庆关危急!十万匈奴将于夜中突袭,战事一触即发!” 望着骇人字迹,皇帝陛下再无任何睡意,猛地从龙椅起身,双目凶芒乍现! 第367章 皇命急召 十万匈奴?! 望着骇人的字迹,大玄天子秦霄自龙椅惊起,震动的双眸里,多年罕有的杀戮之意溢出过半,宛如当年征战四方之时! 那股骇人的杀意,远比寻常武夫和江湖人物浓烈千百倍有余,一旁静候的常礼都感到了可怕的压力,身子更低了几分。 究竟,何事能令陛下如此震怒......? 常礼还未有猜测,陛下极其反常的谕令就沉声响起。 “今日不早朝,宣南帅觐见!” 常礼眼眸颤动,连忙应声告退,退出天枢殿才敢流露出惊骇之色,亲耳听闻陛下口谕,他就知晓必有大事发生! 能达到撤去早朝,甚至单独急招南帅的大事...... 难不成! 边疆有重大军情?! 只是下意识地有了猜想,常礼就惊得神色严峻无比,亲自疾步奔向宫门,不敢有丝毫的停留! 就在这种万分火急关头,文贵妃携大皇子和三皇子前来,一副梨花带雨模样,端坐贵气的面容里看似憔悴不少,带有些许问询之意。 “常总管,陛下可在天枢殿......?” 望着这位四皇子的生母,常礼就知所谓何事,放在往日也就罢了,陛下或许会给点颜面,毕竟夫妻一场,今日却是万不能惊扰! 事态紧急,常礼哪敢耽误,只能做礼急声应话告罪离去。 “文贵妃有礼,陛下确在天枢殿,还请文贵妃勿要擅闯,奴才有要事在身,还望恕罪!” 匆匆做礼就此而别。 文贵妃见此情形,脸色立刻就变得阴沉了下来,眼望着常礼转瞬消失,先前的忧色也转变为了忿忿不平! 转而望向两位皇子,又变得泪眼婆娑。 “大皇子,仁儿,你们看看,如今震儿不在京都,连这个奴才都敢对本宫如此无礼,长久下去,恐怕京都官员眼里也没有震儿了!” “你们和震儿向来亲近,自幼一起长大,难道真的忍心看着震儿就此落寞吗?秦风那个庶子都能被陛下看在眼里,震儿有娘亲兄弟,岂能独自落在苦寒边塞啊......” 忠厚的大皇子闻声微微点头,向来体弱内向的三皇子秦仁也柔声相劝。 他们虽然和秦震不是一母同胞,但也是自幼长大的同父兄弟,又相较其余几兄弟最为亲近,见到文贵妃近来以泪洗面,也不忍心旁观。 哪怕忌惮当日父皇的不满,两兄弟也只能硬着头皮再来。 几句安慰过后,两位皇子陪着文贵妃前往天枢殿。 立于殿门之前。 文贵妃忧愁的面容更为明显,哀声做礼。 “陛下,妾身不忍......” 谁知话刚开口,殿中竟是传出陛下的彻寒之声! “此事无需多言!” 瞬间,文贵妃就受不了这份冷遇,感到颜面无光,仗着曾经的夫妻之恩,一边哭诉出声,一边向着两位皇子投去眼色。 “陛下......妾身不过是想以母亲的身份,为震儿说句公道话,两位皇子也一同前来,难道陛下您连夫妻之情、皇子们的兄弟之谊都不看在眼里,真要让震儿如秦风那庶子一般,终生......” 两位皇子也要开口附和,殿中竟是传出了怒斥之声! “住嘴!” 震怒呵斥携无边威势传出,惊得在场禁卫都心里一颤! 文贵妃懵了。 两位皇子也惊得一脸呆滞。 皇帝陛下,竟然会这般袒护秦风?这种事,绝对不符合陛下以往的作风,也不该是如此啊! 脸色阴晴不定几分,文贵妃憋屈的泪水涌出眼眶,只得就此告罪而退,绝不敢在出声挣扎。 三人相继离去,眼里的惊疑和不解极为浓厚。 待到各自离去,两位皇子如同往常行至天玄殿静候早朝,竟然又听闻父皇传令撤销今日朝会之事。 顿时,大皇子的眼里意外更浓,对于这种十余年不曾有过的怪事,猜测满溢心间! 先是因文贵妃进言震怒,似乎对于秦风格外在意,而后又异常罕见地撤销朝会,古怪之事实在太多。 难不成...... 父皇要立秦风为太子了?! 惊疑乍起,大皇子惊得没了声音,落寞离去神色复杂无比,三皇子却好像从不多想,一如往日那般心思质朴,轻咳几声就消失在了百官之中。 在众官相继离去之际。 南帅萧任奉密令独自面圣。 踏入卫士屏退的天枢殿中,还未做礼,就见到陛下将一张纸条交于常礼传下,疑惑接过纸条,顿时惊得眼眸一突! “十万匈奴?!” 即便是统御几十万兵马的萧大帅元,也被震得失声轻呼! 稳了下心神,萧任眼中才有了一丝疑惑。 “陛下,恕臣斗胆一问,这密报是......” 端坐龙椅的天子严峻出声。 “此事发生在一日之前,绝无差错,你无需知晓从何而来,朕召见你前来,是想问询迎敌之策!” 嘶...... 萧任心里惊得倒吸凉气。 他身为大元帅,又统御南部和中原的多数兵马,是名副其实的当朝第一元帅,天下间的重大军情,绝对逃不过他的洞察。 就算不如陛下,也不会毫不知情才是。 传闻中的罗网,竟然有如此能力,连军情的通传都凌驾于大玄军部之上?恐怕这天下间,几乎没有什么能瞒得过陛下! 震撼之余,萧任的心中如履薄冰,同时也为这惊人的军情感到压力巨大! 十万匈奴逼近庆关....... 此战,危矣啊! 作为兵马大元帅,萧任的才能无需多言,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事态严峻无比,对于庆关的战略意义十分清楚,即刻沉声抱拳! “启禀陛下,庆关乃凉州名门所在,隔绝北荒与北塞河谷,一旦庆关告破,匈奴便可由河谷长驱直入!” “庆关虽有地势之利,也有常年打造的高墙巨弩,面对十万匈奴进犯,恐也难以抵挡......” “以微臣之见,庆关或已告破,不可再做他想,当务之急,应放弃凉州!当即刻调集蜀州和关中兵力于州间布防,以求稳固大局静待反攻之势!” “匈奴率军直入奔袭,必不能久战,若能以凉州为边境坚守,必有胜算!” 正在盛年的萧大元帅冷静而谈,心中大策尽数道来。 无论从大局而看,还是出于现实的考量,这种对策都极为稳妥,也很符合兵家常理,连萧任那严峻无比的面容里,都隐现信心的光芒。 庆关远在一千多里之外,各州又难即刻发兵,就是十万火急的军令传达下去,起码要两日之久,弃军保帅是最稳妥的做法。 他自认为,普天之下无更好的策略。 可皇帝陛下却是神色冰冷,紧盯着反问而来! “唯有如此而已?” 冷意明显的问话,一下子就让萧任心中发寒,急忙躬身做礼,压下心头不解告罪出声! 第368章 天下唯有老元帅能救此局 “陛下恕罪......!” 萧任只是听闻轻声反问,心里就猛地一纠,即刻躬身做礼,身子比寻常低了三分不止,神色里满是忐忑! 这种熟悉的压力,一瞬间让他回到了曾经出任先锋征战的岁月。 那时,皇帝陛下征服四方,大玄军威所至,无人能与之争锋,军令一出,便是尸山血海,蛮夷闻风而散! 没想到,平定四方不过十余年光景,蛮夷竟会卷土重来。 一想到这里,萧任身上的元帅威严就淡薄了不少,身子更低了一分,静候着陛下,纵然颜面受损心中憋屈,也不敢在此刻表露出来。 短短几息的沉寂,比起这些年的官场煎熬还要让人窒息! 再度响起的陛下之言,比起方才更为冷漠! “你身为我大玄统帅,未战而先惧,仅听闻区区十万之数,就出策放弃庆关,放弃整个凉州之地。” “此时此刻,匈奴就在凉州杀戮!” “当真是高见!” 听闻陛下语含讥讽,萧大元帅心里憋屈至极,有几分怒不可遏之意,威武的面容却不见异色,咬了咬牙,才继续忠诚劝解。 “陛下所言甚是......” “我大玄威震四方,十余年来从未有人胆敢进犯,匈奴冒然大军压境,无异于两国宣战!如此自不量力之举,他日定会招致灭国之祸!” “但,我大玄连年征战亏空不少,百姓需要修养生息,军力也分散各地,需暂避锋芒后发制人,一州之土固然重要,大局当为重中之重!” “微臣所言皆为肺腑,还望陛下明鉴!” 朗声之言稳稳响起,皇帝陛下眼眸微眯。 突然间。 早就酝酿的怒火宣泄而出,陛下身着龙袍拍案而起,如雷霆大作! “嘭!!!!!!” 震怒声响彻了天枢殿,怒火自天而降,哪怕萧任贵为当朝大元帅,也在此刻被压得俯身做礼,心跳如鼓! 那份惶恐,依稀可见人臣本分,也能看见当年那个立功心切的年轻将才几分影子。 曾经不过是个郎将而已。 短短十几年,萧任成长为了大玄统帅,满朝武将眼里的天资非凡,在皇帝陛看来,始终不过是个寻常帅才,没有资格在此言及大局二字! 经由此刻问话,皇帝陛下心头的失望和怒火更为明显,大有问罪之势! 对峙数息,常礼已然惊得满心波涛! 然而,在这种盛怒将至之时,皇帝陛下也未被情绪影响,几乎超脱了人的界限,竟是缓缓落座,做到了常人不可能做到的事,将滔天怒火忽然收起。 轻呼了一口气,只是沉声下令。 “萧爱卿,此事不可外传,依你之言传令各州,退下吧!” 萧任如释重负告退,急切领命而去! 直到身影消失在殿中,皇帝陛下的怒火才发泄而出几分,一把将龙案的奏章推翻大半,双目燃起骇人杀意! “屠顿!” 心中牢记的匈奴单于之名在此刻喊出,皇帝陛下久违地有了灭国之怒! 可无论他是否承认...... 如今的大玄,确是如日过正午,不复当年的辉煌,面对这远在千里外的大军突袭,也无力即刻做出更好的决策,萧任的怯懦之策,已然是最为稳妥了。 曾经威武一时的荣耀暗淡,诸多老臣也相继离世,欧阳晴又不在身边,就连有军神之称的老元帅,也在几年前辞官归隐...... 脑海浮现那道屹立百万军前的佝偻身影,皇帝陛下突然眼里一亮。 若是老元帅,必然能有高见,也绝不会像萧任这般谨慎胆小,毕竟老元帅的热血,连他这个皇帝都自愧不如! 当年率兵追杀匈奴千百里的壮举还历历在目,那位对匈奴极为了解,绝对有妙策能够救凉州与水火之中! 这天下若有人能解凉州危局,唯有苏老元帅了! 情势紧迫无比,这个念头只是浮现心里,皇帝陛下就顾不得老元帅执拗的性子,甚至也顾不得他当初还一份清静的诺言。 即刻换上素服,经由常礼贴身护卫出宫! ...... 京都。 清河。 渐凉的岸边罕有人影,今日却是被不少素服英武青年戒严,路过的百姓一脸敬畏,只敢在远处交头接耳,根本不敢近前。 河岸边垂钓的老者端坐如钟,丝毫不为这份喧闹所动,眼里只有那毫无动静的鱼线,就好像天大的事,也不如钓鱼来得重要。 身旁紧随的中年人同样如此,眼里从未有半点异色,隐现的肃杀之气远胜方圆卫士。 寻常人根本想不到...... 这古古怪怪的老翁,就是曾经的兵马大元帅苏震方,那个让四方蛮夷都敬畏的铁血狠人,大玄能有今日,一半功劳都在此人身上。 直到穿着素衣的皇帝陛下近前。 中年随从才回身行礼,眼里浮现敬畏。 苏震方甚至都未回头,只是平淡地感慨出声。 “哎。” “眼看鱼儿要上钩了,不曾想竟又被吓跑,看来今日是没法钓鱼,只能空手而归了。” 陛下听闻此言,难得地面带轻笑致歉,全无皇帝的架子。 “苏老......” 苏震方也缓缓起身,望见陛下亲自前来,神色变得严肃了几分,两人极为默契,胜过寻常君臣。 无需任何言语,苏震方接过字条,沧桑的眼眸里猛地一滞! “十万之众夜袭......!” “早知如此,当初就该再追一千里,将这群畜生斩尽杀绝才是!” 还是那般的凶戾果决,言辞也是一如当年的暴躁。 听闻着这番痛快之言,皇帝陛下秦霄只觉得舒心非常,蛮夷进犯国土,就该诛杀殆尽才是,这才是大玄军将本色! 只是听了这话,他的心情都畅快不少,好似回到曾经的征战岁月。 然而情势危急。 皇帝陛下根本没有时间多做感慨,即刻就严肃出言问询。 “军情危机,老元帅可有致胜奇策?” 苏震方闻声严肃数倍,没了方才钓鱼的悠哉,沉思之间一股罕见的威势逸散而出,即便两鬓泛白,仍显杀伐凶戾之色,坚定的神情一如记忆! 就在这种时候,一道斗笠身影通过层层卫士近前。 立于陛下身前做礼,似乎有几分犹豫。 皇帝陛下也心有疑惑,不知何事让罗网甚至派人急切前来亲自禀报,却也当即轻挥大手,以显示对苏震方的殊遇。 罗网暗卫即刻通报出声,语气严峻无比! “启禀陛下,昨日黄昏,匈奴大军强攻庆关,战况不明,另有万余人自两侧山道绕过,欲伏击援兵前后夹击庆关,幸好阴阳家门人出手,将其困于一线峡外!” “不出半日,庆关将破!” 此言一响起,苏震方和皇帝陛下齐齐目露惊骇,局势危机竟超乎他们的想象! 第369章 除非天降神迹 罗网暗卫的通报声响起,令人绝望的实情惊动君臣。 匈奴大军果然强攻庆关...... 这件事并不出乎意料,却是没想到有前后夹击的阴谋,前有十万敌军,后有埋伏阻拦援军,显然就预谋多年,且有援手相助,所谋不小。 只是听闻情报,庆关的危机就可想而知。 皇帝陛下脸色瞬间凝重了数倍,皱起的眉头里可见震怒和惊骇,眼中闪过微芒,怒声问话而出! “匈奴如何能绕过庆关从后设伏?” “何人胆敢勾结外族侵犯我大玄国土?!” 斗笠男子如实作答道:“禀陛下,据庆关来报,匈奴兵分几路进犯庆关,几只人马经由不明身份者带领,从山脊小路翻越自达一线峡,大战在即难以近前,料想应是大玄子民。” 话音刚落,皇帝陛下露出了果不其然的震怒之色! “混账!” “如此狼子野心的卖国之辈,也配称作大玄子民!” 那份不同寻常的震怒和重视,看得老元帅神色复杂,顾念着急切的情势,也不得不出声劝慰,哪怕早已离开朝堂。 “陛下,如今情势危机,当以战事为重。” “阴阳家门人出手,必是欧阳先生所为,幸好有此一招,否则庆关告破,致使整个凉州沦陷只在几日之间!” “老夫若没记错,那一线峡地势特殊,把守隘口可低几万雄兵,如今看来,凉州援军恐难驰援,当早做打算才是。” 老元帅的深沉之言响起,天子青霄才收住了几分怒火。 望见老翁严峻的神色,全无了方才的镇定,令他也感到紧张起来,原本的信心和期待,在此刻不禁有了动摇。 定了定心神,皇帝陛下做礼问询出声。 “苏老。” “莫非,以您看来,凉州之地也该放弃,若是如此,令嫒......?!” 苏震方眼中闪过犹豫,对于凉州格外看重,奈何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大元帅,自然将国事放在一切之前。 抚须沉思,眼里的犹豫被缓缓压下。 “当放弃凉州......!” 老元帅都这般开口了,天下间就再无人能救凉州,皇帝陛下心几乎要沉到了谷底,很是不甘和震怒! 这位怎会和萧任一般求稳,全无了当年的热血和凶戾! 难不成,他真的老了? 皇帝陛下眼含怒火,真要准备再问出声,却是见老元帅抢先出言,怒火可见面容! “凉州当弃,但绝不可就此落败!” “战事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塞,一旦真的失守,却会波及整个大玄,军心动摇民心惶惶,后果不堪设想!” “凉州可以暂时落败,但进犯的匈奴大军绝不能生还北漠,十万大军尽出,匈奴獠牙已现,此刻后方必定空虚,可命幽州、朔州调配兵马突袭,只需几万人马,必可绝其后路,同时西北各州及关中分兵防守,定要将十万匈奴尽数葬身于凉州!” 咯噔! 惊人之策不减当年胆色,仅是听闻就令皇帝陛下心头一纠! 这招釜底抽薪的决绝之计,实在极为狠辣,也过于大胆,面对十万大军突袭难改的危局,老元帅竟不想着最先派兵固守,反而要北出奇袭! 你敢犯我一州,我便屠你全族! 十万匈奴做梦都想不到,将来会成为后路断绝的瓮中之鳖! 皇帝陛下被这狠招惊得心潮起伏,心中却是大为赞同,即便如何不愿,凉州之地也难有希望,眼中同样浮现杀机,如当年那般果决! “多谢苏老!” “朕先行回宫商议军机,必将来犯之敌尽数覆灭!” 君臣二人做礼辞别。 望着皇帝急切而去,苏震方苍老的面容里才浮现了沧桑,遥望西北方向,眼中的怒火和不甘尤为明显,比起陛下毫不逊色。 他的女儿苏颜霜就在那将要沦陷的北塞凉州...... 可无论如何思虑,如今再无他路,佝偻的身影里有着难以诉说的不甘,落坐河边多时,只能向着身后随从悄声叮嘱。 “派人连夜去往凉州,若有机会,务必救出颜霜,还有那位殿下。” 随从应命消失多时。 苏震方才流露出了人父该有的无奈和急切,长叹了一口气。 “哎,凉州遭此大难,愿百姓能得上苍眷顾......” 无论沾染了多少血污,苏震方也做不到帝王般的无情,皇帝陛下着眼于天下子民,他也相差无几,却是不能坐视女儿置身生死危机。 在如此的大难面前,就算曾经统御天下兵马的大元帅,此刻也爱莫能助,唯有尽力保全家小而已。 庆关告破,只是时间问题。 至于凉州数万百姓...... 以匈奴的凶蛮天性,除非天降神迹,否则必将生灵涂炭! 即将到来的大灾还未传开,甚至多数人并不知情,就连军报都还在路途之中,整个大玄皇朝却已经被阴霾笼罩。 骇人的军情震动诸将,狠辣的反击之策在天枢殿已然落成。 这一日,诸多当朝名将被秘密召见,皇城的异常氛围令人窒息,就算文贵妃和诸多皇子,也被惊得不敢妄动,小心思暗暗收起,猜测遍布各处。 无比缓慢的一日,终于是度过了。 随着夜幕降下。 皇朝好似渐渐恢复了宁静,不知情的众人也才舒缓了心神,皇帝陛下却是再未收到任何军报,就算降下无数严令,也全无收获! 可怕的战事,比起想象还要惨烈。 包括皇帝在内,静候天枢殿的一干武将,也神色凝重不已,深知大局暂定,凉州已经没有了多大希望。 所有人怒火,都被尽数点燃! 无论是遥远的京都,还是难以想象的惨烈庆关,彻底被阴云笼罩,好似瓢泼大雨将要落下,洪流必会横扫天地一般的凝重! 直到晨光再升。 朝堂之上传来十万火急军报,文武大臣皆惊怒不已,诸位皇子心神剧震,滔天的怒火终于在大玄被点燃! 大皇子双目震颤,已然难忍匈奴进犯,甚至几位皇子早就满眼怒火,有陛下当年之风,高声之言响彻了朝堂! “启禀父皇!儿臣斗胆进言,匈奴进犯我大玄国土,庆关危及,当速速派兵驰援!” “启禀父皇!儿臣附议!” 几位皇子出言,即刻得到了众多官员的附和,一时间请战之声尤为激烈,反倒是武将都沉默静立。 那场面极为怪异,好似文臣武将颠倒。 望着几个儿子稚嫩的面容,皇帝陛下也根本不予理会! 无比古怪的情形,顿时让在场多数官员神色诧异,就连几位皇子,也在此刻惊得目露犹豫,不知如何进退! 第370章 陛下英明 突然的尴尬局面,让几位皇子和众多官员都懵在原地。 前一刻还不断有人激烈请战,仅被陛下瞄了一眼,就落得全场静默,好像满腹的怒火和爱国之心,都被逸散出的骇人威势镇住。 无论是何种惊疑和犹豫,皇帝陛下都无耐心去看。 只是向着大皇子严肃注目而去。 “你,以为如何.......?” 陛下唯独沉声问向大皇子,其中的含义可想而知,嫉羡的其余皇子和一干心思各异的官员们,不自觉地窥视着大皇子,也都在此刻竖起了耳朵。 在满朝视线聚集之下。 大皇子还能神色镇定,思虑几息后恭敬应答。 “启禀父皇,儿臣愚钝不懂军事,窃以为凉州之战局势危及,冒然命各州疲敝赶赴驰援,便会让匈奴以逸待劳,固守反击方为良策......” “儿臣妄言,唯有此粗鄙之见......” 这话一响起,不少武将和文官都目露沉思。 气氛一下子明朗了不少。 端坐龙椅的皇帝陛下也微微点头,即便大皇子之论极为保守,性子也如往日般拘谨厚道,能说出固守二字,却也算是个人才了。 可惜,皇室后裔若仅仅是人才,并无过人之处,就难成伟业! 心里掠过失望,皇帝陛下缓缓摆手。 龙案旁静候的常礼拿出早就拟好的圣旨,调兵遣将之令道道传出,兵发北漠的釜底抽薪之策震响朝堂,百官为之惊骇震动! 待到圣旨诵读完毕,诸将出列领命! 百官和皇子们的崇敬之声,也如浪潮般响起! “陛下英明!” “陛下英明!” “陛下英明!” ...... 山呼海啸般的高声做礼中,人人面容激动,皆为这惊世之策而高呼,灭敌报国之情满溢朝堂! 无论皇子,还是一般的重臣,都在此刻目露震动,对于深藏不漏的陛下更为敬畏! 然而皇帝陛下只是心中疲惫,望着百官作拜说不出的失望,就此退朝而去,心中唯有危机战局,连被架空的大元帅萧任都没看一眼。 就在这种欢喜激动之时,大皇子和三皇子也好像有了几分勇气,试探地出列进言。 “启禀父皇,幽州兵发塞北,四皇弟能征善战,儿臣斗胆,还望父皇准许四皇弟随军出征奋勇杀敌!” “儿臣附议......” 大皇子生性厚道,三皇子秦仁内向体弱,此刻再度出言,皇帝陛下也没有意外,自然知晓有文贵妃的叮嘱。 可望着这种节骨眼上,大皇子还在为兄弟着想,厚道得有些过分,更像寻常人家的兄弟,皇帝的心里就已经无比失望。 更落寞的是,这个儿子已经是最为出色的一个。 秦承玉。 或许就如其名所示,这个儿子好在一个承字,也只能做到一个承字,大玄人才凋零,几个儿子仍显稚嫩庸碌,霸业恐怕只能传承而已。 如此下去,不出几十年大玄必衰! 战事必须尽快落定,以免民心动荡,凉州百姓或许已经遭受战火,这份仇恨也要悉数讨回! 更重要的是,传国玉玺必须早日找到,为霸业稳固根基,在有生之年再展宏图! 种种大事压在心头...... 淡漠挥手,皇帝陛下随口一应就此摆驾退朝。 “准。” 朝会四散,百官恭送过后激动离去。 南帅萧任缓缓起身,神色凝重不已,既为边疆的危机而担忧,更为陛下突然的大胆战略而震动,那份疯狂,总让他感到无比熟悉。 明明眼前危及不已,陛下竟要第一时间反攻匈奴,如此大胆的狠策,必能收获奇效,也绝非常人敢想。 只是听闻,就令萧任感到差距。 莫不是...... 苏震方也老东西也要重出朝堂了?! 佝偻的身影浮现脑海,大元帅心烦意乱就此离去,至于百姓生死,见惯杀戮的他早就麻木了。 心中所念,唯有此后出征凉州的大计。 眼看晨光洒落,皇城内行走的百官都神色激动,罕有人为凉州百姓忧虑,几乎都被这份惊人的战略填满了心间。 除了姜太渊几人心中杂乱交织疾步离去,好像所有人都已将凉州放弃,传响的热议里,唯有对陛下高见的敬佩。 这群高枕无忧的大官们绝难想象...... 直到此刻! 庆关的军民们还在拼死奋战,对于凉州援军和大玄朝堂充满了信心,哪怕将要城毁人亡,也从未改变爱国之心! 整整六个时辰! 庆关守军和寻常百姓不过万余,浴血死守到了此刻,面对着近十万的匈奴大军,已然坚守了足足六个时辰! 望着被攻破的城墙一次次守住,以血肉之躯拼死抵抗,庆关军民都像疯子一般,不可一世的匈奴大军死伤不少,方阵里都响起了骂娘声! “混蛋!” “这群两脚羊真不怕死?!” “大玄的两脚羊真是愚昧无知,竟然为了守城连命都不要,妄想就此挡住我族大军,一群白痴,连牛羊都不如!” “可恶!这已经是第五次攻城落败了!” “呵呵,这群两脚羊只能龟缩在城里,现在城墙也被冲破一角,破城就在今日,等到攻进去,老子一定要多杀几只两脚羊!” “杀光两脚羊!” “哦~~~~~~~~~” ...... 野蛮的讥笑声放肆高呼,目睹着城门前不分敌我的尸山大笑热议,没有丝毫战争的悲伤和严峻,好似在匈奴人眼里,杀戮不过是场游戏。 他们是休息调侃,马上就要再度破城! 整个庆关,哪怕仗着地势之利和高墙天堑,伤亡过了七成! 城门旁的高墙,已然破开了大洞,无数尸体堆积,数百军民不分身份紧张死守,哪怕有人已经难以起身,仍紧握长刀! 这里,就是此战的命脉所在! 无数阵亡忠烈的意念,两千多守城军士的决心,城中被恐惧震慑的无辜百姓,一切的关键都在这里! 接连的高呼嬉笑传来,军民咬牙握拳。 一位年近五十的大叔浑身是血,不过寻常猎人布衣打扮,绝非军士,透过残肢断臂远望人海,感受着四周凝重低沉的氛围,竟冷笑出声毫不示弱! “呵呵,这群畜生急了!老人常说,咬人的狗不乱叫,这群畜生要不是气急了,也不会这般骂出声来!” “我们猎户也都知道,野物越是绝望,就会越凶狠叫嚷!” “他们攻不进来!” 沉稳的话语响起,大叔沧桑的面容给人几分信赖感,身边伤势不同的年轻守军们都挤出轻笑点头,彼此鼓励应声! 城墙已是残破不堪,脚下血色遍地,身边的军民倒下不知多少,但没一人会就此认命,死战到底的决心溢出眼底! 就在此时,亲自下城探查的薛仝持刀走来查看,紧随的将士神色凝重无比! 第371章 还请殿下逃离凉州 薛仝持刀慢行,步伐重如千斤。 哪怕身经百战,他也没见过这等惨烈的战事,一边指挥守军迎敌,一边亲自作战斩杀驾驭冲车的匈奴,几乎已经濒临极限。 历经整整六个时辰坚守,薛仝无愧凉州第一猛将之名! 可他终究也是血肉之躯,身上中了几箭,好在暂无性命之忧,却是已经脸色苍白,散乱的发丝垂过面颊,连美髯上都沾满了灰尘和血渍! 守城大将浴血奋战,又亲自探查众人,一干军民齐齐起身目露振奋。 年仅十六岁的顽劣青年地痞,也加入了守城军中,一改往日为非作歹的模样,身前的刀伤极为骇人,却得到了所有人异样的敬佩。 此刻望着大将前来,眼里满是往日的悔恨和如此对军人的崇敬,尤其看到那把寒芒大刀,甚至鼓起勇气叫好出声! “薛将军威武!神兵绝艺盖世无双!” 这声叫好,引来了不少目光。 薛仝望着年轻小伙双目崇敬,挤出笑意点头谢礼,全无大将身份,更像在场的每一个守军,此刻只有大玄子民,绝无高下之分。 神兵绝艺...... 若是有千万个他,若是有千万把陌刀,面对骑兵冲击缺口,或许还能改变战局,可这也不过是痴人说梦。 无论身负何等压力,薛仝都挺身了身形前行,高大的身影映照在所有人眼里,好似曾经坚不可摧的城墙那般,给予了所有守城者希望。 步步前行,两侧皆是伤病残员。 每走一步,惨烈之景触目惊心! 直到行至一位老翁面前,薛仝无法再继续移步,发红的眼眸里,浮现了难以诉说的愧疚和震动! 那老翁双目通红,头发已然花白,仍参与守城,此刻瘫坐一旁,显然已经累得难以动弹,却仍紧握手中旧弓毫不放松,任由泪水滚落沧桑的干瘪脸颊,也不改杀敌守城的怒火之容! 只是望着老翁,薛仝就心头愧疚,自认不配作为一城大将。 可当他看着老翁身旁,冰冷的土地上躺着几具男尸,年纪大小不一,有人身着军甲,有人不过穿着布衣,面容却都和老翁有几分神似...... 顿时,薛仝眼眸呆滞,不为十万之众慌乱的双眸里,愧疚的神色突然浮现。 忍不住停步近前,抱拳做礼! “敢问......老人家,这些忠烈之士......?” 老翁这才被惊醒,抬头看见大将亲临,缓缓起身做礼,劳累的身躯远没有沧桑的面容让人揪心。 无力一言,惊得四周振奋之色僵在数百面容里! “他们......都是草民的儿子......” 话未说完,老翁已然泪崩,哽咽之际再不能说出一个字! 城墙缺口的内侧四周,数百人肃穆静立,无比震动的面容浮现了复杂的神色,彻底被这一幕震动,眼眶都开始泛红! 就连那面对大难也痛改前非的地痞,都静默无言目露尊崇。 世间最悲痛之一的常事,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。 此刻。 竟是见到一门子嗣,都为守城捐躯! 如此忠烈固然让人敬佩,可这等惨剧岂是人心相望?! 城外的笑声还在依稀回荡,所有人悲愤的面容更为冰冷,无声的眼泪不断滑落,血仇燃起了所有人的激荡热血! 薛仝咬牙做礼,老汉惶恐相扶! 这一幕,无比真切地刻入了在场军民的脑海里,也注定被所有人铭记!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! 匈奴的残忍和掠夺本性,让所有百姓和守军牢记在了心头,然而整个庆关都在生死存亡之际,容不得他们分神。 薛仝更深知此理,深深一拜就此持刀而行,心中波澜四起,神色更为冷峻! 前行登城之际。 老汉的颤声问话缓缓响起,牵动了所有人的心念。 “将军......朝廷还......还会派兵来救咱们庆关吗......?” 同时,城楼上的号角震响! “呜~~~~~~~~” 匈奴再度攻城了! 薛仝不敢回头,也不敢望着一干军民,只能严正应声,留下一语坚定而去! “朝廷不会忘记庆关,一定会来援兵的!” 号角震响。 所有暂歇的军民再度起身,无论伤势如何,都爆发出了所有的气力,拼尽一切为守城而战,喊杀没有曾经那般震动,却是响彻了庆关军民的心神! “杀..........!” 仅仅十里开外。 浓雾散去的一线峡同样惨烈无比,身负七处刀伤的张之栋被下属强硬带离,身为一州都督,只能立于峡口握拳远望。 窄簇的一线峡被越来越多的敌军围困,仅仅几丈的路口根本无法让足够的弓箭手摆开阵势,也不可能留给军士这些时间。 这条唯一生路,没有任何韬略可取,只有近身搏杀一策,以无数性命冲开血路! 眼前已是一片血色,大地浸湿血雾漫天! ...... 邺城。 北亲王秦风正在武场,亲眼看过近来打造的军备,又听由许朝元通报各县军力,已然彻底摆脱了当日捉襟见肘的尴尬。 仅仅邺城就有三千多守军,军力大涨,自陇城划为封地,暂时也不被铁矿困扰,数日以来就装备了陌刀和连弩,甚至还有富裕。 终于有些自保之力,秦风才算略为欣慰。 就在这种时刻,府中下人来报,欧阳晴已经归来,却是急需鬼医救治,迫于月华兰的协定,秦风出面相请,罗季才再度破例,给昏迷不醒的欧阳晴施针。 整整一个时辰。 欧阳晴依旧昏迷不醒,也总算是结束了诊治,据罗季说是稳住了病症,连少言寡语的越奴都道谢连连,可见病情危急到了何种程度。 这种异状,让秦风极为纳闷。 堂堂欧阳晴,不至于突然患病至此。 无论是什么缘由,绝对非同凡响。 这些事秦风都不在意,但必须得关心关心欧阳晴,毕竟月华兰还在这人手里。 问询出口,却是见越奴坚决不愿解释,王勋以恩人身份调侃了几句,竟是见那大汉紧皱眉头做礼出言! “殿下大恩,越奴斗胆带主上谢过!” “如今凉州危急,不出几日便会彻底沦陷,还望殿下尽快逃离,以免有杀身之祸!” 这话一开口,在场的几人都惊异不已。 整个凉州沦陷? 这不止于吧。 自然的怀疑刚浮现脑海,就见越奴竟是要带着欧阳晴回京,急匆匆的模样好似身后有群狼一般。 秦风顿时觉得大事不妙,即刻拦下再问。 终于。 越奴闷声之言再度响起,却是如雷般彻底惊呆了所有人! “庆关被十万匈奴围困,主上曾言,问诊过后,若殿下再无交代就要即刻离开凉州地界,还望殿下小心为上!” 第372章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十万匈奴......! 惊人的战况听在耳中,所有人都被惊得脸色大变! 王勋哪听过这种阵仗,直接两耳发懵,傻愣愣地站在原地,挤出的笑容尴尬到了极点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! “不......不会吧?” 身后的许朝元虽然镇定几分,也被这种消息震得脸色发白,脑海中浮现了漫天的匈奴铁骑,百倍于当日守城之战,一想就陷入了恐怖的压力之中! 两人死死盯向越奴,似乎还想确认真假。 非是他们太过多疑,实在是这十万之数夸张得有些离谱,哪怕不知道庆关能否坚守,甚至两人连庆关长什么样都不知道,也已经彻底乱了心神。 可无论他们如何惊骇注目,越奴都不在应声。 高大的身影只是立于府门前的台阶下,仍旧高于秦风,以较为平和地语气微微低头做礼,眼中有一丝感激之意。 “敢问殿下,可还有交代?” 秦风神色凝重。 眼望着越奴急切离开的架势,就知道其言不假,如今欧阳晴都不省人事,又有大难在前,只能将其余事放在一旁。 “一路保重。” 对于越奴的报信和礼敬,秦风以礼道别。 望着大汉就此抱拳上车,眨眼消失在长街烟尘之中,那份急切让秦风神色更为凝重,意念打开金色地图,庆关方圆近在脑海。 只是望见那一线峡的特殊位置,就明白了事态严峻超乎想象。 整个凉州的命脉,几乎都在庆关之战,一线峡就是凉州门户下的咽喉所在,一旦庆关失守,十万匈奴冲破一线峡而来,必将生灵涂炭! 到那时...... 匈奴一路杀掠而下,凉州就会沦为人间炼狱! 以凉州城的军力,恐怕是难以抵挡突然袭击的十万之众...... 如果此战真的落败,就连远在数百里外的邺城,都会遭受灭顶之灾,所有的努力瞬间化为泡影。 城中子民,忠勇的部下,甚至是未婚妻苏颜霜和王府的所有下人...... 几息之间。 不堪设想的后果闪过脑海,秦风已经不敢再想。 许朝元和王勋并没有这般真切的感受,只是听闻虚无的恐怖战况,惊疑和震动的交谈还在耳畔响起。 “许大哥......难道真有十万敌军前来?!” “我看此人不像花言巧语之辈,此事或许不会有假......” “这......那我们该如何是好?!凉州一定会像朝廷求援的,还有张都督在,不会战败的对不对?!” “朝廷......恐怕远水难解近火啊。” “这!” 两人几言就满心惊疑,往日的信心被冲得散落,只能望向秦风。 感受着部下惊慌的目光,秦风没有丝毫怪罪之意,在这般灭顶之灾隐忧面前,是个人都会如此,他们能做到军心尚在就已经很是难得了。 然而,当看着许朝元和王勋都开始慌乱之际,秦风心头的不祥预感也更为浓烈,已经不敢想象寻常的凉州守军会是如此煎熬。 这一战,凶多吉少...... 秦风不过是个落寞皇子,哪怕有了今日的所谓北亲王地位,也没有太过报效社稷的高大理想,所想的不过是保护珍爱和拥有的事物而已。 如果能够选择,秦风更愿做一个懒散王爷,哪怕是常人眼里的废物呢。 可在得知这种战况的此刻,秦风却是感受到了巨大的责任。 在这些日子不知不觉间,秦风已经不在是那个无人在意的落寞皇子,身边有了不少珍贵的人和事。 关心和忠诚于他的未婚妻及下属,邺城和其余各县的守军官员,还有众多满怀希望的普通百姓,这所有的一切都维系在他身上。 大难在前,秦风的选择就决定了无数的性命! 逃亡? 数百里之远,确实还有时间逃走,可又能逃到哪里去,离开了奋战多时的邺城,放弃大家的心血,将来又能在何处容身? 他能逃。 官员守军和眷属也能逃。 可那些往日崇敬以待的淳朴百姓,如何逃得过铮铮铁蹄!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! “殿下,我等该如何是好......?” 望着两人紧张不已的目光,秦风目光冷峻无比,沉声下达了心中认为最正确的指令! “即刻传令邺城守军,准备出征庆关,全凭自愿!” “另传本王口谕于各县,有大难将至,命百姓们即刻逃亡外州,守军自行其是,不可趁乱扰民,此事若有任何虚假,本王一力承担!” 哗...... 话音落下,许朝元和王勋的脸色也变得更为苍白! 殿下此举,已然有破釜沉舟之势,情形一定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言重,否则以殿下的沉稳,绝不会轻易下达这种命令。 仅命邺城守军自愿出征。 又不顾摊上罪责的风险,告知各方百姓逃难。 殿下的仁义,无需多言! 而这番决绝的征战之心,大义更为让人震动! 他们跟随殿下这段时日,见识和经历了以前绝不曾有的奇事和辉煌,也满载荣耀与希望,此刻面临灭顶大难,更为清楚地看到了殿下的仁德。 跟随这样的明主,此生无憾! 震动之间,两人好像也不感到慌乱,一如曾经遇到各种危机的时刻,只是目露严峻高声应命而去! 王府门前再度冷清,偶尔路过的百姓还如以往般崇敬远远做礼。 秦风却是不敢再留。 即刻回府穿上新制的军甲,银白色的软甲熠熠生辉,英武之间肃杀之气骇然,取出一把精制陌刀紧握前行,秦风的神色无比冷峻。 他清楚的知道,这一战前去,或许只是以卵击石,极有可能就此丧命,就算他日有幸归来,也会以擅离封地之罪被有心人陷害! 现实的险恶,秦风早已见识过! 然而,身为封地之主,他有太多的责任无法避免,就算带着苏颜霜远走高飞,将来也无颜举行大婚,一辈子活在阴影之中! 即便军力有限,为了百姓和自己,他也只能拼尽全力去相助守军,没有其他选择可言! 至于遥远的朝堂...... 那份幻想早在流落邺城之时,就已经看得真切无比了,蛮夷凶残暴虐,朝堂又何尝不是凶险如虎! 能活到今日,全靠自己。 将来命运如何,唯有尽人事而已! 第373章 愿你平安归来 秦风早已看清一切。 心中的生路险象环生,却是没有选择可言。 大步前行于王府之中,众多下人和丫鬟目露崇敬,唯有玉儿感到不同寻常,近前做礼问询出声。 “殿下,您要去往何处,为何......穿着军甲?” 秦风缓缓应声。 “本王有军务去往外县,无需在意。稍后自有人会传来消息,你们依命行事就是。” 淡然的话语好像如常,玉儿却是听得一头雾水。 沉思了几息。 这个忠心耿耿的贴身丫鬟又跟了出来,在秦风翻身上马之际呼喊问话而出! “殿下,您何时归来啊,奴婢可要命人准备膳食?” 这一语,让握缰持刀的秦风心里一刺。 何时归来...... 他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,甚至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,却是在此刻对拥有的一切感到暖意十足,也知道不能在停留动摇心境。 “就清粥和薄饼吧。” 念起那日黄昏下吃过的晚饭,秦风转身策马离去,不敢再停留半分,眼中唯有凛然战意! 策马一路出城。 沿途百姓皆崇敬注目,惊叹声不绝于耳,令人心中万分不舍,也更为坚定了保护一切的决心和战意! 就是这般严峻的情势面前,秦风策马自东城门而出,也不禁愣住了。 “一群傻子啊......” 只见许朝元披甲策马,铁憨憨王勋英姿勃发,已然率众静候于门前多时,军阵威严整齐,三千守军一个不落,背负陌刀,身背连弩! 一眼望去,那些质朴的面容都很熟悉,严峻的神色却满是坚定,最为平常的守军,战意和气度毫不逊色于当日的锦衣龙骑! 明知此战将是以卵击石,却还尽数而来...... 得此部下,实乃上天眷顾的殊荣! 未出一言,也未有丝毫劝解之意,更不敢以任何的大义之言侮辱这些可敬的军士,秦风只得以沉声下令! 三千军马就此扬尘而去,疾驰向北! 守军疾驰而去,城门前的百姓满是疑惑,不久之后消息传开,衙役发出北亲王谕令,百姓们被慌乱所扰,一下子乱了分寸。 而然当不少人知晓邺城守军尽出时...... 他们却是打消了大半逃离的本能恐惧,慌乱传言间满是震动,说是痴傻也好,道是愚直也罢,老少爷们儿和衙役们也不知哪来的胆子,竟然自发守城,要护卫邺城安危,就如同曾经吐蕃铁骑来犯一般。 在这种外人难以理解的疯狂下,众多百姓都被感染,即便依旧有人逃离,八成的平民却是死守邺城,抱着坚守殿下封地的信念。 “城在人在!”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,全城的百姓都被点燃了! “城在人在!” “城在人在!” “城在人在!” 明明是一场浩劫将要降下,曾经边远的邺城竟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混乱,反而在这种关键时刻上下齐心,爆发出了离谱的凝聚力! 外人做买卖的商贾,直接都看呆了。 可当他们置身其中,也觉得热血沸腾,哪怕不是邺城人,都被这种大义感染,保护美好生活的愿望,从一个个最普通的人身上激发出来! 就是老弱妇孺,也同样坚定无比! 震动传遍个整个邺城,仅仅留下些许卫士的北王府也被不少青年尽力守护,未见丝毫敌军身影,已然护得水泄不通! 听闻着府外骚动渐渐沉寂,而后变为了齐心的呼喊,王府下人们满眼震撼,更为坚定了固守之心。 静坐在院落里,喝着美酒的罗季满眼唏嘘。 难以置信的氛围笼罩着王府,连静立在后院阁楼的苏颜霜,都好像安定了几分,即便满心惊忧,也望着北方出神。 倒是身边的屏儿感慨不已,有些心疼地埋怨出声。 “小姐......” “您说北亲王殿下怎么这般死脑筋呢,有敌袭前来,咱们可以跑啊,他倒好,竟然丢下您去打仗,哪有这样做人家未婚夫的......” 苏颜霜闻声忧色更深,却是严肃望向了小丫鬟。 “我知道殿下一定会去的......” “寻常人能一走了之,殿下却是不能,他要是真的只顾自身安危,那就不是北亲王了,也不会让百姓们这般爱戴。” “我相信,殿下一定会平安归来的。” 听闻这般话语,小丫鬟也无法反驳。 就算嘴上不满,她心里却是明白,殿下英武非凡,这一次率军而去,自然是个真正的大英雄,也只有这样的人,才配让小姐如此牵挂。 可看着小姐不自觉紧握的青葱十指,小丫鬟也是急切满心担忧,一同望向北方出神,暗暗地为殿下和凉州祈祷。 “殿下一定要平安归来啊,屏儿还等着见证您和小姐的大婚啊......” ...... 秦风率军沿北河一路疾驰,不出半个时辰就踏出了邺城地界! 全程静默策马狂奔,无人出一言。 第一次远征,已然用尽了所有的家底,守军尽数出动,能带着的军备都没丝毫保留,能用的马都带了出来,甚至还买了不少商户马匹。 而将要面对的敌人,也远超想象! 在这般严峻的情势下,出发的豪情不过是一时热血,生死的考验却是直指人心! 无论如何严峻,许朝元和王勋紧随眼前银甲白马身影,身后的三千军士亦是如此,也不知从何时开始,所有人都对那道身影充满了向往和敬畏。 哪怕此战凶险无比,他们也一如往日坚定! 全力疾驰之下,沿途几乎没有停歇,不出三个时辰就行军将近两百里,眼看踏出南域,广阔的官道路口已在眼前! 就在此时,率军转过河谷山口的秦风突然望见大队人马! 急令停军,方才看清是大玄守军。 几位将领策马而来,近前俱是熟悉面容,清一色的各县守军统领! “启禀殿下,我等率军在此恭候,愿与殿下同征敌寇!” “愿与殿下同征敌寇!” “愿与殿下同征敌寇!” ...... 望着不算太过熟识的诸将下马近前做礼,数千军士齐齐随同高呼,秦风说不出的意外,也为之感到动容。 “你们这是......?” 身后的邺城守军士气大涨,眼中满是激动,粗略望去起码也有六七千人,就算不是六县守军全部赶来,也已经是极大的助力了! 许朝元翻身下马做礼,眼里有几分违抗军命的愧疚。 “禀殿下,末将斗胆,将北征之事私下飞鸽传书了诸位统领,还好各县接壤相距不远,及时赶上了。” “末将私传军令,望殿下恕罪,但此战危机,末将以为我等人臣不可枉顾忠义,南域守军当与殿下共进退!” “还望殿下恕罪,待此战结束,末将愿受军法处置!” 王勋也随同做礼,一脸尬色。 “殿下恕罪,属下也是同伙,愿受军法处置......” 秦风闻声皱眉,难以接受这份忠义,也无法以北亲王之位,要求各县守军随同赶赴庆关。 然而,诸位统领和眼前路口的数千军士都齐齐躬身做礼,感染之下就连邺城本部守军也高声相求! “我等愿与殿下同征敌寇,望殿下成全!” “我等愿与殿下同征敌寇,望殿下成全!” “我等愿与殿下同征敌寇,望殿下成全!” ...... 振奋呼声回荡河谷,近万军士战意昂扬令人热血激涌! 家国危机,才见男儿热血,沧海横流,方显英雄本色,如此场景,注定终身难忘,亲身经历其中,已是极大殊荣! 面对这般未曾想象的场面,秦风也无法再以北亲王身份拒绝,闭目轻舒长气,军令震响天地! “众军士,随我北征敌寇誓保家国!” 万余将士齐齐高声应命,长军扬尘,战意滔天! 面对着空前的大难,曾经穷困的南域各县凝结在了一起,上下齐心保家卫国,即便文人得见此景,也当热血沸腾! 然而将要先抵达的凉州城,在此刻已然大乱,满城笼罩在惶恐之中...... 第374章 庆关告破 凉州城。 刺史府里一片忙乱,屋内的刺史薛青云来回踱步,满眼凝重,时不时望向门外院落,焦急可见眉眼。 从未见过父亲这般的慌乱,薛奉年更是心中恐慌,知晓庆关危情的他,以如此年纪根本无法应对,只能尽力稳住府中下人,以免再生事端。 就在父子两急切不已之时,知府大人慌乱前来,气喘吁吁冲进大厅! “禀.....禀大人!” “城中突然流言四起,庆关告破之事传遍了各处,百姓们恐慌不断,城门已经乱做一团,还请大人示下......!” 咯噔! 糟糕的局面终究还是发生了,瞬间就让薛青云脸色阴沉! 这位刺史大人冷着面容紧握双拳,罕见地流露出威势,根本不像是文官般的威严,更有几分武将的煞气! “混账!” “本官从未收到张都督急报,何人胆敢谣传庆关告破?如此恶贼,其心可诛!” 知府大人也非寻常角色,就算被这危机局面惊得神色慌乱,急切的言语里也满是赞同之意。 “大人所言甚是!” “这谣言在短短半日传遍了凉州城,绝非恐慌民众所致,必是有投机歹人故意为之!” “只是......如今守军尽数驰援庆关,将近两日还未回,城中人手不足,只有衙役和官员,守城尚且勉强,遭逢这等恐慌,城门已是一团乱象,逃难百姓难以计数!” “还望大人示下,我等该如何行事.....!” 薛青云听得眼中怒火升腾,深知遭遇了前所未有之变。 奈何,事实确如知县所言,就算明知城中有人趁乱做贼,他们也无力顾及,当务之急是稳住百姓。 面对着这等危情,薛青云来回踱步几息就立刻下令! “危情重大,民众已然慌乱,仅凭衙役难以管控,安抚也无济于事,堵不如疏,就此传令下去,命城中所有衙役和官员指挥城门出入,以免伤及无辜!” 说着,薛青云神色愈发凝重,戴上乌沙一同前行! “且慢!” “本官率府中家丁同去,所有官员也要尽力维稳,在此大难之际,我等无法相助战事,只能同心协力稳住百姓!” 知府即刻深躬应命而随,薛奉年见事态紧急,也顾不得许多,带着家丁们一同赶赴南城门! 待到他们赶至门前,一眼望去已是乱象横生。 拥挤的人潮满是惊慌,哭嚷叫喊声不断,争执和恐惧随处可见,宛如匈奴已在眼前,极大的恐慌人人都身同感受。 就算是在场的官员和衙役,都不自觉地目露惊慌。 还好刺史薛青云出面调停,官威在这种时刻作用不大,但刺史大人还是能镇住场面,诸多官员和衙役应声协同,才让混乱的场面稍稍有了改变。 百姓鱼贯而出,曾经最为繁华的一州都城在此刻好像炼狱,人人恨不得远离千里,就算是首富唐家,也在人群中乱作一团。 往日的排场再也不见,父女两人只是同乘马车随人潮前行,还有诸多仆人赶车载货小车紧随,好似寻常商户,毫无首富气派。 坐于马车中,眼望着逐渐有了秩序的南城门,唐映蓉不见丝毫喜色,只是满眼的不甘和唏嘘。 “没想到,事情竟会变成如此模样,我们还是离开了凉州城,不知何年何月,才能再回此地......” 唐运德闻声点头,听着四周稍稍安定的哭喊声,也好像有些失落,隔窗一撇,就心烦意乱地闭目叹息。 “哎,这就是命啊。” 无数车马就此驶出凉州城,将近七成的凉州百姓直向南而逃,沿途皆是人影,更多的则是徒步的平民,一生心血不过半袋米粮,抗在肩头满目怅然。 远远遥望北方城池,纵有万般不舍,耳旁满是哭声,也被惶恐惊得不敢停步,长长的人群洒满了官道,悲痛和愤恨处处可见。 大玄的子民,此刻已无荣耀可言。 没人知晓,前路会是如何,也没人敢想,明日将是怎样。 然而无论如何痛苦,凉州城四周还算安稳,仅仅在数十里外的庆关已是人间炼狱,残垣断壁般的城墙再无人影,唯有满地可见的尸首! 庆关,终究是告破了! 在死死坚持了两日过后,号称塞北第一险关的重城,还是没有抵挡得住匈奴潮水般的波波攻势,以血肉阻挡的缺口涌入了海量的骑兵,城门也被彻底破开! “桀桀~~~~~~” “杀光两脚羊!” “该死的大玄羊,胆敢抵挡单于大军,今天就要屠灭这庆关,让大玄的两脚羊长长记性!” “杀!” ...... 满目狰狞的匈奴骑兵们冲杀而入,久未攻下城池的羞愤令他们恼羞成怒,已是满眼血色,灭绝人性的杀戮将要展开! 仅凭着万余军民,竟是抵挡了足足两日之久,此事实乃羞辱,为了挽回他们北漠苍鹰的尊严,所有的匈奴人便要以鲜血来洗刷! 无论所见是平民,还是军士,甚至老弱妇孺,皆不放过! 这就是匈奴的一贯作风! 凶蛮的喊杀声震响北城门,几个重伤倒地的大玄军士满是不甘,却是无力再抵抗,用尽气力想要起身,却是命丧铁蹄之下! 哪怕视线渐渐模糊,那不甘的眼眸也不愿闭上,怒火和屈辱,停留在了记忆的最后一刻! 眼望着兄弟们阵亡...... 后退的军士万分不甘,明明已经远去了半条长街,不少人却有再度回冲,已然杀红了眼,挥舞着手中刀剑冲杀而去! “不要......!” 情急的副将急切制止,却是为时已晚! 一合而过,年轻的生命停留在了最后一刻,热血洒向了满是守军的故土,副将和诸位军士看得双目涨红,也只能咬牙继续回退! 整整近万军民,坚守到了如今只剩这数百残兵! 这是何等惨烈的一仗! 可他们也知晓,这一仗还没有结束,南城还有百姓在从小路逃难,他们若非念及大局和百姓安危,也绝不会就此放弃城门! 这最后的数百人,要掩护着百姓们逃离啊! 咬牙疾奔,满脸血污的副将看到道路两旁不少中箭而亡的百姓,还是熊熊燃烧的屋宅,顿时泪崩如柱! “将军......将军!” “为何没有援军?!为何我们用命坚守了两日,还是只能落得城破人亡!!!!!!” 前行的薛仝已是步履蹒跚,一只眼睛也早就插着断箭,面对十万大军不曾动摇,浑身数十道伤势也未曾后退的他,此刻却是浑身一僵。 为什么没有援军...... 他没法回答。 他无法以任何借口,去安慰还活下来的残兵,也无法以任何理由,让那些忠烈亡魂安息! 这一战有太多的诡异之处,也有太多的不甘和无奈。 他这个守城大将,责无旁贷! 在这句问话响起的一瞬,仅凭着最后一口气顶到现在的薛仝,心中说不出的悲凉,缓缓回首凝望漫天火光,苦笑的面容里血泪滚落。 不甘! 不甘啊! 哪怕庆关有三万雄兵,哪怕援兵能早几个时辰赶来,这些匈奴狗贼也绝不可能攻破城池,大玄军士没有输给战力,而是输给了人数和阴谋! 死去的兄弟们,白白坚守了两日连夜! 万分悲怒交加,就算薛仝如何勇猛,在此刻也已经脱力,连握紧陌刀都极为吃力,深知自己已经难以做到援护百姓,转身而立已有了决绝之念! 就在这种时刻。 南城门突然打开了,震声的呼喊从百姓口中传出! “是援军,援军来了!” 一瞬间,所有人好像有了生的希望和誓报血仇的决心,目露振奋狂奔而去! 第375章 还能战否 援军! 薛仝和仅剩的几百军士目露振奋,无论如何艰难,他们总算等来了援军只要能护住在西城的百姓安全逃离,只要能重夺庆关,这两日的坚守就没有白费! 一下子,伤员们都有了希望! “哒哒哒!哒哒哒!” 东城门的马蹄声不断震响,从远处传入耳中,比预想的还要密集,显然匈奴已经气急败坏,薛仝连忙下令,咬牙带着兄弟们往西城而去。 一路狂奔,本就多有伤势几百人几乎拼尽了最后的气力,全靠着心里的一口气在支撑,把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了援军身上! 可当他们赶至西城,却是愣在了原地。 望着同样浴血入城的大玄守军,全无想象中的军威浩荡,就连领头的诸多将领也身负战伤,军民的士气无比低沉。 一眼望去,援军已经尽数进城,却是比城中慌乱的百姓多不了几成...... 这就是援军吗? 为何只有这点人! 拼命赶来的庆关残兵们愣住了。 薛仝看得神色更为凝重,好似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霾! “哒哒哒!” “杀啊!” “杀光两脚羊,女人都留下来!” “庆关守军一个不留,把庆关夷为平地!” “哈哈哈!” ...... 远处的喊杀和蹄声从远处不断逼近,执意不肯前来西城的百姓哀嚎连连,只是依稀听闻都让人心肠俱断! 门前围堵的百姓们已经脸色苍白,惶恐和失落满布面容! 薛仝咬着牙挤出人群,走向援军发疯般地问话! “为何凉州城援军只有这点?!” “我等坚守整整两日!” “整整两日啊!多少兄弟阵亡,甚至连尸首都无人收敛,就等来了你们这点人,张都督难道未见紧急军报?!” 凉州城前来的军士也大多负伤,可当他们看见薛仝浑身是血,连一只眼睛都已经中箭,身后仅剩几百兄弟一脸憋屈和不甘,什么话都说不出来。 本该威武不凡前来驰援的大军,此刻都尽数低下了头颅。 就连从军中策马而出的张之栋,也顾不得自己的刀伤,眼里唯有愧色,翻身下马抱拳深躬! “薛将军......!” “我率众前来,于一线峡遭遇敌袭,凉州部将拼尽全力才得以杀出血路而来,仅剩不到万余人,却是让庆关军民等得太久......” “我张之栋,无颜面对上天忠魂!” 哗! 众将相随做礼,身后军士也是一般,近万凉州城守军目露愧疚,不敢直视庆关军民! 望着这群同样浴血前来的将士。 百姓们沉默了,庆关将士也惊得没了言语。 薛仝不敢接受张都督一拜,只能咬牙近前回礼,任何多余之言他都顾念不上,只是急切问话而出! “张都督,如今庆关将破,数万匈奴已然涌入,后续可还有援军,朝廷可曾传下军令派出各州守军驰援......?” 这声问话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神。 遭逢血战的军民们齐齐注目,好像把所有的希望都投向了凉州都督张之栋,急切的目光凝聚而来,无数压力逸散四周。 终究,只是换得一句语气复杂的应声。 “未见军令......” 轰~~~~~~ 轻声一语,经由神色落寞的张之栋亲口道出,瞬间惊得所有人脑海一片轰鸣,不少庆关守军惊得连兵器都掉在了地上! “哐当!” 怎么会...... 朝廷怎么会对庆关不管不顾......? 要是庆关失守,整个凉州都将落入蛮夷之手啊! 突然死一般的沉寂之下,绝望在城门前开始蔓延,本该给予所有人活路的援军,竟然传来了这种令人心寒的消息,已经让不少人失去了的生的希望! 脸上带着骇人刀疤,帮助守城的地痞青年终于是瘫坐在了地上,再无气力和心劲厮杀,委屈地留下了泪水! “呜呜呜......” “狗日的朝廷......狗日的朝廷!我们多少兄弟死在了这里,他们对得起我们吗!呜呜呜......” 突然的哭声一下子揪动了军民的心神,不少人眼眶发烫紧咬牙关! 老弱妇孺们,已经泪如雨下! 远处的敌军不断逼近,马蹄声也越来越近,张之栋就算被这种场景刺激得老脸发烫,也顾不得其他即刻下令! “大玄军士听令!” “所有人立刻保护百姓撤离,不得有误,违令者军法处置!!!!!!” 就算到了这种地步,军士始终还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,庆关守军们心如死灰,依旧望向了薛仝,得到点头下令,再度咬牙起身。 这一刻,他们已经没有了希望,却也只能将所有生路留给百姓! 几息之间,军士们就护着百姓冲出了西城门,久经沙场的老兵也在此刻变得慌乱,匆忙的脚步声里不断响起各种哭喊! 张之栋和薛仝等一干将领已经到达了极限,但为将者的职责让他们只能咬牙坚持! 他们只能靠自己的,也只能尽力而为,若能护送百姓们抵达一线峡,占据地形之利,或许还有一线渺茫的生机。 一线峡远在十里开外,百姓军士只能徒步逃亡,匈奴铁骑已经入城,这十里长路必须有无数人以性命援护! 听闻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,一干精壮军士的眼里杀意浮现。 指挥大局的张之栋只能策马离去,回望着自愿断后的薛仝和诸位将士,尤其是那些坚守庆关两日的勇士们,眼里说不出的愧疚和敬意! 众将士也回头凝望,看着军民们远去,眼里再无任何牵挂,唯有那已经疯狂的决绝战意! “哒哒哒!哒哒哒!” 马蹄声越来越近,已经能看到神色狰狞的匈奴骑兵! 静坐养神的薛仝缓缓起身,持刀立于西城门前。 “众将士,可能战否!” 身后残兵伤将高呼应声,数百人却是声震天地! “战!” “战!” “战!” ...... 那自庆关传来的呼声,远远回荡在河谷官道之中,仓皇逃离的百姓们已然泪崩,就连张之栋和众军士也眼眶滚烫! 他们真想回去一同搏杀,可眼前的十里长路不能停步啊! 这夜色笼罩下的官道,满是逃难的百姓,肩负保家卫国使命的将士们无法不顾,而远在百里外的官道,也是一般逃难景象。 在距离凉州城不足几十里的官道上,哪怕夜幕落下,率领大军疾驰的秦风却是看见不少百姓逃难而来。 顿时,秦风眼里急切更浓! 而那些逃难的百姓,早就被各种传闻吓得不轻,突然见到大军前来,一下子惶恐不已,直到大军近前,众人才看清大玄军甲! 不少人为之振奋高呼,百姓们望着领头银甲将军齐齐做礼! 第376章 那位居然亲自来了 “这......” “是咱们大玄的军士!” “难道是援军来了?!” “如此威武大军,定是一破蛮夷攻势!” “凉州有救了!” “草民参见将军!” ...... 慌乱的百姓们看清大军软甲穿着,在火把的映照下威武非凡,熟悉的模样在此刻无比的振奋人心,一下子眼里冒出了希望! 尤其是看到领头大将身着银甲,英武的面容简直好似天神下凡,百姓们瞬间惊呼,连连做礼! 激动的欢呼和那仓皇狼狈的模样对比鲜明,秦风只觉得事情严峻超乎想象。 亲眼目睹着官道上的各色百姓,在此刻只是见到大玄军士就如此激动,全然没了应有的平和和安然,情势恐怕比想象的还要糟糕! 望向眼前不远处做礼的货郎,即刻问话而出! “你们为何半夜在官道赶路?难不成,凉州城也出现了敌袭?” 那货郎连忙做礼,敬畏的话语极为清楚! “草民参见将军......” “回将军问话,凉州城没有见到敌袭,只是今日传闻庆关告破,城里已经乱做了一团,多数人都开始逃亡!” 秦风闻声眉头微皱。 庆关告破? 这种事就算是真的,也不可能就传得如此之快,甚至引起民乱,薛青云和张之栋不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。 再度沉声相问,秦风望向了前列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人。 “真是如此?薛刺史和张都督就这般放任百姓们慌乱离开,未派任何军士衙役援护?” 书生如实禀报,礼节有加。 “启禀将军,据说张都督率军驰援庆关,未见城中有军士,薛刺史今日亲自于南城门坐镇,我等才可有序出城,否则凉州城已然惨剧连连......” “学生斗胆一问,不知将军从何处驰援而来,莫不是也为庆关之危?” 这一问倒是再度提醒了秦风。 哪怕这一战无法避免,胜负结果无法预料,他也不能真的就亮出北亲王的身份,否则无论结果如此,他必定会陷于麻烦之中。 预感着局势危机超出想象,严肃出言就率军疾驰。 “我等奉北亲王殿下之令,特由南域驰援庆关!” 话音一落,在场百姓无不深深做礼目露崇敬! 秦风也为再言,临行之际瞥见货郎的挑担,顺手挑过一张恶鬼面具,就此率众离去,王勋交给了货郎一锭银子,百姓中一阵赞叹响起! 远望着大军离去,感慨和激动好像给予了众人一丝希望。 然而身后的诸多赞叹,秦风根本无暇顾及,戴着面具率众疾驰,沿途所见百姓越来越多,让他心中愈发的急切起来。 庆关之危,必然超乎想象! 否则的话,以薛青云的老道和沉稳,绝不至于就此放任百姓逃难,甚至还未在战事落定之前,就任由传闻四起。 心中急切,秦风传令加快行军,手中的马鞭也挥舞得更为频繁! 眼看仅有二十里就要路过凉州城。 暗淡的夜色里,不见星月光芒,官道上百姓的身影越来越多,好像有更多的人因为危机局势下定决心逃难! 就在这种危机时刻,却是远远见到官道上有贼人作乱,争抢盘剥百姓财物,甚至有杀人越货的行径! “交出财物,可免尔等一死!” “这......这可是我等逃亡的保命钱啊!” “老东西!劝你识相点,银子没了还能再赚,若是命没了,就只能弃尸荒野!” “你们!你们这是趁乱做贼,就不怕遭到报应!” “噗~~~~~~” “爹!爹......!” ...... 一通哄抢之下,老汉已被贼人所杀,众多百姓吓得心惊胆战,面对着一干手持刀剑的强人不敢发作! 就连唐家父女所在的车队,也只能尽力保全自己,下人们的眼里满是怒火和憋屈,唐映蓉都被这种奸贼气得冷眸发寒! 而然,他的父亲却是如往日般的胆小甚微。 “罢了......罢了。” “破财免灾,都给他们吧,咱们逃出凉州,银钱还能再赚......” 这话语一响起,周遭的商人们都目露无奈,悄声彼此相顾,只得咬牙点头,财物依次交出,眨眼间就装满了数口大箱! 眼望这般情景,唐映蓉神色复杂,突然间对于父亲的谨小慎微感到了憋屈,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应声。 这份顾全大局的成熟,以往并不觉得有什么过错,低调生活是百姓的常态,也是无奈的选择,可在眼下的局面,却是令这位女子都感到了屈辱! 就在这种时候,披甲大军从远处而来! “哒哒哒!哒哒哒!” 威武之师如苍龙出海,数以千计的火把照亮了黑暗,也照亮了商人和百姓们落寞无比的心灵,无数眼眸闻声望去,光亮浮现其中! 原本还得势牟利的几百贼人,在面对如此大军之时已然慌乱,就算还有几分狠辣,也是惊得不敢动作! 可不等他们仓皇而逃,前军已经策马杀来! 在寒芒骇人的长刀骑兵之下,一干持刀贼人屁滚尿流,连一合之敌都算不上,顷刻就被杀得四散而逃! 就算部分财物被劫掠而去,好在多数人保全了家小和救命银钱,商人和百姓们连连跪拜谢恩,望着银甲将军率众而过目露崇敬! 唐家父女亦是如此。 谨小慎微的唐运德神色复杂躬身立于道路一旁,女儿唐映蓉目露崇敬,眼望着大军前来,柳眉里浮现振奋之色。 尤其是当他看到领头的银甲鬼面将军,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。 那身形气度极为出尘,哪怕不见面容,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,令人无法忽视,仅是隔着激动做礼的百姓远望,都让这位逃难的首富会长心中惊艳。 而当她望见紧随其后的王勋,答案就在心里呼之欲出。 瞬间,眼里的敬佩变为了震动,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盖过了所有的疑惑,也压下了一切近来的慌乱。 眼眸轻颤。 再望那戴着鬼面的银甲将军,唐映蓉的心都开始了颤动。 北亲王殿下...... 这位将军,难道是北亲王殿下......? 殿下,怎么会从邺城来到凉州城几十里外的地方,相距数百里,率大军星夜赶赴,难道是为了驰援庆关?! 这个念头只是浮现心头,唐映蓉的面容里就难以自制的忧虑。 可当她置身于惶恐之中,感受着百姓们的惊叹和崇敬热议,转眼就将这份猜疑掩在了心底,一旦率军亲至,必被世人关注。 寻常人都能想到这点,那位殿下又岂是明知故犯呢。 想来,应该不会是殿下才对。 唐映蓉惊疑渐渐平复,心中有一丝自嘲,她这个商界明珠,竟会在看到邺城军士时冒出荒唐的猜想,全无了平日的聪明,真是不该...... 那抹异色,自然也是落在他父亲的眼里。 唐运德眼眸微眯,对于仗义相助的来人就有了猜想,轻声含笑问话而出,以一种不经意的疑惑口吻望向了女儿。 “蓉儿,你可是认得这位大将......?” 第377章 没有朝廷自有千万热血之士 唐映蓉心中苦笑,忽然听闻父亲问话。 自然就矢口否认。 “爹,您曾多番叮嘱,我们唐家不过商贾,绝不可和官宦权贵走得太近,除了先前迫于无奈从未破例,女儿又怎会认识这般大将呢?” 唐运德闻声轻笑,细看了女儿几息也就缓缓点头。 “也是......” “这位将军真是大义之士啊,可惜咱们的财物都被劫掠而去,面对大恩却是无以为谢,实在汗颜。” 听着父亲的言语,唐映蓉眼里叹息,抬头远望那英姿勃发的大将,心里也知晓将要踏上死战之路,不禁目露崇敬。 唐运德难得发话,四周的商人都停在耳中,接连点头应声。 相顾之际。 只得以面露尴尬地立于道路两旁远远做礼。 “谢将军大恩!” “谢将军大恩!” “谢将军大恩!” 无论百姓还是商人,都在此刻齐齐拜服,向着率军前行的银甲大将拜谢,于战乱中得大义相助,动容之色溢于言表! 然而无论如何崇敬,率军前行的秦风始终目不恻视。 面对着越发严峻的军情,若非此刻官道百姓众多,他早就下令疾驰赶路,透过面具的寒眸里,唯有凛然的战意和凝重之色! 凉州城民众慌乱,庆关噩耗如风声般一日传遍,有心人已经开始暗中动作,连薛青云都只能疏导逃难,路上又有数百歹人趁机劫掠财物...... 这一切,都不像是偶然。 内忧外患重重,庆关大概率将要告破! 如此情势面前,秦风哪里还顾得上其他,严峻的双目唯有眼前黑夜弥漫的道路,纵然是龙潭虎穴,他也得尽力一闯! 就在将要走出百姓人潮之时,一道熟悉的倩影挤出了人群。 “将军......” “将军为保家国率军驰援,又于我等有如此大恩,此战凶险非常,民女和家父遭遇带人劫掠无以为报,只有这枚玉佩赠与将军,还望勿要嫌隙......” 俯视着双手奉上玉佩的绝美面容,秦风不由得愣住了,连掩藏在面具下的神色,都有几分说不出的复杂。 来人,正是唐映蓉。 这个女子,能以玉佩答谢,于千百人的动乱场面下感激出言,还是如印象里的落落大方,巾帼不让须眉,就是寻常男儿也有几分相形见绌。 可心中有着无数的疑惑,又不能暴露身份于世人眼里,再度相见这个唐家之女,秦风却是不能开口。 面对着答谢的普通玉佩,即便看起来只是寻常质地,真的如她所言身无长物,无论公私,秦风都没有收下的愿念。 犹豫之际。 唐映蓉的一双清眸急色和诧异浮现,四周百姓也接连出声做礼! “聊表心意,还望将军收下!” “是啊,只是一枚普通玉佩而已,唐小姐之言,也是我等心意,将军又何必犹豫!” “哎,一心为国为民,不为财帛所动,就算寻常玉佩也如千金挡在身前,这才是大将风范啊!” “将军大义,还请破例一回,否则我等无颜苟活于世啊!” “还望将军收下!” “还望将军收下!” 接连高呼之下,已然耽搁了数息时间,民众的激动之色也愈发浓烈,未免影响军心和战机,秦风只得无言抱拳,随后策马近前接过玉佩。 就此率军前行,身后百姓皆为之赞叹感怀。 而后见到大军之中千百人依照军命出列,兵分两路,家有老幼者向凉州城而去,大军方才疾驰而去,直奔庆关! 军威浩荡,夜色凛然! 这一幕...... 远望的百姓们看得神色复杂,渐渐都深受打动,曾经因谣言撼动的慌乱心神,好似有了几分主心骨。 真臂高呼,不少热血青年竟是趁着夜色同行,欲要与驰援以军共守凉州城! 不见朝廷援军,只有凉州自发守城,南域援军而来,他们世代居于凉州城,岂可就此落荒而逃! 没有朝廷。 自有千万热血之士! 凉州城周遭如是,凉州各地亦是如此! 邺城。 上下齐心的小小城池,哪怕还比不上凉州城富足繁华,却是在夜里守卫森严,巡逻守城者随处可见,王府也被保卫得如铜墙铁壁! 那阵势,丝毫不比往日逊色! 百余黑马铁骑开城而出,驰骋与北河岸而去,急切行进多是,仍有人目露几分敬畏的回头远望,眼中满是感慨。 “如此边塞小城,竟能富足至此,面对大难百姓还能众志成城,可敬!” “北亲王威望至此,实在令人难以相信......” “老元帅的眼力果然不俗啊。” “确是如此,那位殿下能不顾安危率众驰援,如此气度和担当,就胜过天下诸多名将,也胜过了诸位皇子!” “我等真要依照大小姐之命,连夜赶赴庆关相助?!” ...... 急切行军之际,身着黑甲的百骑淡然交谈,偶尔只为所见动容,根本不将大战放在眼里,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阵势。 唯有说起这份突然的军令,众人渐渐有了争议。 领头中年将领闻声回头,怒目训斥出声! “大小姐之命,尔等也敢妄议?!” 这一语,让百骑神色严峻起来,不敢在擅自出言。 身为名动天下的黑甲玄骑,他们只听命于苏震方的军令,即便老元帅辞官归隐,也只是苏府的私兵! 这百人曾经令各国威风丧胆,传闻于各族将领军士之间,可谓是最传奇的特殊组织,就连当今大玄最为显赫尊贵的锦衣龙骑,最早也是由他们一手调教。 如此奇兵,平时却只为苏府私兵,甚至于大玄十几州的诸将,近半都曾为苏家门生,这就是老元帅苏震方的威望所在,也是当今陛下最为忌惮之处! 此刻只是一言,自京都星夜赶来的百骑就再无多余之声。 既然大小姐苏颜霜下令力保秦风,甚至以死相逼,他们只需应命行事就可,其他都无需顾及,军命所出一往无前! 扬尘而去,百骑直奔北方,眨眼没入夜色! 与此同时。 一位身骑骏马手持陌刀的冷峻男子,也立于凉州城东的官道,脚下几十具尸体一刀毙命,马车上满是金银,还有几人在连连哀求,磕头如捣蒜! “大人......求大人网开一面,我等只是财迷心窍......!” “再也不敢了,我们再也不敢了!” “这位高人,我等知错了,还望开恩呐!” ...... 无论他们如何求情,这人只是擦拭着心爱的宝刀,目光从未移开,却是散发着让人窒息的杀气,惊得几个贼人根本不敢起身。 直到擦完宝刀,他才冷眸俯视出声。 “堂堂潜龙会,也开始做起杀人劫货的勾当,如此小人之举,也敢口称复国之言,真是可笑!” 这话一响起,求饶几人脸色大变。 然而未等他们惊疑抬头出言,只觉喉间一凉,就此倒地没了生机。 望着再度沾染血迹的宝刀,宿狂眼里有几分惋惜。 “远赴千里前来暗中保护那位,没想到竟摊上大战,还遇上这么一群劫掠百姓的杂碎,真是晦气!” 不厌其烦地擦完宝刀,宿狂的眼里愈发冷冽,翻身上马杀意十足而去,直奔几十里外的庆关! 第378章 血色之夜 庆关火光滔天,匈奴铁骑已然大肆涌入! 无数骑兵手持弯刀策马狂奔,践踏过守军和百姓的尸首,之北城门和几处破墙口海量拥入,如黑潮般不断地流入整座城池。 不出一炷香,整个庆关已然满是匈奴! 城中喊杀声和哭嚷声直冲云霄,漫天的火光照亮了夜空,久攻不下的羞愤都在此刻发泄出来,惨剧人寰的一幕幕正在发生。 即便沾染了无数平民性命,匈奴骑兵仍难发泄心头怒火,在大将呼赤台的率领下碾过整座城池,如豺狼般地冲出西城,向着逃逸的军民杀去。 在万余冲锋的骑兵面前,就算有不畏死的大玄守军沿途设伏拖延,也难阻挡杀戮的到来,河谷中满是尸首,血与泪交织在不甘亡故的军士面容里。 哪怕到了最后一刻,他们也不愿相信,大玄的庆关会被这样攻破,能做的唯有以血肉之躯阻拦铁骑,将生路留给百姓,将民族的火苗延绵下去而已! “杀!!!” 不甘的老兵无畏挥刀,终究还是倒在了铁蹄之下。 哪怕已然失去了生息,不少匈奴仍挥刀泄愤,好似心头的怒火在此刻仍难平息,张狂的笑声里满是残暴! “桀桀!~~~~~~” 直到大将呼赤台前来,军令传下才暂时停息了这份灭绝人性的暴虐。 “奉单于令,所有人继续追击,必须把庆关的守军全部屠戮!” 单于之令传下,匈奴骑兵哪怕觉得扫兴,也只能狂热地应命冲锋,如同饿狼般继续追杀,沿途阵阵不甘惨呼,却对他们来说好似悦耳的音符。 在这种狂热之下,大量的骑兵由庆关涌出,还有更多的骑兵自北城门拥入,哪怕庆关已然成了血色,还不能满足他们的杀戮欲念。 远望着可怕的骑兵不断入城,坐于城外王帐中的秃头老汉都目露寒意。 “这一战,真是一场骇人杀戮啊......” 这话一响起,在场的几位匈奴大将皆是淡漠大笑,连坐在王座上的单于屠顿都停下割肉的弯刀,很是诧异的大笑出声! “哈哈哈!” “哈哈哈!” “没想到啊,杀伐凌厉的公输先生竟会有如此感慨,这种灭城小战,怎么能谈得上骇人两字呢?” 公输绝眼里一愣,转而露出笑容做礼,眼里的精芒闪烁不断。 “单于放眼天下,自然不会将此战放在眼里,但对于我这样的常人来说,亲眼目睹此战,已是极大的震动。” “此战过后,凉州尽归单于所有,还望单于信守诺言。” 这话一响起,在座的匈奴大将们脸上都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。 空气中,蔓延着一种阴谋的味道。 眼望着屠顿迟迟不应声,公输绝脸上的笑容不变,眉眼间隐隐浮现出一抹阴寒,谨慎地笑看而去。 “单于该不会出尔反尔吧?” 屠顿这才缓缓放下手中小刀,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大笑出声,颇有几分礼贤下士的风度,似乎学到了大玄人的礼节精髓所在。 “公输先生说笑了,我们天牧子民向来说一不二,又是大夏后裔,是真正的礼仪之邦,比起大玄更讲信义,岂会出尔反尔?!” “此一战,若非公输先生相助,以公输家奇技云梯和七绝车攻城,庆关绝不会这样轻易攻破,这等功勋,本王自会记在心头。” “还请先生安心,只要大军南下攻占凉州,将来再占有蜀州沃土,将来你们潜龙会起事,本王自会派兵相助,到时大玄江山我等共享!” 一群自知屠戮的豺狼也敢自称礼仪之邦? 厚颜无耻! 还想着攻占蜀州,真是野心不小! 公输绝心中冷笑,脸上却是维持着温和的笑意,恭敬做礼的话语满是敬意和惶恐。 “单于大义,老朽敬佩之至!” 两人含笑举杯,尔虞我诈都在心中清明,外人看来好像只是和睦的伙伴,在场大将都是如此。 气氛稍稍平和。 几杯奶酒过后,眼望着庆关终于告破,两日之久的艰难攻城有了胜果,单于屠顿望着公输绝目露崇敬,眼里多出了几分真挚。 “公输先生大才,身怀千百年传承绝艺,各种奇思巧技令本王叹服,以先生大才,没有在大玄朝一展身手也就罢了,竟落于潜龙会中,本王实在感到惋惜。” “不如,待到大事落定,先生北投而来如何?本王定以国师之礼相待!” 这话一响起,在场大将都有几分诧异。 虽说这公输绝是公输家的家主,确实才华横溢,此次攻城功不可没,也让他们都感到敬佩,但就此竟能得到单于青睐,以国师之礼相待,未免也太过了。 感受着投来的数道目光,公输绝轻笑放下酒杯。 “呵呵......” “单于错爱,老朽不甚惶恐。” “老朽并无大才,只是有些家传技艺而已,但也知忠君爱国,大玄绝非天命所归,主上才是真龙天子,潜龙会虽不为常人所知,却是卧虎藏龙,主上更是有不输古王勾践的心志,此战运筹帷幄就可见一斑。” “单于盛情,老朽铭记在心,人各有志,还望单于海涵。” 屠顿听得眼露笑意,似乎并不为这份直言动怒,只是心头对于那潜龙会的主人更为好奇,哪怕再未多言,也将这一号人物看重了几分。 此一战,先有公输绝效命攻城,后有大量细作里应外合,手段实在不同寻常,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,此人究竟是谁。 唯有大梁皇室的名头,萦绕在心间难以忘怀。 酒宴还在继续,庆关之战已经落下了帷幕,所有人都不为这种追杀屠城的小事分心,眼里所望只有整个凉州,甚至是蜀州沃土! 放肆大笑之中。 血色蔓延了整个庆关,不断向着南方逼近! 庆关百姓在守军掩护下自西城而出,顺着曾经的官道一路向南,本该较为顺利的行程,还是被匈奴骑兵追杀而来。 果然如同先前一般,庆关的一举一动好像都被匈奴人察觉,也有人在做内应,就算有所预料,亲身经历这一刻的绝望,也让人心中震怒和气愤! 这种诡异,就算濒临死亡也无法释怀! 望着百姓慌忙逃离,官道突然变得清冷,唯有马蹄和喊杀声从远处传来,浑身是伤的薛仝紧握着陌刀,已然有了必死的觉悟! 第379章 会有人记得我们吗 “哒哒哒!哒哒哒!” 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不断传来,如同死亡的鼓点逐渐临近,似乎命运终于走到了尽头,让所有人都感到了绝望。 薛仝率众而候,于官道两侧设伏,心跳也在此刻不断加速起来。 抬起重重的眼皮回眸环顾...... 曾经威震一时的庆关守军,也仅剩百余人,一张张面孔无比熟悉,又在此时变得那般陌生,没有了曾经的大玄军士的荣耀,只有狼狈和伤痕! 看着死战到此的兄弟们,薛仝的心中绞痛无比。 能活到现在的人,整整两日拼尽了一切在搏杀,本该享有无上的荣耀,却只能迫于百姓安危断后,将生的希望留给别人,这是何等的悲凉。 而在这份悲凉的背后,是朝堂的漠视。 自古以来,天地君亲师就是真理,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便是最大的忠义,可真到了这一步,薛仝却是咬紧了牙关! 身旁的青年曾经不过是个地痞,却能为了大义奋勇杀敌,十几岁的年纪承担了太多,已然身中几刀,却还要丧生于此。 这就是忠良的后果吗? 瞥见年轻人眼里的悲愤和战意,薛仝心中发凉。 而当他注意到那位无比熟悉的老人时,心中的作战军令也卡在了喉间,他无法在一位满门忠烈的老人面前,再度喊出任何的激荡之言。 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 狗屁! 无数兄弟以命坚守,以血肉之躯抵挡数万匈奴整整两日连夜,那惨烈的战况历历在目,到头来庆关还是告破,连奋勇杀敌到现在的兄弟也只能再次以命相搏! 朝廷呢?! 在这种危急存亡的时刻,朝廷又在哪里! 无数性命换来的宝贵两日,并没有如心中急切期盼的那样等来援军,只是得到了张都督的浴血驰援而已。 凉州,难道真的只是凉州人的凉州?! 曾几何时。 他对军士们常说,从军报国当是无上荣耀,杀敌建功方显男儿本色。 此时回想,竟是那般的讽刺。 血仇刺痛着薛将军的心神,朝堂的冷漠又何尝不是! 种种不甘和悲愤涌上心头,薛仝在此刻都如鲠在喉,一句军令也下达不了,面对数万大军面不改色的猛将,却是无颜面对将要共赴黄泉的兄弟! 听闻着越来越近的密集马蹄声,纵然有万般悲愤也压在了心底,紧握着陌刀,薛仝只有满眼的杀意! 就在此刻,所有军士好像商量好了一般,齐齐望向了他。 十几岁的地痞青年咬牙抱拳出声! “将军,我等都已负伤,不过无用之人,只能拖延时间而已,将军不同,您身怀盖世武艺,守城之战历历在目,若有机会,将来一定能为兄弟们报仇!” “草民斗胆,还请将军先行离去,将来定要报此血仇,为庆关失去的兄弟们讨回血债!” 离去?! 薛仝听见这话,眼里怒火奔涌! 可不等他出声,连身旁的老翁都动容做礼,疲惫的身躯深深一拜! “将军......!” “老汉苟活至今,所想唯有以死相拼,如果能拖延一息,就不算白白丢了性命,倘若能换得一个匈奴,那就是极大的欣慰!” “将军胜过我等千百倍,不可如此自轻,定要保全自己,为咱们庆关的忠烈报仇雪恨,否则老汉就是身死,也难瞑目!!!” 老人咬牙悲愤做礼,其余军士也齐齐相随! “还望将军以大仇为念,否则我等死不瞑目!” “还望将军以大仇为念,否则我等死不瞑目!” “还望将军以大仇为念,否则我等死不瞑目!” 没有什么忠君报国的大话,也没有大义凛然的言辞,只是一些最为寻常,甚至听起来没有格局的报仇私心,却是在此刻深深此刺痛了薛将军。 可他身为大将,岂能独自逃离! 咬牙起身,就要怒斥! 众军士却是齐齐拜服,年轻人叩头悲愤,老汉已经泣不成声,咬牙劝慰的嘶吼有些疯癫! “将军!” “还望将军勿忘我等血仇!” “将军......!” 发疯的悲愤叩首,忍着的血泪爆发出来,众人眼里的悲愤和不甘满布与血丝之中,如尖刀扎在了薛仝的心头! 他心中悲凉,想以最后的气力为百姓留下生路,大家又何尝不是如此! 可众人心里的血仇,又有谁去担负? 一死容易。 那份屈辱和不甘,却是只能伴随着黄泉路而行,在天的亡灵又岂能瞑目,今日的血仇永生不得报! 承载希望和仇恨活着,才是更大的勇气和担当。 眼望着不断叩首的兄弟们,薛仝无法再出声,只得以深深叩拜还礼,就此咬牙持刀大步而去,血泪蹦出眼眶! 看着将军悲凉而去,众军士们才缓缓起身。 哪怕骑兵将至,他们也好像再无牵挂,不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感到惶恐,反倒是心中释怀了许多。 擦干滚烫热泪,青年人持刀回眸,眼望着夜色下的铁骑手持火把蹿出山脚,好像一切都归于平静。 生死之际,青年人不见任何地痞卑劣神色,面容里只有如同军士般的肃穆,绽放出了极为苦涩的笑容! “兄弟们......” “你们说,会有人记得我们吗......” 老汉听着这种胡话,大笑着紧握长刀,佝偻的身影在此刻无比伟岸。 “哈哈哈......” “你这小子......薛将军一定会记得我们,一定会记得所有的庆关军民!” 这话一出口,百余残兵都露出了笑容。 眼望着骑兵凶戾冲来,他们竟是没有了丝毫的惧意,突然间爆发出了无比的战意,燃尽了生命最后的气力! “杀......!” 苍凉的嘶吼突然震响,一群老弱残兵如同疯癫般冲杀出去,哪怕眼前是千万铁骑! 悲凉! 疯狂! 冲杀而来的残兵如同失去了神智,悍不畏死地直冲而来,就连向来嗜杀的匈奴大将都惊得眼里一愣。 这怎么可能...... 区区百余老弱,竟敢反着冲锋万骑?! 望着那残兵败勇神色疯狂全无惧意,一种莫名的震动涌现眼角。 他难以理解,这些疯子是如何做想,只觉得亲眼望见这般情景,就好像看到了无知蠢笨如牛羊般的愚昧民族! “找死!” 狠辣一喝,呼赤台挥舞腰间长刀,率领身后万余铁骑直冲而去! 远远听见那喊杀声,咬牙离去的薛仝心如刀绞,不敢回首凝望。 谁知就在此刻! 震响天地的喊杀声自南河谷传出,领头大将一身银甲,于月色下寒芒渗人,鬼面獠牙骇人至极! 顿时,薛仝神色大惊! 第380章 鬼面神将 “杀!!!!!!” 眼望着人潮般的铁骑自南冲出,薛仝惊得紧握陌刀,再望见那领头大将鬼面獠牙,骇人杀意铺面而来,纵然在百丈之外,也瞬间就惊得浑身发寒! 如此可怕的杀意,绝非寻常之人! 难不成! 匈奴还有分支奇袭,竟然连一线峡都失守,数万军民落于腹背受敌的绝境?! 这怎么可能! 一线峡两侧都是险峰,绝不会有骑兵能够绕过而来包围,何况一线峡由张都督率军杀出血路,必会派兵死守,绝不会放任匈奴冲过! 这些人是如何做到从天而降的! 难不成...... 真是鬼兵?! 骇人的景象愈发逼近,浩荡的骑兵如利箭冲出河谷,薛仝的心头已然生出了绝望,唯有握紧陌刀死战一路! 可眼望着那可怕骑兵直奔而来,他眼里的惊异却是更甚! 大玄军甲...... 即便远在数丈之外,又是黑夜之中,凭借着火把的亮光,他还是能够看清那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军甲! 这些如同天降般的奇兵,居然都是大玄军士,穿着清一色的大玄军甲啊! 那未曾经历大战的英武素净军甲,宛如全新的希望一般,映照在火光和月色之下,瞬间照亮了薛仝心中的阴霾! 援军...... 是援军来了! 一定是援军来了,否则这群人绝不可能通过一线峡,也绝不会穿着大玄军甲! 濒临绝望之际又见希望。 这种绝处逢生的惊喜,此生从未遇见,早已身心俱疲的薛仝好似一下子有了用不完的力量,猛地真臂高喝呼应! “杀......!” 这一刻,他心中悲愤和不甘地发泄了出来,所有希望承载于援军之上,已然恨不得同行杀回庆关! 浑身浴血的重伤将军持刀高呼,于夜色中独身挺立官道一侧! 这一幕是何等悲凉。 只是远远望见,那位凉州第一猛将独眼挺立,仍不改眼中骇人杀意和悲愤,所有的希望都投注而来,戴着面具的秦风更为坚决! 沿途所见,皆是逃亡百姓。 纵然有张之栋全力相护,距离一线峡的十里长路也是漫长无比,时刻都意味着生命的代价,此刻见到薛仝这般悲愤,可想而知情势何等危机! 庆关守军,已然全军覆没! 身后策马紧随的王旭咬牙切齿,急切出声! “殿下!” “这些匈奴当真是泯灭人性,攻破城池还要追杀百姓,如此凶蛮的外族,注定这一战凶险非常,还望殿下多加小心啊!” 秦风微微点头,只有军令震响山谷! “杀......!” 这一声震呼,响彻了河谷四周,不断回荡在天地之间,万余疾驰骑兵军威大振,如潮水般涌向北方! 随着铁骑涌过身边官道,挺身而立在一边的薛仝只觉得热血激荡,听闻着马蹄声竟是感到了无比的亲切和振奋! 援军终于来了。 朝堂,没有辜负所有的忠烈...... 可当他听见那声凌然高呼,再撇见领头鬼面大将身后策马紧随的王勋和许朝元等人,整个却是惊得彻底僵在了原地! 电光火石间的一撇,此生未有的震动乍现双眸! 死死地凝望远去铁骑,任由灰尘将他淹没,薛仝眼里的震动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明显,呆立在原地竟是没有半点儿动静,唯有心弦紧绷了起来! 邺城守军......! 难道,那位鬼面将军是北亲王殿下! 薛仝如遭雷击。 眼望着如潮铁骑直冲来路,为了凉州一往无前,并未想象中的朝廷援军,莫大的震撼和惊疑直冲心底,不敢再作停留,也才意识到有军马留下,即刻咬牙翻身而去! 而他还未策马行出多远,就见到了张都督率军再来! 惊人之言炸响耳畔! “那位来了!我等身死也要保全!” 薛仝瞬间大脑轰鸣! 果然...... 是殿下啊! 在张之栋和薛仝咬牙驰援相随的同时,秦风已然率军迎敌! 突然出现的新军战力骇人,尤其是前冲的几千人马,配备了全新的军备和宝刀,匈奴铁骑惊疑之际,箭雨密不透风而来,根本不像是几千弓弩手的量级! 那如倾盆大雨般的飞箭,顷刻就让前冲的匈奴铁骑止住了攻势! 惨呼声,震响河谷! “呃啊......!” “有敌袭!” “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箭矢!快撤,快撤!” “一定是大玄的援军来了,大玄援军来了!” “快去禀报大将军!” ...... 哀嚎声不断震响,突然遭遇海量的飞箭颜射,匈奴们一下子乱了阵脚! 本就狭长的河谷地带,骑兵很难发挥最大的威力,也无法做到潮水般的冲击,只能迫于地形后退,眨眼间就已经死伤了千余! 突然出现的大玄援军,射出了过万军士才能有的海量箭矢,在夜中很难看清具体数目,更是一下子让匈奴人惊疑万分。 几次冲锋,骑兵都被古怪刀阵克制,硬是限制与地形,被砍杀得无法突破! 转眼间,已然死伤数千人! 更渗人的,则是那领头的鬼面将领,毫不犹豫地下令放箭屠灭匈奴伤员,狠戾令人胆寒! 在这种不合情报的事实下,又见死伤重大,一时难以突破河谷,大将呼赤台也深知大玄人狡黠,远望着鬼面将军,不由得不敢轻视,只得命大军暂避锋芒。 即刻报信单于,再做定夺! 王帐之中正在宴饮,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认为凉州之战大局将定,突然间紧急军报传来! “报......!” “庆关以南四里处河谷,突然有大玄援军出现,放箭如雨,至少有数万人,我军难以突破,领头鬼面将军凶戾非常,残杀无数!” 这话一响起,王帐之中突然沉寂! 包括单于屠顿在内,十几人都听得目露诧异,难以置信的神色浮现面容,就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! 数万援军......? 这怎么可能! 凉州城的守军也不过三万,大多已经损耗在了一线峡附近,各地守军无法轻易调动,就算有张之栋的虎符,也不可能突然整合。 是个人都清楚,凉州出于边境,各县守军全部调往一处,是极大的愚蠢,张之栋不可能做出这等蠢事! 可若是朝堂援军,更不可能在两日内赶赴! 巨大的惊疑突现浮现心头,欢愉的匈奴王帐变得沉寂下来,单于屠顿好像有种被愚弄的羞怒,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! 冷眸而望,向着公输绝寒声相问! “公输先生,你们潜龙会不是声称,凉州城只有三万驻军,里应外合手到擒来,那这些援军你作何解释!?” 这一问,公输绝也是惊得猛然起身,万般的惊疑都浮现了面容! 第381章 正面交锋 援军......? 凉州不可能有援军如此之快到来才是啊! 屠顿单于的沉声质问,惊得公输绝猛然起身。 可望着这位卷髯遮面的凶悍外族大王,他也是没有任何思路,只能略显惊疑地双手做礼,应答之声颇为疑惑。 “单于请息怒,凉州城附近确实只有三万驻军,就算各县有驻军,也不可能丢弃各县之地前来火速驰援!” “这援军......定是他们的疑兵之计!” 屠顿闻声沉思片刻,盯着公输仇不见有任何异色,哪怕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道理,也没有即刻相信。 大帐之中,其余将领也纷纷出言。 “单于,大玄人向来奸狡,援军八成就是在装模作样!” “多年重振才有了现在的军力,要是冒然出击,万一对方真有援军,一定是会吃大亏,不能轻视大玄啊!” 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!难道我们会怕一群两脚羊?!” “我们连夜突袭,又攻城两日,如果真的和大玄援军作战,恐怕占卜了便宜!” “呵呵!庆关都被我们拿下,还怕什么援军?” “你真是蠢得像牛羊!” ...... 片刻之间,匈奴诸将就争吵了起来,大玄援军给予了极大的压力,蔓延在王帐之中,连凶悍无比的匈奴人都开始踟蹰不前。 他们连夜突袭,又有公输家的利器辅助,还有各种有利的情报从关内传出,却依然花费了两日连夜才攻下庆关,看似是场大胜,实则军心受损。 往日的荣耀和自信,在经历这番血战之后,都有了不小的打击,如今突然听到情况有变,不少将领心生动摇,好像比起以往更为慎重了许多,好似草原上受惊的兔子一般。 眼望着大帐之中开始争吵,屠顿眼里突然开始冷笑。 “哼!” “大玄人果然诡计多端,这么多年未曾交手,还是像狐狸一样,伤亡万余才攻下庆关,绝不能止步不前!本王不信,他们真能在短短两日有援军赶到!” “传令下去,全军开拔!” 这话一响起,大帐中的争吵瞬间平息! 所有身穿裘服的高大将领齐齐半躬做礼,或有惊疑,或有震撼,却是同时高呼应命! “谨遵单于军令!” “谨遵单于军令!” “谨遵单于军令!” ...... 转眼间,先前还在享受欢愉酒宴的大将们各自离去,匈奴王令传开,大帐之外响起阵阵号角之声,帐中之剩屠顿和公输仇两人! “呜~~~~~~~!” “呜~~~~~~~!” “呜~~~~~~~!” 压迫感十足的号角声不断响起,唤醒了沉睡的黑夜,也预示着一场大战将要到来! 公输仇心里震荡,为屠顿的果决和霸气而震撼。 匈奴不同于大玄,历代虽有单于,手下却是各行其是,由不同部落组成,很难如中原那般上下齐心,而这位单于却能做到镇压各部,一语就整合了军心,实在非同凡响。 更为惊人的,则是那份碾压一切的果决和霸道! 面对着疑似援军前来,仍然不改当初夜袭凉州第一险关的决心,确实是心有雄才霸业之人,其狠厉果决常人难有啊! 就算是公输仇,也在此刻有些敬佩。 援军疑兵之说,虽是出自他的口里,可真要让他统御众多兵马,却是不敢真的就此下令大举进攻,更别说全军出击了! 惊骇之际,公输仇也为主上的选择感到欣慰,当初能决定和匈奴合作,他原本还有些忌惮,大有种有虎谋皮的不适感。 可如今看来,只有这等狠人,才能真正地撬动大玄,也才能成就霸业,算得上是合格的合作伙伴,主上的眼力果然毒辣! 眼望着屠顿穿上狼皮大氅,腰跨金柄弯刀,公输仇拱手做礼眼含笑意。 “恭祝单于旗开得胜,自此挥军南下占领凉州!” 屠顿闻声大笑。 “哈哈哈!” 大步踏出王帐,就此翻身上马,整整八万大军已然尽数开拔,浩浩荡荡的人海涌入了庆关,直向南方而去! ...... 庆关之南几里处。 瓶口般的山脚之前,两军对峙多时,匈奴忌惮于箭雨不敢再做突击,南域守军也是静候王命,全程紧绷神经! 就在这种时刻。 薛仝和张之栋率领少量军将策马赶来,目露振奋和惊疑,向着领军大将而去,同是大玄军,自然无人阻拦。 顺利近前,他们才见到了鬼面大将,只觉得愈发熟悉,心有猜想,即刻抱拳做礼道谢! “多谢将军驰援庆关,我等替百姓和众位将士拜谢大恩!” 望着浑身满是伤痕和血色的两人,秦风缓缓点头,丝毫没有得胜的喜悦,趁着这种短暂的对峙时刻,先是询问起了军情。 “两位将军有礼。” “庆关和凉州的守军伤亡如何,匈奴又来了多少军力?这一战,不知两位将军可有高见?” 话一开口,温润的声音缓缓响起。 张之栋和薛仝当场就心中大惊,只是听着那熟悉的声音,就感到了说不出的震动和复杂心思! 果然...... 果然是北亲王殿下! 南域远在几百里之外,连夜率军驰援才能在此刻赶来,这位殿下冒着擅离封地大罪的风险,不顾安危率军对峙匈奴,是何等的果敢! 确认了心头的猜想,两人的眼里都微微颤动,既为这位年轻殿下顾全大局的果决大义而动容,也为失望朝堂的落寞而心酸。 可身处于这场血战之中,已然有血仇在身的两人也顾不得多想! 张之栋和薛仝悄然对视,眼里的坚决更为浓厚! 再度做礼,张之栋指向对阵的敌将沉声应答! “启禀殿......将军!” “庆关和凉州守军早已伤亡过半,如今......只剩数千军力,多有伤势。匈奴此次进犯,约有十万之众,历经两日血战,也伤亡约有两三万人!” “末将曾随老元帅北伐,对于匈奴较为熟悉,那率军敌将正是匈奴第一勇士呼赤台,此人勇猛至极,但不善兵法!” 闻声点头。 “嗯。” 即便心头早有预料,亲耳听闻惨烈战况,秦风的压力也是大增,眼望着张之栋身负几处刀伤,连薛仝都一眼中箭潦草包扎,可想而知这一战有多么惨烈。 几人交谈商议对策之时,突然响起急促号角之声,海量的人黑自眼前河谷涌出,夜色都在瞬间变得更为浓厚! 匈奴大军......到了! 第382章 勇冠三军 秦风和两位将军正在商议,突见匈奴大军前来,黑压压的人影比起先前多出了数倍,视线中的壶口山谷几乎被挤满,压迫力十足的号角震响夜空! “呜~~~~~~~~~!” “呜~~~~~~~~~!” “呜~~~~~~~~~!” 数道号角响起,一位身骑骏马的卷髯大汉率将行至阵前,身后是难以计数的骑兵,此人的勇武威严却能镇住数万人! 远远望见,连呼赤台都抱拳行礼! 不等秦风问话,身旁的张之栋已然目露震动惊呼。 “嘶......” “是匈奴的单于屠顿!” “屠顿居然亲自率军压阵,看来匈奴要全军出击了!” 这话一响起,身后诸将和军士们瞬间神色凝重了数倍,许朝元和王勋等人也是从军多年,又经历过不少战事,却从未见过这等大场面,一下子就脸色都难看了不少! 只是望着那压迫感十足的海量骑兵,往日的任何战事都不可相比! 面对着大军近前的危急,秦风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。 但他并未有太多的慌乱,身为主帅,自南域率军前来之时,秦风就有了心里准备,也肩负着巨大的责任,容不得他有任何的常人情绪和个人心思。 此刻望着匈奴大军赶至,秦风只是紧盯这远处的匈奴单于。 单于...... 这种存在,就相当于大玄的皇帝。 皇帝御驾亲征,向来都是举国之力威压而来,决不允许任何的失败,偶尔会是无可选择的情势所迫,但在大多数情况下,既是最强军力的展示,也是极大自信的体现。 简而言之,这种举动就是在鼓舞军力,是绝对的自信心体现! 用前世的话说...... 这狗东西在装逼啊! 哪怕是在夜色下远望,秦风也能看见那张扬无比的金色弯刀,妥妥地装逼之选,就算心中极为鄙夷,他还是没有轻视敌人,毕竟人家有着数万大军,庆关也已经被攻破,几乎占尽了优势! 沉吟之间,秦风向熟知匈奴的张都督打探出声。 “张都督,不知你对这个屠顿了解多少,此人可是有勇无谋?” 张之栋闻声脸色难堪了起来,甚至可见几分压力。 “屠顿......很难对付!” “当年在北伐之时,末将曾是老元帅的部下,屠顿当初只是个小部落的首领,还不是匈奴单于,却是极为狡黠深谙兵法之道,连先锋萧任都吃了大亏......” “将军,万不可轻敌啊!” 这话一开口,在场的诸多武将都压力倍增! 秦风也是神色更为严峻了起来,实在没想到,面对的匈奴单于竟然是个极难应付的存在,连萧任都吃了大亏。 那可是如今的大元帅,居然还拜于此人之手? 看来...... 想要单纯以谋略来弥补军力差距的想法,并不大可能实现了! 一时间,大玄守军的诸将都陷入了压力之中,以秦风为首严峻以待,悄声商议着即将打响的最后希望之战! 与此同时。 匈奴单于屠顿和诸将,也在观察着大玄的援军和陌生将领。 “单于,那戴着面具的就是大玄援军将领!看阵势,此人似乎军阶不低,连凉州都督张之栋都颇为敬重!” 听闻呼赤台之言,屠顿微微点头。 远望着率军对峙的不知名将领,眼里没有丝毫轻视,瞥见远处满地的尸首和乱窜战马,甚至感到了一丝压力。 他率着匈奴的精锐夜袭,几乎是破釜沉舟的决心而来,绝不能有任何的失败,否则未有战果而归,便要遭受大玄的怒火,这种代价是不能凭空承受的! 此刻,亲率大军对峙阵前,屠顿原本的信心也受到了不小的挑战,望着先前冲锋的骑兵阵亡不少在眼前,不由得压力越来越大。 沉思片刻,向着呼赤台问话而出。 “大玄援军就只有这些人,他们是如何挡住冲击的?甚至令我军死伤如此之多,哪来的这么多弓箭手?” 这话一问起,呼赤台目露愧色。 “单于......” “这些大玄人,好像还有伏兵在两侧山林......” “我率军冲击几次,都遭遇了无法想象的箭雨,全然不像是几千人放出的,更像是有数万弓弩手一般密不透风,实在无法突破这道河谷!” 嗯?! 屠顿闻声眼眸一滞! 几万弓弩手......? 打量着对峙的大玄军阵,小小的河谷难以望见全貌,也能判断个大概,一眼扫去,虽然在夜色里看不清所有,前排弓箭手的数量也相差不大,约莫就两三千人而已。 这哪有几万之数! 两三千弓箭手,根本不可能压制住万余骑兵冲锋,真要在草原般的开阔之地,这点人面对万余骑兵,最多两轮齐射,就要被冲得尸骨全无! 自幼在马背上长大,屠顿对于骑兵的威力极其清楚,也对于匈奴的勇士们充满了信心,只要地形适宜,他就算面对数倍的军力,也有自信战胜。 骑兵的威势和战力,就在于冲锋起来那股排山倒海之势,寻常军士见那情形就军心溃散,几倍之多也如同牛羊而已! 可今日的情形却是充满了变数...... 河谷地形本就不利于骑兵发挥全部实力,对方又身在暗处占有地利,望着眼前一片片的尸首和军马,慎重的屠顿有些犹豫起来。 曾经他也不可一世的草原天骄,自从败于大玄军神苏震方之手,才真正领会到了谋略的威力,从而潜心苦学终于一统匈奴各部,成就了大可汗之位。 如今率军再度南下,屠顿没了那时的青年意气,变得更为老辣,也对于兵法愈发了解,自然不会就这般冒进。 听闻呼赤台的禀报,他对于不远处的鬼面将军也多出了几分敬畏。 只以弓弩手迎敌,不用骑兵硬战,此人看来也懂得“以及之长克敌之短”的道理,不是个寻常角色啊。 就在这份赞赏之际,突然远处传来了朗声斥问! “尔等蛮夷,率军进犯我大玄疆土,致使生灵涂炭,骑兵之威加于百姓之身,恃强凌弱令人不耻!” “可有人敢与本将一战!” 匈奴人本就憋屈,尤其是第一勇士呼赤台屡遭挫折,早就已经满肚子火气,谁知竟反遭对方奚落,即刻请命出战,已然怒不可遏! 屠顿也知是对方的激将之法,可他对于呼赤台很有信心,在绝对的力量面前,一切阴谋都是浮云。 大军未曾交锋,挫败敌将也可振奋军心! 自然,屠顿点头应允。 谁知,呼赤台只是策马迎敌,两人与数万军士面前交锋,不到三个回合,匈奴军马就被斩断前腿,第一勇士呼赤台竟然落马被擒! 根本不符合常理的作战方式,一下子镇住了数万人,未曾设想的火速落败,也惊得所有人没了声响! 整个河谷,突然寂静无声! 就连张之栋和薛仝,也被惊得愣在了原地,骑在马上久久没回过神来,身旁的军士们已经爆发出了震天的呼喊! “将军威武,大玄威武!” “将军威武,大玄威武!” “将军威武,大玄威武!” ...... 突然的高呼振奋了大玄军心,也震撼了早已疲惫的诸多将领,望着殿下擒获呼赤台,激动之情溢于言表! 殿下,真乃勇冠三军啊! 第383章 纵有十万大军也在此刻寸步 “将军威武!!!!!!” “将军真是好武艺,那匈奴蛮夷也不过如此!” “哈哈哈!!!” “啧啧啧!我当是什么厉害人物,也不过如此而已,几个回合就被擒于马下!” “呵呵!匈奴就是蛮夷,蛮夷嘛,只会仗着军马和兵器欺负平民,若是真正的战场较量,也就如此而已!说起打仗还得看咱们大玄,蛮夷也就图一乐!” “大风!大风!” ...... 电光火石间的得胜,瞬间让大玄军心大振,震天欢呼响彻了河谷,王勋和许朝元满脸的激动,就差冲到敌阵面前当面问话了! 眼望着呼赤台被擒于马下,王勋率人亲自绑缚而来,张之栋和薛仝都惊得心中大喜,再看那如丧考妣的匈奴骑兵们,简直是痛快至极! 待到殿下策马归来,两人率诸将齐齐抱拳,叹服不已! “将军威武!” 秦风点头,不为这意料之中的小胜而在意,转而再度望向敌阵,继续震喝出声! “尔等蛮夷几万之众,如此武艺也未免贻笑大方,可敢有人再战?!” 这话一开口,大玄守军不分出处,无论是南域援军还是庆关的残部,都在此刻起哄出声,先前心里的憋屈都发泄了出来,哄笑声响彻了河谷! “可敢再战?” “可敢再战?!” “可敢再战?!!” ...... 面对着潮水般的哄笑斥问,莫说被擒的呼赤台脸色涨红,就连对阵的匈奴诸将和骑兵们都气得面如猪肝! 不出几息,已有数人请战,骂声不绝于耳! “无耻小人!” “卑鄙!太卑鄙了!哪有砍人马腿的!” “大玄人果然无耻至极!” “单于,末将愿请战,定要将这个藏头露尾的小人捉拿!” “单于,末将愿生擒此人,为我草原男儿洗刷耻辱!” “单于,末将请战!” ...... 火冒三丈的骂声和请战声接连响起,屠顿却是脸色凝重,不见有任何情绪,反倒更为重视起了不知名的鬼面将军。 沉吟之际,淡然摆手制止了众人。 几位匈奴将军大为不解,就要急切出声再度请战! “单于?!” “此人卑鄙无耻,末将定要将他生擒活剥!” “单于,不可放任他叫嚣,否则军心动摇士气受损啊!” “可恶!” 屠顿瞥了一眼怒火升腾的诸将,淡笑着反问出声,语气里似有几分赞赏之意,说不出的超凡气度瞬间镇住了众人。 “卑鄙?” “两军交战定生死,唯有胜负而已,还有卑鄙的结局?只要得胜,就是最大的正义!” “此人出手不拘一格,先激怒了呼赤台,而后又能砍掉马腿擒下他,哪怕有取巧投机之嫌,却是不可小觑的人才,呼赤台大意被擒绝不可取,但你们可有信心,胜得过呼赤台的武艺?” “你们只看得见此人的卑鄙,却是没有看到他的武艺和智谋!” 这话一响起,匈奴诸将眼里一愣。 眼望着单于都出言赞赏,他们就算心头再怎么不服,回想着方才的一瞬,也记起了那骇人的挥刀战马场景! 就算这招太过卑鄙,根本不符合道义,却是实实在在的武艺超凡! 快! 太快了! 那电光火石般的一瞬,很多人都只是看见了结果,甚至没有看清那人是如何出手的,就算在夜色下有些昏暗,也无法完全解释这种突然。 唯有的一种可能,就是此人武艺高超,出手势大力沉,故而才能做到极快地斩断马腿,连马术过人的呼赤台都没反应过来,更别说让其他人看清了! 经由单于提点事后回想,匈奴诸将突然感到了一阵寒意! “你们可有信心,胜得过呼赤台的武艺?” 方才的问话回想耳畔,不少人已然开始背后发凉! 是啊...... 呼赤台能成为匈奴第一勇士,那可是实至名归的,无论马术还是武艺,甚至就连最普通的气力,都是无人能比的存在! 就是这样的勇士,都被对方算计落入了敌手。 若是换做他们...... 结果可想而知! 方才还满心怒火的众人,一瞬间惊醒了过来,只是想到了这份后果,就感到了一阵后怕,同时也为这个不知名将领的心机和手段而感到惊骇! 先是激怒呼赤台,常人以为只是足够卑鄙,也为之震怒,却不曾想这只是伏笔,实则已经被怒火掩盖了双眼,看不清事情的真相! 一旦他们相继出手,就会落入此人的陷阱,呼赤台的落败已经让军心受挫,他们的落败更会令军心接连动摇! 呼赤台是被激怒而落败的意外...... 要是继续下去,他们又何尝不是! 这可真是一环勾一环啊! 只要心怀怒火应战,本就面对不明朗局势的匈奴大军,就会彻底陷入动摇之中,还未战已然心中失常! 看似无耻的小伎俩,实则是可怕的心思和计谋,在场的所有将领和军士,都被算计在了其中,甚至连关乎这场战事的军心,也在此刻开始受到了影响! 这,是何等离谱的城府! 嘶.......! 设想着方才继续下去的结果,极为匈奴大将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! 恍然回神,这才目露愧色! 望向了单于齐齐抱拳,眼里的崇敬之色更浓! “单于高见,我们差点儿就被这个无耻小人激怒落入陷阱,大玄人实在是狡黠可恶!” “还好单于及时提点,否则我们就是罪人!” “两脚羊真是卑鄙!” 激愤的崇敬之言响起,屠顿还是神色淡然。 无论诸将如何,他都没有看在眼里,作为心怀大志的草原雄鹰,他的眼里很难有人进入,声名不俗的大将们如何勇猛,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枚棋子,用来攻伐四处的战力而已。 只是,此刻望着突然杀出的鬼面将领,他罕见地正视了几分。 此人行事不拘一格,又勇武非凡以一己之力算计数万人,这种狡黠圆滑的心思,确实算是一个帅才,也才配得上将军二字。 多年未有的压力,让屠顿感到了几分趣味。 正要出声问询一番,却是见那敌将竟再度叫阵,甚至直面自己! “屠顿!” “听闻你乃匈奴单于,仅率十万之众就敢进犯大玄疆土,以卵击石可笑至极!本将乃援军先锋,我大玄的大军将至,今日便是尔等死期!” “这庆关河谷,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处,这便开战吧!” 唰! 震喝回响河谷,屠顿单于眼中凝重突现。 眼望着敌方大将竟然叫阵,全然无视眼前海量骑兵,就好像真的有大军驰援而来一般,这难以确信的话语,令他感到了一种极大的压力,竟是无法做出决断! 身后纵然有近十万人,此刻竟是寸步难进,突然沉寂的河谷里,死亡的气息在逼近,恐怖的压力开始蔓延,一下子静得没了声响。 唯有那震天呼声回荡,镇住了十万大军! 第384章 一人震慑十万大军 “这便开战吧!” 震响呵斥回荡河谷,十万匈奴竟是目露惊疑不敢动作! 眼望着那鬼面将军震喝出声,屠顿单于都心中一沉,死死地盯向敌阵,想要看出破绽,却是毫无收获! 身旁的诸将有人震怒出言,更多的却是目露忌惮! “此人实在张狂!单于,还请下令,末将只需万余军马就能生擒此人!” “我只要三千铁骑!” “不能冒进,否则就会中计啊!” “胆小如鼠!” “哼!你这莽夫,难道忘记了先前这人的毒计?要是率兵突击,这河谷狭长天色阴暗,敌军设伏怎么办?!” “难不成就看着他叫嚣?!” “这......” 匈奴诸将已经吵得不可开交,两派之间难以定论,数万兵马也毫无主见,心里的怒火只能压下。 可就在这种关头,大玄的军士还在不断讥讽呼喊! “尔等蛮夷,可敢一战!” “尔等蛮夷,可敢一战!” “尔等蛮夷,可敢一战!” ...... 那刺耳的呼喊不断传来,已然令不少匈奴人面红耳赤! 他们强攻庆关,以十万之众数倍于敌军,却是攻打了整整两日才拿下,早就满腹的羞愤,此刻再听闻敌军叫嚣,简直恨不得立刻冲上去血战! 可先前的教训还在,呼赤台大将和诸位将军都接连吃亏,寻常军士又岂敢冒进,只能忍着心中怒火,就此静候单于军令,可谓是憋屈到了极点! 在这般压抑之下,数万目光齐齐聚集。 屠顿单于的脸色阴沉无比,自然深知敌将的心思,可哪怕他敢于猜想对方不过是虚张声势,也不敢做赌! 那鬼面将军之言,真假难辨,甚至有几分赌徒般的张狂,以性命为代价硬声相激,已然看不出实情究竟是如何了。 就算大玄真无援军到来...... 此人敢赌,屠顿却是不敢! 咬牙冷对数息,屠顿只能沉声下令。 “静观其变!” 这话一开口,哪怕有几分沉稳如常的意思,却是依旧打击了匈奴大军的士气,一下子数万人低沉了不少。 诸位大将目露惊异,也只能应命静候。 一人而已,竟然喝住了十万大军! 这事若非亲身经历,他们根本不会相信...... 可事实就在眼前,置身其中的匈奴大将就算万分憋屈,也能明白单于的忌惮和慎重,不得已只能听令。 匈奴自北方夜袭南下,十万之数虽不是全部战力,也是族中精锐尽出,这一战关乎到了北境格局,绝不能败! 面对着一个无比奸狡的敌将,他们深知单于心思,也明白这场赌注实在太大了,十万大军换取对方万余人的性命,已然不是赌局,而是疯狂的作死行径。 这种赌注,没法下! 如果真有的大玄援军到来,全军出击进发河谷,骑兵威力难以施展,加上天色阴暗,要是有伏兵于两侧,到时必将落入不妙的处境啊! 眼望着大玄军士叫嚣更甚,屠顿的脸色愈发阴沉。 就算心中怒火渐起,他望着寻常军士都大喊讥讽,也不得不承认,这个鬼面大将确实胆色非凡,深谙兵法之道。 这一招实在是有些高明! 兵者,诡道也。 所谓的兵法最高境界,便是虚虚实实难辨真假,此人敢于肆无忌惮地这般讥讽,表露出的张狂令人震怒,却也让人愈发的忌惮。 先前的卑鄙还历历在目,此刻的无耻就更显真实,若是此人规劝匈奴大军退去,屠顿定会立即下令大军进攻,可此人却是便便反其道而行之,摆出一副万般不屑的架势,恰好就让屠顿难以抉择。 无论真假,此人实在狡猾无比。 这种出人意料的张狂和卑鄙,让人无法捉摸,却是似曾相识,令屠顿想起了生平少见的一次落败,以及那个无比阴狠的大玄军神。 苏震方...... 脑海中浮现那位其貌不然的大玄将军,屠顿心里的忌惮更甚,眼前鬼面将军的作为根本无理可循,也不讲求任何道义章法,简直和苏震方的作风有几分神似之处。 难不成,真有援军? 这个念头只是一想起,屠顿不由得更难下令进军。 整整数万大军,就此眼望着大玄军士嗤笑呼喊,脸色齐齐阴沉无比,士气一下子低落到了极点,眼里的怒火之下,忌惮之色愈发浓厚了起来。 可他们哪里想得到,表面嚣张叫阵大玄军士,也是同样心惊胆战! 王勋等人还好,向来没心没肺惯了,又对殿下军令奉为天命,从不会有所犹豫,薛仝等众多大将可就没什么经验了。 哪怕嘴上喊着叫阵的嚣张话语,心里实则慌得一批! “尔等蛮夷,可敢一战!” “尔等蛮夷,可敢一战!” “尔等蛮夷,可敢一战!” 骑马立于山呼海啸的军士前列,薛仝努力克制着心中的紧张,配合着气氛大声呼喊,听起来全无任何慌乱,唯有骇人杀气,无愧是凉州第一猛将之名。 可在私底下,他还是满心忧虑地悄声向张之栋劝慰出声。 “张都督......” “咱们依照将军之令的这般做法,会不会引火烧身?末将倒是不怕死,可若是匈奴气急攻心真的进军,百姓们该如何是好啊!” 张之栋正喊得起劲,被这一问也是心里一纠。 好家伙...... 你问我? 我他娘的问谁啊! 他能明白殿下的良苦用心,也为这般高明的疑兵之计和胆色而敬佩不已,可若是换做他上,决计做不到这般完美。 在这种不要命的计策之下,张之栋助阵起哄搞个助攻还行,硬顶也可心里虚了! 话问到这里,他也是两眼一抹黑啊! 镇住敌军已经是极大的幸事,后续他哪里知道怎么玩,论起带兵打仗,他自然是手到擒来,可说起这种离谱的谋略,还能算是打仗么? 老脸尴尬之际,张之栋和薛仝不敢恻视露怯,目光只是悄然望向领头的鬼面将军,也是人大家心知肚明的北亲王殿下! 悄声之言出口,满心的紧张和疑惑都涌现而出! “将军,我等稍后该如何是好......?” 第385章 果然有人助纣为虐 秦风眼里杀意凛然,突然听闻几位将领问话之声,面具下的脸色也凝重了几分,无论如何出尽风头,他们确实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。 暗暗吸了一口气,只能悄声实话相告! “两位将军,如今敌我实力悬殊,此一战若是展开,我等只能尽数后撤,借助地势之利与其周旋,恐怕也是凶多吉少!” 这悄声之言一响起...... 张之栋和薛仝齐齐心里一纠! 他们也知晓其中的道理,自然各有猜想,可经由殿下亲自道出,那份方才振奋的军心也是一下子沉了下来! 面对着冰冷的现实,他们并不觉得出乎意料,殿下能镇住敌军,以一己之力拖住十万匈奴,已然是神迹了! 这位殿下身份何等尊贵,置身险地拯救凉州军民,又立下如此奇功,胜过他们何止数倍,又岂敢再做奢求啊。 凶多吉少......! 为将者,为保家国死战疆场,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,此刻听闻这四个字,张之栋和薛仝心里毫无慌乱,反倒是一下子轻松了许多。 只要百姓们有时间撤回一线峡,只要能为凉州争取任何可能的希望,他们就是身死疆场马革裹尸,也无憾了! 眼望着匈奴忌惮不已,两人只觉得说不出的痛快,唯有血仇难以得报,心中的怒火还难平息,巨大的遗憾和悲愤萦绕眼中。 身后,王勋等将领还在率领众军士谩骂叫阵,薛仝也深受感染,再也不顾其他,朗声叫阵说不出的痛快! “尔等蛮夷,还不速速前来送死!” 这声震呼响起,张之栋也紧随其后,撇下未知前途的忧虑,哪怕极有可能撑不到天亮,也在此刻不管不顾地谩骂出声,全无一州都督该有的修养! “狗日的蛮夷!我囸你先人!有种的话,速速上马前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!” 这一骂声简直粗鄙到了极点,可听起来是那般的痛快! 莫说王勋为之一愣,就连稳重的许朝元都惊得发懵,实在难以想象,一州都督骂起人来如此的离谱,几乎都能和街上泼妇一拼! 可当他们置身其中,望见众将士眼眸里血怒之色,也为这份家国血仇所染,曾经的战事悲痛涌上心头,骂声更为激荡,污言秽语层出不穷,个个化身为大玄喷子,拉仇恨到了极点! 秦风就算今生贵为皇子,也都忍不住想要助阵骂出声来! 骂两句就丢了份么? 放屁! 蛮夷侵我疆土,残害大玄百姓,庆关沦为鬼城,大地侵染血色。 此等作为天怒人怨! 若非敌众我寡,又有百姓在身后逃亡,他们恨不得此刻就冲上去杀个痛快,生啖蛮夷血肉! 无论接下来如何,也不管生死结局,至少在此刻,所有人都发泄出了心头怒火,无惧于十万大军,胆色怒火尽显面容! 这份大无畏的男儿气回荡河谷,秦风只觉得心中激荡,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无奈,若非军力有限,他岂会出此下策啊! 嘴上虽然骂得痛快,他却是不敢托大,时刻注意着匈奴的动向,也在脑海中回想附近的地形,为后续可能爆发的血战做准备。 毕竟匈奴势众,那屠顿好像也非等闲之辈,不为这份羞辱和乱了阵脚,疑兵之计恐怕只能拖得一时而已。 这场血战,在所难免了。 沉思之际,秦风悄声问向了骂得急眼的张之栋。 “张都督,百姓逃至一线峡还要多久?” 张之栋正骂得起劲! “匈奴小二,我草......” 惊闻殿下之言,方才收敛了几分,言及军民大事,都督风范恢复些许。 “额......” “百姓们多为妇孺,又无车马相送,此去一线峡至少也要一个时辰,想必再过半个时辰,应该就能抵达一线峡暂离战乱之苦。” 秦风闻声点头。 这番话语,与他前来之时所见得出的估算相差无几,如今夜色已深,哪怕有军士相助,数千平民连夜赶路也是十分艰难的,又非精壮男子,不可能走得太快。 半个时辰...... 这半个时辰,说什么也要撑住,绝不能露怯,哪怕被识破,也得血战抵住! 心中压力凝聚,秦风即刻沉声和张之栋商议起来。 “张都督,此后的半个时辰,我等绝不可放松,务必要拖延时间,为百姓们争取生机,若能顺利拖过,便可趁着夜色渐渐撤离。” “如果咱们万余人能撤回一线峡,固守两侧山峰,凭借地势和弓弩巨石坚守,尚有一线生机。” 张之栋深以为然点头,眼里的坚定之色更浓! “殿......将军所言甚是!” 眼望着年轻的殿下运筹帷幄,甚至奇迹般地争取来了时间,就此镇住十万匈奴,张之栋竟有种当年从军时的安稳感,好像此刻并未出于劣势,而是身在战无不胜的大玄铁军之中! 回身望向众将,多年的公事之下默契十足,只需一个眼神就让军心大振,众人的叫骂声毫无减退之象! 此刻,所有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,直面十万匈奴如视草芥! 然而就在这种豪情悲壮之时,秦风却是望见敌阵有人走向了单于屠顿,那人毫无发丝,脑袋好似鹅卵石一般光亮,却是穿着大玄服侍。 这种打扮,在一干裘衣弯刀身影中尤为刺眼! 果然有助纣为虐的奸细,亲眼目睹再无任何辩驳余地,此刻这些奸细竟然是急不可耐,跳到了台面之上! 这一幕,也被张之栋等人看在眼里。 不由得,眼里的怒火更为升腾! 在一干更为激烈的骂声之下。 公输绝充耳不闻地大步上前,向着屠顿单于轻轻做礼,随后将手中字条奉上,沉声点明了一切! “启禀单于,据可靠线报,凉州绝无援军到来,这些人只是南域几县的守军,一群乌合之众而已,疑似由北亲王秦风率领而来,最多不过万余人!” “单于只需挥军南下,则霸业可成!” 忌惮多时的屠顿闻听此言双目一滞,急忙接过字条,清晰字迹如公输绝所言,熟知大玄文化的他一眼就看出了真假。 而后落下的小小纹龙印信,更是将这种真实加重了数倍! 居然真是疑兵之计...... 缓缓抬头,望着虚张声势的大玄军士,屠顿瞬间杀气升腾! 第386章 青帝有个好儿子啊 几县守军。 不过万余? 再无援兵! 刺眼的字迹映日双眸,屠顿压抑多时的冷静瞬间化为了怒火! 再度望向了那叫骂的张狂大玄军士,尤其是领头的诸位将领以及那鬼面将军,屠顿满腹中计的羞愤和震怒酝酿而出! 那叫骂有多刺耳,心头的怒火就有那么震荡! 咬牙切齿间,屠顿的眼里已经爆发出了骇人的寒意,宛如草原上的狼群之首,凛然的杀意让夜色中的空气都冰凉了几分! 这份异动,惊得不少将领都注目而来,眼里的战意瞬间被点燃,周遭满是嗜杀的血性之气! 在突然激荡的匈奴众军注目下。 缓缓将手中字条撕碎,屠顿冷漠至极的声音缓缓响起。 “这线报,确定无误?” 公输绝含笑拱手,眼里的阴翳泛在月色之中很是让人发怵。 “绝无虚假。” “这份情报由我潜龙会各地眼线传来,俱是亲眼见闻,还有主上的印信,绝不可能有如何差错!” “如果所料不差,此刻敌阵之中多为伤兵,可战大玄军士唯有万余人而已,而那领头的鬼面将军,便是北亲王秦风!” “单于只要下令出击,必可大获全胜,若能活捉秦风,便能挫伤大玄士气,自此威震天下成就霸业!” 屠顿眼中寒芒更甚,怒火再也无法压抑! 冷眸望着还在叫嚣的大玄军士,这位自认励精图治多年的匈奴单于,在此刻只觉得遭受了极大的羞辱,紧握着腰间弯刀骨节发白! 好啊...... 好啊! 没想到区区几县兵马,竟是镇住了足足十万匈奴大军,这个北亲王秦风,真是不怕死啊! 身后骑马静候的诸将,只是感受到了这份杀意,已然浑身紧绷战意升腾,好像也从方才的憋屈里缓过神来,唯有蔓延的羞愤和怒火! 请战和斥骂之声,炸响而后! “单于!末将愿即刻率军出击,将这些两脚羊屠戮殆尽!” “单于,此等狡黠之徒辱我军威,不千刀万剐难洗今日之恨!” “末将愿即刻出击!” “单于,还请下令出战,我要以这个无耻之人的鲜血,洗刷刚才的屈辱!” ...... 听闻着愈发激荡的请战之声,屠顿单于眼里寒意更甚,回望众将士震怒的神色,他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大笑! “哈哈哈......!” 这一笑,惊得匈奴众将士不敢应声,也根本猜不透单于的心思。 屠顿仰天大笑多时,无视旁人眼光,再度望向渐渐慌乱的大玄军士,眼里的不屑和倨傲渐渐浮现。 可当屠顿看见鬼面将军迎风策马而立,气度不改,不禁眼里一愣,随后笑意更浓,只是多出了几分杀意! “好啊......” “若他真是大玄北亲王,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,却是在今日镇住我匈奴十万之众,真是后生可畏!” “可惜,终究只是年轻人热血,驰援而来纵然有勇有谋,却是无知送死而已,也是上苍助我成就大事!” 说着,屠顿脸上笑意全无,唯有肃穆杀气! “众将士听令!” “即刻全军出击,务必生擒鬼面将军,其余人全部诛杀一个不留,今日之战,要活捉北亲王震慑大玄,扬我匈奴男儿之威!” 军令震响,匈奴将士瞬间满眼血色震吼作响! “吼!!!!!!” 伴随着一声高呼,无数军马即刻如潮水般直冲上前,哪怕脚下有同胞尸体也全不顾及,一往无前之势震动天地,好似豺狼扑食凶骇非常! 哪怕河谷地势所限,数万骑兵难以发挥全部战力和威势,相继而出的震动,也让大地为之颤抖! 眼望着凶悍无比的大军出击,在羞怒之下战力更增,比起曾经还要势不可挡,仿佛顷刻间就要撕碎大玄万人。 屠顿握着弯刀的左手这才稍稍放松,脸上露出一丝尽握优势的得意。 “哒哒哒!哒哒哒!” 淹没一切声音的马蹄震响河谷,烟尘让夜色更为浓厚,几乎伸手难见五指! “轰~~~~~~~!” 几万骑兵分前后列,由各部依次出击,呈箭头般直指眼前谷口敌阵,一望无际的黑色身影好似冥河,可怕的阵势扑面而来! 即便还在数百丈之外,脚下的大地已经开始剧烈颤动! 那份颤动越来越强烈,数万敌军也已经近在眼前! 突然的敌袭几乎毫无征兆,也太过果决,不少还在叫阵的大玄军将都为之惊骇,脸色瞬间大变! 就连薛仝这般见识过匈奴残暴的大将,都下意识地紧握陌刀,眼中无比的凝重,好似望见了生命的劲头,满目决绝之色! 南域守军多为常兵,多年只负责驻守各地,除了邺城军士之外,罕有经历过浴血之战的经历,瞬间都被这份阵势惊得背发凉! 哪怕悍不畏死,本能的求生压力也让众人动弹不得! 骑兵如排山倒海而来,好似根本无法抵挡! 就在众人惊骇之际,鬼面将军振臂高呼,不可违逆的威严军令唤醒天地! “准备迎敌!” “各部听命行事,弓弩手放箭!” 这声震呼,让本就有了模糊雏形的威望浮现心头,众军士身上的压力才消散不少回过神来,邺城三千守军已然手持弓弩摆开架势,如同刻在骨子里那般毫不犹豫! 即便眼前人潮如海啸般涌出河谷,弓弩手也全无惧色,如孙二这般最为平常的军士,竟在此刻好似脱胎换骨,无比的坚定信念和杀敌之怒浮现眼底,宛如大玄最为精锐之师! 随着许朝元一声震喝! “放箭!!!!!!” 难以想象的漫天箭雨突然爆射而出,仅仅几千人,竟然射出了密不透风的箭雨遮蔽了月色,如倾盆大雨般落向匈奴人潮! 顷刻间,无数身影倒在烟尘之中,匈奴前军如遇瓢泼大雨,攻势竟被突然压制,方才那股气势锐减! 哀嚎声,震响河谷! 突然的变故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。 没有人能想到,邺城的弓弩手竟然恐怖如斯,区区几千人,居然可以在如此短促的时间里爆射海量箭矢,硬生生的压制住了冲击的骑兵头部! 甚至就连屠顿,脸上的笑意也突然一滞。 望着那恐怖无比的离奇箭雨,以及那位带着恶鬼面具迎风而立的猛将,不禁呢喃出声,说不出是羡慕还是感慨。 “大玄青帝,真是有个好儿子啊!” 第387章 此子决不可留 眼望着骑兵头部被突然的箭雨暂时压制,那鬼面将军策马立于万军之前,虽千万人吾往矣,一身英武之气世间罕有,单于屠顿的眼里有几分后生可畏的感慨。 当年,在这般年纪之时,他才整合了几个部落,还未成就单于之位,算是意气风发,却显得稚嫩不少,被老狐狸苏震方大败,却也已是名动四方的人物。 可是,若把当年的他和眼前的大玄北亲王一比,屠顿却是有几分汗颜。 他自问当年做不到这一切,也还未懂兵法的精髓所在,更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压住数万骑兵的冲击,哪怕这秦风仗着地形之礼和非凡弓弩,有着取巧之嫌,做到的事却是令他难忘项背。 从一开始的虚实激将,到如今的可怕箭雨,这个年轻的大玄皇裔,一次次地让屠顿感到了不可思议。 此刻,望着数千骑兵眨眼淹没于箭雨,屠顿有了一种隐隐的忌惮,好像今日见闻的一切,都令他感到熟悉,那不合常理的各种大胆策略,让他有了当年面对苏震方之时的憋屈和震动之感。 这个大玄的北亲王年纪轻轻,却是狡黠得如同狐狸,又懂得兵法之道,此刻面对数万大军而无惧色,他日若是成长起来,保不齐会成为另一个苏震方。 那老狐狸就是个疯子,若非退隐,各国岂敢跃跃欲试。 一个苏震方就保住了大玄数年的强盛之姿,各国多少大才被掩盖得光芒暗淡,连他都含恨隐忍至今,天下再不能有第二个苏震方了! 这个念头只是浮现脑海,屠顿眼里的感慨都变得冷意十足,看着暂时被压制翻到的前部骑兵身影,不禁神色变得杀气凛然。 “传令下去,全军不计代价突击向前,誓要生擒鬼面将军!” 此令一响,压迫感十足的号角震吼河谷! “呜~~~~~~~~~!” 暂时被压制的匈奴骑兵好似打了鸡血一般,突然燃起血腥战意,像豺狼一样不管不顾地再度前扑,海量的人影顷刻间就漫过了尸体和慌乱的马匹,直奔大玄箭阵! 眼看不到百丈,骑兵的喊杀声中怒火升腾,骇人的气势如吞天吐地般将要毁灭一切! 屠顿的眼里才算浮现一丝信心的光芒,好似将要见证击溃敌军的大胜时刻。 可就在这种大势已去的时候,他却远远望见大玄军士毫不慌乱,反而是各自开始继续拉弓,就好像根本没看见近在百丈的汹涌人潮! 就算这种训练有素的可怕纪律让屠顿惊艳,眼里仍然露出几分鄙夷和笑意。 身旁的几位大将甚至开始嗤笑出声。 “找死!” “大玄人莫不是吓傻了?!百丈不过瞬息之间,哪来得及再放出先前那样的箭雨!” “羊群见到数万狼袭,不跑还能是什么?” “呵呵,这群两脚羊定是吓傻了!” “哈哈哈......!” 眼前是万军奔腾一往无前,身后是诸将大笑豪情漫天,屠顿就好像在经历曾经的历次战事一般,胜负早早就握在手中。 可听着众将的哄笑,再看那严阵以待的大玄箭阵,他总有种不适的异样感,以这个年轻北亲王的狡黠,是绝不可能就此等死的。 只是骑兵距箭阵不过百丈,按大玄的作战习惯而言,就算不撤离后退,也该让枪盾士卒抵挡冲击才是。 一群弓弩手还不后撤,这不是在等死么! 看来,这个北亲王到底还是年轻,没有经历过如此大的战事,也难免一下子乱了方寸,没有之前的惊艳老辣。 终究,还是年轻! 静望之间,屠顿已经望见了大胜之局,嘴角微微上翘,连身旁的公输绝也是脸带笑意,说不出的意气风发。 可就在这种胜局将定的时候。 大玄的箭阵却是丝毫不乱,就算远隔数百丈之遥,加上天色昏暗无比,那整齐的拉弦持弩动作也彰显着训练有素的不凡水准! 突然的动作千人如一,令不少匈奴大将都感到了惊艳。 不忿的讥讽还在响起。 “就这点人马,最多不过几千弓弩手,哪怕再怎么精锐,又岂能......” 话还没说完,嘶吼的军令震响天地! “放箭!!!!!!” 比起之前还要浓密的箭矢如暴雨般迎面而来,自高空落下,几乎将本就暗淡的月色完全遮蔽,连大地都突然昏暗! 瞬间,冲击的骑兵前部没入箭雨之中,哀嚎声令人背后发寒! 这一刻,整个河谷好像静止了一般,除了耳畔响起的惨呼和马匹翻到的声音,匈奴诸将都惊得愣在了原地。 甚至,就连后续冲锋的骑兵们,都目露惊恐和难以置信! 眼中,唯有那遮天蔽日的箭雨! “哪怕再怎么精锐,又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,射出足以压制万人冲锋的箭矢......?” 未说完的讥笑浮现脑海,却是变成了大大的惊疑! 这怎么可能! 屠顿单于双眸一突,死死望着那可怕箭雨如潮水般落入骑兵之中,心头都好像在滴血,无比阴翳的脸上再不见笑容,唯有难以言喻的震动! 明明只有数千弓弩手,竟然再度射出了不合人数规摸的箭雨! 这种漫天的箭海,就算有两万人,也未必能做到啊! 更夸张的是,大玄敌军不仅做到了,甚至还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再次射出,比起前一波还要令人瞠目结舌! 不过数息功夫,数千骑兵已经中箭倒地,惨呼声回荡河谷,军心也有了一丝动摇! 超乎常理的所见所闻,震动了屠顿单于在内的诸多匈奴人,也惊得公输绝哑口无言,好似见识到了什么无法想象的神器一般! 他的想法,屠顿并不在意,这位征服匈奴各部的天骄可汗,眼里只有熊熊燃起的杀意,和一丝被愚弄后的深深忌惮! 大玄军士示敌以弱,而后在射出更为密集的箭雨,只此一招,就让匈奴两次伤亡万余人,这种心机实在可恶至极! 能做到这一切,心机城府固然重要,军事素养和那难以想象的古怪箭弩也绝不可少,这种大玄军实为隐患啊! 主导者这一切的北亲王秦风,已然接连让匈奴军心受挫,若非敌我力量悬殊,此刻的胜负恐怕难以预料了...... 哪怕骑兵还在冲锋,如曾经预想般将要刀兵相接,却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,如同莫大的羞辱般让所有匈奴人双目通红! 屠顿紧握腰间弯刀,眼中杀意决绝无比! “全军突击!诛杀鬼面将军,屠尽大玄军士!” 此子,不可留! 否则他日定是大祸! 眨眼之间,破天荒的单于严令再度发出,已然由生擒改为了必杀之令,眼前河谷注定血流成河! 面对终究还是扑来的残暴骑兵,大玄军如计划般以枪盾兵士抵挡,眨眼就陷入了血战之中,喊杀声淹没了一切,血色染红了黑夜! 然而这一切,外界并不知晓。 没人能想到,凉州能坚守至今,也没人敢想,仅凭着几处相加剩下的万余残兵,就能顶住匈奴的残暴攻势。 就连此刻的大玄皇城和朝堂,都已经将凉州战事早早地放弃! 第388章 皇儿定能建下奇功 深夜。 远隔数千里外的京都一片祥和,皇城也如往日般灯火通明。 天枢殿。 皇帝陛下批阅着奏章,眉眼间可见几分烦躁,好似心不在焉,劳累多时,放下手中狼毫远望西北,那份忧色更甚几分。 常礼俯首恭敬近前,为陛下披上狼皮大氅,柔声劝慰出言。 “陛下,夜深了,还望保重龙体早些歇息,凉州大局难改,陛下不必过分忧虑,诸将北出征伐,必能一改恶局......” 天子秦霄目不恻视,久久才回头瞥向躬身的掌印大监常礼。 望见那抹多少年不变的恭敬神色,此刻竟是心中感到了几分暖意,奈何他身为帝王,并不愿吐露任何心思,只能轻舒了一口气。 “呼......” 没想到啊。 这么多年征伐建立霸业,到了如今贤良隐退老臣离去的光景,最懂他的,竟然是个宦官。 放弃凉州是最为正确的选择,固守各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,只有分兵北伐匈奴,以釜底抽薪之策应对,此战才有胜算。 这种大胆的策略,乃是由老元帅提出,皇帝陛下深以为然,他也不指望满朝文武都能理解其中精妙所在。 可看着近两日上奏的几十道求援庸碌之见,皇帝陛下仍然感到烦躁不已。 他身为大玄天子,岂会放弃任何州府,连众官员都知爱民护国,难道他这个天子会不懂?真是可笑至极,满朝官员都是目光短浅之辈! 就算心中烦闷震怒,这些奏疏还是刺痛了皇帝陛下的心境。 连大臣们都如此做想...... 那天下的百姓,又该是如何呢? 将来凉州战事传来,哪怕经由苏老妙策釜底抽薪,他日重夺凉州之地,他这个皇帝恐怕也会背负骂名。 为了大玄基业,为了天下安定,有时候就不得不做出牺牲,也不得不背负世人的非议和谩骂! 感受着大氅的温暖,皇帝陛下烦恼的心境渐渐平息,曾经开创霸业的气度浮现,静立于窗边再无忧色。 纵然天下人不解,他也要做到最为正确的选择! 这就是帝王之路。 帝王,从来都是孤独的,也是常人无法理解的,绝不能被七情六欲左右,也不可被眼前一叶而障目! 莫说区区凉州,真要到了无可选择的地步,为了万世基业的愿景,整个北塞暂弃又有何妨! 这一切,就由他这个大玄天子来承担! 心念通达之际,自青年就建立的雄心壮志从未改变,天子秦霄心中的决绝之意更为坚定,转身走向一侧墙面,负手静望着大玄疆域图,大军压境之危也难改帝王之仪。 就在此刻,罗网暗卫再度悄然踏入大殿恭敬做礼。 “启禀陛下,黑甲玄骑离开京都远赴凉州,今日想必已经抵达!” 原本对凉州一切都不在意的陛下,此刻听到这般消息,也不是不禁回头凝望,双眸紧盯而去。 “除了黑甲玄军,可还有其他将士同往?” 暗卫如实禀报,各处动向尽在掌握。 “启禀陛下,仅有黑甲玄骑,再无人同行。” 听到这话,皇帝陛下眼中才有几分释然。 既然是老元帅的私下之令,为救女儿也无可厚非,此乃为父者的人之常情而已,当年为救女儿,苏老也不是费尽了周章。 如今大祸将至,派出黑甲玄骑援救并不不妥。 若能及时赶到,以黑甲玄骑的战力,或许也可保得秦风安然无恙,否则以那几县区区万余的守军,根本面对不了匈奴十万之数,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。 这个小儿子,虽然比起曾经多了几分小聪明,也有了些古怪的奇技,却是难以在这种大局面前自保,还是多亏了老元帅庇佑,或许才得以保全性命。 若能保下竹书,也是极大的幸事了,这一次,大玄朝又欠下了苏老一大人情啊。 感念之际,皇帝陛下对凉州不愿再提,有黑甲玄军出手,他就也没必要再关注,无论一州的得失,还是所谓儿子的安危,都难与大局相比,这就是帝王该有的眼界。 此刻,皇帝陛下的脑海里只有关键的北伐之战,心思都飘到了北方。 先前萧任来报,大军已经暗中开拔两日之久,匈奴本部空虚,想来应该很快就有胜报,足以缓解眼前危局。 情势紧迫,皇帝陛下再无任何心思听闻无关紧要之事。 “退下吧!” 哪怕暗卫欲言又止,在帝王之令下,也只能恭敬做礼,就此退出大殿,消失在夜色之中。 就在天枢殿恢复清静之时。 门外却是再度响起了恭敬通报,扰得正在观看地图的陛下心中有几分烦躁。 “启禀陛下,文贵妃求见,带来了亲手熬制的莲子粥,还望陛下开恩。” 文贵妃...... 听着来人,皇帝陛下大概就知晓所谓何事,原本烦闷不愿接见,可听到多年前最喜欢的莲子粥,对于这份心意也是有些动容,哪怕有意图。 本就为国事劳累到了深夜,皇帝陛下也有些困乏,想到文贵妃深夜熬粥也是难得,前几日他也曾训斥出声,不禁宽容了一丝。 轻轻点头。 常礼很有眼色,并未以通传声搅扰陛下,而是亲自退去打开了殿门。这份体贴,陛下早已习惯,也正因如此,对五大监中的常礼格外中意,留在身边数年。 可落在文贵妃眼里,却是以为陛下的优待。 亲自拎着镂雕镶玉食盒,文贵妃碎步前行间满是信心,眼看陛下不出所料地赏光品味莲子粥,抓紧了机会大胆进言! “陛下忙于国事,臣妾不敢惊扰,只能做些吃食,若能解陛下万一劳累,臣妾就万分知足......” 有些过度的敬畏之言,皇帝陛下听得真切无比,也愈发清楚前来所谓何事。 象征性地尝了一口清粥,就再无食欲。 望着文贵妃谨小慎微的眼里浮现期待,也是卑微到了极点,无论如何心机和多事,终究可怜天下父母之心,皇帝陛下以丝帕擦过嘴角,难得地大度问话出声。 “文贵妃,前来所为何事,但讲无妨。” 听闻此言,文贵妃心中欢喜不已,感念陛下还是顾及多年情分,自己的分量就算不比曾经,也非寻常人能比! 当即恭敬做礼,眼中泪光闪烁更显为母者的柔情。 “陛下......!” “眼看严冬将至,陛下为国事操劳,臣妾心中不忍,可震儿为了社稷远征北方,也同样身处严寒直面生死,臣妾连日来难以入睡......臣妾不敢妄议国事,只想以人母的身份央求陛下,还望陛下念在父子之情,准许将来让震儿再返京都常伴左右。” “臣妾深信,震儿能痛改前非,此次北伐必定立下奇功匡扶社稷!” “望陛下开恩......!” 动容之言缓缓响起,皇帝的宽容却是消散了大半! 第389章 这盛世背后是无数血泪 身处严寒? 立下奇功? 匡扶社稷?! 听闻着文贵妃一连串的话语,皇帝陛下眼里冷意浮现,先前的那一分难得宽容,也在刺耳的辞藻中消散无形。 垂眸俯瞰而去,已然泪眼婆娑的文贵妃还在动情哀求。 “还望陛下开恩呐......!” 这话听在耳中,皇帝陛下更是怒火升腾! 老四随军出征,不过是做做样子的历练而已,最多也就是亲历一番战场的残酷罢了,以皇子的身份上阵,绝不会至于险地,大概率还会被诸将小心照料,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危险。 何况此次北伐,乃是苏老道出的奇袭之策,以骑兵突袭空虚的匈奴本部,看似大胆惊人,实则风险极低! 说难听点,只要前去,就极有可能建功立业! 真要说奇功,当是能看清这一点的苏老才是,其余将士搏杀,此后若能建立功绩,也才配勉强担得起奇功二字! 北伐看似凶险,实则是个美差。 这种美差,若非地利之便,不可能落在了戍边诸将的头上,既有地利之因,也有帝王之念,皇帝对于各位将军常年的苦劳和忠诚看在眼里,欲以大功重赏,才顺道给个机会而已! 至于四皇子秦震,也已是极大的优待。 要不是看在父子情分,还有那一些微末的期待,皇帝陛下绝不会给这种机会。 真要说奇功匡扶社稷的美誉,就算隐退的苏老已经不在意,也该落在真正浴血奋战的边关将士身上。 说是气运也好,为母精明也罢,一个趁机捡得立功机会的皇子,又有何资格,在血战将士之前自表其功? 身处严寒。 皇子会真的身处严寒么? 至少,会比寻常军士得到数倍的优待! 天子秦霄曾经征战多年,深知其中之苦,也对战场惨剧历历在目,没想到轮到他的儿子,上个战场镀金历练而已,就成为了匡扶社稷之功? 还真是敢说啊。 这大玄江山多年来的安稳和强盛,是由无数血泪交织而成,不知多少人因此埋骨他乡,论功行赏时甚至只剩衣冠! 听闻这番万分宠爱的浅薄之言,皇帝陛下已然怒火升腾。 同时,脑海中浮现着曾经的血战场景,方才对于凉州的愧疚,在此刻更为浓烈了起来,复杂情绪交织心头,顿时冷声而望! “区区妇人之见,也敢左右圣听......?” 文贵妃正演得投入,差点儿连她自己都相信儿子将会是大英雄,几乎都能想象到战场的厮杀,为人母的仪态和泪眼愈发真切,却是突然被这声震喝所惊,万般情绪都在一瞬收起,眼里只剩恐慌! 陛下,怎会突然发怒......? 明明一切都如预想,如今皇儿又要率军出征,大有陛下当年风采,依照常理而言,就算不心中期待,也该大为欣慰才是啊。 怎么,反倒是大发雷霆...... 养尊处优的文贵妃根本不明所以,茫然的神色里只有惊慌,好像有种弄巧成拙的不妙预感,在她忐忑的心中回荡。 皇儿一定能立下大功的! 情急之下,本着心中的信念,文贵妃连忙哀切出声再度求情。 “陛下恕罪......!” “震儿......震儿定会奋勇杀敌,绝不会辱没陛下军威,臣妾相信震儿定会......” 话还未说完,皇帝陛下就冷挥龙袖! “你退下吧!” 纵然有万般信心和心思,文贵妃也被那股突然的冷漠镇得不敢再言,惶恐起身离去,心里满是不甘! 待到天枢殿恢复清静,气氛却是无比的压抑。 久未出言的陛下神色冰冷,再无任何宽容和私人欲念,只有身为当朝天子的威严和天下之主的觉悟。 帝王之谕沉声响起,不容任何辩驳! “急令下去,北伐军无比全速奔袭,力求兵贵神速!另,不可优待四皇子秦政,务必于军士同行同战!” 常礼眼中肃穆应声,不敢违逆。 就此应命传令而去。 待到殿中再无他人,皇帝陛下的目光不自觉投向了西北凉州之地,只是望着疆域图纸,他就能想象到凉州军士浴血搏杀的绝望和悲壮,心底愧疚涌现。 寒夜渐深,人心更冷。 无数鲜血染红大地,也恐难温暖凉州焦土...... ...... 子时已过 庆关以南八里处,河谷满是血色,尸积如山! 海量的骑兵不断冲击,大玄军阵纵然上下齐心,枪阵终究还是被冲开,寡不敌众陷入了苦战之中,弓弩手早就用完了箭矢,也手持陌刀拼杀后退! 仅仅退了不到百丈之地,就算早就伏兵在两侧相助放箭,仅剩的残兵还是伤亡了数千人,喊杀声和哀嚎声充斥着战场! “呜~~~~~~~!” 随着再度吹响的蛮族号角,匈奴们还在冲锋而来! “哒哒哒!哒哒哒!” 无穷无尽的骑兵身影才远处不断涌来,伤亡不断的大玄军士们仿佛看到了生命的尽头,就算先前接连小胜,奇迹般地拖住了敌军,在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,也难改颓势! 纵然如此! 大玄军也没有自乱阵脚,后撤迎敌的溃散景象没有发生,而是在有序地撤退,后阵和前阵不断交替,凭着地形和陌刀的近战威力相互掩护撤离! 哪怕已经伤亡过半,这种还能看出雏形的撤退,也是让屠顿目露震动! 他难以理解...... 这群大玄军士并未同城守军,甚至不是由一位将领操练而成,却在此刻的绝境之下,明知生机渺茫的大局之下,仍然咬牙坚持奋战,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死战之志! 没有箭矢,就挥刀杀敌! 身负重伤,竟也要力战阻拦,将一切生路留给身后! 更难以置信的,是这群全无援军和希望的大玄人,面对着数倍于自己的敌军,竟然从未出现过军心溃散的逃逸场面! 眼前的战场,唯有一片片的血色和积尸,经历了四五次的万人冲击,大玄人已经伤亡过了七成,紧靠着战意在拼杀! 到底是有什么,在支撑着大玄人?! 为什么这些人能做到如此地步! 从攻打庆关到现在,整整几日下来,眼望着无法想象的惨烈战况,连引以为傲的骑兵都陷入了血战,屠顿的神色变得极为复杂。 这一刻,他明明胜券在握,却好像面对了极为难缠的对手,想起了曾经大玄战无不胜的岁月。 一片血色之中,那策马杀敌的矫健身影自戳心底! 长刀所向,绝无一合之敌! 寒芒所至,便是亡魂哀嚎! 冰冷的杀意自那鬼面逸散而出,震慑得周边骑兵战意涣散,从未见过的长刀寒芒闪动,挥舞着从未见闻的刀芒! 更离奇的是,那作战方式闻所未闻,一如呼赤台被擒时的卑鄙! 无数大玄人效仿,难以计数的军马被斩断了前腿,骑兵的威势失去了倚仗,竟在这河谷之地难以发挥,数万大军难以近前! 大玄人,硬是凭着血肉之躯,挡住了谷口,全都如同疯子一般,紧随鬼面将军搏杀,眼中毫无惧意,只有悍不畏死的战意! 疯了! 这些人,全都疯了! 第390章 难道真有援军 “杀......!” “狗日的匈奴,我干你祖宗!!” “二哥......二哥!” “呃啊!” “杀一个不亏,杀两个血赚,爷爷今天就是死,也要拉几个垫背的!” “这......这些两脚羊疯了!” ...... 经历数次冲击,大玄残军仅剩不到三千人,此刻已经杀红了眼,战场中随处可见残肢断臂,黑夜都被血色染红! “噗......!” 手起刀落,闪烁着寒芒的陌刀还在挥舞,秦风已经身中四刀,仍奋力搏杀,化身血色修罗,鬼面震慑蛮夷来敌! 生平第一次遭遇如此血战,就算他武艺非凡,也无法做到万军从中毫发无伤,撕裂的刺痛随着动作揪扯心神,却远比不上眼望着大玄将士一个个倒下让人揪心和悲愤! 即便血战至此,眼前还有海量的匈奴人冲击而来! “杀......!” 野兽般的嘶吼响起,马蹄踩踏着尸首奔腾而来,让早就濒临极限的大玄军士们感到绝望,悲壮的情绪蔓延着战场的每个角落! 这一次,恐怕真的撑不过去了。 弩箭早就用尽,邺城守军也死伤惨重,就算多次以前后梯队交替,以枪兵和陌刀阵抵御骑兵冲击死扛到了此刻,如今也是有种大局将定的绝望! 匈奴大军人数太多了....... 将近十万之众! 哪怕有着地形之利,骑兵难以发挥全部优势,在这种庞大的数量面前,大玄万余人根本不可能完全抵挡,能守住全无工事的河谷将近一个时辰,已然是奇迹! 这短短一个时辰,每一刻都是用血肉之躯去染红的! 眼望着匈奴骑兵再度冲锋,好不容易顶住攻势的众将士都感到说不出的悲凉,也不顾不上失去亲友兄弟的悲痛,尤其是看到殿下还在浴血奋战,一身银甲染成血色,所有人都眼眶发红! 哪怕张之栋,也在此刻不顾伤势,在几人的护卫下咬着牙近前急切出言! “殿下......殿下!” “百姓想来已经撤回了一线峡,您也快后撤吧,否则就来不及了!” 情急之下,张之栋直接高声呼喊相求! 殿下......! 这两个字震响脑海,还幸存的凉州城和庆关普通军士心头一揪! 原来...... 原来一直浴血奋战的领军大将,竟然是那位! 一声疾呼响起,就连不少正在厮杀的人眼里一僵,转瞬也悲壮附和! “殿下,快撤啊!” “殿下!您快走啊,趁着我们还有一丝气力,能挡住敌军几刻,否则真的来不及了!” “老子就是死,也要为殿下争得几息,今生能和殿下浴血奋战,又杀了这么多的蛮夷,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!” “殿下快走啊!兄弟们的血仇,都仰仗您了!” “兄弟们!杀啊!” ...... 原本绝望的军士们突然爆发出骇人的战意,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,要为凉州留下最后希望,将这份沉甸甸的心中所望送出生天! 今日。 庆关虽破...... 此战也会败。 但所有将士没有输,凉州的火苗绝不会就此断绝! 他们不敌眼前蛮夷,皆因小人之计和数倍之敌,面对十倍之敌血战至此,每个人都可昂首挺胸,无愧于千万亡魂,也无悔于大玄军士之名! 他们深信,只要有这位殿下在,他日若能亲率旗鼓相当于匈奴数万大军,必是这些残暴蛮夷的灭族之日! 亲身经历过奇迹般的血战,在场幸存的将士们都万般信任,也愿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人身上! 那人不是远在京都的皇帝陛下,只是这位亲眼目睹的英武殿下! 此刻。 匈奴再度的攻势汹涌而来,威势令河谷震动,浑身浴血的将士却是毫不畏惧,好似直面土鸡瓦狗! 所有人紧握手中兵器,紧紧地望向了戴着恶鬼面具的北亲王殿下,仿佛那张令无数匈奴人胆寒的鬼面,在所有大玄将士看来是那般的温厚,宛如神抵般的心中崇敬! 张之栋如是。 重伤疲惫的薛仝如是! 许朝元和王勋等人也是如此! 甚至,就连如孙二那般最为寻常的军士,还有那些初次见到北亲王殿下英武身姿的大玄男儿,也是这般! 多数人根本不知殿 望着一干熟悉的面容,在此刻已经满是血色,仍然目光坚定如剑,傲然挺立当场不改男儿血性。 秦风心中说不出的滋味。 明明他也已经身受重伤,明明此刻心知生路渺茫,明明眼看就要葬身于此,在这种比预想还要糟糕的生死抉择之际,他竟是没有丝毫的慌乱,平静的心中不见任何惶恐和迷茫,浑身只有热血激荡! 众将士如此忠勇,他又有何面目独自逃亡! 就算身后再无他人相助,就算朝廷和皇帝也已经放弃了凉州,就算此生只能止步于此,一战而已又有何惧! 区区一死。 岂能令大玄男儿心生惧意!? 秦风眼眶发烫,纵然心头有无数遗憾,可亲身经历这等绝境,又承载着无数人忠勇的目光,他已经将所有将士看做手足,自然而然地嘶吼振臂! “风!!!!!!” 轰~~~~~~ 最为熟悉的应战寒呼,震响了整个山谷,也震响了所有大玄将士的脑海,更震响了所有匈奴人的心神! 那一刻好像天地无声,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不动,唯有振臂高呼的鬼面神将看在眼中。 激荡战意之声回响。 大玄将士满目震动,却是自然地嘶吼附和,肃杀之气直冲天地! “大风!” “大风!” “大风!” 濒临绝望的震呼,竟是比起先前还要杀气凛然,人人好似身后有着千军万马,惊得匈奴骑兵都目露诧异军心消散! 眼望着如此不可思议的战意,屠顿和匈奴大将们惊得紧握弯刀,竟是感到了一阵胆寒。 他无法理解。 到了这种大局已定的生死存亡之际,为何大玄将士能够抛却求生的本能欲念,甚至越战越勇,还有种战意大涨的可怕趋势! 似乎经历了这场血战,留下来的伤兵都战力大增了,若有机会再战,未必能胜...... 荒唐的想法莫名浮现脑海,屠顿都感到有些可笑。 这怎么可能...... 他实在无法理解今日的血战,也想不通大玄人和这个年轻的北亲王为何能坚持到现在。 除非...... 他们身后有援军。 这个念头刚浮现脑海,大玄军士背后的河谷突然传来刺耳的哨音,哪怕不见人影,却是穿过人潮震呼而来! “嗡~~~~~~~~~~~” 只是听到这个哨音的一瞬,屠顿就好像心头本能的恐惧被勾起,惊得紧握弯刀,骨节都开始发白! 死死望去,数道黑影自回首的大玄将士身后策马而出! 正是黑甲玄骑! 第391章 彷如军神在前 “黑甲玄骑......!” 望着百余黑骑惊动万人而出,鸣哨透过山呼海啸牵动心神,单于屠顿心里发寒,脸色都变得凝重了数倍! 黑甲玄骑只有百骑,历经二三十年数代更迭,不断有人弥足百人之数,看似微末的人数,却是在当年诸多大战中可见身影。 这百人,可敌万军! 更关键的是,黑甲玄骑是大玄军神苏震方的亲军,普天之下只听命于苏震方一人,此刻突然来到战场,不由得让人忌惮非常,除去本身的恐怖战力,这些精锐身后的苏震方更是让所有人为之忌惮不已! 只是看到了黑甲玄骑,屠顿单于就回想起了当年的惨败,脑海中浮现那道率领数万军马的佝偻身影,至今还另他有种难以逾越的无力感! 韬光养晦多年,屠顿以为自己已经超越了苏震方,拥有了叫板大玄的实力,可当他望见黑甲玄军瞬间,心里产生的一丝忌惮,却是无比深刻的提醒着他自己。 哪怕苏震方年事已高,他也没有信心能够战胜那个老疯子! 这种潜意识的惊惧浮现心头,屠顿瞬间感到了震怒和羞愤,紧握着腰间弯刀咔咔作响,却是不得不慎重以待。 就连单于都是如此,匈奴众将更不用说。 只是听闻那种特殊的哨音,曾经的悲惨记忆就被唤醒,不少人勒马停步,滔天的杀意,竟是被远处谷口冲来的数道黑影镇住! 万余骑兵突然止步,马匹跃起阵型慌乱! “黑甲玄骑......是黑甲玄骑!” “苏震方来了!?” “这怎么可能!” “苏震方......是谁?” “也不过是个两脚羊罢了,有什么好怕的!” “蠢货!那可是曾经率领大玄几十万兵马的狠人,当年我部战无不胜,没想到被他率兵几乎全灭,追杀千里才逃出......!” “这......!” ...... 无论匈奴如何暴戾凶残,终究也是肉体凡胎,罕见的惨痛记忆无比深刻,突然被唤起也惊得神色大变,万余骑兵一片慌乱! 凝重注目而去,那仅仅百余黑甲骑兵利箭疾驰,竟是给予了他们莫大的压力,乌黑的军甲不见任何光泽,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,彷如死神降临! 就算匈奴嗜杀无比,在这种阵势面前,也是感到了巨大的压迫力,不知虚实的背后之人,更好像一道天堑,将他们硬生生隔在了原地! 忌惮。 万分的忌惮瞬间在心底涌现! 杀气腾腾的血色战场,突然之间止兵收戈,就好像暴雨骤停,酝酿的巨大压力几乎已经无法让人呼吸! 整个河谷,一下子出奇的安静。 唯有那清脆无比的马蹄声回荡在所有人的心神,冰冷得从未听闻! “哒哒哒!哒哒哒!” 突然的异象发生,匈奴们忌惮万分,大玄军士同样目露惊异。 寻常兵士只是听闻传说,从未见过黑甲玄骑,张之栋等人却是有所见闻,深知这百余人的恐怖,此刻望着黑骑前来,眼里满是震动和难以置信! 原本无解的死局,好像有了曙光降下! 紧张悄声注目之际,诸多将领都把目光投向了北亲王秦风,眼里满是问询之意,意外和惊喜已然按奈不住。 可感受着数道目光,秦风也是一头雾水。 他甚至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黑甲玄军,哪会知道这些人为何前来,但只有一点可以肯定,这些人绝非是听命朝堂前来! 凉州远在塞北,距离京都千里。 这等突袭急报能传到京都,也不可能在短短几日间就有援军到来,更不可能有人能够命令黑甲玄军援助,除了老丈人苏元帅! 这就是军威所在,也是大玄军神的特殊之处。 即便是皇帝老子,也对那个老头敬畏几分,好似君臣,又如同好友...... 心中揣测之际。 黑甲玄军已经近前,数百张之遥也不过眨眼之间。 百余黑影齐齐翻身下马,动作完美无瑕,在寻常军士的狂热目光里,由一人率领直直走向秦风,沉声之言缓缓响起! “末将左凌,参见......将军!” “我等奉小姐令前来保卫将军,谨遵将军之令!” 小姐? 秦风心里一愣。 转瞬才反应过来,这些黑甲玄军竟然是听从了苏颜霜的军令前来,事情的缘由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,也确实合乎情理。 可当他听着这种话语,想象到苏颜霜不顾安危,也顾不得父亲对她的关切,反倒是严令名动天下的黑甲玄军前来保护自己,秦风心中暖意溢出,却是有些哭笑不得。 恐怕没人能想到。 连皇帝都无法下令的黑甲玄军,会被一个女子用来保护她的未婚夫,这种福分,传出去必会让天下人傻眼。 如此深情,夫复何求。 哪怕心中感动,可当秦风瞥见大眼瞪小眼的诸多血战兄弟,就知道这事儿有些过分。 可无论王勋等人如何激动和振奋,甚至有些见到偶像的狂热显露,秦风的认知都很清楚,他这个准姑爷能得到黑甲玄军庇佑,已是极大的福气,岂能下令让这些大玄最为精锐的存在,尽数折损在这河谷之中...... 这百人虽强,却无法扭转局势! 然而就在这种凝重的场面下,屠顿却是已经无法安稳观战,率将策马走出匈奴进退两难的大阵,高声喊话而来! “苏元帅近来可好!久未相见,本王今日但求一战!” 这声问话,瞬间牵动了所有大玄将士的目光,也让稍稍平缓的气氛猛然紧绷,落下帷幕的生死大战好像将要开始! 黑甲玄军大将左凌却只是一撇,并未应声,眼里的那份傲气,就好像不是在看着率领大军的匈奴单于,而只是瞥见了一个败军之将而已! 随后静立秦风身侧,一副随时待命的严正模样。 顿时,大玄将士们都惊了! 这就是黑甲玄骑吗...... 简直不要太狂了! 连匈奴单于都漠视,真无愧是大玄最强,如此精锐,竟是只看殿下军令行事! 惊呆的大玄军士们只觉得心中振奋非常,尤其是看见那种漠视单于的傲气,好似心里的憋屈都减轻了不少,就要忍不住高呼痛快! 反观匈奴军阵。 无数将士怒不可遏,只觉得遭受奇耻大辱,就连屠顿脸色也更为阴沉,却是不敢再下令出兵! 秦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,面具下的神色突然有了一丝恍然,脑海中闪过了一道灵光,感受着百位黑骑造成的威压,瞬间计上心头! 大笑着地望向匈奴大军,气度身形全然不像重伤之人,更胜全盛之时! “如你所愿!今日,便是尔等死期!” 震响传出,天地无声! 唯有这声宣战之语回荡不断,彷如当年风采,屠顿瞬间心里发寒,莫大的压力直冲心神! 第392章 疯狂反扑 有援军...... 大玄人一定是有援军! 听闻着鬼面将军震喝而来,屠顿心里的惊疑愈发确信,眼望着那骇人的战意爆发,就好像看见了当年苏震方的疯狂,心弦逐渐绷紧! 此刻,他终于想明白了。 为什么大玄军士能够坚持到了现在,哪怕庆关被攻破,几乎陷入绝境,也一个个地悍不畏死拼杀! 如果没错,一定是有援军前来。 而且,还是那个传言已经隐退的老疯子苏震方! 眼前出现的黑甲玄骑,就是极好的佐证,还有这些拼杀顽抗的大玄军士,以及那个年轻的大玄亲王,都是最好的例证! 此刻,此人身后不过几千残兵,战力十不存一,就算再加上黑甲玄骑,也根本不可能有胜算,却还敢叫阵,绝无其他可能! 也唯有为了等候援军到来,这些大玄人才能血战到了如今的地步,这种生的希望,才能让他们疯狂坚守,以血肉之躯硬抗数次冲击! 好像一切的谜底都突然揭开。 军事素养不俗的大玄亲王,为何会死战至今的愚昧,也似乎有了解释,要不是有援军前来,一个年轻人绝不可能有如此的胆气,开始就敢于叫阵十万大军! 原来真相果然如此啊。 天下只有一个苏震方,这秦风也不过是依仗着援军之威而已! 那份惊艳没了先前般令屠顿赞叹,现实却是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。 苏震方...... 耿耿于怀多年的人物,眼看就要再度见到,屠顿居然没有以前的那般信心,战意也有了一丝动摇! 冷眸望向身旁紧随的公输绝,语气里寒意明显! “你们潜龙会,竟敢声称没有援军?!” 公输绝也是一脸懵逼,面对着明显的杀气,只能惊疑应声,语气也没了先前的笃定。 “单于明鉴......” “我潜龙会眼线遍布凉州,确实......确实没有收到援军前来的消息,如此大事,老朽绝不敢信口开河!” 没有收到消息?! 一群废物! 苏震方那个老狐狸,当年出军远袭,有时就连朝堂都不通报,你们这群废物能摸清人家的动向?! 看着那惊慌模样,屠顿眼里的怒火更甚。 明明率领着匈奴精锐大军,历经几日伤亡挫折,此次突袭极其不顺,哪怕攻下了庆关,也谈不上胜战。 他早就心中怒火交加! 此刻的进退两难和潜龙会的庸碌,更是让这位匈奴单于怒不可遏,眼里渐渐有了疯狂之色,极为不甘多年心血就此付诸东流,也绝不甘心死伤几万人就此收兵! 顶着巨大的压力和大军渐渐动摇的军心,屠顿坚决的神情更为狠厉! 怒目相向,紧盯满是血色的鬼面将军! “全军听令......!” 震喝响起,匈奴大军好似重拾了信心。 数万人密密麻麻策马持刀静候,做好了应命冲击的备战之姿,弯刀在夜色下光芒骇人,阵势令人胆寒! 眼望着匈奴突然将要再攻,无惧于疑兵之计。 黑甲玄军大将左凌神色严峻,好似不为外界影响,只是军士本能般缓缓抽出腰间长刀,其余人同样如此,平静的面容里看不出杀意,浑身却是做好了应战准备! 如此精锐在前,本就绝望的大玄军士自然信心大增,不求战胜敌人,只为死战杀敌以报血仇! “风!大风!” “风!大风!” “风!大风!” 再起的军威不输万人,悲壮之中多出几分振奋,几千残兵竟有万军威势! 然而,军阵前列的诸多将领,包括张之栋和南域尚存诸将的一干人在内,心里都感到了极大的压力。 他们也知晓兵法,自然明白殿下方才之言的深意。 殿下硬撑着一口气宣战叫阵,就是为了仪仗黑甲玄军布下疑兵之计,可恨那屠顿也非寻常角色,居然并未中计! 眼看两军将战,悬殊的力量对比之下,胜负在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,张之栋等人不敢流露异色,心底终于是感到了绝望。 终究,还是到了这一步! 许朝元和王勋也身负重伤,悄声余光彼此相望,在看着身前策马如松的殿下身影,眼中的坚定之色不改如初。 就在这种突然的沉寂压抑之中,众人齐齐注目。 只见殿下寒刀血色滴落,军马之旁被五花大绑的呼赤台血流如注,严正军令响起! “众将士,援军将至,绝不可让匈奴就此撤离,一个不能放过!” “杀......!” 嘶吼之声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杀意骇人,就连极为熟悉的王勋,都听得背后发凉,好似直面生死瞬间,鸡皮疙瘩起了一层! 更让他惊骇的是...... 这声震响军令刚刚落下,殿下竟然就已经单骑冲杀而出,如飞箭般一往无前,好似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敌军,如同万里平地一般! 可明明,眼前百丈处有着数万匈奴啊! 殿下,这是?! 仅仅望见那一瞬,背影里冲天杀意就震惊了王勋和许朝元,同时紧绷的心中也万分急切,他们顾不得多想就策马持刀,嘶吼紧随! “杀......!” 两人刚呼喊出声,其余人也被感染,哪怕眼前有数万强敌,只愿紧随那道身影,一死又何妨! “杀!!!!!!” 一息之差,一声喊杀引得数千人嘶吼相随! 大玄将士齐齐策马冲锋,残兵伤员也狂奔向前,不分各城出处,只是大玄军士,如同疯魔一般不管不顾咬牙冲锋,面目狰狞无比! 无所顾忌的疯狂杀意感染,黑甲玄骑都为之眼中震动,紧随其中冲杀,哪怕身旁军士极为普通,也让他们心中尊敬和荣耀! 左凌眼中寒意闪烁,隐现疯狂! “杀......!” 数千人就这般突然地冲杀而去,面对着十倍不止的敌军全无惧意,好似优劣颠倒,所有人都如同疯子一般! 哪怕望去人影稀疏,扑面而来的杀意却是震慑天地! 纵然匈奴有几万大军,竟是心底生寒,军马都不自觉地嘶鸣后退,就好像看到了恶鬼现世一般! 那阵势,已然超越任何军阵应有的威势,简直匪夷所思! 万分危急的关键时刻,急切等候军令的匈奴将士们也开始慌乱,死亡的直觉在逼近,有种说不出地焦急蛮夷,却是没想到竟听到单于急令! “撤!全军后撤!不能让这群疯子拖着阵脚!” 一声令下,几万匈奴军心瞬间溃散! 闻声望去,单于已经不甘策马而去,果决得令人惊异,更是让匈奴将士们的眼里浮现罕见的惊恐,好似马上就要被大玄援军包围! 瞬间,呼喊声和马蹄声震响,数万人竟如鸟兽四散,连滚带爬狂奔而去! 望着这一幕...... 抱着必死之心冲杀的大玄军士眼里一愣,难以置信狂喜满溢眼底,军心大振战意更浓,喊杀声震慑九霄之上! 第393章 一人之力迎来了黎明 “杀啊......!” “杀......” “实在追不上了!” “算是我们打赢了......?” “咱们赢了?!” ...... 难以置信的区区几千人,硬是追杀几万大军二里地,简直不合常理,却是实实在在地发生眼前! 奈何追究缺少马匹军士血战到此气力不支,不少人大口喘着粗气,只能望着阵阵烟尘面面相觑。 万众瞩目下。 领军冲击的秦风和众将也勒马停步,满是疲惫的身躯终于停下,彼此相望的面容里浮现悄然喜色。 “赢了......” 听闻那声嗓音的低沉之语,众将心头的狂喜竟是有些难以置信。 “咱们赢了这一战......” “真的赢了......” “匈奴仓皇而逃!” “赢了,赢了!” 不敢确信的语气渐渐坚定起来,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马蹄声,张之栋才敢高声呼喊,以振军心! “打赢了!” 这一声震喝,好似久旱甘露,让疲惫停步的军士眼里发愣,一下子有些难以置信,无比木讷地呆立原地。 震呼传开。 没有想象中的众军欢呼,三千残军只是沉寂地呆立。 孙二满身血污,听着曾经期盼的欢呼响起,一下子好像反应不过来,好似身处梦中一般,回望着身旁一个个的伤员残兵,惨绝的景象终生难望,嘴角微微抖动起来。 几息过后。 这个最为普通的军士,竟是忍不住哭出了声! “呜哇......!” 这一嗓子吼出,孙二的涕泪瞬间奔涌,复杂的心情不知如何表达,泪水顺着沾染血渍的面庞滚落,一个大汉竟是瘫在了地上,好似被抽空了气力! “呜呜呜.......狗日的蛮夷!” 涕泪纵横的骂声响起,悲痛和愤怒交织着突然得胜的喜悦,在此刻揪住了不少人的心神,连许多将领都喉间哽咽! 他们赢了,许多兄弟却根本不知道! 他们赢了,无数亲人却永远地离开人世! 他们赢了,却是感到了莫大的委屈和悲愤,心头的复杂情绪根本不知如何表达! 一个。 两个。 百余个将士,都在此刻无声落泪! 面对着数万蛮夷血战不退的铁血男儿们,在此刻咬牙哽咽,紧绷的身心,好似瞬间没了任何气力,所有的情绪,都在这种突然的结局下释放出来! “啊!!!!!!” “我们赢了,凉州保住了,殿下威武!” 也不知是谁哽咽高呼,不敢想的最好结局才让众人心头有了安慰,得胜的呼声渐渐响起,奇迹般的胜利终于被所有人相信! 可就在这种高呼之时,做到这种奇迹的北亲王殿下却是倒下了! 惊人的一瞬,牵动了所有将士的心神。 “殿下!” “殿下......殿下!” “不好!!!” ...... 众人顾不得其他,也顾不得毫无气力的身躯,拼尽一切近前,还好左凌眼疾手快,一把将这位殿下扶住! 诸将围在身前查看多时,这才发现殿下早就身受几处刀伤,紧握陌刀的双手虎口,也已经血肉模糊! 顿时,所有人热泪奔涌! 他们只是听命行事,就已经身心俱惫,而殿下却是顶住了巨大的压力,将一州安危抗在肩头,甚至血战前阵,还以一己之力震退了匈奴大军! 这其中的艰难,已经无法想象了! 就算此刻回想,方才最后那一瞬间的单骑冲杀,仍然让所有人热血激荡,一生都难以忘怀! 试问这天下...... 有几人,敢于孤身直冲数万大军?! 以疑兵之策震退数万人,又有谁能做到? 亲身经历这一切,所有将士心中澎湃难平,不少人望着出身尊贵的殿下血战到了如今地步,不禁热泪滚落紧紧相随,由黑甲玄骑护卫着殿下离去,就连跟随老元帅多年的大将左凌,也在此刻目露崇敬。 哪怕他多年耳濡目染,对于领兵之道造诣极高,也不敢想这种疯狂举动,更不敢率着区区数千人直冲敌阵。 如此的大胆之策,实在是太过疯狂,也只有这种异于常人的天纵之才,方能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啊! 天下,需要这样的奇才。 凉州有这位,实万民之幸,也是整个大玄的幸事。 这份胆色世间罕见,就是比起老元帅,也不遑多让了! 沐浴在初升的熹微晨光里。 伤兵残将们一心护卫殿下而归,也不知哪来的气力,感受到了朝阳的微薄温度,才有了活着的真实感,还有那浑身的酸痛和各种伤患阵痛,无时无刻不在让他们相信这奇迹般的亲身经历。 惨痛的面容里,偶尔有了一丝笑容...... 短短十里路,伤患们相扶前行不分贵贱,竟是走了整整两个时辰,彼此亲如兄弟,大难之后的振奋回荡心神。 同时,经由张之栋严令传下,所有人也是默契十足,除了死死护卫殿下前行就医,沿途再不多言,只是道明此次大战得胜。 一线峡欢呼雀跃,百姓们感恩戴德,鬼面神将之名震响清晨! 背道而驰的数十里外,却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番景象。 匈奴大军仓皇而逃,全力疾驰两个多时辰同样人困马乏,屠顿单于依旧不敢大意,始终未下令休整。 他深知,苏震方一旦出手,必定是全歼之策,不会留有任何生路。 若是二十万大军尽在身前的全盛时期,屠顿还有几分信心一较高低,可为了突袭庆关,前来只是族中精锐骑兵,以这种力量面对苏震方,并非上策! “驾!驾!” 心中的不甘还在回荡,屠顿的脸色阴沉无比,疯狂地挥鞭策马! 突然间,头顶高空响起隼鹰悲鸣! 匈奴特有的传信方式引得众多将领注目,屠顿也有些诧异,不知为何会有急信随军传来,如今将要入冬,仅仅送出这份急信,也不知要放出多少珍贵的隼鹰。 莫非,族中有大事发生? 有不轨之徒趁虚犯上作乱?! 惊疑之下,屠顿即刻下令,待到军士策马呼唤隼鹰,拆开腿上密信奉来,他更是看得眼里发颤! 急忙勒马喝止大军,屠顿的脸色已经发青,阴翳得几乎能滴出水来! 身旁大将惊疑问询,却是不见丝毫应声。 只是接过羊皮密信,眼里的震动有过之而无不及! “大玄八万大军奔袭部落,还望单于火速救援!” 这怎么可能! 所有大将都惊得双眼猛突! 第394章 得道者多助 突然的急信惊呆了所有匈奴大将! 他们很清楚,大玄边境距离匈奴本部有数百里之远,就算是最近的幽州几处驻军出击奔袭,也很难做到这般迅速和凑巧,何况还是整整八万人之多! 偏偏赶在他们出军之时偷袭也就罢了,却还不仅仅是小规模的突袭,而是大有征战灭族之意的大军奔袭! 难不成,大玄人都北方不守边境了?! 万般惊疑镇住了匈奴诸将,为这般疯狂和凑巧的偷袭情急万分,就好像遭遇了灭顶之灾一般的惊恐,已然彻底乱了阵脚! 唯有单于屠顿,在此刻紧咬着牙关目露羞愤,镇定之下的怒火溢出了面容! 如此疯狂的行军之策...... 大玄朝,唯有苏震方一人能做出此事。 上当了...... 他上当了! 凉州根本没有援军前来! 苏震方八成在北塞,或者为北塞出谋划策,先前那个鬼面将军,不过是在虚张声势! 孤身领军面对数万人,竟敢虚张声势,以一己之力,让本该沦陷的凉州保全,迎来了不该有的晨光...... 千刀万剐的北亲王! 屠顿后知后觉,牙根咬得咔咔作响,可本部受袭有灭族之患,他已经无暇顾及报仇雪耻,也顾不上侵占凉州的大计。 哪怕万般怒火,也只得即刻下令返回,心中将北亲王三个字牢牢刻下,仅次于苏镇南那个疯子。 回首望着士气低落的大军,甚至不见公输绝的身影,屠顿的眼里冷意更浓,这笔账清清楚楚地记在了心头! 匈奴离开大玄,天空也好像瞬间放晴。 一线峡的欢呼和激动很快传开,沿途百姓就地俯拜谢恩不断,不出一日,振奋万民的奇迹大胜,就已然传到了凉州城! 城门前。 百官恭迎,归来的诸多百姓翘首以盼,所有人都只想亲眼目睹,鬼面神将是何等英姿。 可就在这近在眼前的欢呼之时。 一群持刀乱党却是从各处聚集而来,走向回到凉州必经的官道,直朝着已然万般疲惫的残兵伤将而去! 各部残兵同队前行,黑甲玄骑护卫着马车上的北亲王,诸多大将和亲信近在周围,万般疲惫的心神只剩这一要务。 这位承载了无数人希望和期待的殿下,就是此刻支撑着所有人向凉州行军的动力。 人困马乏,腿如灌铅。 除了精锐无比的黑甲玄军,其余人皆无战力,可谓是最为虚弱之时,还能作战的军士,几乎都留在了一线峡和庆关附近,以防不测。 万分疲惫之际,长队之中突然响起沉声之喝。 “全军止步!” 众人不解回首,张之栋和诸将也闻声而望。 身着黑甲的左凌却不应声,只是紧握腰间刀柄,目露严正神色,其余黑甲玄骑也是如此,如临敌阵! 这种异动,瞬间让众人心头紧绷。 果然不出几息,一个光头老叟从眼前小林走出,身后密密麻麻的人影皆手执兵刃,身着各色服侍好似平民,粗略一看却有将近千人之多! 不是劫匪! 瞬间众军士就有判断,心中的紧张更甚。 若是放在往日,以他们两千人,屠灭这些歹人也不在话下,可如今最为艰难的时刻,连战胜的信心都没有。 那种紧张,一眼就被公输绝看得清楚,阴沉的干瘪面容只是冷笑,轻挥枯枝般的右手沉声下令。 “不计代价,杀掉北亲王!” 咯噔! 目的明确的话语正中将士们的软肋,一下子就知晓这些人定是细作! 可他们如今已是强弩之末,自保都没气力,黑甲玄军骁勇善战,杀人作战自是当世无敌,能在这么多人手里保住殿下么? 担忧涌上心头,连同样负伤摊在担架上的薛仝都挣扎着想要起身! 然而乱党绝不会犹豫,瞬间就如蜂群般涌来! 王勋和许朝元已然惊得紧咬牙关,全然做不到黑甲玄军那般的冷面淡然,紧紧守护者马车,心弦都紧绷起来! 眼看黑压压的乱党就要冲杀而来,竟有一群侠客模样的人从远处策马杀来! 只是望向领头的一人,王勋就激动地呼喊出声! “是宿狂!是那个姜太傅身边的名刀宿狂!” 震声一喝,张之栋和左凌等人目露惊异,死死护住殿下所在的马车,就见到宿狂和一位潇洒剑侠带着数骑策马狂奔,刀光剑雨横扫敌寇! 不出数息,一场险情雨过天晴。 可惜不少敌寇见状逃离,秃头老叟也仗着古怪车马溜得飞快,引得众将士骂声连连嫉恨万分! 两处人马汇合,数百侠士也加入了护送大队。 面对着大名鼎鼎的宿狂,左凌也难得地给了面子抱拳相应,在一干人好奇的答谢之下,宿狂才简要道明一切,顺带介绍起了身旁之人。 “诸位客气,我奉太傅之命前来援护殿下,这位是圣贤庄的三公子。” 这话一出,张之栋等人目露欣慰连连道谢。 哪怕他们知晓,宿狂能和一干人前来,只是冲着北亲王殿下的颜面,甚至连圣贤庄的公子都出动,依旧不敢托大。 见着一干大人物相互问候,身为亲卫的王勋也听得云里雾里,但知道殿下安全了,总算心有安慰,为殿下的人脉和威望感到叹服,本着真心连连道谢。 “多谢各位相助,末将无以为报......” 宿狂还是那般少言寡语,倒是前来的俊朗公子颇为直爽豁达,言语间还有几分读书人的儒雅之气。 “这位将军言重了。” “北亲王弘扬文道在先,救援庆关在后,降大义于万民,我等深感敬佩,孟子曰:‘得道者多助’,便是如此。” 王勋身为学渣,一听就露怯了,只能连连道谢点头。 眼下护卫大队都是巨佬。 黑甲玄军、宿狂和一干侠士,还有各地的大将,若非是殿下亲卫,他哪敢想望有一天能和这些人物言谈,甚至混成自己人...... 大道理他也不懂,却是心里无比在意殿下安危,仅此一事,本能地就担忧望向了一干大佬。 “各位,如今殿下负伤,邺城又路途遥远,沿途难保再遇歹人,该如何是好......?” 铁憨憨的忠直之言,一下子提醒了众人。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啊! 张之栋很是老道地微微点头,很是在意地出声商议起来,众人也是接连出策,最后商定暂住凉州城修整治伤,一切等到殿下苏醒在决断。 为了万全,鬼面神将就有他人暂代,自然而然地,这活落在了王勋身上。 王勋哪顶得住这种大场面...... 哪怕戴上了恶鬼面具入城,亲眼望着万民拜服百官做礼,王勋看起来全程拉风无比,甚至还享受着黑甲玄军开道,人生的高光时刻莫过如此,可惜无福消受,心里慌得一批,比打仗可是紧张千万倍都不止,鼓足了架势才没露馅...... 而真正的鬼面神将,已然趁着满城欢庆之时,送入了刺史府中医治。 诸多大佬静候客厅,镇得刺史薛青云都不敢擅自出言,离谱至极的恐怖阵容,竟同处一室之中,为了一人而担忧不已! 第395章 幕后黑手 刺史府。 灯台初掌,人影攒动。 今夜的府中满是黑甲卫士守护,浑身散发骇人肃穆之气,下人丫鬟根本不敢随意走动,眼中满是敬畏。 客厅更是贵客满座,连静候陪同的公子薛奉年都压力巨大。 张之栋为首的凉州诸将。 黑甲玄军大将。 天下第一刀宿狂。 还有一位气度超凡的年轻剑侠。 本该归属不同阵营的各种大佬,此刻竟是齐聚一堂,都为北亲王殿下而担忧不已,无人敢想象此情此景。 等候了数息,沉寂的众人终于听见脚步声齐齐注目。 凉州名医乔志成和邺城统领许朝元先后而入,脸上的紧张放松不少。 见那模样。 张之栋心里稍稍放松,却是仍急着起身急切问话。 “将军他......” 乔志成含笑做礼,朗声答话道:“那位将军并无性命之忧,只是太过劳累,需要时日静养,身上刀伤已然处理完毕,双手虎口也已上药,还请都督安心。” 听闻名医之言,所有人才齐齐轻舒了一口气。 经由下人送出乔志成,客厅里紧绷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,此事薛青云才注意到同样身有伤势的张都督和一干将领,出声劝解。 “张都督,你和诸将也都有伤,既然殿下并无大碍,你们也当好好治伤多加修养才是啊。” 张之栋闻声抚须,丝毫不在意手臂被包成麻花的尴尬形象,豪气大笑出声。 “哈哈哈......” “我等皆为军将,常年征战早已习惯,区区小伤何足挂齿!” 说着看向了同样负伤落座末位的许朝元,眼里渐渐感慨难平。 “此次庆关之战,若非殿下率军驰援,以盖世胆色镇住匈奴,恐怕我等都已为国捐躯,凉州军民今夜的欢笑,归功庆关阵亡的忠烈之魂,也仰仗于殿下的过人胆魄和疑兵大计,如此大恩,却无法扬名于天下,末将甚为遗憾,此生绝不敢忘!” 这话一开口,历经血战的诸将也顾不得伤势,齐齐起身做礼! “殿下恩泽万民,我等誓死难忘!” “殿下恩泽万民,我等誓死难忘!” “殿下恩泽万民,我等誓死难忘!” ...... 许朝元哪见过这等阵势! 就算他知晓众将都是感恩于殿下,自己不过是暂代殿下听闻众将之言,可面对着一干名将如此敬畏,他就算再怎么沉稳,此刻也是只能连忙起身抱拳回礼。 众将感恩高义,他又岂能失礼辱没了殿下之名! 哪怕再度落座,许朝元的心中也是起伏不已,不仅为庆关的血战而心头激荡悲愤,也为殿下神迹般的惊世之策而感慨难平。 此时此刻,他能有资格落入这等场合座谈,全是仰仗着殿下的威名和声望,如此的待遇,放在数月之前,根本不敢做想。 能亲身参与血战庆关之事,是一大悲哀,也是莫大的幸事。 静坐之际,许朝元不过郎将之身,不敢再妄自出言,只能本着心中谢意,暂代殿下抱拳向诸位大有来头的人物道谢。 “诸位恕罪,末将逾越,暂代殿下谢过诸位相助大恩!” 左凌等人相继抱拳回礼,丝毫不以身份而论。 气氛渐渐和睦,静坐休息的一干将领经历了血战,又奔波数十里前来凉州城,可谓是疲惫到了极点。 然而血战的惨烈始终难忘,诸多的疑点也无法释怀! 沉吟多时,张之栋眼里的怒火仍旧无法消散,对于爱将和军民的重大伤亡,还有朝堂的无动于衷,言语中耿耿于怀! “此战惨烈,数十年难见!” “我凉州军民死守几日,伤亡惨重,本将绝不会忘记这份匈奴血仇,不知朝堂为何不见援兵,又有细作趁乱做贼引狼入室,他日若让我查清真相,定要血债血偿!” 这话一开口,众将同样目露悲愤,甚至就连薛青云也神色凝重。 “这两日,凉州城也有人故意散播谣言,致使民心离乱惊慌逃亡,外敌未至就险些酿出人命大案,其心可诛!” 这番话语响起,内奸作乱的事更加坐实,残暴的蛮夷入侵固然可恨,内奸趁乱为祸更让人震怒。 就连沉默少言的宿狂,也收起了擦拭的爱刀,冷声出言。 “如我所料不错,这些都是潜龙会的手笔。” 潜龙会? 充满江湖气的名号响起,张之栋等人目露疑惑,他们身为朝廷命官,分文武之职各行其是,虽说见多识广,可对于江湖事却是并不太了解。 就连左凌,也在此刻沉默下来,好似同样不知情。 诸多目光投来,宿狂却是不再言语,反倒是身旁的年轻人接过话头,深以为然地正义发声。 “趁着国乱为非作歹不顾人命,除了潜龙会这群败类,天下恐怕不会有他人,这群乌合之众打着复国的名号,多年来犯下不少事,却从未有这般大的手笔。” “如今看来,他们或许是勾结了匈奴,所图不小。” 轻声之言缓缓传来,张之栋和诸将心头一震。 勾结匈奴..... 这种曾经有过的猜想,经由一个年轻人说来,哪怕有些冒失,也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,尤其是庆关副将,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,下意识地冷声点头。 “果然如此......” “匈奴此次攻城手段非常,有从未见过的古怪云梯,还有巨大的冲车相助,若非那些攻城利器,多年修固的庆关城池绝不会这般被攻破!” “如今想来,那般奇巧利器,以匈奴人的粗蛮是不可能打造出来的,定是有人暗中相助!” 接连言语之下,所有人的思绪都好像一下子通达了。 细作是否为潜龙会尚且两说。 可匈奴的异变和突袭,绝对和大玄境内的奸贼有密不可分的联系,那群人为了所谓的复国口号,竟是不顾同胞性命勾结外敌,致使数万军民枉死,差点害得凉州沦陷,罪恶滔天不容辩驳! 一时间,所有人都被心中怒火萦绕。 客厅突然陷入了怒火升腾的沉寂里,让人感到极大的压抑和悲愤! 想起先前溜走的古怪歹人,一位武将不甘地狠拍大腿! “可恶!” “让那个秃驴溜走了,不然定能顺藤摸瓜查出真相!” 这话引得不少武将神色遗憾,心头的不甘显露在了面容里。 唯有那颇有剑侠气度的青年公子面含笑意,很有信心地出言安抚。 “公输绝这个贼老头既然已经露面,自然跑步掉的,此后我就颁下侠客令,天下儒侠追杀,不信他能躲藏一世!” 这话一出,在场之人皆目露震动。 薛青云都目露几分敬畏,对于这个年轻人更为重视,做礼问询出声。 “不知这位公子是......?” 第396章 愈发清楚的真相 薛青云疑惑一问,众人目光都被引到了年轻公子身上。 张之栋这才反应过来,告罪着介绍出声。 “薛兄勿怪,末将一时情急忘了介绍,这位就是圣贤庄的三公子颜风,先前有贼寇半路偷袭,幸好有这位公子和宿大侠出手相助!” 圣贤庄! 这个名号只是想起,读书人出身的薛青云就目露崇敬起来。 连连做礼,比起先前还要讲求礼数。 “公子见谅,下官失礼了。” “公子能为我凉州枉死军民发声,下官感激不尽!” 圣贤庄乃是儒家的圣地,由孔圣之后世代的居住,历经数代传承渐渐变为了儒家门道之地,能进入其中的已经不止是孔圣后人,还有其他各地出身的儒生,却都是清一色的当世大儒,是真真正正的儒家高层。 当今的太傅姜太渊,也是由圣贤庄而出步入仕途。 而此刻出言的年轻人是圣贤庄的三公子,便意味着年轻一代的翘楚之辈,不仅身为儒侠,甚至将来有资格成就儒家之首的地位,还有那特殊的姓氏,薛青云岂敢怠慢。 面对着一州刺史恭敬做礼,颜风也是温和回礼应声,言语中谦逊非常,不乏真挚性情。 “薛大人言重了。” “在下听闻北亲王高义,心中仰慕已久,又知凉州有难,身为大玄之民,自当尽力相助,些许绵薄之力,比起殿下力挽狂澜之举相差甚远,不敢居功。” 这话一开口,众人就更为赞叹。 到底是儒家名士气度非凡。 这位所言,也是众人心中所想,听着此刻亲口到来,心中历历在目的血战不禁让人感慨难平,哪怕亲身经历,此刻也好像是一场梦般难以置信。 殿下能扭转天崩之势,实在令人震撼不已。 那群歹毒卑鄙的细作,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! 看着颜风颇有信心的神态,众人心里有了几分期待,脾气火爆的张之栋哪还顾得上什么读书人礼节,连忙就沉声相问。 “颜公子,你好像对那个秃驴很熟悉,真能抓住他?若是将来能够抓到这奸贼,末将再此先行谢过!” 颜风闻声神色严肃了几分,回礼沉声如实相告。 “将军言重了。” “那人精通奇巧技艺,所乘马车极为灵便迅捷,在下曾有所听闻,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公输家掌门人公输绝。” “公输家传承千百年,由初代神匠公输班传承,虽是奇功巧匠辈出,却沾染杀伐之气太重,传下的秘术皆累及后辈,五弊三缺难以逃避,此人行踪不定,但在下发出侠客令,想来也会有所收获。” 原来竟是公输家后人...... 一番言语娓娓道来,神秘的身份暴露在所有人面前,心中的各种疑惑也渐渐解开,极为吻合当初庆关被攻破的真相。 既然得到了圣贤庄三公子的话语,在场的众人也就有了几分信心。 薛青云听得连连点头,好似心中有了眉目,却是没有再度多言,眼看夜色渐深众人疲惫,就此起身向着诸位道谢。 “凉州遭逢大难,幸得诸位仗义相助,下官无以为报,只能带百姓在此谢过!历经劳累,还望诸位好生安歇,明日下官定略备薄酒答谢,还望勿要嫌隙。” 众人接连起身回礼。 哪怕他们前来,都是看在了北亲王的颜面上,但面对着这种真挚之言,就算是左凌和宿狂这种少言寡语的人,也给足了面子回礼,也就此相继离去,经由府中下人带领去歇息。 武将们也多困乏不已,相继告退离去。 转眼间,客厅空荡。 独留薛青云父子,以及张之栋和许朝元这些人。 张之栋可是个老油条,早就看出薛青云意犹未尽,眼见再无外人,方才沉声凑近落座。 “薛兄,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?” 薛青云环顾四周,见黑甲玄军都去往侧院守护殿下,门外也无闲杂人等,这才极为慎重地悄声点头。 “方才听闻颜公子之言,连公输家的人都落入潜龙会中,图谋所谓的复国之事,本官想起了一件事......” “几日之前,钦天监监正奉命而来,为查前朝皇裔,如无差错,此战现身的诸多奸细,定然和前朝皇裔有关!” “若非有此瓜葛,以公输绝的身份,不可能甘愿为宵小之辈效命,甚至冒着叛国之罪的风险勾结匈奴!” 这话一出。 在场的几人都神色大惊! 回想之下,欧阳晴在一线峡力挽狂澜,以迷阵为凉州偷得了几日生息,突然的出现必定是卜算到了将来的大凶之兆,而这位国师能来凉州,竟然是有着这种秘事! 前朝皇裔...... 曾经好似谣言的话头,在此刻再度听闻,好像将所有的一切都联系在了一起,种种的诡异都归向了一处。 久未出声的许朝元神色愈发凝重,回想着先前剿匪的异端,只觉得心神难定,悄声商议之言,就万分火急地向着侧院而去! 可当他来到侧院,除了尽职尽责守卫的黑甲玄骑,就只见到了门口踱步急躁的王勋,根本不见殿下身影,满心的惊疑急报也无从出口。 不由得,只能焦急近前问向王勋! “殿下还未苏醒?” 王勋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见到许大哥前来,就差骂出声了! “许大哥......” “你说刚才那郎中行不行啊?明明殿下还昏迷不醒,浑身满是刀伤,一双手都没法看了,呜呜呜....... “殿下这么重的伤,他竟然说只是劳累,八成个庸医!狗屁的凉州名医,根本不能信!要不咱们还是启程会邺城,让罗老爷诊治啊!” 听着这话,又见王勋记得泪光打转,许朝元何尝不是心如刀绞! 在他们的印象里。 殿下从未都是淡然如玉俊朗如神的温润公子,武艺超凡自是不假,却从未想象殿下会经历这般惨烈之战,受到如此的伤痛! 那双血肉模糊的手,哪里还有曾经青葱如玉的贵气,只是一看都让人心痛! 为了凉州军民,殿下承载了太多。 回想着那单骑冲锋的决绝背影,此刻的许朝元也是泪眼朦胧,他根本无法想象,以一人镇住十万大军的巨大压力。 也无法想到,殿下是如何撑到了最后一刻。 若非这般惊人的压力的劳累,殿下也不会硬撑着得胜,此后昏迷不醒。 殿下实在是太累了! 可许朝元也有所耳闻,乔志成可是凉州最为出名的神医,即便比不上罗先生那般,想来应该不会误诊。 喉中哽咽,他只能悄声安慰劝离同样身受重伤的王勋。 “殿下应该是太累了,我等就不要在此惊扰,让殿下好生歇息吧,待到殿下醒来,我们再返回邺城,一定全凭殿下定夺!” 听着老哥的话,王勋也才止住了急躁,抹了抹眼泪不舍离去。 回眸而望的屋中。 熟睡的秦风实则已经无碍,只是意识陷入了一种迷离境地,脑海中的金色图纸不断地悄然扩大,几乎要蔓延到了整个北塞! 浑身的伤势,也在肉眼可见地缓缓愈合! 第397章 金图剧变 重重守卫之下,秦风入睡的小院戒备森严,外界无人知晓此处,就连相关人等也不敢惊扰,在绝对的安静之下,秦风的意识陷入了迷离之中。 一团混沌之中,他脑海里的金色地图不断扩大,向着四方开始蔓延,不断有阴暗的地貌浮现识海。 东向灵州,西达沙州,南抵蜀州,曾经的地图向着各州不断扩展,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变化,就好像有了生命一般无声蔓延。 更为神奇的,随着识海的不断扩大,秦风身上的伤势也在悄然自愈,纱布包裹下的刀伤肉眼可见的愈合,缠着白纱敷满伤药的双手,也在悄声地蜕变。 那看似渗人的包裹之下,实则正在悄然地蜕皮化茧,若有人能透过外表,仅仅看到这般景象,恐怕就会惊得大呼神迹,将这位立下不世之功的殿下奉为神人。 可在黑甲玄骑的严密守护之下,如此的异象,闲杂人等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,自然无法得见,就算有丫鬟擦洗面容,也不敢太过粗鲁。 万般劳累的殿下,就此沉睡在侧院厢房,一睡就是整整的两日两夜,连名医乔志成再来回诊,也看不出所以然来,只能依靠脉搏确认无碍,言明是太过劳累所致。 如此无奈的现实,令众人唏嘘心痛,无法想象殿下扛着何等的压力做到了如此神迹,只能静候这位苏醒。 哪怕许朝元和王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,也只能静候。 两日之间。 所有人的主心骨沉睡不醒,大家都被阴云笼罩心头,答谢酒宴无比隆重,却也是意兴阑珊罕有人言。 宿狂和颜风使命完成,随后离去调查公输绝下落,凉州和庆关诸将也处于养伤阶段,几乎能动弹的都率众去往一线峡战场,找回死去的兄弟,整个凉州城陷入了战后的欢庆中,背地里却是有着无数英雄的血泪,让人难以释怀。 各地经历战事恐慌,民众虽说相继归来,却也是人心惶惶不见往日繁盛,况有匈奴之忧,好似巨石压在心头,连主持政务的薛青云都倍感煎熬。 直到第三日。 刺史府引来了一位贵客,也让众人心头的阴霾稍稍驱散了一丝。 正守候殿下的王勋被传唤而来,随着薛奉年踏入客厅,只是见到了洛临风安坐于薛青云身旁,就罕见地目露一丝惊喜。 “洛公子,你怎会前来?!” 在人最为低落的时候,见到曾经熟识的好伙伴,无疑是一件欢喜之事,尤其是这个伙伴极为可靠。 洛临风见到王勋臂膀和身前都有伤势包裹,直接惊得起身问询! “殿下呢?殿下如何?!” 这声问候十分急切,语气中的惊忧无比清楚,见到这位世家公子看不见自己的伤势,反而开口就问起殿下,王勋不仅没有生气,反倒是心中愈发欣慰。 到底是自己人啊,也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,忠直一如当初,眼里对殿下的关切不输自己,殿下当日没有看错人! 可这份心头安慰一过,听清洛大哥的问话,王勋却又想起不醒人世的殿下,急切的忧虑涌上心头。 长叹了一口气,心理防线都快崩了。 “哎......” “殿下当日重伤归来,已经过了两日还没醒,偏偏那个什么乔神医说是无碍,真是急死个人!” 听着这般耿直的吐槽,几人也是心头沉重。 他们知晓乔志成的本事,他相信殿下绝不会有事,可整整两日连夜下来,是个人都会担忧。 一下子,客厅的寒暄都沉寂了下去。 就在这种时候,洛临风眼里的崇敬和忧虑也是丝毫不减,尤其是听薛青云讲述惊险战事之后,那份崇敬已经难以压抑,悄声向着王勋问询出声。 “我能否探望殿下......?” 王勋悄然点头,连连叮嘱。 “探望可以,但殿下还在静养,我等不可进屋惊扰,外人也不能去往侧院,还有......” 一番细心叮嘱由一个铁憨憨道来,显得那么古怪,却又在此刻极为让人揪心,就算条件如何苛刻,也无一人心生异样。 几息之后,在王勋的带领下,已是家主的洛临风恭敬相随,薛青云父子也满是担忧同行,一干人悄然向着侧院走去。 于此同时。 侧院的屋门突然打开。 两日来从未有过的动静,惊得门两侧的黑甲玄骑都神色一惊,下意识地齐齐注目而望,看到那位殿下竟然走出房门,瞬间大惊! 甚至于,就连院中静立的左凌,也在此刻神色大变。 经历了无数生离死别的他们,极其罕见地在此刻心头浮现惊喜,只是望着那长身玉立的人影缓缓走出,就脸上浮现激动之色! 门侧的军士几乎下意识地就伸手相扶,本着职责护住这位虚弱的殿下。 可秦风却是好像没事一般,只是轻轻摆手。 这一动作,让本就崇敬的众人更为心头颤动,那份倔强和骨气,仿佛一瞬就让人想起了一线峡的孤身冲锋之景。 顿时,黑甲玄军的双手也颤抖地缓缓收回,唯有紧盯的关切眼眸里敬意非凡! 若说曾经他们奉命而来贴身保卫,是出于军人严守军令的职责所在,那此刻发自内心的崇敬和关切,便是真正的敬意和尊重。 再度望见这位殿下缓缓移步,所有人的心里已经不仅仅是将其看做了苏府未来的姑爷,而是真正值得崇敬的人物。 就凭此战之功,这位殿下值得任何人的尊敬。 慢步的身影牵动着院中所有黑甲玄骑的目光,包括大将左凌也是如此,除去老元帅之外,还是初次有人能让他们这般在意! 然而秦风却顾不上这份殊荣,只是静立于走廊之中,望着阴蒙蒙的天色出声,脑海中的巨大金色光芒汇聚,好似要有极为震动的神迹发生一般,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意念。 只是看清那光芒退散的书册,秦风就无暇再去理会身边他人,哪怕周遭关注而来的目光,是发自天下最强军力黑甲玄骑。 淡然静立,世间万物都如云烟浮过。 就在这种时刻,悄然踏出小院的王勋等人惊呼出声,无法言说的激动和庆幸随着激动呼喊宣泄出来! “殿......殿下!” 第398章 同赴国难也要同归故乡 王勋带着几人刚踏入小院,突然见到殿下已经立于走廊,眼眸颤动不已,呆滞过后当场惊呼出声! “殿......殿下!”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,王勋就发疯般地冲到了近前。 望着殿下静立如常的模样,好似当日一般长身如玉,王勋压抑已久的复杂心情终于是无法在掩藏,瞬间泪崩嚎啕出声! “殿下!您可算醒来了......!” “殿下......!” “呜呜呜......!” 一个五大三粗的军将,面对千万恶敌从未退步,却是在此刻哭成了泪人,涕泪纵横难看到了极点。 在场之人却从未嗤笑,只是同样眼含热泪,说不出的压抑和复杂心情,随着难止的泪水滑落! 男儿有泪不轻弹。 可经历了这般的惨烈死战,终于望见殿下醒来,迷茫悲愤的众人也一下子有了主心骨,各种悲痛瞬间奔涌而出。 那声声嚎啕,好似也将他们各自的心事在此刻释放! 面对着此情此景,就连黑甲玄骑也觉得喉间哽咽,洛临风和薛青云连忙上前,咬着牙深深做礼,同样眼眶发烫! 殿下,终于是醒来了!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,却是身处在陌生之地,秦风的眼里颇为动容,目光中也多出了几分沧桑。 然而无论如何,当他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王勋,终究是有种活着的真切感受。 压抑的氛围和淡淡喜悦是那般真实。 万般思绪都撇在一旁,只是轻笑着打趣几声。 “我还没死呢。” “堂堂王府参将,哭成这般,莫不是要替我北亲王府‘扬名立万’?” 这话一出,王勋愣神之下老脸一红,是又欣喜又尴尬,只得收起了哭声,却是难止哽咽和心头委屈,年轻人的稚嫩真情让人动容。 好在众人看到这般尴尬,气氛也一下子缓和了不少。 方才那份沉痛惊喜交织的压抑,随着一句玩笑话而揭过,接连做礼问候的众人,一下子有了主心骨,面容里也满是欣慰! “下官薛青云,参见殿下,恭贺殿下康复!” “洛临风参见殿下!” “薛奉年参见殿下!” “黑甲玄骑,参见殿下!” 齐齐拜见之声很是低微,顾及殿下身份无人敢太过声张,但语气中的那位敬畏,却是胜过了以往任何时刻。 望着这些熟悉的身影,秦风挤出了一抹笑容。 “诸位无须多礼。” 微微点头回礼过后,并没有多余的成就和欣慰感,只有一种大事过后的落寞,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悲凉。 下意识的,问话脱口而出。 “许统领呢......?” 王勋好不容易有了笑颜,下意识地做礼回话,话说到一半,那份淡淡的惊喜也随之开始消散。 “殿下安心,许大哥无碍!” “他随同凉州诸将,带着军士们去往了一线峡,将......将阵亡的兄弟尸首带回......” 话说到一般,沉重的心情就让在场众人倍感压抑。 无论如何开解,阵亡将士的英魂也已然归天,一线峡之战的惨烈注定不会被亲身经历者遗忘,只是此刻提起,就令人感到悲凉。 哪怕是两世为人的秦风,也做不到释然一切。 轻轻点头,眼里的沧桑尤为明显。 “该是如此。” “我等同赴国难,自当同归故乡,无论如何艰难,也要让那些忠烈落叶归根。” 轻声一言,道出了千般感慨。 只是望见殿下沧桑的神色,熟悉的几人就有了不同的感受,他们无法想象这位殿下曾经面对的压力,也难以完全理解此刻心头的悲凉,却是也有几分真切的感触。 捐躯报国之类的堂皇之言,此刻早就被埋在了心底。 众将士浴血奋战,无数人因此身死一线峡,只为守护凉州万家灯火,惨胜已然是个奇迹,战后的诸多事宜却是同样艰难,说是百废待兴也不过分。 想到沉痛的现实,薛青云和洛临风相继做礼。 “殿下率军驰援,无数忠烈同赴国难,下官想为众将士立祠上表,却不敢为殿下扬名请功,身为凉州刺史深感羞愧......” “临风听闻庆关之危,担忧殿下安危而来,却是毫无助力,心中愧疚不已,愿为凉州和南域百姓尽绵薄之力,以谢大罪。” 秦风闻声点头,语气里有些疲惫。 “匈奴之恶,皆为外族之祸,两位无需这般自责,今后铭记英烈之功接济百姓便是大善,至于扬名之事无需再提。” 这话一响起,众人眼里的感慨更甚。 可既然殿下高义,只是一如曾经般珍爱下属,丝毫不顾及个人声名,他们又岂敢擅自作为,平心而言,哪怕有些愧疚,民间传言忠烈事迹和鬼面神将之名,百姓们终于有了安定,也是最好的结局了。 感慨之余,众人不敢再言,皆为殿下的高义深深折服。 即刻准备饭食,备好殿下想吃的清粥脆饼,各自忙碌而去,苏醒的喜讯传到了一干将军耳中,给予了众人莫大的希望。 不知不觉间,经历此次血战,所有人已经将殿下看做了主心骨,也将一切交付和寄托给了这位。 就连曾经年少意气的薛奉年,也在悄然下彻底收起了那一丝比较之心,眼里唯有叹服和崇敬,明明和殿下年岁相差无几,却宛如面对着大英雄一般的尊崇。 而在都督府,同样的情绪也在悄声蔓延。 薛仝等养伤的大将听闻殿下苏醒,甚至顾不得伤势就要去探望拜见,动容之色满布面容,还好张之栋及时训斥,这才让一干血性军将应命养伤。 “同赴国难,也当共归故土......” 呢喃着听闻来的话语,张之栋视线模糊。 难得安慰地踏入书房,张之栋终究还是提笔,咬着牙写下了奏疏,即便君王不义,人臣却不能不忠,常年的军旅生涯和历代教导不敢忘怀,也就算万般激愤,也只得将凉州军情通报朝堂。 这场血战,也该是让陛下知道了。 不出半个时辰。 轻骑策马加鞭奔出了凉州城,身后城中百姓们劫后余生的欢喜回荡,城外却是无数白布遮盖的车马悄然归来。 一城之隔,阴阳两断。 生死被隔绝在冰冷的城墙内外,悲喜也被划分两地,无数欢喜和安定背后,是那些再也无法睁眼的手足兄弟。 凉州,真的只是凉州人的疆土! 骑兵不甘收回视线,咬牙疯狂挥鞭,悲愤热泪已然夺眶而出,直奔京都而去! 第399章 满城父老送忠烈 突然疾奔出城的骑兵,偶尔被几人注意,片刻后凉州城长街就继续欢笑不断,劫后余生的热议声比比皆是。 “我的个乖乖,当初还以为再也回不到凉州城里了!” “谁说不是啊,前两日都快吓死人了!” “还好咱们大玄军士威武,硬是大腿了匈奴敌军,不然真是不敢想啊!” “哎,城里的富户早就跑得没影了,还是咱们老百姓可怜,逃命都赶不上趟!” “我可听说,有一位鬼面神将奉北亲王殿下之命出马,这才震退了匈奴十万大军,简直神了!可惜庆关还是沦为了焦土,狗日的匈奴实在可恨!” “嗨!少胡说八道了,一个人能镇住十万大军?!” “可不是嘛!当兵的生来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,这怎么还吹嘘起来了!” “话不能这么说!” “得了,得了!” ...... 街头巷尾正在热议之中,随处可见惊魂未定的寻常百姓,不论男女老少,都还面容里带有几分惶恐,依稀可见当日大战留下的阴影。 面对差点成真的灭城之祸,寻常百姓就算回归了凉州,也一时半会儿难以平息惊慌,重振生活之际满是感慨。 初冬的清晨寒意更浓,激动的言语却是伴随着热气不断传播。 就在一片激动之中,北城门响起了阵阵马蹄声。 “哒哒哒,哒哒哒。” 往日司空见惯的声音,在此刻再度响起,瞬间勾起了心中的恐惧,百姓们还未彻底平定的惊慌就被唤醒,不少人吓得连忙逃散,也有部分人装着胆子前去看个究竟。 待到一群老少爷们儿赶到北城门。 只见无数车马缓缓驶入,前行的军士神色悲凉低沉,那整齐的白布盖满了一辆辆车马,哪怕尽力想要维护死者的尊严,也偶尔可见骇人血色。 足足百余辆车不断驶入,所有百姓都惊得没了声音。 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场面,却是比心中所想更为震动,惊得老少爷儿们也都不知如何出声,只是呆呆地静立两侧,脸上那抹劫后余生的欣喜,早就消散无形。 震动。 敬畏! 望见残酷的真相缓缓走过眼前,无数人眼里的神色极为肃穆,只是看着护车军士前行的沉重步伐,他们就有了几分感同身受的悲痛! 原来,欢笑的背后竟是如此大的代价...... 他们庆幸热议的美好,甚至还有偶尔的一丝埋怨,竟然是这么多将士用生命换来的! 一眼望不到头的白色车马,给予了百姓们极大的震撼! 前不久还激动不已的男女老少们,此刻都无比静默地呆立长街两侧,看着缓缓试过的车马,心中一下子感到了无比的沉重! 偶尔一撇,便是血色难掩。 悄声一望,就是悲愤满面! 隐忍着悲痛和仇恨的军士疲惫前行,没有了往日的英姿和威严,却在此刻变得无比伟岸和高大,彻底地镇住了所有人的心神! 更让人扎心的是,不少护送车马的军士自己就有伤势在身! 长街一下子静得出奇,无比压抑的气氛感染着所有人,就连懵懂的孩童也看得不敢出声,天真的眼眸牢记在眼前的一切! 在这种窒息般的悲痛下,纵然有数千人在长街两侧,也无任何声音。 一道极为轻微的嘀咕声,无比清楚地传入了众人耳中。 “装模作样,当兵的本来就是为了打仗,死人有什么了不起的......” 这话语很轻,却是极为沉重。 几乎在同一时间,无数道目光齐齐聚集而来,眼中的怒火升腾不已,就连最为胆小的老弱妇孺,也在此刻怒火难平! 车马长队,也在一瞬间停步! 军士们冷眸而望,眼里满是寒意! 众目睽睽的怒火聚集之下,出声的青年瞬间脸色涨红,却是仍惊慌狡辩! “本本本来就是,这事天经地义......” 话还没说完,身旁的一个老汉便是猛地抽了个大嘴巴! “啪!” 清脆的响声传遍了长街! 青年人已经脸如猪肝,清晰的五指印得真切,猛地就勃然大怒,要出手还击,谁知周遭的百姓们都围了上来,打骂声不绝于耳! “你!你还是不是个人啊!” “畜生!军士们为了凉州血战至此,多少人没了性命,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!” “呸!” 不出几息的功夫,那青年已经没了人形。 车队缓缓前行,心中的悲痛却是无法就此释怀,护着马车前行的老翁已经泣不成声,突然一声呼喊,撕碎了所有人的心神! “儿啊!” “儿啊!!!!!!” 百姓们闻声望去,涕泪纵横的老翁被军士搀扶,仍奋不顾身地想要护着车马前行,那车上尸体被盖得严严实实,却依旧能看见几人身形。 这一声嘶嚎响起,众多的亲属和军士也泪崩如柱,一下子克制不住压抑的悲痛,长街哭声阵阵! 白发人送黑发人。 闻者伤心,见者流泪! 最为惨痛的事就在眼前,百姓们的怒火也悲痛也被点燃,方才的风波虽是过去,他们的心头却是愈发惭愧! 前不久,他们又何尝不是沉浸在庆幸之中! 若不是亲眼看到。 谁能想象会有这般惨烈之景,谁能想到这份并不满意的迟来安稳,竟会是如此鲜血淋漓的真相换得,谁能想到人心竟会自私到如此的地步! 惭愧! 悲痛! 长街两侧的百姓羞愧低头,有人被这种惨烈所感抽泣难平,有人为军士们的挺拔身姿动容泪崩如雨,也有人咬着牙关敬重相送绝不侧目! 哪怕百余车马将长街连成了雪色,全无该有的大胜欢喜,整个凉州城问询而来的百姓却是人人敬畏! 这一日,即便最为寻常的军士,也是他们眼中的真正英雄! 没有任何人带头,本该重振家园的百姓们已经万分忙碌,却是齐齐丢下了手头的杂物,不顾一切地随军同行出城,官道之上送车护军的热泪滚落之人随处可见! 凉州城中夜不闭户,门前无人拾遗! 足足两日,此景从未断绝,无数文人兴叹,满城官员闻之落泪! 直到第三日清晨。 没有任何通告,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。 悄声出城的邺城军士整装待发,身后车马百余齐染白色,肃穆之气令所有人心头沉重,眼看就要出城之时,无数百姓竟是早早就在城门前静候! 天色昏暗,寒风阵阵。 那热泪滚落的拜服叩首送别声却如春风暖阳,直震九天而不停息! “凉州城民送忠烈归乡!” “凉州城民送忠烈归乡!” “凉州城民送忠烈归乡!!!!!!” 长队僵立门前,眼望两侧送别百姓热泪滚落,邺城军士眼含热泪咬牙,领头的‘鬼面神将’王勋受尽了崇敬,眼里唯有悲凉。 就连车马中安坐的秦风,也与眼眶发红的洛临风齐齐出神。 不知匈奴为何没有再度进犯,但总归凉州是安稳了下来,却让人有着万般的遗憾和不甘。 隔着窗帘感受丝丝冷风,也隔绝不了百姓的忠直,秦风心头的狠厉也愈发坚定起来,这次的血债绝不会就此结束,所有债主都要百倍偿还! 见马车窗帘缓缓放下,许朝元悲愤高呼! “出发!” 震呼响起,军士们挺起胸膛踏步前行,策马率队的王勋咬牙扬鞭,心中的悲凉和复杂,只在此刻化作了一句曾经想过的美好口号,却是再也不敢呼喊出声。 回头望着白色长队,王勋的面具之下已是热泪满面! 兄弟们...... 回家了。 回家了! 第400章 急报震皇城 天色刚亮。 灯火通明的天枢殿已是大臣齐聚,明明还未到早朝时辰,这些大臣却已经久坐多时,烛台的蜡沁极为显眼,一夜的商讨还未有结果。 南帅萧任目光坚决,冷声抱拳继续出言。 “启禀陛下,如今已入冬季,匈奴以游牧为生,冬季缺乏水草,此一战必能挫其元气,臣以为当加派兵马,再度抽调重军,以求一战到底!” 一改曾经的稳妥,萧任突然大力主张血战到底,甚至不提一字布防之策,进言间可见疯狂,好似突然开窍了一般。 但皇帝陛下何其精明,那种只为战果的冰冷决绝,被那双眼眸看得真切,语气里的急切自然不只是为了朝廷社稷,也为大元帅的稳固。 这种私心,自然难以引得陛下出言。 疯狂的大胆之策,关键就在于那种不合常理又有奇效的可贵之上,这才是百年难遇的帅才,也是苏老无人能比之处。 可若是将这份疯狂蔓延扩张,便成了真正的嗜杀疯子,自然不可取,也无法真的付诸实现。 不得不说,萧任确实很有天资,也一点就透,但顾及着常年久居的帅位,他还是用力过猛,难以让人满意。 微微点头之间,皇帝陛下将目光望向了姜太渊。 姜太渊即刻起身做礼,中气十足的声音里满是沉稳和老辣。 “启禀陛下。” “臣不懂行军打仗,但臣并不赞同再度进兵,民为国之本,凉州之地虽是偏远,也有数万大玄百姓,不可就此完全弃之不顾。” “臣窃以为,当竭力援护凉州之地,各州边境也因派出探查动向,力求以民为本,竭力救万民于水火。” 这话一响起,皇帝陛下就心头一揪。 姜太渊身为当世文道宗师,奉行仁爱治国,说出此言也不意外,却是实实在在地刺痛了皇帝陛下的心灵。 放弃凉州,本就是无奈之举,也是理论上最好的选择,可终究还是有不仁之嫌! 别人说来倒也无关轻重,可这位曾经的恩师道来,还是让皇帝陛下心中五味翻涌,复杂的心情再度交织起来。 即便姜太渊不说,他也很清楚,这位恩师必定心有不满,也对暂弃凉州的决策很不赞同,否则的话,姜太渊绝不会动用儒家的力量,不仅把贴身护卫宿狂派了出去,甚至以个人的影响说服了圣贤庄的诸多儒侠。 再度提及凉州,皇帝陛下心里的愧疚隐隐发作,只觉得心神不宁,可他乃是当朝天下,自然不能因个人情感而乱了方寸。 狠心撇下这种小小的仁德,转眼就再度坚定起了心中顾全社稷的大义。 “嗯......” “姜太傅此言不无道理,赵宰相可有异议?” 哪怕只是随口一问,习惯性地把锅甩了过来,宰相赵文璟就感到了莫大的压力。 赵文璟身为百官文臣之首,心机城府何等厉害,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微妙的处境,起身沉思的眼眸里疑虑不已。 这问话,实在难以承接啊。 若是赞同,就是表明陛下的决议有待考量,已然不满的陛下势必会将怒火降在自己身上,他日北伐大胜凉州保全,难免不会借机发难秋后算账。 可若是不赞同,认定暂弃凉州有理,他这个文官之首,将来又会面对天下文人的口诛笔伐,不仁奸相之类的骂名是难以避免的...... 寻常文人也就罢了,还能置若罔闻。 赵文璟还是有这点度量的。 可眼下姜太渊就在身边,一旦将来引起骂战,那必然少不了儒家之人出面,到时可就不只是随口骂几句而已,大概率会背上读书人的众怒! 跳出来几个大儒,只需三言两语,引得无数学子效仿,为官者清白不保,名节自此一落千丈,他的宰相之位就岌岌可危啊。 一边是陛下的圣意,另一边则是天下人的大是大非。 出于微妙境地的赵文璟,哪怕经历过无数风波,也在此刻面临了极为艰难的抉择,一时之间不敢贸然出声。 几人目光聚齐而来,更是让他压力大增。 天枢殿里,突然静得出奇! 昨夜的召见商议国事,好似一下子逸散出几分阴谋的味道,他这个当朝宰相,也如同落入了局中! 就在这种极其沉重的安静之下,殿门外却是传来了急报! “启禀陛下!” “凉州传来军报!” 一听就凉州的军报,皇帝陛下已经预见了城破人亡的惨烈之辞,就好像被揭开伤疤一般,稍有烦闷的心情愈发凌乱,当即冷声训斥。 “朕与几位爱卿正在商议国事,稍后再阅!” 这话一响起,在场的三个大臣都心中复杂,不敢出声,只是对于陛下的烦闷愈发清楚起来,对于凉州感到了万般的唏嘘。 然而,陛下刚刚垂眸再望,准备揭过这个话题。 门外常礼的声音却是再度传来。 “启禀陛下......此乃八百里加急军报!” 八百里加急?! 这话一响起,殿中君臣心里齐齐一沉。 本就压抑不已的氛围,在此刻更为凝重,好似已经望见了无比惨烈的破城景象,几人的神色都可见沉重! 无论皇帝陛下如何心中阵痛,不愿面对早已决定暂弃的凉州,甚至近来下令一切凉州消息不许上报,此刻却也是准备直面一切。 终于,还是要面对选择的惨痛结果! 知情识趣的常礼再度通报出声,陛下终究咬牙下令。 “带军报进来!” 话音一落。 几丈高的殿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,双手平掌加急军报的常礼躬身稳步踏入,看得几位大臣都心里发沉,接连缓缓起身。 待到常礼近前躬身禀报,军报呈于龙案之上。 “启禀陛下,凉州八百里加急军报在此......” 望着尚未启封的都督印泥,一封小小的军报竟让皇帝感到了近来年罕有的压力,深吸了一口气拿起军报打开,万般惨烈的后果都有了心里准备。 拆封的动作,却是有如千斤压在身上,是那般的沉重和艰难。 到了此刻,皇帝陛下不愿提及的凉州结局,终究还是得他这个天下之主去亲自面对,也唯有将要亲身目睹的时候,才能愈发真切地感悟到为君者的艰难! 缓缓地动作映照了几位大臣眼中,他们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无比沉重起来。 可当他们已经呼吸无比急促之时,皇帝陛下却是突然眼眸一滞,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为揪动人心,甚至道出了骇人之言! “什么!?” “凉州竟未失守,匈奴已然大败而退?!” 这话语一响起,姜太渊等人顿时懵了! 从未设想过的结局,好似做梦般的响起耳畔,几位当朝重臣惊得一脸震动,甚至顾不得礼节齐齐起身紧盯! 只见陛下也是猛然而起,立于龙案之后满是震惊,就好像看了神迹一般! 第401章 莫非凉州假传军情 “启禀陛下,凉州遭遇匈奴突袭,庆关数万军民血战三日,不敌匈奴人多势众死伤九成,庆关告破凉州危急之际,鬼面神将奉北亲王殿下之令,率南域守军驰援,以疑兵之计震慑匈奴,斩杀敌将呼赤台,杀敌万余......” 望着手中急报真切无比的字迹,皇帝陛下双目震颤。 凉州竟然守住了! 难以相信的军报就算被亲眼目睹,陛下也是惊得猛然起身,死死地通读了几遍,仍难平复心头震撼! 无论军报字迹语气,还是封泥印信,都无任何异端,但皇帝陛下仍是感到不可思议,仿佛看到了神迹一般。 凉州地广人稀,边疆纵深近千里,驻军都被分派各城,短时间根本无法集结救援庆关,也不可能突然调离各地驰援。 仅凭凉州城和庆关的那点兵力,居然抵御了屠顿的十万大军? 这怎么可能呢! 万般的惊疑在瞬间涌上心头,皇帝陛下罕有这般的震动,通读了几遍军报,目光停留在了鬼面神将这几个字上。 自然而然地,一种说不出的荒唐感浮出心底。 南域...... 秦风仅有几县封地,将领也多是凉州本地守将,哪来的什么鬼面神将,微薄的兵力又何谈震慑十万大军?! 沉吟之际,皇帝陛下的惊喜和震动一闪而逝,眼里浮现一抹猜疑。 抬眸望去,几位大臣已是神色震动而立,数道目光都聚集而来,心里的担忧和紧张一览无余。 面对这种态势,陛下当即就将军报一手递去。 “诸位爱卿,此乃凉州军报,不知诸位有何高见?” 萧任极为在意军情,恭敬上前双手接过,仅是一览就惊得双目发僵,凑过来的宰相赵文璟和太傅姜太渊也相差无几。 几人目光震颤之间,惊疑和震动之言几乎同时响起! “凉州胜了......?这怎么可能!” “这.......!” “嘶!” 小小一份军报,一瞬间不仅镇住了皇帝陛下,就连几位当朝重臣目睹过后,同样也是惊得突然僵立。 萧任死死地盯着军报字迹,睁大的眼眸里不断闪动着难以置信的光芒,好似半生的军旅荣耀和信心都在此刻经受了莫大的考验! 曾经,他断言凉州当弃。 这并非是胆小懦弱的选择,而是身为帅才该有的取舍和认知,以凉州的兵力和朝廷的现状,绝对没有可能抵御匈奴的突袭! 可事实竟是恰恰相反,凉州居然保住了,匈奴十万大军撤退了! 望着这种军报,萧任一下子突然感觉脸上有些发烫,身为当朝大元帅的光辉在此刻无声地暗淡了几分,哪怕只是立于天枢殿里,感受着君臣们震动的目光,他都好像被人抽了几个耳光一般! 紧紧抓着手中的军报,萧任呼吸不断加重起来,顾不得身旁两位大臣的惊疑,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心头之言! “不可能......” “不可能!” “这绝对不可能,凉州那点兵力岂能抵御十万大军!这所谓的鬼面神将,简直就是无稽之谈!” 萧任根本不相信这种荒唐事! 他认定的事实,可是数年领兵经验之下的判断,虽然比起苏震方的大胆谋略稍逊一丝,可普天之下绝对再无人能比。 此刻望着军报的字迹,一个从未听闻的什么神将,竟然逼退了十万大军,如同神迹般的大胜,甚至全然凌驾于苏震方之上! 天下怎么可能有这种人! 若是有如此神将,岂会多年来从未听闻,事实要真能这般荒诞,他这个当朝大元帅又算什么! 笑话! 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! 说是震动惊疑也好,突然的莫名嫉恨也罢,本就心中不服的萧任此刻愈发的情绪激动,语气里的自信也坚定得远超往常! “这军报绝对是假的!” “庆关被破死伤惨重,普天之下,无人能够以凉州老弱残兵抵御十万大军,就算是老元帅也不能!” 震动之言突然响起,带有几分不忿和坚定,声音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洪亮,不断地回荡在空旷的天枢殿里。 赵文璟和姜太渊眼中复杂,也被这话惊得没了言语。 皇帝陛下脸色凝重,眼里却是有了一丝不悦。 “萧爱卿,凉州大胜,你为何如此失态,莫非爱卿不愿见胜报......?” 轻声一言如冬日寒风。 沉寂的天枢殿一下子回荡着骇人的压力,先前回荡的声音也消散无形! 萧任瞬间惊醒连忙做礼。 “陛下恕罪......” “臣......臣绝非不愿见到凉州得胜,只是这军报所书太过荒诞,臣一时难以相信,还望陛下明鉴!” 垂眸望着萧任慌忙做礼,眼中仍有几分挣扎和惊疑。 皇帝陛下心里也是起伏难平...... 萧任如此怀疑,他又何尝不是! 虽说为了社稷大局不得不暂弃凉州,近来甚至不愿关注凉州的任何消息,可皇帝陛下乃是大玄天子,每一寸土地岂会愿意冷眼旁观?! 凉州,早已成了他的心头刺啊。 能得知凉州大胜的喜讯,他在梦中都不敢做想,此刻听闻早已心中大振,同时也充斥了罕见的惊疑。 听着萧任如出一辙的猜疑和震动,陛下嘴上不满,心里却是颇为感同身受,甚至在几位大臣面前,下意识地就将手放在了龙头扶手上,想要下令罗网彻查。 触及扶手的冰冷一瞬,他才一下子回过神来。 顾及在场大臣,又身处于惊疑重重的氛围之中,皇帝陛下不得不暂时搁置心头急切,沉声下令出声。 “常礼。” 殿门外的掌印大监常礼即刻应声而入,只是一个眼神,就从萧任手中接过了军报,细细查看之下同样也是目露震动! 望着常礼查阅军报,萧任等人的目光都被死死地抓住。 这位掌印大监,对于笔迹印信造诣极深,必定看出此信的真假,字迹如人,心境不同处境有异都会有小小的变化,哪怕是一丝的异样,也绝逃不出此人的双眼! 在萧任等人凝重无比的注目下,常礼的神色也极为肃穆。 细看数息才缓缓向着陛下做礼。 “启禀陛下,军报确是凉州都督张之栋的笔迹,封泥印信也无差错,这军报千真万确。” 嘶...... 恭敬之声刚落,皇帝陛下也是惊得轻吸凉气,萧任等人已经听得双眼发直,就连姜太傅都在此刻难掩眼中惊骇! 居然是真的......? 这世上真有如此将才,能以一己之力抵御十万匈奴!? 第402章 北征得胜好似鸡肋无味 震惊! 君臣再度震惊! 常礼亲眼确认恭敬禀报,千真万确的军报瞬间震惊了在场几人,无论君臣,都在此刻陷入了莫大的震动之中。 先前的猜疑,在此刻消散了不少,脸色大变的君臣眼中,充斥这更多的震撼和惊异! 凉州军报是真的...... 那岂不是说,真有一位鬼面神将,以一人之力布下疑兵之计,震慑逼退了整整十万匈奴大军?! 只是想到这个还不敢信的真相,萧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。 仿佛听到了神话故事! 他征战半生,见过无数天资惊人的大将帅才,甚至也目睹不少外族天骄的风采,可哪怕是苏震方亲自出马,也不敢说能做到如此之事! 十万大军。 那可是整整十万大军啊! 要如何才能镇住十万之众,萧任根本无法想象,他也不会去做这种疯子般的赌博之战,此刻已经惊得心神恍惚。 做到这种事的,还能是人么......? 萧任突然感到了一种无法比拟的落寞,他不敢去做这种疯狂至极的战略,甚至都不敢设想这种可能,好似当年被苏震方压在一头的无奈又现眼前。 然而,这一切好像确实发生了! 短短数息的沉寂之下,身为在场的唯一武将,大元帅萧任的脸已然变得滚烫无比,望尘莫及的不甘都涌现心头,只是回想着曾经笃定的暂弃凉州大计,他多年的信心和荣耀都好像开始动摇龟裂! 萧任这般神色恍惚,看在眼里的皇帝陛下心头更为震动。 他当日不满萧任之策,特意前去请教老元帅,才有了此后的发兵北袭之策,可在此刻知晓了凉州的疯狂之战,突然好像发现了一位更为了得的帅才。 连老元帅都只能无奈放弃的凉州,竟是被鬼面神将一人守住,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,如此功绩非人力所为啊! 神将...... 这两个字,确是毫不为过。 能有如此疯狂大胆的军策,有一己之力直面十万之众的胆色,甚至用疑兵之计震退匈奴,这种种神迹加于一人之身,完完全全称得上神将二字! 若说老元帅是狂绝一时的疯帅,真有做到这一切的大将,便是彻彻底底的疯狂,足以震慑匈奴数十年的神将! 可真有这种奇才么? 再度望着萧任悄然呈递而上的军报,皇帝陛下心里的猜疑还是没有彻底消散。 凉州诸将英勇善战,也不乏张之栋和薛仝这样有名有姓的大将,却是从未听过鬼面神将之名,惊喜和震动之下回想,好似杜撰而来一般。 再放眼于“奉北亲王之令”这几个字,秦霄只觉得有些刺眼。 北亲王...... 在近来的军国大事之下,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儿子再度浮现脑海,虽说这几个月好像确有几分让他刮目相看,皇帝陛下却是无法将秦风和鬼面神将联系在一起。 军机大事,非一时之功,也非取巧能及。 若说这个很少想起的儿子能够鼓捣出些小玩意,甚至弄出竹书那般恩泽万民的奇物,皇帝陛下纵然心中诧异,也能勉强释然。 即便他不愿称赞和承认,秦风确实聪颖过人,当年在京都之时就文武双全,很多东西一点就通。 这点小聪明,能恩泽百姓也不算什么特别离奇的事,总算是没有辱没皇室的身份,堪堪入眼罢了。 可若说起行军打仗,那就绝非小聪明能够起效。 数万军士搏杀的血腥战场,瞬息都关乎无数性命和疆土得失,能亲历如此大局者,非多年血战踏着尸山血海而过的大将,而要做到主宰战局甚至于力挽狂澜,非盖世之才不能为! 秦风...... 断然不是。 他手下的那些寻常守城之将,也绝不可能! 好似真假掺半的军报,让皇帝陛下感到了扑朔迷离,惊人的大胜在神秘的鬼面大将印证下变得愈发疑点重重。 眼见天色放亮,沉吟了数息,皇帝只得下沉声下令。 “诸位爱卿,此事关乎重大,还需查证方可定论,暂不可外传。” “萧元帅,朝会过后,你即刻下令西南及关中接壤凉州的各州府查证,无比查清凉州之战到底如何,还有鬼面神将!” 几人齐齐做礼,神色愈发严峻。 萧任抱拳应声,对于陛下的重视感到了巨大的压力,心里也对此事看得比一切都更重要,牢牢地将鬼面神将之名记住。 姜太傅沉声应命,万分的急切和狐疑都被压在心底,明明将要去往朝会,心绪却是飘向了远方,对于理应快要归来的宿狂和一干儒侠后辈万分期盼...... 在这般大事商议过后,朝会如常进行。 君臣几人现身天玄殿中,心里都被凉州之战萦绕,虽是看不出任何异色,却耳中听不到无关的闲杂政务。 直到殿门外再传军报! “报~~~~~~” “北境十万火急军报!” 这一声震响通传,惊得陛下和百官都齐齐注目。 “宣!” 沉声一言响起,满是风尘的披甲军士朗声奏禀,双手奉上机密军报! “启禀陛下!” “北征大捷,幽州都督文路远率大军突袭匈奴本部,于瀚儿谷斩敌首两万,四皇子秦政英勇杀敌,力擒匈奴两部首领,众将士斩获无数,匈奴败退!” 此言一出,满朝文武皆震! 道贺之声和别有用心的恭贺之言接连响起,朝堂笼罩在大胜下的惊喜之中! “陛下威震四海,大军得胜实乃大玄之福!” “陛下奇策惊世,一战而定匈奴之祸,四皇子英勇无畏,实乃江山社稷之幸啊!” “臣等恭贺陛下!” “臣等恭贺陛下!” ...... 一干震动之言响起,群臣满目激动笑颜道贺。 然而此起彼伏的进言声里,端坐龙椅的皇帝陛下心头却无太大的波澜,就连脸上的喜色也只是一闪而逝,好似这惊人的大胜战报,不过是在预料之中而已,并无称道之处一般。 如此大局在握的气度,令皇子和百官更为动容。 在一片惊叹之中,就连大皇子和三皇子也目露崇敬,好像难以克制心头的激动,向着他们的父皇齐齐做礼! “父皇英明,北征大军立下如此大功,四皇弟也英武非凡,儿臣深感动容,斗胆为北征将士请功!” “儿臣附议!” 看着两个儿子激动的神色,还有那抹眼底的期待,皇帝陛下将一切都了然于心,只是听着一干臣子接连的道贺,此刻竟是觉得有些烦闷起来。 在两位皇子的无比期待下,只是淡然挥手。 “大胜当赏。” “传朕口谕,北军凯旋边塞之日,犒赏三军,嘉奖诸将。” 一语而落,再无话音。 两位皇子和众臣眼里的期待一下子好似落空了不少,恭敬谢恩应命之间,好似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氛围。 悄声打量几位当朝重臣,也不见太过的惊喜和激动。 顿时。 原本还打算为四皇子请功求情的一干人懵了,各种准备多时的台词都卡在了喉间,大皇子也是满腹的疑惑,全然不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。 明明是一场大胜。 怎么感觉,在父皇看来,好似鸡肋般索然无味......? 第403章 皇儿果然不负众望 “恭送父皇!” “恭送陛下!” ...... 朝会散去,众皇子和百官做礼恭送皇帝陛下,待到百官起身,各自的脸上都挂着耐人寻味的表情。 哪怕陛下已经远去,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一丝古怪,没有想象中的龙颜大悦,也没有重赏降下的荣耀时刻,好似北伐大胜很是寻常。 没人能想通陛下为何如此淡漠,悄声离散之际都不敢多言。 或许这就是陛下才有的眼界啊。 惊叹疑惑之余,百官感慨崇敬而去,各自的小心思和激动都藏在了心底,散去的朝会很是安静。 大皇子和三皇子结伴同行,同样为之疑惑不解,不知不觉间已然快要走出天玄殿庭场,却是见到一位太监急切近前做礼。 望见那文贵妃的心腹,大皇子就知所为何事。 文贵妃惦念儿子,他又何尝忍心让四皇弟在幽州苦寒之地远驻,奈何今日的父皇意兴阑珊有些反常,大皇子岂敢多言。 就算面对着文贵妃的万千期望,他也只能严肃出言。 “四皇子杀敌有功,父皇必会有所考量,我与三皇弟不便再言,还望转告文贵妃。” 太监闻声眼里一愣,只得应命而归。 待到一路匆忙赶回后宫。 太监如实禀报,言辞里有几分不甘。 “启禀贵妇娘娘,大皇子和三皇子都不愿再为殿下出言,只说陛下心中自有决断,他们不便再出面,真是人心不古啊......” “没想到,想来忠厚仁爱的大皇子,也会有如此的私心.......” 话未说完,端坐的文贵妃美眸闪过冷色,姿色不减当年的成熟面容里华贵非常,却是浮现一抹不合美貌的鄙夷之色。 “住嘴!” “你这奴才懂什么,两位皇子不敢再出言也是人之常情,陛下向来说一不二,他们岂会不知,你个奴才竟敢评议当今皇子,真是胆大包天!” 太监连忙躬身请罪,脸上诚惶诚恐。 “娘娘恕罪,娘娘恕罪啊!” “小人也是一心为殿下急切,这才一时失言,还望娘娘明察啊!” 瞥了一眼忠心求饶的模样,文贵妃装作大度的点了点头,脸上有几分赞赏之意,同时也已经无法压抑那份得意的笑容,柔媚眉眼间露出点聪明人才有的灵光。 “嗯,看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,这次就饶了你。” “两位皇子不敢进言,必定是怕陛下厌烦迁怒,如今我皇儿立下赫赫战功,他们更是心里嫉妒,所谓的不敢,因该是不愿才对!” “呵呵,所幸皇儿果然不负众望,如今皇儿有了旷世战功,也算是争气,今后不必看他人脸色了!” “准备素净裘衣,本宫这就亲自前去拜见陛下!” 太监一脸敬佩,连忙应命而去。 不出数息,精心打扮的文贵妃就亲自向着天枢殿而去,神色和妆容无可挑剔,就连衣着都像极了一位满含期望的寻常母亲,低调得令人心疼。 ...... 天枢殿。 端坐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脸色阴沉,紧盯着桌案上几日前的条条密报,凝重的脸色里可见怒火! “凉州南域,北亲王封地七县出兵,一路驰援向北,途经凉州城,平定乱民祸事,似往庆关而去。” “凉州援军通过一线峡,百姓逃难而出,火光照亮河谷,喊杀声震天,战况不明!” “十万火急,匈奴大军撤退,原因不明!” “钦天监监正欧阳晴返京,再未露面。” ...... 望着一条条牵动心神的密报,皇帝陛下起伏的胸膛愈发明显,俯瞰而去的眼眸里冷如寒冰! “混账!” “如此急报,为何近来不见一条,直到今日才上报而来!” 殿中罗网密卫惶恐做礼,身子更低了几分。 “启禀陛下......是陛下您下令,近来不可令凉州之事烦扰圣驾,臣知罪......” 天子秦霄当场气得脸色铁青! 可当他想要发泄这通怒火之时,却是无从宣泄,好似恶果自受般无奈,一肚子的火气只得朝着龙案使出! “嘭!” 一掌拍去,龙案震颤回想,大殿更为压抑,罗网密卫已然不敢再出一言。 皇帝陛下再未看向暗卫,震怒的眼眸只投向了面前的条条密报。 看着这些密报,他就能想象到凉州血战的惨烈,连夜驰援的南域军马令陛下心头敬重,突然的大胜也似乎和秦风封地的将士有关。 难不成,真是有鬼面神将? 十万匈奴,果然如张之栋奏禀所言,被一人震退!? 这等惊疑,不断在皇帝陛下心头酝酿回荡,模糊的真相渐渐清晰,令他感到了愈发的震动和期待。 若真有如此神将,天下就有了第二个苏震方,何愁今后不能安定! 同时,还有欧阳晴归来的消息,也让皇帝陛下难以压抑心头的期望。 神将。 传国龙玺! 接连的惊喜好像都要落实,皇帝陛下压抑已久的心神有种说不出的激动,北伐预想的胜利已经变得无足轻重,对于凉州军民的愧疚好像也消散了几分。 此刻,陛下的心头只有凉州战事的实情,还有多年在意的传国龙玺。 接连的惊喜之下,皇帝陛下也无法再安坐。 即刻当面下令。 “速速查明凉州战事实情,还有鬼面神将的身份!” 暗卫这才如释重负,严正做礼告退。 待到大殿空无一人,皇帝陛下眼中期待涌现,方才的怒色也消散了大半,久违地有了振奋之色。 正要起身出宫,私下问询欧阳晴传国龙玺之事。 谁知,殿门外竟是传来了常礼的通报之声。 “启禀陛下......” “文贵妃求见!” 多年的贴身侍奉,常礼对于他的心思较为了解,此刻犹豫的声音悠长响起,皇帝陛下心里的猜想就愈发清楚。 就算心知文贵妃又是为了秦震前来,他总归还是顾及了一丝亲情。 “宣。” 沉声一响。 天枢殿大门缓缓打开,穿着素色裘衣的文贵妃碎步而入,妆容没有往日那般精致,甚至可见几分憔悴,盈盈施礼间眉眼露出几分惶恐的喜色,神色微妙无比。 “臣妾,拜见陛下!” “恭喜陛下北伐得胜,皇儿也不负众望立下盖世之功,臣妾特来道喜,望陛下开恩,准许皇儿重回京都!” 盖世之功? 话音刚落,秦霄方才的期待和大度都突然消散得没影没踪。 第404章 将来皇位定归震儿所有 盖世之功......? 听闻文贵妃悲喜交加之言,又见那憔悴容颜里挤出的惊喜之色,皇帝的心里却是变得有些冰冷,脸色也沉下了几分。 “文贵妃,北伐得胜,乃三军用命厮杀而来,绝非一人之功,震儿不过随军出征而已,当得起盖世之功这四个字?” 好像有点过了......? 文贵妃神色一愣,连忙告罪出言。 “陛下圣明,臣妾妄言了......” “震儿随军出征,确是无法比拟诸位大将,当不起如此之言,臣妾思儿心切,听闻大胜之讯心中欢喜,一时失言还望陛下恕罪。” 说着,文贵妃就开始泪眼婆娑,配合着风韵犹存的美貌,可谓是我见犹怜。 “陛下......” “震儿随军北伐,杀敌无数擒获匈奴首领,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做到如此之事,臣妾一时失言,却是真心为震儿欢喜和骄傲,哪怕难比陛下当年雄风,也无愧于皇室之名。” “陛下,震儿知耻后勇出征护国,将来定能成为国之栋梁,臣妾不敢奢求任何赏赐,只望陛下开恩,准震儿返回京都常伴左右,日后悉心教导,为我大玄再立功绩!” 一番极为完美的表演和妆容衣着,若是常人看了必会感动唏嘘,为这份伟大的母爱而感慨不已。 可惜,天子秦霄早就看透了一切,不会被所谓的伎俩蒙骗。 哪怕其中有真情实意,也无法蒙蔽圣听。 老四出征立功不假,北伐也如预料中的大胜,但这份功绩,必然没有禀报而来的那般显然,实情远不如所闻。 幽州都督文路远是文贵妃的哥哥,也就是秦震的舅舅,有这么一个舅舅在旁,上阵杀敌会缺少军功么? 原本皇帝也是出于考量,才将儿子放在了幽州,甚至降下严令不可优待,没想到还是被钻了空子,成就了所谓的军功。 借着老帅元的奇谋杀了几个匈奴而已,此刻居然成了莫大的褒奖资本。 这种事实在有些可笑。 放在当年御驾亲征之时,皇帝陛下绝对不会多看一眼,甚至不将这种温室中呵护的军功听在耳中。 可到了如今的地步,他却是不得不正视起来。 即便心里万分不甘,几个儿子之中唯有秦震有点领兵打仗的天资,哪怕不比当年的他,也是皇子中的佼佼者了。 堂堂大玄青帝,儿子多为文弱之辈,实在悲哀! 皇帝陛下心中唏嘘,不愿再言及这点微末功绩,奈何文贵妃还喋喋不休,差强人意的功绩在嘴里放大而出,令他感到了无比的烦躁。 念及心头期待的传国龙玺,近来也被凉州大事困扰,陛下懒得再理会这点琐事,索性轻挥龙袖勉强答应。 “罢了。” “传朕口谕,四皇子秦震杀敌有功,于幽州视察尽心尽力,今日返京回禀不得有误。” 哪怕上不了台面,也终究是少有能拿出手的亲儿子。 将来若是历练一下...... 至少,也能勉强当个合格的武将吧? 就此一言,皇帝陛下负手踏步而出,向着宫外欧阳晴所在的永夜阁而去。 文贵妃连连谢恩恭送,眼里已是喜出望外。 “多谢陛下......多谢陛下!” 直到脚步声远离了天枢殿,文贵妃才敢缓缓起身,美眸中绽放出了不出所料的精芒,好似看到了梦中所望的将来。 震儿此战真是出人头地,可谓稳固江山的不世之功! 陛下终于看重震儿了...... 他日,大玄的皇位定归震儿所有! 意气风发之际,文贵妃碎步回宫眉眼傲色悄现,再无任何的憔悴,唯有一种愈发明显的贵气和得意。 哪怕回到后宫,放肆太监的恭贺之声响起。 “恭喜娘娘,贺喜娘娘,殿下英武非凡立下大功,有陛下当年风范,可谓当世第一神将啊!” 再度听闻这等放肆之言,私下的文贵妃却已经没有任何忌惮。 “呵呵,那是自然。” “震儿之功近年罕有,年轻一代自然无人能比!” 主仆轻笑,眼里满是荣耀和期待。 ...... 永夜阁。 于京都郊外山脚竹林坐落,以阴阳家特殊阵法构建,地低温泉常年不断,周边四季如春,却罕有人知。 落座屋中雅室静候。 天子秦霄难得地耐心十足,没有摆出帝王之威,反倒更像寻常宾客,静坐多时从未品茗,也很是耐得住性子。 能让他这般亲自前来,不仅是对欧阳晴的看重,也因传国龙玺的下落。 就算只是静坐,骇人的帝王之气也威势恐怕,惊得在场陪坐的阴阳家弟子神色凝重,除了偶尔的回禀问话之外,再无人敢擅自出声。 将近一炷香过后。 高大的越奴终于出现在了屋门前,低头做礼隔门通报。 “启禀陛下。” “主上自凉州设阵归来,一直沉睡至今,曾由鬼医罗季诊治已无大碍,却是从未醒来,还望陛下恕罪......” 闻听此言,皇帝陛下眼里失落一闪而逝,语气里满是关切。 “欧阳先生为国为民,是朕之过。” “既然先生未醒,他日再议国事,朕也就不再久留,若有任何需要,只需派人传信宫中即可。” 起身临行之际,皇帝陛下才忍不住回头再问。 “不知......” “欧阳先生可曾留有任何话语,此次查询前朝余孽之事,进展如何?” 越奴如实做礼,高大的身形就算附下也让人惊叹。 “启禀陛下,主上未曾留言。” 听了这话,皇帝陛下只能微微点头,心里的失落就此揭过,龙行虎步踏出永夜阁,再度乘天子独有的六驾金銮马车扬尘而去。 “哒哒哒,哒哒哒......” 清脆的马蹄声不断响起,稳坐车内的皇帝陛下神色凝重。 好不容易才有了至阳之日,欧阳晴算出了前朝皇室所在,本以为终于能得到传国龙玺,没想到又是一场空欢喜。 这种多年来的等待落空,就算是皇帝也难释怀。 可他却无法怪罪于欧阳晴。 欧阳晴为了凉州强行卜卦,甚至设下大阵,才劳累至此,这份大义岂能有罪,一想到连欧阳晴都落得如此,逆天改命之下争取了无数人的生机,皇帝就能想到凉州之战有多么惨烈。 不由得,心头的另一件大事再度揪紧了陛下的心神。 凉州之战...... 鬼面神将! 第405章 我等誓死保全殿下 玄乎的战事离奇得胜,困扰了陛下整整一日难以平复,就算传令萧任彻查,此刻愈发急躁的陛下已经耐不住性子了。 多少年来,皇帝陛下罕见地急躁起来。 哪怕天子车架还在赶往皇城的路上,陛下已经沉声再度下令! “速传御令,急令凉州都督张之栋进京受赏,凉州大将若无重伤者,也当一同进京,此令十万火急,不得有误!” 车架前列的常礼即刻躬身应命。 “是,陛下。” 听闻这激荡的马蹄声,常礼此刻也为这份急切动容,即便神色如常,心里已经惊得波涛四起。 陛下绝非是仅仅为了封赏诸将,而是为了当面查明真相,已然急不可耐了,若非匈奴遭受重创,陛下绝不会下达如此军令,远调凉州诸将前来。 能被殿下如此看重...... 若真有鬼面神将,必是下一个苏震方! ...... 两日光景一晃而过。 凉州的军报早已传到了京都,民间也已经传开了离奇大胜,整个凉州振奋不已,临近各州府皆为惊叹。 然而,无数人敬佩向往的凉州,此刻正经历着血战后的重振伤痛。 凉州城,都督府。 张之栋落座大厅,穿着素服露臂换药,同坐的几位将军接连禀报,也都身有不同程度伤势,神色里有些落寞和悲凉。 “启禀都督,末将本部军士伤亡九成,仅剩两百多人,多为伤患于军营休养,幸得百姓相助,阵亡的兄弟尸骸基本已经找回,正在确认各自身份,共计一千七百六十三人......” “启禀都督,我部伤亡惨重,仅剩七人......!” “启禀都督,近来百姓稍稍安定,但凉州城已无当日繁盛,眼下伤患众多急缺药材,众多兄弟垂危,还望都督明鉴!!!” ...... 接连响起的低沉之言里语气复杂,有几位将军已经面带悲凉,眼中有几分不甘和悲痛,人虽在魂已远。 望着有些空荡的大厅,再无往日人影攒动的欢笑,也少了几道多年共事的兄弟身影,甚至在此刻显得有些清冷...... 张之栋缓缓抬头的眼里更为悲凉。 环视了几位同样有伤在身的将领,他从未绝得发出军令是这般艰难,就好像喉咙里灌满了沙石般,根本无法开口。 这几日,他连军营都未敢前去。 不是逃避一州都督的职责,而是无颜面对所有兄弟,更无颜去看那些已经冰冷的躯体! 望着在场诸将的悲凉目光,足足数息张之栋才艰难开口。 “厚葬所有军士为先,治愈伤患为重,其余一切稍后再议。” “北亲王殿下离去之际,曾让洛家主送信回蜀州,不出几日,想必就有药材送抵,眼下先尽力收购凉州城及附近县地药材,务必治愈受伤军士!” 这话一响起。 落寞而坐的诸将都缓缓抬头,眼里有些难以置信。 “殿下......” “南域军士也伤亡惨重,必会需要大量药材,殿下竟还想到我等......” “如此大义.......” “殿下离去之际,我等竟是不能护送而归,邺城阵亡军士众多,却只能远道而回无人相护,此刻想来,我等真是猪狗不如......!” “我等愧对殿下,愧对南域将士!” ...... 几言之间,满身伤势也从未皱眉的大将们竟是眼眸发烫。 甚至就连张之栋,也在此刻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! “哎......” “殿下大义,救万民于水火,南域之情,我等凉州军将至死难报!” “待到几日后军情稳定,营中安稳下来,我要前往邺城当面拜谢殿下,若是邺城有任何危机,纵是刀山火海也要前往相助!” 这话一响起,低落羞愧的诸将也连连起身,个个严正应声! “末将愿同往!” “我也要同往!” “同去邺城!” 就在诸位将领终于有了几分振奋之色时,都督府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整齐的声音一听就是军中马匹。 顿时,所有人目露惊疑。 如今凉州军营都在修整,怎会有军马突然出现于城中? 疑惑还未出口,就听到马蹄声骤停门外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盔甲的走动声越来越近,惊得诸位将领都注目而望。 只见一群英气十足的将士大步走来,特殊的甲胄一眼就表明了不凡的身份。 锦衣龙骑! 不等张之栋等人疑惑问话,领队前来的军将已经立于大厅之外,双手执龙纹圣旨朗声出言! “陛下有旨,凉州都督张之栋何在?!” 这一声响起,张之栋连忙起身,哪怕牵动了臂膀的伤势,也只能率众将出迎,齐齐躬身做礼。 “凉州都督张之栋,恭迎圣旨!” 威严之声再度响起,震响整个都督府! “急令凉州都督张之栋进京受赏,凉州大将若无重伤者,也当一同进京,此令十万火急,不得有误!” 一令震响,张之栋接过圣旨面目震动。 身后的诸将也是惊得心跳如鼓,接连谢恩出言不敢多言。 待到锦衣龙骑离去。 张之栋望着手中圣旨,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,好似手中不是一分荣耀,而是一颗烫手山芋! “我等都要进京......” “如今匈奴暂退不过几日,陛下此令,耐人寻味......” 身后的诸将听得目露沉思,都好像意识到了什么。 其中一位大将已经耐不住性子,将众人心里的那层窗户纸一语捅破! “这还有什么说的!” “陛下这旨意,就是要我们进京受赏,踏着兄弟们的血泪平步青云!我等同去,定是陛下在意凉州得胜,又不相信都督军报,欲要当面问个清楚!” 这话刚一响起,张之栋就怒目而视,都督的威严突然爆发! “胡闹!” “身为朝廷军将,岂可背后妄议陛下!” 然而,此刻的威严却好像失去了效用,不仅先前的大将凝重僵立,连问询被搀扶出来的薛仝,也一脸严峻地虚弱出言! “都督......” “陛下此意,便是......便是为了探明凉州大胜真相,我等绝不可泄露北亲王殿下身份,哪怕......哪怕身犯欺君之罪,也不可加害殿下!” 望着薛仝都急切出来,虚弱的面容无比惨白,连一只眼也蒙上了纱布,竟仍然无比急切地劝阻出声。 诸位将军连忙上前搀扶,眼中已是热泪回荡! “薛将军......!” “将军之言甚合我意!” “将军大义!” 呆立看着一干将领坚定的神情,身上各有的纱布和血色仍触目惊心,张之栋也是不再多言,好似下定了决心。 “好!” “薛将军还请安心,我等誓死保全殿下,罪犯欺君也在所不惜!” 咬牙一语,张之栋已然泪崩。 就此下令备好军马车辆远赴京都,诸将各自行事,不久就由凉州城门汇合出发,临行之际齐齐望向南方,眼中的坚决愈发明显! 于此同时。 远在南方数百里外的邺城门前,同样已是人山人海,无论是何身份,也不分男女老幼,齐齐望向北方的沿河官道,紧握着双手翘首以盼! 突然,一位英气逼人的鬼面大将浮现眼中。 百姓中响起了激动的热议,带领着官员和薛松涛和引领着学生们的方诚,都抛下了读书人的斯文,在此刻忍不住激动高呼! “回来了......!” “军士们都回来了!” 第406章 要为凉州讨回公道 “回来了!” “是殿下和守军们都回来了!” “是殿下?!” “回来了就好啊......!” “回,来了.......?” 邺城门前的官员和百姓们望见大将身影,激动地欢呼而出,可当他们看清身穿银甲的大将衣物已是血色,身后渐渐出现的军士们也多有伤势,所有人的神色都僵住了。 欢呼渐渐停息。 静看几息,越来越多的伤患军士浮现视线中,身后刺眼的白色车马如雪般无垠无尽,所有人的心里都猛然一纠! 咯噔! 一片欢呼还未绽开,几息功夫变为了死一般的沉寂! 年近五旬的方诚两眼发愣,望着满是伤患的守军归来,竟是没了丝毫的言语,好似年轻人一般的懵懂。 直到长军近在眼前,望着那刺眼的白色和血色,这位文官终于是眼眶发烫,一下子喉间发堵。 “怎么会这样?!” “二......二狗子回来没......?” “孙二,孙二?!你倒是说话啊!” “李全呢?!李全那货在哪?!” “当家的......?” 越来越多的颤声问话响起了城门周围,方诚和薛松涛立于百姓身前,只觉得心头如刀绞,一声声问话好似扎在了他们的心头! 可当他们看着那低头前行的邺城守军,一个个步伐重如千金,就算心头有无数的疑问,也是在此刻咽了下去! 守军们缓缓入城,白色掩盖了眼前的一切。 万余百姓紧随长队,无数人失魂落魄,没有想象中的欢呼和庆祝,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。 不出数息,哭喊声和嘶嚎声打破了寂静,也撕碎了众人的心神! “儿......儿啊!我的儿啊!!!!!!” “当家的!” “爹......爹!!!!!!” ...... 沉重的长队艰难前行,整个邺城都被悲痛笼罩,幸存的千余守军能顶住凶蛮的外族血战,却是顶不住此刻的百姓哀嚎,低头前行的众人早已是血泪满面! 即便如此,无一人怨恨领头的银甲大将。 该恨的,是哪些天杀的匈奴畜生! 还有见死不救的所谓朝廷! 他们听闻,殿下带着军士们驰援而去,早就在心里有了准备,所有人也抱着必死决心守城。 此刻望着策马前行的疲惫身影,还有那被血色染透的衣物,不少幸运等来亲人的百姓,也已然泪崩如雨哽咽难止! 肃穆的长街哭声阵阵,直到军列分开,众人随白色车马前往武场,还有不少人紧跟着百余军士来到了北王府前。 包括方诚和薛松涛等人在内,全都将目光聚集到了领头的鬼面大将上。 甚至于,连准王妃苏颜霜都闻询出府,顾不得所谓礼节满目急切。 “殿下......!” 可当鬼面大将翻身下马揭面,却是神色低沉的王勋。 顿时,苏颜霜和数千人都愈发急切,睁大的眼眸里满是惊疑! 面对着王妃眼眶发红的急切目光,王勋不敢多言,只是做礼率众入内,苏颜霜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,平复着心神踏入王府,终于见到了自小院侧门驶入的车马。 看着殿下缓缓下车的那一瞬,苏颜霜顾不得一切奔上前去紧紧相拥! 望着这一幕...... 在场的众人吃了满满一嘴狗粮,却也发自真心地露出了欣慰笑容,就连薛松涛和问询而来的罗季,这种老油子,也在此刻眼角发烫。 殿下终于回来了。 片刻之后,一干人落座大厅。 目光都紧紧地聚焦在秦风和罗季的身上,小小的银针扎心手臂,却也扎在了众人心里,身旁的王勋已经急得搓动双手。 几次要开口相问,终于还是忍住。 良久,罗季才收回了银针缓缓包好,轻舒了一口气。 “殿下并无大碍,只是些许皮肉伤,已诊治上药,再加上老夫施针活血,修养几日就生龙活虎了。” 这话一响起,一脸忧色的苏颜霜才算轻舒眉头,众人也才安下心来。 只是望着桌旁放着的血色衣物和银甲,方诚仍感到悲凉和不解。 “殿下,难不成朝廷真无任何援兵......?” 话刚一想起,王勋脸上的喜色就转为愤懑。 不等殿下出声,已然眼眶发红声音悲愤不已! “朝廷?” “恩师!殿下和我们奋勇杀敌,面对着十万大军血战一夜,庆关无数军民阵亡,凉州城处处可见护送的尸骸,却是从未见过什么朝廷!” “您知道多少兄弟死不瞑目,您知道我们当初都有了必死之心吗?!” 向来忠厚的王勋,突然间直面恩师反问,甚至说出了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语,瞬间震动了整个大厅! 可望着那眼里的悲凉和血丝,最为看重礼节的方诚也张不开嘴。 他曾经最为看重的朝廷和忠义,造成了无数军民惨死的悲凉现状,甚至几乎让整个凉州沦陷,在此刻就好像是个笑话! 方诚瘫坐长椅再无话语。 神色变得无比复杂...... 方才的悲凉仍然历历在目,战场的惨烈可见一斑,这场奇迹般的胜利,在某种程度上更为让人心痛! 低沉的情绪蔓延,所有人都没了声音。 目光聚集而去,北亲王秦风的神色无比肃穆,目光极为坚定。 “传令下去,阵亡将士皆入忠烈祠,亲属每人百两抚恤金,银钱不足就以田地补偿,其余各县以实情各自行事,不可怠慢烈属。 “王勋,两日之后挑选工匠,于武场工棚汇合。” 百两?! 这话一响起,在场的人都惊得缓缓起身。 寻常重赏也不过所谓的千金之数,只有区区百枚大钱而已,殿下此次赐下的抚恤金竟有百两之多,就是寻常七品县令,也不可能有这般丰厚的年俸。 哪怕明知殿下珍视军民,邺城忠烈也值得万般敬重,当重赐亲属,众人也被这种重赏惊得眼眸颤动。 方诚眼含泪光地深深一拜。 “殿下......高义!” 王勋忍着泪花长叹一口气。 “殿下这般重赏,王府的府库都得搬空不可,今后军民们也算有了立命之本,却是苦了殿下......” 众人缓缓点头,为了这般大义而感慨,也为邺城和凉州军民的悲凉遭遇而不平。 秦风却是看透了很多,只是淡然出语。 “无妨,些许银子无需在意,本王将来定会为凉州讨回公道。” 沉声一言,响起在了每个人的心头。 虽说不知将来会是如何,可殿下有此言语,必定心中已经有了打算,众人自然不敢多言,连罗季也是无奈地长长叹气,背着手回去喝酒了。 眼看大事落定,所有人都相继忙碌了起来,大厅里独留王爷和王妃,王勋也很知情识趣地带出了银甲和血衣。 交付给玉儿之时,照着殿下先前的吩咐交代出声。 “玉儿姑娘,殿下说,军甲命人清洗就好,这衣物要留下时时......” 话说到一半,一枚玉佩从交付的衣物中掉落,还好王勋眼疾手快,玉儿好奇地打量而去,却只是见到那玉佩很是普通。 可偏偏,王勋却看得出神,好像着魔一般楞在了原地! 第407章 薅大玄权贵的羊毛 客厅里。 秦风和苏颜霜久别重逢,又经历生死考验,两人的距离更亲近了不少,谈话许久苏颜霜才不舍地离去,临行还不断叮嘱要多加休息。 望着未婚妻离去的身影,秦风有了种家的安定感,心里的悲凉和愤懑也在时刻作痛,他能有家,可凉州无数的家庭已经破碎了。 这笔账,得有人还! 神色凝重起身之际,门外走来王府的家丁通报出声。 “启禀殿下,前两日凉州唐家来人,留下了些许账目和房契,还有书信一封,特地言明要转交给殿下。” 闻声,秦风点头应允,一堆双手奉上的字据价值万金,他的注意力却是被书信吸引。 ‘北亲王殿下亲启’ 只是望着那清秀无比的字迹,秦风就猜到了是唐映蓉所留,脑海中回想了许多有关唐家的过往,还有那日凉州城外的偶遇。 打开书信,唐映蓉的措辞还是那般大气有礼,只是言明因战乱离开,加上父亲惦念祖宅,就此离开了凉州去往江南...... 唐家远离战火,本也不算怪事。 富商多怕死。 可一想到这种果决的离开,以及曾经的种种古怪,秦风总归是感到有些古怪,隐隐间就好像唐家人笃定凉州必败一般,与曾经唐映蓉相助死守邺城的作风判若两人。 或许是她父亲的意愿? 落叶归根也是人之常情,秦风心中满是大事,不愿再为这种古怪浪费心神,就要交代几句休息之时,王勋却是万分急切地跑了进来! “殿下......!” “殿下!这玉佩?!” 玉佩......? 没头没脑的急切问话让秦风一愣,定睛看去才见王勋手里紧紧握着一枚玉佩,质地普通还隐隐发青,不过常见的昆仑玉,根本不值钱。 几息过后,秦风才想起来,随口调笑一声缓解近来的压抑。 “这玉佩是凉州城外唐小姐所送,礼轻情意重,莫非你见王府将要被搬空,突然就嫌贫爱富了?” 谁知话音刚落,王勋紧张的神色更为明显,直挺挺的身子如遭雷击,连忙从脖间掏出了一枚玉佩。 对比之下,竟是一模一样! 同样的发青昆仑贱玉,同样的粗糙雕鱼图样,甚至连打孔的地方都在鱼口之上! 种种巧合在一处,那就不是巧合! 这一眼看去,秦风也眉头微皱起来。 “你的玉佩从何而来......?” 王勋急切近前,激动的话语已经有些结结巴巴! “殿下!我这枚玉佩是自幼就戴着的,爷爷捡到我的时候就有,想来应该是爹娘给我的,一定是爹娘给我的!” “唐家有这玉佩,是......是不是说明我是?!” 王勋是唐家人......? 话还未说完,秦风也冒出了这种猜想。 可仅凭这一枚玉佩,还有王勋的个人想望,这种关乎血缘的大事也没法定论,毕竟信物也不能印证一切,还得当面向唐家人问个清楚才行。 看着王勋满眼期望,秦风不忍打击,只得婉转地安慰出声。 “有此可能......” “不过,如今唐家人远去江南,没有留字说明落脚之处,我们远在凉州也难找寻,将来若有来信,或者派出大量人力打听,找到唐小姐才能问出真相。” “既然有了希望,我一定会助你找回亲人。” 王勋听了这话眼里有些失落,可得到了殿下的许诺,也是目露坚定。 “也好......” “多谢殿下,属下先去武场,过两日就依令找寻工匠!” 拜谢过后,王勋甚至没有太多地劳累,就此激动地踏出王府忙活了起来。 一切,好像都渐渐有了希望。 ...... 七日之后。 王府里运入了几口木箱,皆有麦草铺垫,小心翼翼的搬运良久,才放在了客厅之中,领头的王勋满眼激动做礼。 “启禀殿下,依照您给的图纸和多次指点,终于有了成品,还请殿下过目!” 非同寻常的动静让秦风目露期待,下列陪坐的洛临风也是大为好奇。 “打开。” 在殿下的出言过后,王勋做礼应命,小心地打开了大厅安放的一口木箱。 只见一个花瓶静静躺在其中,却非瓷也非石,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材质,透明无暇的纯净模样,几乎如水一般,连箱子里铺好的稻草都能看得真切。 顿时,洛临风惊得从大椅上蹿了起来! “这.......这难道是水晶瓶!?” 看着洛临风都如此反应,秦风也是心中欣慰,脸上总算有了一丝久违的淡淡笑容,沉声点头出言。 “正是。” 这话一响起,洛临风直接石化在了客厅里。 哪怕此刻再无外人,其余家丁和仆从都在院中静候,甚至连房门也关上了,他却是好像见到了晴天霹雳,整个人都傻了! 呆呆地盯了数息,甚至近前查看了良久,才颤动着眼眸惊叹连连。 “宝物......” “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啊!” 这份惊叹刚刚响起,洛临风就想到了门外院中还有数口同样木箱,再联想到近来召集工匠的事迹,瞬间意识到了什么,惊得回眸颤声做礼。 “难道,难道这水晶瓶是殿下命人所制?!” 秦风笑而不语,只是淡淡点头。 这种淡然的反应,看在洛临风眼里如遇神抵,方才惊叹就此僵在了脸上,原本的崇敬和激动,在此刻已然无以复加! “在下从未听闻,何人能如此轻易制出这般绝品水晶,殿下真乃神人!” 这话一响起,亲身经历的王勋也是一脸崇拜。 感受着两人火热的目光,秦风的眼中自信如常。 所谓水晶...... 就是玻璃而已。 在大玄朝难以想象的技术,他的脑海中却是丰富无比,甚至还有更为高明的锻造水准,虽说不必前世,也足以让世人震撼非常。 此刻见到洛临风这位新任的洛家家主都如此激动,秦风当场就道出了计划的下一步。 “洛兄,劳烦你将这些水晶瓶运往天下各州首府,造势卖出,无论是何身份,有意者便得此宝!” 洛临风人都听懵了。 难以置信地缓缓做礼,眼中唯有惋惜和费解,出口之时的震动更胜方才。 “殿下这是何意......?” “如此重宝,当世难求,若是就此售卖出去,未免太过可惜,若邺城需要银钱,在下愿全力相助!” “这般宝物,我洛家也不曾有,族中仅有的一个水晶瓶还是祖上留下的,就是十万两也难再买一个,如此卖出实在太过可惜啊!” 秦风看着那副心疼样,眼里的信心愈发浓厚起来。 “看来,这批水晶瓶都能卖个好价钱,就依洛兄而言,最低十万两加价,价高者得,本王要看看,大玄的权贵们有多富庶!” 深意十足的话回响,洛临风品位几息,这才醒悟了过来。 “殿下是要以此物敛得权贵财物,莫非还能再造?!” 秦风淡然一笑。 身旁的王勋更是已经笑得满口白牙,随口一言惊呆了洛临风。 “哈哈哈!” “那是自然!这东西,咱们邺城想造多少造多少!” 望着主仆二人的笑容,洛临风彻底惊呆了,就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秘密,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凉风来袭。 若说曾经对于北亲王是敬佩和感恩,此刻听闻这般计策,见识到敢于算计天下权贵的手笔和缜密心思,他已然目露敬畏和叹服。 普天之下,绝无人敢薅羊毛到各州权贵头上,而且还是这般的理直气壮,甚至天下权贵都会心甘情愿! 可怕! 可怕啊! 洛临风严正做礼,无比叹服地沉声应下了一切。 “殿下之令,临风莫敢不从!” 一语而落。 十余木箱被小心装上车马,洛临风亲自压阵出城直往蜀州,车队分离四散,洛家人随车队就此向着天下各州而去。 于此同时。 凉州诸将也抵达了京都,不敢有任何停歇,于夕阳下踏入了宫门。 第408章 皇帝懊悔 天枢殿。 掌印大监常礼的通传声悠长响起。 “凉州都督张之栋,率众将求见陛下!” 皇帝缓缓抬头,眼中的期待悄然压下,沉声下令震响大殿! “宣!” 张之栋等人俯身踏入天枢殿,直行数十步,方才立于九阶之下双手做礼! “末将凉州都督张之栋,参见陛下!” “末将凉州参将徐为之,参见陛下!” “末将凉州郎将孟大海,参见陛下!” ...... 威严高声作拜震响,军将威势丝毫不减。 只是那各自的伤势十分显眼,纱布包裹的白色中隐隐可见血迹,看在陛下和姜太渊等人的眼里,不禁有些感慨。 真乃救国之将啊! 亲眼见到力挽狂澜参战的诸将,就算是从未目睹当日血战,君臣们也感到心中动容,就连陛下也少了几分往日的高高在上,点头应声的话语里多了分平和。 “诸位爱卿,免礼,赐座!” 得当今陛下如此礼遇,张之栋和诸将也是心里微微一热,接连谢恩起身落座,心中说不出的滋味。 可当他们抬头回望,却是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。 龙案之后便是陛下,自不用多说,悄然一撇,就还是当年那般威严万丈,剑眉英气如在军中,一眼就令人生畏! 可放眼身旁,对坐之首是姜太渊就罢了,居然还有当朝宰相赵文璟,连他们同列的首座,也是身着虎纹绣袍的大元帅萧任! 这阵容,便是当今大玄的权力巅峰啊! 除了张之栋还有些见识,其余军将在往日也不过是寻常武将,入朝的机会都极为有限,哪里遭遇过如此情势。 瞬间,本就心有忌惮的几人紧绷了起来。 哪怕未有任何动静,几位军将也已经被恐怖的压力萦绕,丝毫不必当日面对十万大军轻松,长靴中的脚尖都紧绷!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,皇帝陛下亲和的话语听在耳中,也好似带有万钧之力。 “诸位爱卿,庆关之战到底如何......?” 还好张之栋较为老辣,瞬间就起身做礼答话。 “启禀陛下,庆关遭遇十万匈奴突袭,坚守两日终究不敌人多势众,匈奴还有云梯冲车相助,庆关守军死伤殆尽,末将率军驰援,也被敌军抄山路于半道阻拦,赶到庆关为时已晚,部下不足半数。” “幸好北亲王所部驰援而来,以疑兵之计接连震慑,又有黑甲玄骑现身......” 一番讲述头头是道,庆关之战如在眼前,诸位将领也接连起身。 “启禀陛下,庆关之战确是如此!” 看着几位将领出言的神色如常,皇帝陛下和几位大臣目光交汇,暗中悄然点头,好似没有听出什么端倪。 直到陛下再度响起轻声问话。 “如此说来,是那鬼面神将以疑兵之计镇住了十万大军......” “就算有黑甲玄军相助,以你们区区万余人,是如何抵挡匈奴骑兵的数次冲击?张都督,莫非其中另有隐情?” 这话一响起,张之栋和诸位将领心头齐震。 不愧是陛下啊。 还是如当年那般通晓军事,哪怕未身临其境,也一听就知关键所在! 面对这位平定四方的霸主,众位将领都深知军略之事根本无法隐瞒,那双龙案之上俯瞰而来的目光,如烈阳般穿透一切的阴暗。 念及无关北亲王身份,张之栋只能如实作答。 “启禀陛下,南域守军皆死战,战力远胜寻常,且邺城军士有连弩和陌刀在手,那连弩极为玄妙,同时可射出十余利箭,只需数息就可装填拉弦,三千兵力堪比三万弩手!” “陌刀更是所向披靡,邺城军士皆熟知对敌之法,以长柄陌刀挥砍马腿,骑兵近前而无军马之利,也无尺长之优,可谓此次致胜的关键所在!” “若无连弩陌刀,我等恐无机会再见陛下,此事凉州所有幸存将士皆亲眼目睹,无一虚假,还望陛下明鉴!” 唰! 皇帝和几位大臣都听得紧盯而去,眼里的震动突然间明显了数倍! 连发数箭的奇弩? 还有那克制骑兵的陌刀! 就算初次听闻,所有人都知晓这两种东西的重大意义,若真有如此兵器,将来普及整个大玄各州,蛮夷之威便无足道哉啊! 萧任心中震动,猛然起身的眼里极为震撼,转而又流露出几分惊疑! “不可能......” “这绝不可能!” “我从军多年,也未听过什么连弩,还有什么陌刀,若真有如此神物,蛮夷岂能猖狂至今?!” 失态的萧大元帅惊疑出声,凉州诸将有口难辩! 可皇帝陛下细细沉吟,却是觉得陌刀好像有些耳熟,脑海灵光一闪,缓缓望向姜太渊,也见到了同样震动的异样神色。 顿时,这位稳如泰山的帝王也眉头一皱,甚至无视了激动的萧大元帅,眼里唯有急切,只是望向了姜太渊! “姜太傅......” “先前你从凉州带回的敬献宝刀,难道就是陌刀......?” 这话一响起,在场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姜太渊,惊疑的神色变得无比复杂,隐隐可见面容中的震动! 姜太傅居然一早就敬献过陌刀? 这里面,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?! 在数道目光的紧盯之下,姜太渊缓缓起身做礼,凝重的神色在此刻显得有些懊悔。 “启禀陛下,那把刀确是陌刀。” 顿时,皇帝陛下心里咯噔一响,说不出的复杂情绪隐隐滋生,却是顾不得其他,冷眸望向了常礼。 片刻之后,四尺余长的木盒被常礼带入了天枢殿。 在数道目光的紧盯之下,木盒缓缓打开,摄人心魄的寒芒不输任何名刀,一眼就可见精钢材质,独特的长柄造型在此刻紧抓眼球。 张之栋等人如见神物心中欢喜,连忙出言做礼。 “启禀陛下,这正是陌刀!” 轰~~~~~ 皇帝陛下听了这话,突然脑海中响起阵阵昏鸣,也顾不得一脸呆滞的大元帅萧任,甚至顾不上帝王的威仪,走下九阶龙台近前查看。 第一次手握陌刀,沉甸甸的分量直直坠入了心底! 此刀,居然真的能够用于战场,甚至对骑兵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......! 若是当初...... 若是当初,他听信了姜太傅的话语,也没有对秦风那般的轻视,将此刀广泛用于军中,边境就不会过于忌惮蛮夷骑兵。 或许,庆关也不会轻易告破! 一次轻视,竟落得如此地步。 懊悔! 登基数年横扫天下的皇帝陛下,第一次感受到了揪心的懊悔! 陌刀。 连弩! 这两样极为奇特的兵器,就好像两把尖刀刺在了皇帝陛下的心头,刺痛无比! 可他却是忍不下心中的强烈好奇和猜测,咬着牙看向了张之栋。 问话之声中威势滔天! “那鬼面神将,到底是何人?!” 第409章 终究为神器妥协 陛下再度问话,近在几步的距离让这份压力更重,在场大臣也全都注目而来,大玄朝权利巅峰的威压惊得凉州诸将紧绷做礼。 哪怕心中早有预料,当可听到陛下亲口问出,张之栋也感到了莫大的压力,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。 可他早有觉悟,当场就面不改色地附身恭敬回话。 “启禀陛下,末将也不知鬼面神将是何人,只是他是北亲王殿下的部下,奉命前来救援庆关,想来应是南域某城的将领。” 某城的将领? 这话一响起,皇帝和几位大臣都不见异色,紧盯的眼眸更为专注,连张之栋等人脸上细微的神情都不放过。 负手而立,天子秦霄眼眸微眯,盯了张之栋几息,方才问向其余将领。 “当真如此?” 凉州诸将于张之栋身后齐齐做礼,声音坚决无比! “启禀陛下,此事千真万确!” 天枢殿回荡着众将之言,陛下却不再问话,压抑的气氛比起先前还要明显,众将的身子都紧绷了起来,心弦几乎要绷短! 几息的沉寂,比任何时候都要压力骇人! 南帅萧任也感到了莫大的压力,心里却是已经无法压抑连日以来的不甘,此刻见到陛下如此关注,忍不住质疑出声。 “陛下,他们必是胡说八道!若真有如此神将,必是旷世将才,岂会只是南域某城一个小将而已!” 这话一响起,凉州诸将顿时咬紧了牙关! 皇帝陛下闻声侧目,微微点头看不出喜怒。 然而在场的都是国之肱骨,赵文璟这样的老狐狸一眼就懂了陛下的猜疑,装作不知情般静立一旁,姜太渊也已经近前做礼。 “启禀陛下,老臣以为,英雄不论出处,这等将才未必就不能出声普通,昔日苏元帅也非世代将门出身,既然有如此将才,诸位将军也接连出言证实,必不会有差错。” “凉州诸将都是死战捍土的难得忠将,又岂敢犯下欺君之罪。以如此大事信口开河?” 话音刚落,沉思的皇帝陛下心里一沉。 甚至,就连萧任也被这话堵得脸色一愣,做礼的双手僵在了半空,是进退两难。 姜太渊...... 文道大宗师果然能言善辩! 就算此刻所有人都心里清楚,所谓鬼面神将可能存在,但诸将的言论必有蹊跷,至少那神将的身份值得怀疑! 可这话没人能放在明面上说,此刻经由姜太渊出面做保,连一丝质疑也无法当面讲出,否则无论是何人,就要背上猜疑血战将士的声名...... 这种后果,对于威望是极大的打击! 不论皇帝还是南帅萧任,都明知如今的凉州民意军心极为微妙,绝不可摊上猜疑寒心之名! 沉吟了几息,皇帝陛下只得轻笑点头。 “既然那神将是凉州将士,便是我大玄之福,诸位卿家也无需争论了。” “张都督。” “你与诸位将士死守庆关,功在社稷,朕甚为欣慰,自今日起,凉州所有将领升官一级别,所有军士赐千金御酒!” 喜怒难寻的帝王性情让人惊疑,但实实在在的奖赏却是响起在了大殿之中! 张之栋和诸将接连谢礼,面容里有几分动容。 “谢陛下隆恩!” 就此告退而去,突然升官的他们走出天枢殿才轻舒了一口气,原本想望多年的仕途荣耀,早已被心中寒凉淹没,传说中的御酒也好像无滋无味。 望着几位将领大步告退的身影,皇帝陛下神情很是平常,顺口也屏退了诸位大臣,眼底有一丝烦闷。 直到姜太渊告退之时,才被陛下挽留。 这一幕,令赵文璟和萧任心头愈发猜疑,同时也对于凉州的鬼面神将耿耿于怀。 待到君臣二人独处。 皇帝陛下好像才少了几分帝王威严,近身同坐一侧,好似当年师生之情重现,面带笑意地看向了姜太渊。 “太傅。” “你可愿为我大玄再去凉州,寻得陌刀和连弩的锻造之法?” 不出所料的话语响起,姜太渊眼里有几分犹豫。 见此神色,陛下并未动怒,反而是流露出几分难得的自责和遗憾,眼里满是诚意。 “太傅,朕明白你心中难堪,朕又何尝不是如此?” “方才凉州诸将嘴上不说,朕心里也很清楚,凉州经历孤立无援的绝境血战,军民必然对朝廷颇有成见,这都是朕之过。” “若当初,朕对于秦风敬献的陌刀重视几分,详细问询锻造之法和用途,或许凉州不会遭此劫难。” “还望太傅以社稷万民为重,代朕弥补过错。” 皇帝难得说出几分动情的真挚之言,就算是姜太渊也不得不做礼应声。 “陛下......” 望着陛下如今两鬓浮现的银丝,姜太渊还能响起当年教导这个学生的情景,哪怕如今身为九五之尊,开创大玄霸业,这位陛下还是有几分当年的初心,能承认错误心系万民。 如此的皇帝,实在是难能可贵啊。 姜太渊只能做礼应声。 “陛下为国为民,实为万民之福,老臣颜面无足轻重,自当奉命前往。” 皇帝陛下闻声目露欣慰。 “太傅不愧我大玄肱骨!” 可想起将要再见北亲王,甚至厚颜去讨要两件神器的锻造之法,以君子准则处世的姜太渊也不禁面露尴尬,犹豫地出声。 “只是......” “老臣此去凉州,恐怕不能就此讨要,还望陛下明鉴。” 话说到这里,皇帝早就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。 当即点头应允。 “这是自然。” “太傅此去,可带朕的口谕,若秦风愿交出连弩和陌刀,朕可再赠封凉州几县之地,无论何县,由他挑选!” 面对难得的大度和看重,姜太傅还是轻叹了一口气,起身做礼。 “陛下。” “凉州经此血战,军民必有异议,北亲王殿下所部力挽狂澜,其功当世难有,本该重赏传扬天下,况且还有两样国之重器......” “陛下不妨将凉州划为北亲王封地,自此可平民怨,又能彰显大度之风,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,还望陛下明鉴。” 整个凉州!? 话音响起,皇帝陛下惊得当即起身脸色发青! 可当他紧盯姜太渊数息,看到那沧桑的真挚眼神,也不得不承认话语有理,无论公私,姜太渊所言都是最好的选择。 沉吟了几息,皇帝只得咬牙走向龙案,斟酌多时,亲笔写下密旨! “姜太傅,此行务必马到成功,那鬼面神将也要一同带回京都!” 陛下果然还是放不下神将啊。 姜太渊心中唏嘘,只得严正应命。 自此,太傅身怀密旨再度出京,直奔引发天下热议的凉州而去。 第410章 从权贵开始算计天下 转眼又是半月。 邺城还有几分生死别离的伤痛氛围,却是已经开始有了起色,在北亲王的谕令下,烈属得到重赏厚赐,忠烈祠也寄托了无数的悲思,无数外来客商闻名而来,冲淡了那份伤痛,处处开始焕发着生机。 一片感恩戴德之中,所有人对于北亲王之名崇敬万分,邺城也因此更为齐心,几十万两赏银刺激,数日间就繁荣胜过了往常。 而在所有人赞叹的北亲王府,更是堆满了海量的财富。 严密把守的府库之中。 王勋带人将运抵的一箱箱白银送入,眼里一片白花花的灿烂光景,口水都快流了下来,只得白银大箱堆放整齐,他再无当日为殿下的痛心,心里已经被暴发户的激动所充斥。 振奋前行,就冲向了客厅高声复命! “启禀殿下!洛家由各州送来的银子已经存入府库,共计一百四十七万八千六百两,还请殿下过目!” 激动之言响起。 一百多万两......? 落座客厅尾座的陈默人都惊傻了! 咽着口水打量而去,只见殿下从王将军手里接过账簿,细细查看的神色十分平静,就更让陈默心中敬畏不已,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静候王令。 “蜀州,运抵白银共计十八万两!” “灵州,运抵白银共计十六万两!” “滁州,运抵白银共计十二万两!” ...... 细细望着账簿的记载,秦风心里渐渐有了点喜悦。 不得不说。 这大玄天下的有钱贵族还是挺多的。 像蜀州这样历来富庶的州府尤为醒目,一个玻璃瓶子竟然卖出了十几万两的天价,这可真是暴利产业! 合上账簿放于桌上,秦风对王勋的干劲赞扬出声。 “不错。” “近来囤积的水晶瓶可曾运抵王府?” 王勋连忙应声,暴富过后好似打了鸡血一般! “启禀殿下!” “近来铸造的水晶瓶都运到了王府,共计有一百多个,工匠们技艺愈发纯熟,品质较之前还有提升!” 秦风微微点头,对于这种数量的存货较为满意。 示意王勋落座。 随后才看向了一直恭敬等候的陈默。 “陈默,如今各地书坊重开,盐酒业也早就轻车熟路,各地生意都极其顺利,你做的不错,今后你就负责这水晶瓶的买卖,监管水晶瓶运往各地以及收账入库!” 陈默连忙起身,脸上满是肩负重任的荣耀。 “小人谨遵殿下之令!” “近来各处买卖顺利无比,皆因殿下威名令百姓叹服,小人不敢居功,今后定尽心尽力,将水晶瓶买卖发扬光大!” 一通叹服之声,听得王勋都乐开了花。 再度落座之后,回想着愈发恐怖的买卖,王勋甚至忍不出出言建议,难得地对生意也有了莫名的热情。 “殿下,既然咱们如今有了这么多水晶瓶,不如赶紧送往各地,经由洛公子卖出,想必起码也有千万两之多了!” 话一出口,秦风听得轻笑摇头。 王勋想必是急着为王府出力,等到邺城和王府有了足够财力人力,从先前的战事里缓过元气,好有精力去找寻移居江南的唐家人。 寻亲之事是人之常情,秦风也极为理解,却是不能这般急切。 无奈之际,秦风只得劝阻出声。 “一次卖出百余水晶瓶,这种事并不可取。” 王勋一听却是急了,哪怕不敢反驳殿下,也是眼露疑惑和失望,好似没了刚才的激动和热血,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。 “这......” “是,殿下。” 见状,颇有经验的陈默也学到过不少,略一想就好似领悟到了关键所在,笑着劝慰出声。 “王将军心系王府,在下也是感同身受。” “不过,殿下此举自有深意,绝非我等能够理解,只需奉命行事,将来定会大有收获。” “在下不才,昔日得闻殿下高论,时至今日仍在耳畔,若猜想未错,殿下此举或许正是饥饿营销的精髓所在,以少量的水晶瓶调动各地权贵的欲念,力求买得最好价钱,这一招实在是高明!” 王勋原本还闷闷不乐,听到这话眼里一亮。 买得最好价钱? 说起这个,他可就有精神了! 将信将疑抬头,疑惑地做礼望向了殿下。 “殿下,当真是饥饿营销......?” 秦风轻笑应声,渐渐神色严肃了起来。 “陈默所言不错。” “所谓奇货可居,凡珍贵异宝更是如此。水晶瓶世间罕有,若是只有一件,本就富庶的各地权贵士族定会争相购买,所谓的宝物已经不单单是本身稀缺的珍贵,更是身份和财力的象征。” “只要各州只有一件水晶瓶,出价高者必会层出不穷,上次遗憾落败,下次必会愈发狠厉挽回颜面。” “不出意料,这次运出水晶瓶去往各州,收获银钱只多不少!” 听了这话,陈默甚为敬佩地起身做礼,好似又学到了把握人心的精髓所在! “殿下高明!” 王勋也是激动不已,眼里绽放着财迷的光芒! “殿下英明!” 两位下属片刻就投入到了运送水晶瓶的忙碌之中,客厅里独留秦风端坐,初次收获的喜悦很快就消散而去,秦风的眼里浮现着罕有的野心精芒。 这一切,才刚刚开始而已。 各州的权贵只是起步,将来要一步步地引动整个大玄的权贵阶层,甚至是朝堂大臣,整个大玄都要落入这次的计划,以天下财力和颜面为凉州讨个公道! 在数辆马车驶出北王府侧门之际。 久违的波斯商队,也从东城门进入了邺城,传开的血战让波斯人眼中有些敬畏,重回邺城望着繁盛的长街,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。 车队全程稳步前行,无一人敢于生事无礼,就好像最为寻常的本分生意人。 马车里。 静坐的波斯公主手捧金丝木盒,望着繁华的邺城长街,眼里浮现几抹惊叹和意外,同时也愈发坚定了此次前来的初心。 还未走出东城长街,就向着车外陪同前行的阿姆鲁悄声下令。 “直往北亲王府,拜见那位殿下!” 阿姆鲁闻声做礼,立即策马行至前列,率领着波斯商队直望北亲王府而去,不出数息车队停于府门前。 他亲自躬身做礼通报出声,眼里浮现了从未有过的敬畏! “劳烦通报,波斯商人阿姆鲁与主人同来,求见北亲王殿下!” 第411章 波斯公主重诺招揽 王府门房仆人应声而去,大门再度紧闭。 阿姆鲁静候而立,神色态度都极为恭敬,比起先前几次还要明显,身后的波斯公主妮卡尔也相差无几,亲自率队恭候着王府的讯息。 回首余光望见公主那般期待,甚至表现得超常恭敬,阿姆鲁悄声劝解出言。 “公主,想来北亲王理应不会拒绝我们拜见,您只需在车中静候就可,不必如同微臣这般等候。” 妮卡尔闻声目不恻视,眼里只有紧闭的大门。 红唇轻启,轻声一语里满是感慨。 “他,是个英雄。” 英雄! 轻轻的话语,一瞬间让阿姆鲁心里荡开了涟漪,自从远赴东方而来,这两三年见过了不知多少人物,从未有人被公主这样赞誉。 北亲王是个英雄...... 确实啊。 就从庆关之战而后,几乎整个凉州都遍传着南域军士的勇猛,北亲王的英名已经在民间传得神乎其技。 以一己之力震退了十万匈奴,做到这种事的人必是盖世英雄! 即便只有几次相交,甚至也只是出于利益的博弈面谈,阿姆鲁却对于那个年轻的大玄皇裔愈发的敬畏,直到近来的庆关血战之后,早就将北亲王认定为鬼面神将。 以他常年在凉州的见识,这种人物绝不会有第二人选,只有这位能让邺城脱胎换骨的王爷,只有这位当日以残兵屠灭吐蕃千骑的奇才而已。 此刻听到公主短短一语,阿姆鲁也彻底没了声音。 这样的人物,确是值得敬重! “轰~~~~~~~” 北亲王府的丈高大门再度打开,两人不出所料地踏出了王府,经由仆人带领前行府中,极为顺利地进入了客厅。 妮卡尔手捧描金木盒缓缓前行,曼妙的身姿前行于大厅之中,异色的双眸望见那久违的俊朗面容,确认北亲王并无大碍,竟是感到了几分安心。 或许是出于在意神器的关系吧。 暗自压下异样的心中波动,妮卡尔柔声做礼。 “波斯商人妮卡,拜见北亲王殿下。” 身后的阿姆鲁也随同做礼,神色语气都极为恭敬。 “平身,赐座。” 短短的一语温润之音,多日之后再听,好似多了几分隐含的骇人威势,令两人即刻谢恩,方才落座一侧大椅。 出奇的恭敬和礼节,都被秦风看得真切。 他自然猜到了其中的部分缘由,武力的强大永远都充满了震慑力,绝对的友好与平和,只在箭弩射程之内。 眼见两人再度前来,放于桌上的描金木盒极为醒目,秦风就知道了来意,心里不禁有了几分期待。 “妮卡小姐,可是带来了舍密陀罗果?” 快人快语一问,比起曾经更为雷厉风行,也让人感到了不小的压力,无论有任何打算和计策,也只能暂压下来。 妮卡尔柔媚一笑,异域风情尽显面容。 “殿下,奴家确实带来了舍密陀罗果,不过此果极为珍贵,若是仅以双手带作为交换,实在有些可惜。” “听闻南域军士于庆关大胜匈奴,所用陌刀更是当世神器,不如以陌刀作为交换,殿下意下如何呢?” 秦风闻声淡然一笑。 这女人果然是有点本事,庆关之战过去还不到一月,她就打听到了关键的内幕所在,连陌刀的威力也好像有所耳闻,就算有民间传闻,也可见这个女子手段非常了。 对于这种得寸进尺的要求,秦风并未当场表态,只是向着玉儿招呼出声,请来了罗先生。 片刻之后。 懒散的罗季悠悠然踏入大厅,只是瞥了来客一眼,就落座首位望向了殿下。 “罗先生,劳烦你亲眼一鉴,舍密陀罗果是真是假。” 这话一开口,不仅罗季神色惊异,妮卡尔和阿姆鲁也是一脸惊疑地注目而去,对于这位前来的邋遢老头颇为在意。 怎么看,他也不像是个认识舍密陀罗果的人。 奈何北亲王已经开口,妮卡尔也只能依令而言,眼神示意,阿姆鲁就小心捧起木盒交付而去。 罗季接过木盒缓缓打开,好奇的神色渐渐变为严肃,与方才的邋遢截然不同,浑身散发着非凡的气场。 这份异常,也让在场的波斯公主大为意外。 在几人的关切注目下。 罗老头将杏子大小的白色果实拿出木盒,掂量了半天,又闻又看,认真的眼眸精芒乍现,沉声之言震动在场众人! “嗯......” “此果重约一两三钱,有奇异的麝香和牛奶味,且香味越近越淡,表面坑洼却极其温润,坚实如铁紧握而无痕迹,与古籍中记载一般无二,正是舍密陀罗果!” 妮卡尔听得眼眸颤动,为这般惊人学识而动容。 身后的阿姆鲁也相差无几,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。 他们万万想不到,邺城小地竟然还有认识舍密陀罗果的人物,甚至能当面区分真假,北亲王府真是深不可测! 紧盯数息,妮卡尔好似想到了什么。 “难道这位罗先生就是......” 秦风微微点头,很是满意地向着罗老头微笑表谢意。 “不错,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医!” 鬼医! 惊人之言震响,妮卡尔和阿姆鲁瞬间震动,惊叹于北王府的卧虎藏龙,竟连如此人物都收纳其中。 同时,罗季也为来人感到惊异。 缓缓放入舍密陀罗果,打量着两位波斯人,目露严肃之色。 “你们就是波斯王族吧?” 直白一语,如利刃般撕裂一切的伪装,在那双浑浊眼眸的紧盯下,任何的掩饰都已经没有了意义。 就在如此时刻,妮卡尔反倒是极为坦然,柔媚的笑容令人迷醉。 “老先生果然见多识广,不愧鬼医之名。” 缓缓起身望向北亲王,这位直白承认身份的美姬红唇轻启,温柔的笑容更甚寻常,一双异色的美瞳直视而来,似要勾动人心。 “北亲王殿下明鉴。” “我就是波斯王室公主妮卡尔·达琉斯,为求振兴波斯抵御外敌而流连大玄,听闻陛下高才渴望神器而来,近来听闻殿下为凉州率部血战,英武令人敬佩,堪称当世英雄,可惜大选朝廷冷血无情,致使殿下空有大才一州之地几乎沦陷。” “如此冷漠的国家和君王,根本不值得殿下这样的英雄效命,若殿下愿意随我去往波斯,必能一展雄才,我在此许诺,愿纳殿下入波斯王室,任何要求都不在话下!” 魅惑之音款款响起,大胆之言震动整个客厅。 面对着波斯公主自报身份的利诱,就连罗季也听得神色凝重,秦风却是笑了,心里只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坚定和决绝。 “此事绝无可能。” 轻声一言,在众人心头激起了千万浪花! 第412章 他是世间罕有的英雄 拒绝了? 面对着这般坦诚的态度,甚至许下不计代价的丰厚条件,北亲王竟然拒绝了! 极其果决又干脆的回答,瞬间惊呆了在场的几人。 妮卡尔的美眸中有几分不解,渐渐浮现出了一抹愠怒。 哪怕有些怒色,那绝美的异域面容依旧令人心动,好似任何神态都是一副画卷,世间千万绝色相加也抵不过先前的一丝笑意。 凭靠着过人的手段和绝美容貌,妮卡尔从未被人拒绝。 然而北亲王却是拒绝了她,甚至不止一次。 哪怕此刻极有诚意的表明了招揽态度,甚至已经许诺了一切条件,心头也包含了她自己,竟然依旧没有让这位殿下动容。 妮卡尔有些愠怒,笑意僵在面容里不甘问话。 “北亲王殿下!” “大玄朝这般冷漠无情,您的父皇也对您并不重视,先前匈奴突袭,凉州险些沦陷,数万百姓和军民几乎沦为阶下囚,这样的大玄,真的不值得您继续留下了!” 急切的话语里有些怒意,却是说得自戳人心。 就算是年过八十的罗季,也被这般冰冷的现实击中了心坎,听着外族年轻皇女的话语,复杂的神色里颇为感慨,神色低沉地落座不言。 他活了这么多年,可谓是看透了世间百态,也对于所谓权势国情了然于心,当初北亲王驰援之日,就已经预见了悲凉的结局,哪怕后来出乎意料,仍难释怀那份无奈的现实。 此刻听到外族人都看得透彻,不禁感到了明显的讽刺。 无论北亲王作何选择,这个年轻人对于凉州和大玄已经算是鞠躬尽瘁了,生者无颜苛求,亡魂必会欣慰。 好奇和担忧之下,罗季也只能静望而去。 几道目光含义不同,却在此刻都浮现了急切和在意的色彩,秦风何尝不为这种现实落寞,却是在此刻愈发坚定。 轻轻一笑,万千荣辱如烟尽散。 “本王是大玄人,无论何时何地,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,也为生为大玄人而感到骄傲,就算现实不尽如意,又有何惧?” 一问之下,豪迈充斥着大厅,所有人惊得没了话语。 秦风继续出言,星眸里闪烁着无比坚定的神色。 “没有朝堂援手,本王镇守凉州。” “没有社稷在意,这北塞数万万民众,自有万千忠勇将士守护,这大玄寸土,自有我大玄男儿坚守,民之所在,便是大玄!” “本王来守护一切!” “本王来见证所有!” “本王,要让凉州万民永不受外族侵扰!” ...... 哗! 惊人的豪情之言震响大厅,也不断回荡在了几人心头,妮卡尔惊得美眸颤动。 望着那位殿下坚定的目光,她竟是无法再出言劝解,纵然仍感到不值,为这位殿下的处境和近来所为动容,却是在此刻滋生出了无限的敬意。 世间不乏口出狂言之辈,却罕有甘愿以身报国的英才。 这位殿下经历了庆关血战,妮卡尔仅是后来听闻,经由诸多线报推测真相,都为之感到彻骨的冰凉和悲壮。 此刻,再度听闻如此坚定之言,她已经不知如何出言。 无论任何的条件和善意,甚至是发自内心的欣赏,劝离这样爱国的英才,终究都是一种侮辱! 妮卡尔沉默了,美眸里闪烁着无法平息的光芒。 阿姆鲁也已经惊得满眼动荡,心中甚至生出了几分荣幸,立于大厅都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荣耀之感。 至于罗季,已然在此刻惊得喉间发痒老眼发烫。 经历血战惨胜,又看透了朝堂淡漠,今日面对无比诱人的条件,这位殿下仍能坚定本心,单凭这份亲眼目睹的真相,罗季就已经无法再安坐。 看透世事的他,也在此刻缓缓起身做礼。 “殿下高义......!” “老头子今生能遇殿下,为生平一大快事!” 鬼医之言震动大厅,传闻中桀骜不驯的绝代神医折服,引得妮卡尔心有共鸣,彻底收起了那份原有的惋惜和看重,也打消了思索良久的招揽之念。 “殿下......” “是我失礼了,还望殿下恕罪。” 阿姆鲁附和出身,做礼的身子更低了几分,面容里只有尊崇,甚至胜过面对寻常波斯的王室。 “殿下恕罪。” 见到几人接连做礼,秦风苦涩轻笑。 “无需多礼。” 再度落座的众人突然陷入了沉默和感慨,也让秦风心头说不出的无奈和悲凉。 若是再选一次。 他未必真的还能率众驰援庆关,或许也会像当日屏儿所说,带着家眷远走高飞? 这一切,谁知道呢。 可事到如今,他也觉得自己没错,哪怕这条路走得如此艰难,无数的兄弟只是留下了忠义之名,血泪浇铸的安宁也值得守护。 历朝历代,甚至于数千年来,大汉子民从未屈服任何血泪,脊梁也从未弯曲,这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气节,这是民族之魂! 原本的种种悲凉和不甘,都将被铭记在心头,也在此刻化为了沉甸甸的责任,留在了秦风的心中! 轻声一语,就让将来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耳中。 “我乃是大玄北亲王,只要一日在世,封地子民绝不会遭受战乱之苦。” 妮卡尔听得眼中挣扎,望着那双星眸里的坚定光芒,却也只能挤出笑容,将一切的念头打消,也将遗憾藏在心头,好似一切从未发生。 “殿下高义,是我失礼了。” “如今我已经带来了舍密陀罗果,殿下可否将双手带的锻造之法交出,如若可能,可否再附加些许利益。” “舍密陀罗果珍贵无比,若非国情连年危急,我也不会出此下策,还望殿下明鉴。” 柔声的语气里有几分低沉,秦风也听在了耳中。 虽说自从庆关之战过后,他对于外族人更为忌惮和提防,切身有了血仇之恨,可对于这个从未表露出敌意的波斯公主,能在今日如实真挚出言,也是心存感激。 次一级的双手带换回宝物,确是有些太过奸商。 倒不如稍显大度交好,多个朋友总是好过竖立敌家,只要拥有绝对的核心武力,其他一切都可以作为交易条件。 略一沉吟,秦风难得大度地点头应允。 “妮卡尔公主所言有理,既然如此,除去双手带的锻造之法,本王愿将雪盐的粗造之法一并奉送。” 惊喜之言响起,妮卡尔和阿姆鲁顿时目露激动。 连连答谢,数语之后才交换宝物离开了北王府。 直到踏出王府,紧紧抱着收纳两种高超技艺的木盒,妮卡尔才万分不甘地遗憾回头,美眸里流露出惋惜。 阿姆鲁遗憾地出声劝慰,对于结果仍有几分失落。 “这位殿下为人精明才干不凡,关键时刻又处事大度,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,如此留在邺城,太可惜了。” 妮卡尔闻声点头,遗憾离去的眼里却是愈发坚定。 “他不是人才......” “他是世间罕有的英雄。” 阿姆鲁闻声一愣,突然的极高评价惊得没了声音,细想之下却又万分赞同,凉州南域有这位镇守,实在是极大的幸事。 能交好这位,也是莫大的幸运啊。 第413章 密旨震动北王府 阿姆鲁随同公主出府,心头动荡难平。 随着公主落寞上车,他察觉到了那份不同寻常的情绪,也不由得感慨不已,大玄人常说“英雄难过美人关”,反过来又何尝不是如此? 北亲王确实算得上难得的英雄。 一位震慑十万匈奴的天骄皇裔,即便是公主这样的人物,也难免记挂在心头,可两人注定难有结果啊。 随同车马前行之际,阿姆鲁不禁颇为担忧,策马凑近公主马车,恭敬做礼悄声进言。 “公主......” “微臣也曾打探过,北亲王已有婚约,王妃是大玄的老元帅苏震方独女,据说天泽国色,可惜常年重病难愈,当年连苏震方也束手无策。” “北亲王愿以重宝交换,除了极为重要的陌刀都愿交出,只为求得舍密陀罗果,恐怕就是为了这位王妃......” 马车里传来了公主的声音,却是有些冰冷。 “你想说什么?” 阿姆鲁神色紧张了几分,忐忑之下才谨慎出言。 “微臣......微臣斗胆劝解,还望公主勿要为儿女私情所困,当以波斯国体为重。” 话音落下,却是再无任何声音回响,只有四周的马蹄声缓缓回应。 “哒哒哒......哒哒哒......” 阿姆鲁尴尬到了极点,不敢再擅自出言,只能策马紧随恭候。 马车里的妮卡尔更是神色不满,娇怒的面容可见愠色,即便仍无法掩盖那绝世的美貌,甚至更添了几分异样的媚态,却是罕见地失去了冷静。 北亲王不计代价,只为治愈准王妃。 她会不知道这种极为关键的事......? 可就算心里清楚,妮卡尔也不愿提起那份心中羡慕的关切和深情,此刻听着阿姆鲁多嘴,身为女人的妒意一下子泛滥开来。 “多嘴......” 暗自嘀咕了一声,嗔怒的波斯公主好似也难气消,缓缓打开木盒看着飘逸秀美的字迹,好似才渐渐平复了怒火。 哪怕有些不甘和莫名失落,她也只能就此离去。 身为波斯国的公主,罕有的异动让她乱了心神,但几位皇兄都非大才,波斯只能靠着她带回希望,念及阿姆鲁的劝解也知有几分道理。 柔声出言,坚定的语气好似又回到了那位算计一切的公主风范。 “即刻传信给父王,一切顺利完成,神器即将归国。今后波斯若能抵御外族骑兵侵扰,就要与大玄世代交好。” 世代交好...... 公主果然还是极为看重那位大玄殿下啊。 惊人的果决之声回响,阿姆鲁感到了震动,也不敢有丝毫违逆,立马应声传信,车队就此出城,由南河岸而去直往西行。 ...... 北亲王府。 秦风和众人落座大厅,洋溢着淡淡的欢喜氛围。 亲眼得见传闻中的舍密陀罗果,又听玉儿道来殿下不计代价的深情,苏颜霜面带红晕,心中洋溢着说不出的感动,众人也是连连道贺,王府里久违地有了欢喜气。 经历诸多波折,又熬过了血战悲痛,终于有了振奋人心的消息。 王府里很快都被感染,忙碌准备酒宴的仆人们满眼喜庆。 大厅里满是邺城官员,都奉命而来参加酒宴,心中清楚殿下是借着喜讯安抚大家,也都心知肚明地齐聚一堂。 眼看酒宴准备妥当,除却了苏颜霜还未出嫁,出于礼节和羞怯只能暂离,几乎邺城的所有官员都在王府之中,久违地参与一次盛宴。 王勋和许朝元自不用多说,连日的忙碌下来哪怕满是干劲,也有些劳累了,对于多日未曾品尝的美酒佳肴还是有些惦念。 方诚和薛松涛等人更是满心期待,多年清贫的他们如今各有工务,平日无暇享受,也没心思在大战之后放松,甚至比起以往还要忙碌。 今日的酒宴,可谓是让众人期盼欢喜,多日的郁闷和对未来的憧憬,都酝酿在空气之中,阵阵欢笑里满是期待。 就在这种难得的轻松时刻,共聚一堂的门外走来了急切通传的仆人! “启禀殿下,太傅姜太渊求见!” 姜太傅?! 听闻这位并不陌生的当朝重臣远道而来,众人眼里皆是惊喜,许朝元等人甚至想起了曾经偷偷享用宴席的趣事,古怪的神情里有些笑意。 不过,姜太傅毕竟是位极人臣的大宗师,又是帝师,此次突然远道而来,秦风都不敢怠慢,只能率众前去恭迎。 大步前行到府门前,再见精神矍铄的苍老面容,秦风率众做礼。 “姜太傅,久违了!” “下官参见姜太傅!” “末将参将姜太傅!” 姜太渊望着北亲王和熟悉的一干面容,也是目露动容,双手还礼应声道谢。 “殿下有礼!” 身后的宿狂沉默做礼,还是那般的惜字如金,面容却没了曾经的冷峻,好似多了几分亲近。 同行而来的颜公子,倒是颇为谦和,文人风范十足。 “殿下有礼,诸位大人有礼。” 一番寒暄,多日未见的感慨和亲切都在言谈之中,十余人在秦风和姜太渊的带领下踏入王府,眼里都充斥着酒宴的欢愉和难得的欣慰。 就在这种气氛中,姜太渊一行人却是有些严肃,除了开始的亲切和有礼,渐渐变得有些格格不入,好似心事重重。 秦风察觉到了一丝古怪,却也并未显露,只是如常般伸手相请。 眼看就要踏入饭厅,享用着不少人期待的欢愉酒宴,沐浴在夕阳下的姜太傅却是突然停步,转身望着北亲王,眼里露出了几分犹豫,渐渐变为了凝重和严肃。 这种异动,惊得相随众官神色一愣。 突然之间散发出来的严肃气场,以一种罕见的威严和气势铺面而来,镇住了前一刻还酝酿的欢愉氛围。 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极为深沉的肃穆之气! 不等秦风问询出言。 姜太渊突然大步前踏,立于饭厅台阶之上,袖中取出纹龙金帛,面带威严之色,朗声之言震响王府正院! “传陛下密旨,北亲王秦风接旨!” 果然是有皇命在身...... 心头的猜测落实,秦风和一干震动的官员齐齐做礼,宿狂等人也是如此,恭候院中不敢有丝毫造次。 姜太渊的严正之声震响! “北亲王秦风,所部血战匈奴,镇守庆关功在社稷,近来福泽万民,朕心甚慰,特此划凉州之土为其封地,加封秦风为大玄北凉王!” 一语震响,众官皆惊,整个王府落针可闻! 第414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大玄北凉王! 从未敢想的名号由姜太渊沉声念出,金色纹龙的绢帛仿佛散发着无上威严,震得在场众人心头波澜起伏。 殿下成了北凉王...... 一州之土作为封地,这可是开国以来罕有的荣耀! 莫大震动逸散院落,场中众人惊得满目激动,就算还要碍于礼制躬身行礼,可王勋和许朝元等武将早就激动得振奋堆笑,甚至连方诚这样的稳重文士,如今贵为县学教谕的德高望重之人,也在此刻忍不住目露振奋! “太好了!” “凉州成为殿下封地,实乃万民所愿百姓之福!” “该是如此!” “陛下明鉴啊!” ...... 激动的心思都在各自脑海中震响,迫切的道贺念头几乎将要脱口而去,在场邺城官员人人所望,盼着殿下引领前行! 就在这种众望所归的激动时刻,他们却是迟迟没有等到殿下应声接旨。 一息...... 两息。 十余息过去,殿下还是没有出声。 本该满城欢庆的大好时刻,竟是静得出奇,诡异的氛围让人压力倍增,心中的疑惑也在不断滋生回荡。 王勋等得急切无比,和身旁的许朝元挤眉弄眼,两人都不明所以,甚至连恩师方诚等人也是一脸疑惑。 年轻人的浮躁心性和好奇作祟,王勋装着胆子悄咪咪抬头窥视。 这一看之下,他人都懵了。 只见殿下立于台阶之下,俊朗的面容没有丝毫的激动和荣耀,反倒显得有些淡漠,就好像没有听闻任何喜讯,也不像是恭迎圣旨的激动,更像是听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话语一般。 尤其是那已经缓缓起身挺立的背影,彻底惊呆了王勋! 这是在恭迎圣旨啊! 殿下...... 殿下怎会如此失礼? 而且还是在极为看重礼节的姜太傅当前! 无论礼法,就凭殿下这般大胆失礼的举止,如此无视圣旨,都要惹上一场大祸啊! 眼见这般情形,王勋也顾不得自己,就要急切出声劝解。 谁知,殿下竟是再出惊人之言! “姜太傅,这密旨,我不能接。” 唰! 话音一落,不仅王勋惊得猛然起身,四周的所有邺城官员,乃至于最为普通的王府仆从,都在此刻惊得齐齐抬头。 颤动的眼眸里,是极度的惊慌和诧异! 抗旨不遵可是要杀头的! 只是这个如同本能的念头浮现脑海,所有人都不管不顾地出声劝阻,甚至不在意自己旨前失仪,眼里只有急切! “殿下......!” “殿下不可妄言啊!” “殿下!” “姜太傅,殿下.......殿下近来悲切,一时胡言而已,绝不可当真啊!” 众臣急切起身上前,做礼之声此起彼伏。 秦风却是始终不为所动,坚定的神色里闪过一抹动容,仍难改那傲然挺立的身影,没有丝毫躬身接旨的意念。 望着这一幕,一旁静观的颜风和宿狂神色复杂无比。 姜太渊也动容了。 没有想象中的厉声问罪,也没有以皇权威逼的威势,姜太傅只是缓缓收起圣旨,同样大胆到了极点,出言却是无比的亲近平缓。 “殿下......为何不愿接旨?” 话一响起,急切劝阻的众臣都懵了。 这...... 这还是降旨该有的情形么? 怎么听起来,就好像寻常人赠送礼物般,什么时候绝接圣旨不是杀头大罪,反倒还能商量问个缘由了? 从未见过的情景,一下子惊呆了万般急切的众臣。 几乎快要石化的众人,呆滞的眼眸直直望向了殿下,根本不敢擅自出言。 听了姜太渊的话,秦风更加确认心头的猜测。 再度出言,语气平静无比。 “姜太傅,恕我斗胆相问,陛下的旨意荣贵非常,可是有什么条件?” 嘶...... 陛下。 刺耳的称呼响起,直白的话语也无可回避,姜太渊都感到了不小的压力,多日阔别之后的北亲王,似乎比起印象中更多了几分坚决,也与陛下隔阂更深啊。 能想到这种层面,这位殿下确实成长极快,可也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悲凉。 奈何。 众目睽睽之下,面对直白一问,甚至关乎圣意国体,如姜太渊这般的人物,也只能硬着头皮严肃点头。 “确有此事。” “只要殿下交出陌刀和连弩的锻造之法,将来莫说这一州之土,任何可能的条件,陛下都愿意应下,此事老臣可做担保。” 话虽然说得掷地有声,姜太渊却是脸色极为凝重,甚至有些尴尬。 明明是陛下当初不待见北亲王,错失了陌刀这等神器,而后反倒让他这个老头子来背锅,再度向着浴血奋战的英雄厚颜讨要神器。 哎,当忠臣难。 当大玄的忠诚更难! 有一位天子门生,便是难上加难! 说难听点,这种事极有可能让这位大儒一世英名尽毁,心中无奈之际,姜太渊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皇命,只能本着国体大局,就此直白应答。 所谓的圣旨,恐怕早就没了威望可言。 忐忑静候之余,邺城众官果然已经目露悲凉,年轻如王勋的武将们,更是一脸惊疑变为了悲愤,说不出的无奈和憋屈! 面对着这一道道目光,姜太渊纵然还能立于高阶,却是心中五感交织,甚至也已经做好了辜负圣恩的设想。 大院一片沉寂。 紧靠于北亲王身后的众官神色悲凉,前一刻荣耀和威严无比的圣旨,被姜太渊悄声收回了袖中,同时也被众官掩在了心底。 所谓荣耀,竟是要夺去凉州血战倚仗的两样神器。 将士们阵亡的惨烈之景犹在眼前,陛下竟然只想到了神器,眼中数万人命不过尘埃无足轻重,父子之情也只字不提。 哪怕众人明白这一切很正确,神器若能推广大玄,也是天下知府。 可亲身经历这只顾大局的冰冷现实之后,所有人的神色也变得愈发悲凉和无奈,好似曾经在庆关的憋屈都在一瞬间涌出。 最是无情帝王家! 莫大的悲凉充斥着院落,秦风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在众官员的坚定注目下,却是淡笑着望向了姜太傅。 “北凉王秦风,接旨!” 闻声,众官目露诧异不甘,旁观多时的颜风也惊得猛然注目而来! 第415章 仇敌的讯息 “殿下!” “殿下!不能接旨啊!” “殿下,咱们邺城的这两样神器,费了多少心血才研制出来,又在庆关染了多少血泪,不能就此交出啊!” “殿下......!” 突然之间,王勋等武将好似被刺激到,急切地接连出言,胆大包天的劝阻秦风接旨,几乎惊呆了寻常文官。 可身为邺城之官,他们虽未曾上阵杀敌,也身在这份悲痛之中,可谓随着邺城一步步走来,将士阵亡都疼在心间! 不出几息,就连向来以忠君爱国为人臣之本的方诚,也猛地眼眶发红做礼,全然丢弃了往日的教谕儒雅之风。 “殿下!使不得......!” 望着这等群情激愤的进言场面,就连宿狂都喉咙蠕动,年轻的颜风早已紧咬牙关,好似恨不得也出言劝阻。 没人敢信,竟有这么多官员敢出言违逆圣旨! 若是有其他朝廷大员在场,定会安上个乱臣贼子的罪名不可! 然而,姜太渊就算眼中动容,也没有任何怒色,神色里唯有几分沧桑,好似万分理解这份悲愤。 只是望向了北亲王,平和地出言再问。 “殿下,当真愿接下这道密旨?” 秦风闻声严正点头。 回眸望着一道道熟悉的面容,此刻都已经急得眼眶发红,他也感同身受,却是渐渐露出几分释然的笑意,先行出言安抚。 “诸位。” “陌刀和连弩都是我邺城重器,又何尝不是国之重器。你我皆为大玄子民,也都经历先前惨胜之痛,又岂愿目睹大玄国土再有如此之事?” “若陌刀和连弩能保卫天下太平,奉于朝堂又有何不可?” “倘若有一日,幽州遭遇血战,或是灵州遭遇敌袭,我等独享神器之利而不能相助,听闻百姓出于战乱袖手旁观,绝非大丈夫所为。” 严正之声真挚响起,众官都听得楞在了原地。 原本的悲切和不甘,在绝对的大义面前,好似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足为道,甚至有些浅薄,只是想起百姓落于战乱的惨痛,众官都沉默了。 王勋和许朝元等武将渐渐有些愧疚,就算仍有几分憋屈,殿下又何尝不是如此,偏偏劝解之言又有殿下道出。 他们愈发的羞愧。 他们珍爱神器,不甘于朝堂的冷漠,亲手绘制图纸打造神器的殿下,又何尝不是如此? 恐怕还要更甚千百倍的悲愤! “殿下......所言甚是!” “殿下恕罪,是我等鲁莽。” “殿下高义!” “殿下高义!” 面面相觑间,以武将为首的众官为这份大义和眼界动容,渐渐忍下了悲痛做礼,就连一旁的颜风,也为这等大义压过私情的气节动容。 突然出列深深一拜,眼中满是真挚叹服! “北凉王心系百姓,高义远胜传闻,在下甚为敬佩,今日一见,足以大慰平生,还请受颜风一拜!” 望着不曾相交的儒侠自报身份恭敬一拜,甚至名字也只是一字之差,秦风才想起王勋曾经说起的圣贤庄三公子。 也轻声回谢,礼数不输于人。 “颜公子言重,阁下乃是颜子后人,家学渊源性情豁达,凉州之时承蒙相助,本王也感激不尽。” 一语,在场官员眼中一愣。 颜子? 那可是传闻中孔圣的七十二学生之首,半圣一样的存在,这位公子竟有如此来头。 同时。 官员们不仅为颜风的背景而震动,也为殿下的高义和从未改变的爱国之心而动容,齐齐做礼之声,震响了压抑的北王府正院。 “殿下高义!” “殿下高义!” “殿下高义!” 甚至就连姜太渊,也有些目光闪烁。 所谓圣旨,却是没有再度拿出,经由秦风相请同行而入,好似心中轻松了不少。 片刻之后。 一干人终于落座于饭厅之中,虽说好酒好菜齐备,甚至还有令人垂涎的塞北红,都没有让气氛变得太过平和,好似仍被压力萦绕。 直到几杯水酒寒暄之后。 偶尔言及庆关之战,颜风的一番话语才引起了众人的注目。 “殿下,在下当日回到圣贤庄,经由商议发出了侠客令,天下儒侠将会追杀公输绝,可惜这贼人实在奸狡,一时竟是没了动静。” 这话一响起,秦风也有些好奇。 “据说,那公输绝是公输家的后人,除了曾经名动天下的祖师公输班,公输家从未有过太多风光时刻,竟连天下儒侠都查不出踪迹?” “难道,所谓的前朝皇裔还在人间,势力已经这般深不可测?” 颜风神色严肃了几分,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。 “殿下所言不错,公输绝能藏身,必然与那前朝皇裔脱不开干系,据传潜龙会之主就是前朝皇裔,其中奇人异士不少,多打着复国名号狼狈为奸。” 屋中静立的宿狂也适时地不屑骂声出语。 “哼,一群乌合之众罢了。” 宿狂的声音里有一丝鄙夷,引得了不少人的赞同,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如这位天下第一刀般自信十足。 说是乌合之众...... 就从当日的庆关身影,还有后续的堵截追杀来看,潜龙会势力不小! 秦风听着几言几语,脑海中也想到了更多的东西,除了这种表面的个人情绪,他对潜龙会的存在,还有战后的迅捷动作都很在意。 种种迹象表明...... 所谓的前朝皇室,并没有消失,哪怕只是打着幌子的身份,但曾经剿匪死去的必然不是正主! 以传国玉玺和龙袍来转移视线,从而逃脱追查。 好一手金蝉脱壳之计! 这人真是奸狡得厉害,心机城府非比寻常,能舍得宝物,又有着常人难有的狠辣,就算不是真正的前朝皇室,也必有极大的野心! 只是滤清了那些表面的迷雾,秦风就好似发现了一个极为棘手的存在,不仅关乎社稷安定,还和当初庆关血仇密不可分。 瞬间,浑身散发出丝丝彻骨的杀气! 在场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冷意惊骇,即便心中理解,也在此刻惊得不敢动作,就连颜风也有几分紧张。 斟酌几息,才做礼道出了今日所得的重大消息! “殿下......” “在下久查无果,但也不是全无收获,今日得到了传信,公输绝疑似出现在了江南。” 江南......? 突然道出的地点,让秦风听得缓缓抬头,好似无比熟悉,又好像曾经心中看得较为重要。 猛然间。 他回想了起来! 唐家人,也正是去往了江南! 第416章 大宗师拜服 巧合再度发生! 当初的送礼恭贺很是巧妙...... 后来的种种线索也指向商界。 加上如今,连公输绝也同样逃往了江南。 一次又一次的巧合之下,秦风不得不怀疑唐家人的身份,尤其是唐家以战乱为引,突然放弃了凉州多年来的基业,就此远赴江南。 这种果决和狠厉,在此刻回想之下,愈发令人感到非比寻常。 若是...... 若是唐家人真是前朝皇裔,那一切也都能解释顺当。 能以传国玉玺为诱饵,设下这条金蝉脱壳之计的人,丢下区区财物和家资,就很是寻常了。 而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,心志和城府实在有些可怕。 传国玉玺的意义和吸引力,对于想要成就帝王之业的人而言是无可替代的,前朝皇裔偏偏能够放弃,其心机和果决已然远非常人,甚至当世也无几人可比! 这种人物,若真是唐家人,就不得不慎重应对! 唐映蓉...... 还有那位低调到极度的唐家老家主,都非泛泛之辈。 一瞬间思绪翻飞。 秦风好似想通了很多东西,也在突然得到的讯息提醒下,将心中的怀疑变得愈发真切起来,所有的疑问都有了逐渐清晰的答案。 可想到这种程度,他却是无法确信下来。 记忆中的唐映蓉落落大方,相交之时无比真挚,虽然手段非常,是个经商有道的奇女子,却很难让人将其与狠辣至极的复国乱党联系在一起。 试问。 一个当初坚定助守邺城的女子,真的会做出出卖同胞趁乱为祸的恶事么? 这个答案,秦风也无法确认。 回想到那张绝美面容和清澈双眸,秦风就算心中清楚,也很难将唐映蓉和杀害大玄百姓的乱党联系起来,却是也无法为其辩驳。 沉思之际,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 倒是尾座相陪的王勋听得眼里激动,抱拳做礼请示出声。 “殿下。” “既然那乱党也在江南,属下请愿,前去江南追查下落!” 急切之声响起,秦风闻声而望。 看着王勋眼中急怒交加的模样,就知道这憨憨的心思,固然有为了兄弟们报仇的大义在里面,但也不乏找寻亲人的私情。 报仇和寻亲...... 这都是人之常情,他也不会怪罪。 可面对这种一时的情绪激荡,空有一腔热血,秦风微微摇头。 “你去不过大海捞针,此事不急。” 颜风也赞同点头。 “殿下所言甚是,江南寻一人非一时之功,在下已经发出侠客令,想必不久后就有消息。” 听闻接连话语,王勋就算不敢,也只得作罢回礼。 倒是话题渐渐淡了下来,秦风也滤清了一点疑惑,心里的意念在无声间通达起来,无论皇帝冷血精于算计,还是前朝皇裔隐忧仍在,都让他坚定了接手凉州的念头。 再度望向姜太渊,那双等候多时的苍老眼眸也在凝望而来。 “姜太傅,我愿接下圣旨。” 姜太渊闻声点头,眼里浮现几分愧色。 “殿下,两样神器皆为凉州重宝,你真愿意就此交出?” 搁置多时的话题再被提及,饭厅安坐的所有人都注目而来。 面对着神色各异的道道目光,此刻的秦风神色平和,哪怕心里仍有几分不甘,却已是放下了那份个人情绪。 缓缓注目,向着姜太傅诚挚做礼。 “姜太傅,陛下所求,无非是这两样兵器,也是为了大玄安定,原本无可厚非,此物对于邺城,乃至于凉州意义重大,对于天下何尝不是如此?” “血战不过月余,惨烈之景还历历在目,我本不愿交出陌刀和连弩的锻造之法,但也明白陛下此举的深意,如今局势复杂,凉州军民也经不起更多的折腾,我又岂能以个人意愿为先?” “不如,就此接手凉州,遂了陛下的意愿,满朝欢喜何乐而不为呢?” 平和的话语响起,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回荡在众人心头。 哪怕姜太渊年事已高,也为这番清醒和眼界感到动容,陛下听从他的进言划出凉州,却是情势所迫,也是帝王之术的必要。 而眼前的年轻殿下能看透这份冰冷的政事,却还能有所担当,以百姓和大局为重。 姜太渊感到几分汗颜,同时也为这等胸襟震动猜疑。 “殿下既知圣意,又顺意而为,当真只是为了凉州,未有远谋?” 不知是受了众将感染,还是真的心中好奇,德高望重的姜太渊居然当着凉州众官的面,问出这种惊人的隐晦之言! 话音刚落,包括许朝元等人在内,两桌官员都惊得猛然注目。 甚至,连全程只顾喝酒的罗季,也在此刻悄然抬头,眼里有些好奇的光芒闪烁。 面对着突然严峻的氛围。 秦风神色坦然,目光却是变得坚定起来。 “我接下圣旨,只是不愿再看凉州动乱人心冷遇。” “自庆关血战之后,整个凉州沉浸于悲痛之中,军民重振生息,却是仍难释怀血仇失望,无论朝堂有何打算,凉州也不能就此沉沦。” “本王,要接手凉州。” “自今日起,为凉州维稳如初,为百姓立命,为万世开太平。” 哗! 此言一出,所有官员都惊得轰然起身! 甚至姜太渊,也禁不住缓缓起立,回味着方才听到的话语,如闻仁德圣贤之言,久久难平复眼中震动。 ‘为百姓立命,为万世开太平。’ 这,是何等宏远的志向! 在血战之后,各地都有伤痛隐藏,百姓的生机也一时无法恢复曾经,百废待兴之际,凉州众官必然也是一片迷茫。 然而,这位殿下却是能道出如此坚定之言,远志仁达动人。 若是旁人道出此言,或许不过一时豪情。 甚至也极难实现。 可经由这位道出,姜太渊和在场众人就不得不慎重沉思,甚至在心头已经有了相望。 这一刻。 众官躬身而拜,颜风目露敬佩做礼,宿狂也放下手抱在身前的双臂神色严肃。 “殿下大义!” 就连姜太渊,也在静望那双坚定眼眸几息后,不顾文道大宗师身份深深一拜,沧桑面容里的愧色也已经变为了震动和叹服! “殿下高义......实乃凉州百姓之福,社稷之幸!” 第417章 万民送行 姜太傅一拜,众官皆惊! 可当他们听到太傅之言,心里也是万般认同,不仅为殿下的高义折服汗颜,也为这位大宗师的风度和为民之心而动容。 一时间,望着被扶起的姜太傅,满场感慨难平,人人目露光华。 再度落座酒宴,曾经该有的欢愉和畅快都尽在其中,好似所有的郁结暂时解开,当朝太傅也如邺城官员一般熟络。 这种畅快,被罗季和姜太渊的碰杯引到了高峰。 欢笑不断,热议不绝! 直至夜色渐深,酒香四溢的王府才平静下来。 众官酒醉而散。 宾客各自歇息。 独坐书房的秦风还有几分醉意,也在喝了姜茶之后清醒不少,在摇曳的烛光下伏案疾书,将方方面面的大事交代下去。 不出数息,就有几封密信送出,王府仆从忙碌不断。 “这封密信送往蜀州洛家,务必洛乘风亲启!” “这封送给陈默!” “这一封,送抵凉州刺史府!” ...... 诸多交代之后,书房终于清静。 夜深人静独处之际。 秦风立于窗边,圣旨被随意搁置书案,任由月色流淌,他已是思绪翻飞。 皇帝还是如当年记忆中的冰冷,除了绝对的社稷利益,从未有任何父子之情,这都已经无足轻重。 此次,却是不仅传下了密旨,还要召回自己。 所为的,就是“鬼面神将”。 此行,想来凶多吉少,但能重返京都,也是个极好的机会,很多事也能顺便查探一番,不得不去! 为了五色龙涎香和月华兰,加上皇命降下。 还有当年中毒的真相...... 神色严峻的秦风立于窗前,对于将要开始的返京之行感到了几分压力,同时心里也有几分跃跃欲试,对于这份挑战略有期待。 就在这种沉寂的深夜里。 院中响起了轻柔的脚步声。 披着狐皮篷衣的苏颜霜款款而来,身后屏儿紧随,手里还端着一个食盘。 “殿下。” 盈盈施礼,颜霜的起色明显好了很多,几乎和常人无异,美貌非凡,一眼望去就令人心情轻松又充满了暖意。 只是望着深夜前来,秦风不免有些怪罪的意味。 于门前相迎,故意板起了面容。 “颜霜,如今正是静养之际,深夜你又何必亲自前来。” 对于这份怜惜,苏颜霜听得眼中欢喜,却是极为坚持地出声解释起来。 “殿下饮酒不少,妾身特意做了点姜茶。” 话说到一半,却是看到屋中桌上热气散发的半碗姜茶,苏颜霜眼里一愣,话语卡在了喉间。 见此情形,秦风无奈轻笑,就此牵着苏颜霜入屋而坐。 “劳累你了,既然做好了姜茶,我一定喝得干干净净。” 这话一响起,苏颜霜神色未变,心跳却是不断加速,感受着掌心的温热,竟是道不出一句话来,曾经的将门虎女,此刻温顺得没了丝毫脾气。 亲眼看着殿下喝完一碗姜茶,苏颜霜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甜蜜和安心。 就在将要离去之际。 秦风却是轻笑出言,道出了她心中相望的期盼。 “颜霜,三日之后,你随我一同返京,今年得在京都过冬了。” 苏颜霜闻声目露惊喜。 她也很久没有回到苏府,很是想念老父亲,还有府中的那些熟悉面孔,京都的一切记忆都好像在瞬间浮现,此刻感到很不真切。 望着殿下平静的俊朗面容,苏颜霜渐渐回过神来,眼里有了些诧异。 “殿下,您如今已是亲王,怎么能擅离封地......?何况,还要在京都过冬,莫非是......” 秦风闻声轻笑。 “自然是陛下的旨意。” “而且,本王今后可不是亲王,而是北凉王,凉州都为本王封地。” 苏颜霜惊得美眸颤动。 说着,秦风神色里渐渐变得严肃起来。 “这一次,我们重返京都,本王定会寻到其余两样宝材,为你治愈顽疾,此行绝不会空手而回!” 看着殿下郑重许诺,一如当日的认真,苏颜霜感到说不出的幸福和珍视,即将再见家人,又有如此夫君,这位准王妃也不禁喜极泪涌。 佳人相拥,月色如玉。 王府中已是忙碌不断,邺城各处也在连夜奉命赶工! 三日过后。 盛大的队伍驶出东城门,威严的军士身着新甲,车队足足有二十多辆双驹马车,皆载不知名货物,全程由邺城骑兵相护,威势非凡引人惊叹。 围观的两侧百姓热议不绝,却是在东城门渐渐目露不舍。 人群前列,拄着拐杖的孙二目露泪光,望着王府长队远行,好似重要的亲人将要远走,复杂的情绪化作泪水奔涌。 “殿下!您要早日平安归来啊!” 这一语响起,不少烈属和送行军士,也接连眼眶发红,万分不舍地高声道别。 “殿下,一路平安!” “殿下,咱们邺城百姓都等着您回来!” “殿下一路顺风!” 就连许朝元这样的大老爷们儿,也忍不住暗骂王勋没心没肺,在此刻深躬做礼双目发烫,万余百姓齐齐做礼,声入苍穹! “恭送殿下!” “恭送殿下!” “恭送殿下!” ...... 即便浩大的长队远去,也回荡不绝的送别声还在河谷回荡,听闻哽咽之声,就令人动容这份真情。 乘坐马车的姜太渊感慨掀帘回望,见到有百姓沿路相送,已然泪光闪烁。 这就是民心所向啊。 领路前行的“鬼面神将”王勋,也忍不住回头相望,心中五味陈杂,策马率众前行,对从未踏足的京都充满了期待! 与此同时。 远在京都以东千余里的幽州。 大胜而过的驻军大营,也有一队威风凛凛的人马前行向西,领头军将威严非常,素净的面容里可见煞气。 身后紧随的四皇子秦震意气风发,丝毫不将两侧送行的军士羡慕看在眼里,历经军营磨砺,好似沉稳不少,却也傲气更足。 “恭送将军,恭送殿下。” 在万余军士的沉声送别下,长队驶出军营。 策马领头的幽州都督文道远眼里欣慰,也有几分建功立业的荣耀,不经意瞥见外甥秦政目露得意,忍不住语重心长悄言点拨。 “四皇子,此次归京,文贵妃费劲心血,你有战功在身,但也绝不可掉以轻心,须知骄兵必败,胜不骄败不馁方成大事!” 秦震闻声心里一沉,可听着舅舅的话语,又经历过血战匈奴的伟绩,他早就对舅舅敬佩不已。 这一次磨砺,他才明白何谓真正的帅才气度! 如今成熟不少,听闻这般逆耳忠言,秦政也能虚心接受,压下火气抱拳应声。 “舅舅所言极是,震儿受教了!” 听着这番话语,文道远也是目露欣慰。 “好!好啊!” “殿下如此胸襟,将来必成大器!” “哈哈哈~” 两人仰天大笑满含希望,随即策马扬尘率队西去,满载功绩和期待直往京都! 第418章 凯旋归京 半月行军。 以幽州守军为首的北伐胜师重返京师,东城门前人山人海,远望大军归来的百姓们热议不断,文人也赞叹不已。 一片欢呼之下。 为首的幽州都督文道远策马挺身前行,威严非常,同行的四皇子秦震也是意气风发,颇有几分青年名将风采。 “北伐大军归来了!” “了不得啊,我大玄朝数年来罕有出兵,听闻此次北伐重创了匈奴,连本部诸多首领都被活捉,如此大胜真是数年难见啊!” “那是自然!听闻四皇子亲自出战,颇有陛下当年风采,岂有不胜之理?” “真是了不得啊!” 激动的热议在欢呼中夹杂不断,秦震依旧神色淡然。 军将长队策马入城,威严非常。 瞥见外甥如此沉稳,比起曾经成熟了不少,也听进去胜不骄败不馁的教导,文道远抚须点头很是满意。 眼看紧随的将领长队进入京都,已经行至城中的朱雀大街口,长街尽头就可见宏伟的皇城宫门,连日行程的劳累总算落下了帷幕。 不远处,皇宫里的软轿已经远远驶来,想必是文贵妃的吩咐,那份母亲的疼爱让人欣慰,秦震也难得地轻舒长气。 见此情形,文道远眼含笑意地嘱咐出声。 “四皇子,你我就此各自而去,本都督和各位将军回府歇息,连日劳累,你也该去往皇城拜见陛下和贵妃了。” “如今已离军营,你就不必太过苛求自己,若是浑身疲惫,可就此乘轿而归也无大碍。” 含笑注目下,秦震闻声目露犹豫,却还是坚持着做礼回话。 “舅舅说笑了。” “这次北伐,本皇子亲历血战,又从幽州远道而归,丝毫不觉劳累,比起众多将士不知舒坦多少,岂会在回宫之际懒惫乘轿呢?” “圣人言:‘天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’,本皇子能亲历血战,岂能在这最后的回宫长街独乘软轿。” 这话语一落,领头的文道远勒马停步,笑意更浓的眼里很是动容。 “好,好啊。” “四皇子能有如此心志,下官实在欣慰非常,此次北伐,四皇子立下大功,心性也大有长进,将来成就不可限量。” “稍后回宫,陛下和贵妃也必会欣慰不已!” 治军严苛的舅舅赞赏出言,秦震目露谦卑做礼,哪怕嘴角忍不住有些上翘,如今的四皇子却是大有长进,言辞极为得体。 “舅舅言重了,理所应当而已,不敢当此赞誉。” “此次侥幸归京,若能得父皇母妃一丝欣慰,为人子者也已心满意足,这些日子的搏杀收获颇多,震儿当铭记终生!” 这话一响起,不仅文道远含笑点头,身后策马静候的众将也是目露赞赏,仿佛看到了一位将来能承载大玄荣耀的俊杰! “哈哈哈......!” “四皇子真不愧真龙血脉,气度见识颇有当年陛下风范啊!” “末将此次出征,能遇四皇子,真是一大幸!” “四皇子德才兼备,真乃我大玄之福!” 在一片赞叹笑声中,众将于朱雀长街口抱拳做礼,准备各自离去歇息,等候明日朝堂接受封赏,可谓是笑颜尽开的得意之时。 秦震也终于忍不住带笑抱拳,向着众将一一做礼收揽人心。 同时也在京都长街一展风度,收获民心之时,也做足了表面功夫,以浪子回头的完美形象重返皇城。 突然,一阵整齐无比的马蹄声传响大街,原本赞叹羡慕的百姓们向着西街而望。 吃瓜群众一下子没了兴致,这让秦震有些不满。 还没等他弄个清楚,那其实不俗的马蹄声震响而来,四周的围观百姓都被吸引而去,一下子就留着他们一队军将尴尬做礼。 “呼......” 秋风吹过,微尘轻扬。 那场面,简直尬到了极点。 莫说将军们一脸懵逼,就连准备散发几分个人魅力的秦震,也架不住勉强维持的笑意,缓缓放下双手注目而去。 看清来人,这位身怀军功的四皇子就目露愠怒! 那前来的长队也是军士,却不仅仅有前行军将,甚至还有百余铁骑,以及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盛大车队! 不仅排场极大,清一色的暗甲铁骑极为引人注目,可谓是威风凛凛,几乎全方面碾压了他们一群孤军散将。 这等场面,京都极难见到,也难怪百姓们都被吸引而去,赞叹声和欢呼声比起先前还要热烈数倍! 风头被抢秦震目露惊异,转瞬就压不住火气握拳冷望! “混账!” “京都重地,岂是寻常军士能入,竟然还有数十车马同行,这些外来的军士也太过无礼,难不成以为他们是禁军,还是黑甲玄骑?!” 隐怒之声响起,文道远眼里一沉,就算看到陌生长队军姿非凡,眼里惊艳一闪而逝,也冷眼赞同出声。 “不错。” 众将也缓缓点头。 “但凡地方军士,皆不得列队入城,只能各自入住驿馆,或于城外驻守,如此大张旗鼓入城,实在不知礼法,当严查惩戒才是!” “哼!也不知是哪来的地方守军,初入京都竟就如此失礼!” “呵呵,我等北伐匈奴,有军功在身也不敢失礼僭越,这些无知军将实在无法无天,简直不知所谓!” “守城卫士如此玩忽职守,明日朝堂,本将定要弹劾上奏!” 众将目露不屑,远望着不知名长队而来怒火渐起。 可他们还没骂出几句,就被愈发激动的百姓热议淹没,令人不悦的外来军队竟是走过西街,自穿街口向着他们而来。 一时间,引起混动的陌生铁骑和街口的北伐众将对峙起来。 领头的大将还装神弄鬼,戴着个古古怪怪的恶鬼面具。 只是策马静候,似乎等着前路让开! 在这种极为无礼的军队面前,文道远等人占有绝对的公理,秦震早就已经按奈不住,甚至显露出了怒意,就要策马前去问罪! “尔等......!” 话刚开口,文道远突然眼眸睁大,猛地拉住了扬鞭的外甥! “且慢!” 秦震极为不解,震怒的眼眸回望。 只见舅舅一脸凝重,惊异的双眸也早就开始了颤动,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,让这位幽州都督也不得不谨慎起来! 到底是什么人,能让舅舅也这样在意。 难不成,是老元帅来了? 见这情形,秦震眼里发懵。 暂时忍下那万般火气,顺着那惊异难平的目光望去。 那鬼面将领背后,身穿铁甲的骑兵煞气凛然,透过数道人影和骏马,依稀才能看到一辆马车,华美气派的令人发指! 四驹齐驾,雕龙描金! 依大玄律,能乘坐这种车的人,唯有亲王而已,而大玄朝如今的亲王,唯有一人。 只是望见这一幕,秦震的眼里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颤动,转瞬怒火更甚非常,咬牙切齿般沉思怒视! “秦......风!” 第419章 今时不同往日了 望见华美马车,秦震的眼里几乎都能喷出火来! 那极为高调的四驾马车,一眼就能看出来人身份,瞬间点燃了这位皇子心头的怒火,也让更多的惊疑和不忿顷刻爆发出来! “秦风!” “不可能,这绝不可能!” “他身为亲王,怎么能擅自离开封地,甚至明目张胆地进入京都?!” 沉声咬牙出口,文道远和身后的诸将也是脸色凝重。 他们的心里,自然是拥护四皇子秦震的,此刻见到近来颇有声名的北亲王入京,甚至对峙长街,一下子就感到了来者不善! 文道远毕竟为官多年,又是幽州都督,就算心中猜疑震动,也只是冷静出言。 “想必......定是陛下召见北亲王。” 咯噔! 这话一响起,满眼怒火的秦震就心里一纠。 在他风光归来的大好日子,突然风头被人抢了,偏偏还是有过节的秦风,甚至还是被父皇召见......? 顿时,这位皇子眼里的嫉恨和猜疑更为浓烈,面容都为之一愣。 “父皇......” “为什么......” 望着四皇子眼里有一丝慌乱,文道远深吸了一口气,严肃地拍肩安抚。 “无需太过在意。” “北亲王毕竟也是陛下的血脉,眼下年关将至,奉命返京也是人之常情,四皇子你身有军功,就算他已是亲王,也难比拟!” 秦震闻声点头,之前的气度好似又恢复了几分,咬着牙抱拳应声。 “舅舅......所言极是!” 可就在这种稍稍安定的氛围下,围观的百姓已经越来越多,几乎绝大多数的羡慕目光和敬畏,都投向了凉州而来的铁骑之上。 那种氛围,就好像这些人才是北伐英雄! 听着四周嗡嗡作响的赞叹,秦震眼里怒火难平,好似本该属于自己的光辉时刻,突然被一群无知土鳖抢了去,紧抓着马缰冷眸凝望。 更令他震怒的是,对面的领头大将竟然先抱拳出声! “诸位将军,还请让开道路!” 让开?! 这话一下子就刺激到了秦震的自尊,也让那份有功归来的傲气被激发出来,手中马缰握得咔咔作响! 然而,身旁的文道远却是极为冷静。 “殿下......我们还是让开吧。” 被抢了风头也就罢了。 竟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,俯首让开道路?! 这要是传了出去,还有何颜面! 秦震难以克制怒火,向着舅舅瞪眼而望,就好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,全无之前的谦卑和恭顺,眼里已经可以看见血丝! 文道远脸色一沉,无比严肃地悄声注目。 “殿下!” “他是亲王,位于三公之上,我等必须相让!” 冷声之言里散发出一股骇人煞气,让秦震背后一凉,同时也才让他惊醒,认识到了万般无奈的现实。 再度冷冷盯了“鬼面将军”一眼,只得翻身下马咬牙让开一旁。 不过数息之间而已。 这位殿下就由得胜归来变得怒火冲天,阴翳的面容难堪无比,好似遭受了奇耻大辱,全然听不见任何声音。 就连身后的软轿,也在此刻显眼的有些过分,让这位殿下全程都未瞄一眼,好似某种见不得人的丑事一般! 直到声势浩大的长队走过,激动的百姓也紧随而去。 清冷的长街才让他回过神来。 面对着突然的冷落,秦震万分不甘地远望东去的扬尘,经由北伐历练出的杀意散发出来,让身后众将都神色凝重,不敢擅自出声。 唯有文道远,很是满意这份傲气和杀意,甚至轻笑出声。 “呵呵呵......” “四皇子何必与他一般见识?” “北亲王看似荣耀,也只是取巧而得的空爵罢了,此刻无视我等北伐功臣,以爵位风光而过,不过如此气度而已。” “殿下北伐归来,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大事,‘劳其筋骨’已过,‘苦其心志’才开始,今日相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。” 秦震闻声一愣,回味着舅舅的安抚之声。 突然间,好似有了很多的体悟,再回望着众将,各自面容里都有对秦风的不满之色,仍冷冷远望,更让这位皇子有了些安慰。 是啊。 空爵显摆算什么? 小人得志罢了! 论真才实学和社稷之功,区区一个废物王爷,岂能和他相比?至少身后众将看得真切,这一比之下高低立现! 朝堂之上,百官之前,也同样如此! 新仇旧恨酝酿心头,秦震抱拳答谢舅舅教诲,众人各自分别而去,身穿军甲的他直往皇城,翻身下马而入步步生风! ...... 皇城。 永安宫。 还未来得及卸下军甲,四皇子秦震就被小太监一路恭迎,前往拜见他的母妃,虽说有些劳累,可这一声军甲穿着身上,路过卫士宫仆无不崇敬,也让他有了一丝成就感。 直到母子相见,做礼的秦震威严出声,更有几分期待! “儿臣拜见母妃!” 望着儿子英姿飒爽抱拳,散发着不同以往的肃穆之气,文贵妃眼里满是骄傲,上前相扶笑意难止。 “好,好!” “皇儿果然没有辜负母妃的期望!” 秦震缓缓起身,眼里有几分得意。 母子落座独处,寒暄数语,秦震讲述了一番英武事迹,成就感也得到了不小的满足,才有些劳累地埋怨出声。 “母妃,就算您想念孩儿,也不必这般急切,这一路而来浑身劳累,孩儿卸甲休息片刻,自然会来请安。” 面对儿子的这般不满,文贵妃含笑摇头。 “你啊......” “母妃如此急切传唤你来,岂是只为了叙旧?” “实话告诉你吧,我已经得到了消息,秦风那个野种也被陛下召见,特意要叮嘱你一番,切不可为先前过节,坏了难得的军功之机!” “小不忍而乱大谋!” 秦震闻声眼露火气,随即却是冷静点头。 “我知道。” “他不过是个空有爵位的废物,不值得本皇子过于在意,母妃无需担忧,孩子心中有数!” 突然的成熟,看得文贵妃目露惊喜,眼中有几分泪光闪烁! “皇儿......” “你......” “此去幽州不过数日,皇儿竟有如此长进,真是今时不同往日,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,真是苦了皇儿......” 秦震被母亲夸得笑容再现,眼里也多了几分沉稳之色。 见到这种不同以往的冷静,文贵妃愈发欢喜,大有望子成龙之愿实现的感觉,笑颜尽数绽放,眼中泪光闪烁。 “我儿长大了......我儿长大了!” “这般眼界气度,才有陛下风范,也不愧是我文家后人!” 赞叹几息,风韵犹存的贵妃才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礼盒,眼里的得意和精明已经无法掩藏。 “皇儿。” “稍后,你便去往天枢殿拜见你的父皇,向他献上此宝,以表孝心,借此北伐得胜的大好机会,又有重宝献上,陛下定会另眼相看与你!” 秦震被夸得笑意难止,眼里却是有些不耐烦。 无奈下接过礼盒,缓缓打开哭笑不得地摇头轻笑。 “母妃......” “哎,父皇可是九五之尊,这世间的珍宝不知见过了多少,岂会有什么能被父皇看在眼里......” 话还没说完,秦风打开锦盒的动作却是已经僵住,笑意也顿在了脸上,眼中浮现出了罕见的惊异光芒。 礼盒之中。 正躺着一个绝美无暇的水晶瓶,纯净无比星光闪耀! 第420章 真是天助我也 绝品...... 真是绝品啊! 一眼望见纯净无暇的水晶瓶,秦震眼里的不以为意瞬间消散无形,脸上唯有震动和惊艳的神色,整个人都惊得站了起来! 忍不住连忙上手,小心转动多时,细细看着手中的宝物,感受到那不断映照而来的熠熠星光,秦震的双瞳更是不断开始颤动! 手中绝美的水晶瓶造型典雅,无暇完美的光泽令人震动,细腻的质感如同美玉,竟连瓶后的光景都能看得真切! 无论色泽、质地,甚至是最为严苛的净度,都无可挑剔! 哪怕尊贵如秦震,也在此刻惊得连连赞叹! “真是宝物啊!” “就算在皇宫之中,儿臣也从未见过这等绝美的水晶瓶!” 爱不释手地把玩几息,秦震都忘了落座,忍不住万分好奇地看向了文贵妃。 “母妃......!” “如此宝物,您是从何而来!?” 文贵妃红唇微翘,望着儿子满意也颇有成就感,悄声安抚儿子落座,方才轻笑着感慨出声。 “呵呵......” “这件宝物,说来也是缘分所致。” “数日之前,蜀州有人卖出此宝,你外祖父花费了整整十万八两,又费了点心思才勉强得到此物,派人沿途小心护送,前两日方才送抵了京都。” “震儿,将来可要记得你外祖父的苦心呐~” 秦震闻声动容,也为如此手笔感动,连连点头应话。 “震儿定不会辜负外祖父的期望!” 得到文家鼎力支持,以如此代价远送宝物,秦震止不住脸上振奋,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水晶瓶,连连感怀不已。 “如此宝物,十万八两也物超所值了!” “世间竟有如此蠢材,将这等重宝卖出,想必外祖父也是费了不少心思,才能以区区十万八两买得,若能得父皇欣慰,震儿必当铭记!” 说着,秦震的脸上笑意更浓,激动的神色也有些难以自制。 “母妃!儿臣这便去往天枢殿给父皇请安!” 文贵妃笑着白了一眼。 “你啊。” “终究还是个孩子,急什么,我还有话没说完呢,这献宝之事明日再说!” 秦震目露不解,但也不像曾经那样年轻鲁莽,忍着心头的激动落座下来,斟酌着做礼问话而来。 “这......还请母妃赐教。” 文贵妃这才满意点头,声音压低了不少。 “今日唤你前来,此宝只是其一。” “前几日凉州传来军报,十万大军突然撤退,已在朝堂引起不少轰动,想来应该和此次北伐密切相关。” “此次你返京而归,功绩绝不止是北伐得胜,这可是大好良机!” 惊闻此言,秦震眼中激动非常。 当初北伐之时,他就为这等妙策惊叹不已,经由舅舅分析,唯有老元帅能够有此大胆进军的妙策,此刻听闻妙策后效惊人,激动之余也为自己重大的功绩而振奋! 紧握双拳,秦震一扫当日离京阴霾,面容光彩焕发! “母妃还请安心,儿臣必会把握此次良机!” 他有文家相助,不仅得到了舅舅的提点,还有重宝傍身博求父皇欢心,甚至接连得到了母妃的指点,这种种的优势和背景相加,前途可谓一马平川! 如此权势和能量尽数凝聚,何人能相比?! 眼下的一切,都已经水到渠成! 真是天助我也啊。 信心不断累积,秦震端坐的身姿极为挺拔,面容里也没了那份急切,沉稳地笑言出声。 “母妃教诲,儿臣铭记于心。” “眼下父皇应在天枢殿批阅奏章,待晚膳之后,儿臣再去请安,也免父皇以为儿臣好大喜功,至于这献宝之事,当在明日朝堂方为最佳。” 这话一响起,文贵妃满面欣慰。 “当是如此!皇儿......真是脱胎换骨了!” “你能想通这种种道理,此后行事稳重老练,将来的太子之位,绝无可能旁落,皇儿果然有成大事之资!” “一路劳累,晚膳就在母妃这里享用吧,母妃早已为你备好了最爱吃的各色菜肴!” “谢母妃!” “呵呵呵......” 阔别重逢,母子二人激动悄语,里屋轻笑阵阵,无限的荣耀和期待浮现面容。 ...... 夜色降下。 皇城里一片和睦安详,渐渐酒菜香味逸散,东城的苏府也是如此,晚饭的温馨时刻,更多了几分团圆的喜庆。 屋内大厅。 秦风和苏颜霜静候多时,早已备好的饭菜虽不奢华,却也精致,简简单单几样菜色,好似寻常人家般的温暖。 尚未完婚的这对新人初次归家,忐忑的心情里带有几分喜悦,时不时地远望门外。 院中。 忙碌的人影里,王勋还是像以往那样认真,照看着仆从搬运各种木箱,只是身处于传闻中的苏府,哪怕不见任何军士,只是看着院中守卫的素衣身影,那份似曾相识的肃穆感,就让他多了几分敬畏和紧张。 邺城而来的军士和仆从,更是如此。 直到一位头戴斗笠的老翁慢步负手而入,所有人的动作和神色都愣住了。 来人身高不过七尺,身形也好像有些干瘦,佝偻的身姿暴露出不小的年岁,素净的衣物看起来好似一个寻常老翁,前行的步伐却是极其的沉稳。 在一片呆滞的注目下,老叟就此稳步负手前行,热闹的场面瞬间静止,忙碌的几十号人好似烟云。 身后,神色冷峻的壮汉手提鱼竿竹篓紧随,每一步都干练无比,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,好似一道影子。 黑甲玄骑大将,左凌! 只是看到这位孤傲非常的狠人猛将,王勋呼吸一滞,再度望向身前将要走过的佝偻身影,瞬间感到了一股恐怖的威势! 未有丝毫言语和目光,他竟是止不住的心脏狂跳! 猛地激动做礼,紧抱双拳! “末将......末将,参见大元帅!” 震呼响起,院中呆滞的军士和仆从也目露万般崇敬,如遭雷击般浑身轻颤,猛地齐齐做礼恭敬不已! “参见大元帅!” “参见大元帅!” “参见大元帅!” 发自内心的高呼震响苏府,人人涨红的面容里可见激动,院中卫士却是面色如常,任由高呼震响而不动分毫,宛如与苏府融为了一体。 除去那道军令,山崩海枯也不外如是! 那道身影更是如此,淡然前行的步子连一丝停息都没有! 这,就是军神。 望着这道身影,苏颜霜眼有泪光激动起身,等候多时的秦风也稳步相随,大步踏出门外颔首抱拳做礼。 “拜见苏元帅!” 第421章 两代军神 秦风严肃做礼,斗笠身影终于停步。 苏颜霜已经目露泪光近前。 在众人的沉寂和期待下,斗笠终于被缓缓拿下,很是寻常的面容显露在月色之中,有些沧桑,也有些说不出的慈爱笑容。 闻名天下的苏震方,似乎也无惊人之貌。 打量了女儿一眼,笑着点了点头。 “回来了?” 苏颜霜泪光闪烁,诸多感受都在此刻涌现眼底,却是极为克制没有流泪,一如多年来的那般倔强和坚韧。 只是望着父亲苍老了几分,忍不住咬唇点头。 “嗯。” 看着女儿动容的目光,苏震方轻笑未言,目光望向门前,看见那道好奇已久的身影做礼,神色极为平静,剑眉星眸月色难掩,比起当年的印象还要英武数倍...... 不由得,苏震方神色欣慰出言。 “后生可畏。” 这话一响起,苏颜霜眼露笑意,在场的王勋等几十号邺城军仆也激动不已,说不出的振奋和骄傲,都在面容里悄然浮现。 普天之下。 说起带兵打仗,无人能与这位老元帅相提并论! 就连当今的大元帅,也是这位一手提携起来的晚辈而已! 毫不夸张的说,能得到这位的看重,而且是如此罕有的称赞,如若传了出去,势必会让整个大玄的军将震动,甚至列国的在意! 可此刻听到如此赞誉,王勋等人却是并不太过震动。 甚至于,就连悄然接过斗笠的左凌,也只是极为坦然地双目静望,流露出了应有的敬意和礼节。 万众瞩目的北亲王,值得如此评价。 以一己之力扭转凉州血战,他的功绩罕有人知,在场的众人却是心知肚明,也多亲眼见证! 一个是名震天下的军神,威名震慑列国数十年余韵尚在! 一位是扭转狂澜的奇才,胆魄惊骇匈奴十万人震动天下! 两代军神就此相见。 见证了这一场面的众人,激动做礼的双手从未放下,难以言喻的荣幸之感涌荡在心头,几乎忍不住想要高呼出声! 苏震方却是极为平静,望着秦风也目露平和,就好像真的只是个钓鱼翁一般,含笑的眼眸里丝毫不掩藏欣赏和好奇。 “一家人,就不要弄这些虚礼,进屋吃饭!” 亲和的话语令人心暖。 老丈人这一句话,就将距离拉近了数倍,在场的军仆都听得一脸欢喜,秦风也感受到了几分家的温度,随同面带绯红的苏颜霜侧身相让。 眼看,就要进入人人乐见的老丈人考教环节。 门外,却是传来一道悠长的通报声! “陛下口谕~~~~~~!” 柔声极为悠长,几乎响彻了苏府。 所有人都在此刻目露意外。 身着绣服的白净太监柔步而入,听不到任何脚步声,悠长的通传还在回荡,来人已经立于院中柔声通报。 “传陛下口谕,北亲王即刻进宫面圣,鬼面神将务必同行,若是苏老闲暇,也需一同前往!” 那股阴柔的声音几乎响起在每个人的脑海,好似没有任何地方能够避开,纤细的身形分明孱弱无比,立于院中却好似参天大树,令众军士不敢抬头。 一股骇人的威压,在平和的笑意中逸散院落。 直到秦风和苏震方带头缓缓做礼,来人才目露笑意寒暄礼节周到,几语之后,就只能依照皇命出府,乘坐苏府马车直奔皇城而去。 忐忑的王勋同坐而行,手握着恶鬼面具一脸紧张。 他从未想过,这一生有机会面圣,更没想过和殿下以及苏老元帅同乘一车,万般紧张之际连大气都不敢喘。 “哒哒哒,哒哒哒......” 听着急促的马蹄声,王勋更加紧张,不得以只能问出心头疑惑,借而减弱心中焦虑。 “殿下......” “咱们去面见圣上,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?” “不是我胆小怕事啊!” “我死都不怕,就是怕到时嘴笨出了岔子啊......” 忐忑之言响起,秦风和苏震方闻声对视,眼里浮现出了笑意。 “无妨。” “你照着早先吩咐应答便是。” 这话响起,王勋才深呼了一口气,时不时地掀起车帘看着京都夜色和近在眼前的皇城,好似平复了心神。 可秦风望着远处策马疾驰的常礼,却是极为清楚,这一次面圣,必是凶险万分! 沉吟之际望向苏震方。 见到老丈人一副闲散模样,他也才有了几分底气,至少老丈人在,关键时候起码还能兜一下,应该不会睁眼看在女婿送死吧? 一切,就看王勋的发挥了。 ...... 马车于皇城前停步,三人随同常礼前行宫中。 穿过数道宫门,走过无数长廊,全程无暇顾及金碧辉煌之景,也没有多余言谈,终于来到门高丈余的天枢殿。 经由常礼通报,方才得以踏入殿门。 只是进入的一瞬间,秦风就感到了非同寻常的氛围,空旷的大殿灯火通明,两侧端坐的皆是当朝重臣! 右列有宰相赵文璟,太傅蒋太渊。 左列则是大元帅萧任! 而那龙案之上,端坐俯瞰而来的皇帝老子,一如印象中的威严冷峻,紧盯的目光给人以莫大的压力,好似要看透一切! 排场不小,果然是有预谋。 这种作风,和印象中的皇帝老子如出一辙。 秦风神色淡然,苏震方也相差无几,唯有王勋身子有些发僵,三人齐齐做礼。 “草民参见陛下。” “儿臣参见父皇。” “末将参见陛下!” 皇帝陛下神色严肃,极快打量了一眼,平和的应声出言。 “平身。” 目光落在苏震方,随即掠过秦风,径直就落在了带着面具的将领之上。 “难道苏老也有闲暇,赐座!” 待到谢恩苏震方落座之后。 静立于大殿的两人就吸引住了所有目光,声名鹊起的秦风固然令人有种胜过当初的惊艳,可带着恶鬼面具的王勋更是如此,几乎紧抓着皇帝和萧任等人的眼眸。 未有任何多余之言,皇帝陛下直接紧盯而去。 “你,就是鬼面神将?” 一股惊人的帝王之威随同震声传来,沉寂的大殿不断回响,无上的威势不断扩散四周,连烛火都随之摇曳! 这一问,可定生死! 王勋惊得心里发慌,却是爆发出了当日在战场般的勇气,咬牙沉声抱拳因话! “启禀陛下,末将王勋,便是鬼面将领。” 一声答话,更让众臣眼眸紧盯! 皇帝陛下双目微眯,平和地点头出言。 “爱卿功在社稷,实为我大玄良才,无需在意面容,你我君臣相见,自当坦诚,这恶鬼面具便就摘下吧!” 闻声。 王勋只得应命做礼,缓缓揭 显露在华灯辉煌中的面容,一瞬间勾起了在场君臣的所有好奇,几乎都在此刻紧盯而望,各自的眼里都有几分期待。 可当看清那张十分寻常的面容,也不见想象中的惊艳英武,所有人都愣住了,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和意外,不由自主地蔓延在各自的心头。 这就是鬼面神将? 第422章 这是睁眼说瞎话啊 王勋揭下面具,君臣心中诧异。 那棱角分明的面容也算端正,眉眼间可见正气,也不乏男儿该有的阳刚和军士自带的肃穆,可总归太过寻常。 只是望见那张大众脸的一瞬,所有人的脑海只浮现四个大字。 平平无奇。 这种面容,至少军中并不罕见,真要挑类似的人出来,没有万余也有几千! 初见印象就让人心中失望,气氛一下子有些低沉。 皇帝陛下抚须凝望,瞥见重臣眼里浮现的疑惑,也为之心生猜疑,尤其是看到萧任那种直觉下露出的狐疑目光,让皇帝陛下更为在意。 无论怎么看,都很难将这种寻常面容的人,与力挽狂澜的鬼面神将联系起来。 虽说天子秦霄开创了霸业,也不会以貌取人,但这种落差明显的第一印象,已经让他心生怀疑。 稍稍平复心神细看,那紧绷着的身形就更让陛下失落。 无论王勋成长了多少,在此刻如何努力,初入朝堂就面对当今陛下和大玄重臣,根本不可能适应那种惊人的压迫感,还是表露出了一丝紧张。 而在场都是握有大玄权利巅峰的存在,甚至还有九五之尊,所见所阅俊才不知多少,一眼就看出了那份细微的忐忑。 鬼面神将是何等存在。 那是以一己之力震退十万匈奴的奇才,无论胆识谋略,甚至是气魄,都绝非寻常人能比,眼下的年轻将领虽然颇有风度,却和那种人物差距不小! 可若说他冒认身份,那就是欺君死罪! 这种代价,真会有人无条件愿意答应? 除了姜太渊神色淡定,赵文璟和萧任已经目露疑虑,暗自交流眼神也一无所获...... 沉吟几息。 皇帝陛下脸上笑意不变,好似好奇地问询出声。 “朕得到凉州军报,得知爱卿力挽狂澜,就凉州数万百姓于水火之中,实为不世之功,不知爱卿当日血战庆关,如何想到那般绝妙的疑兵之计?” 考问开始了...... 这话一响起,所有人的目光都再度凝聚。 苏震方瞄了一眼秦风,也悄然注目而去。 一瞬间压力倍增! 恐怖威压直逼人心,身后的汗毛都开始竖起,丝毫不亚于当日直面生死的血战,甚至还要让人窒息! 就算是经历颇多的王勋,在此刻也感到了呼吸恐难,甚至连头都不敢抬,只能紧绷着双手恭敬应答,将刻在心里的话语朗声道来! “启禀陛下!” “末将当初并未多想,仅凭一时热血奉殿下之命驰援,只是见匈奴久攻不下军心急切,又对我们南域援军很是在意,临时起意以疑兵之计拖延!” “而后见到黑甲玄骑,匈奴人更为忌惮,也是一时急智,借用苏老元帅威名震慑,侥幸奏效而已!” 嘶...... 朗声之言震响,萧任都不禁心里震动。 这话听起来很是好运,就好像一切都是巧合,可他领兵打仗多年,深知其中满是将帅之才! 初到战场,就能察觉敌军情形。 足以见得此人眼力狠辣。 临时起意,竟能审时度势布下疑兵之计? 这就是说明有着绝对的军事素养和兵法韬略! 而后还能借用黑甲玄骑之势,故技重施,再度以疑兵之计震慑匈奴,而后达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,震慑十万大军! 这简直...... 这简直,就是将计策发挥到了极高的水准,甚至连人心都把握得无比精准啊! 一次虚张声势不成,再度借势震慑,不仅做到了极快的变通和利用局势,而且还加强了最初的灵机一动,可谓是天作之策! 随机应变...... 虚实结合。 还有最后决定胜负的盖世胆魄,以一身气魄敲定了这等惊人计策,震慑了整整十万大军! 在战机稍纵即逝的生死之际,竟能接连做出这等最佳选择。 旷世将才。 真乃旷世将才啊! 领军打仗多年,从小将走到今日的大元帅之位,萧任从未将苏震方以外的人放在眼里,此刻却是不由得眼眸发自。 僵坐细想几息,回想着这惊险非常的步步计谋,他就能感受到了明显的差距,无论是那份胆魄和疯狂,还是极为珍贵的随机应变之能,他都略逊一筹! 为将者,率兵奋战勇字当先。 为帅者,运筹帷幄谋为第一! 如此巧妙的步步设谋,结合面对的战场态势和固有条件,又能在瞬间做到最佳判断,以一身胆气力挽狂澜。 他自问...... 做不到! 甚至,连最后支撑这份绝妙谋略的疯狂胆气,他也做不到! 脑海中回想着朗声之言,萧任如同亲临战场,巨大的差距感受得无比真切,自尊和荣耀都产生了丝丝动摇,好似当年那种难忘项背的无力感涌现心头。 这种疯子,简直就是第二个苏震方! 再度抬眸紧盯而去,看着那年轻的普通面容,他哪怕正视了数倍,也绝不愿意承认和相信,这种人能是如此奇才。 咬牙回望,陛下也是目露震动,眼中罕见浮现一抹异色! 再度出言,语气都平和了不少! “爱卿果然身怀大才,实为我大玄之福!” “朕还有一问,若是当日疑兵之计未能奏效,匈奴大举进攻,爱卿当如何处之?” 众臣闻之一愣。 秦风和苏震方也心里一僵。 本该完美结束的考教,竟然多出了不合情理的问话,从未见援兵的凉州军士,按理而言绝不会被问及这种残酷设想....... 圣心难测的惊疑,让大殿突然沉寂到了极点。 就连数目紧盯的王勋,也在此刻目露意外。 忍不住缓缓抬头,望着威严非常的陛下注目,他心里突然慌乱无比,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应答! 可脑海中回想的问话,却是激起了王勋记忆中的血泪! 当如何处之......? 这个问题,高高在上的陛下必然不会知晓,在场的大臣也肯定不会想到,唯有当初撒手人寰的兄弟,还有殿下才会懂! 如何处之? 唯有以血肉之躯抗敌而已,只因身后再无退路啊! 瞬间眼眶发烫,王勋也不知哪来的勇气,就要蠕动着哽咽的喉咙发声作答,竟是无惧于所谓威势,只觉得悲愤难当! 就在这种时候,苏震方缓缓起身做礼出言。 “陛下。” “以草民只见,战场瞬息万变,唯有身处其间才有应对之策,王将军以鬼面神将之姿力挽狂澜,实为我大玄将才!” 突然的定论之言响起,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久未现身皇宫的苏震方吸引。 皇帝陛下严肃相望,也在此刻陷入了沉思。 王勋瞬间轻松不少,才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,有种后怕在心头回荡,可望着挡在身前的军神,不禁一脸懵逼。 当日黑甲玄军也在...... 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,苏元帅怎么可能不知道谁才是鬼面神将。 这分明,是在睁眼说瞎话啊! 第423章 父子对峙 眼看面对巨大压力,王勋心境都有些失态,没曾想老元帅竟会挺身而出,一通胡诌说得跟真的一样! 王勋压力骤减,人却是懵在了原地。 天下闻名的苏老元帅,竟然敢当着陛下的面扯谎,甚至还说得这般语气沉稳,这胆子也忒大了点啊! 欺君可是要杀头的! 他知晓这种后果,在场的君臣更为了解。 苏震方出言之后,其余三位大臣严肃非常,皇帝也沉吟不语,紧盯而来的眼眸看不出心思,好像陷入了犹豫。 就在这时,全程静坐的姜太渊也起身了! “启禀陛下,这位王将军当日立下奇功,臣以为当重赏,以励凉州军民,还望陛下明鉴!” 大殿更为沉寂。 王勋人都麻了。 他是万万想不到,在这种极为威严紧张的氛围里,竟然不止一次的亲耳听闻大臣扯淡,还偏偏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! 没想到,原来大宗师也会扯淡啊! 在他呆滞之间,众臣目露疑惑,皇帝陛下已然笑着微微点头出声。 “两位爱卿所言不错。” “王将军功绩斐然,当重赏,此事朕自幼决断。” 这就有了赏赐? 突然之间的变化,王勋根本反应不过来,却也明白这都是殿下的福缘所赐,他能突然轻松而立,都是托了殿下的福。 面对突然降下的陛下重赏,曾经作为普通军士的王勋也有些激动,却是没有想象中那般荣耀非常,沉声做礼后退静候。 “谢陛下。” 这一让,本就令人在意的秦风,瞬间紧抓着所有人的视线。 几位大臣无需多言,早就对这位近来风头正盛的亲王殿下万分好奇,也有着各自的打算和猜疑。 皇帝陛下更为心中纠结,近几日甚至有些夜不能寐。 此刻望着这个儿子,严肃地沉声问话而出。 “秦风,朕听闻你已经答应奉出连弩和陌刀的锻造之法?” 还是如记忆中的淡漠,不过多了一丝克制的急切,却也是为了两样兵器。 这个皇帝老子还是那般。 秦风淡然做礼应声。 “启禀陛下,儿臣确是应下此事,但除却先前姜太渊所言条件,还得加上五色龙涎香。” 嗯?! 莫名的强硬和淡漠回话响起,所有人都为之一愣。 陛下...... 这份淡漠,实在和当年温文有礼的七皇子有些反差啊。 这位皇子,果然对陛下有所不满......? 各自的猜疑浮现心头,天枢殿的氛围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,连宰相赵文璟这种圆滑的几朝老臣,也在此刻神色谨慎非常。 皇帝陛下更是双目怒意显现,眼眸微微眯起! 可当他望向这个曾经不待见的儿子,那双星眸里浮现着十分平静的光彩,竟是一下子没了脾气,就算身为九五之尊,也不得不忍住火气。 父子对视数息,殿下噤若寒蝉。 皇帝突然发笑点头,目露豪迈之情! “哈哈哈......” “好,好!” “朕一言九鼎,便依你所言,只要奉上陌刀和连弩锻造之法,自今日起,你就是北凉王,五色龙涎香也归你所有!” 北凉王! 初闻这有些震耳的三个大字,元帅萧任和宰相赵文璟目露震动! 稳如泰山的姜太渊,以及坦然静坐的苏震方,也突然神色严肃了起来,无比关注地望向了秦风。 不等他人言语,秦风已经微微点头。 “谢陛下隆恩。” 随即,双手从怀中掏出两张早就写好的字条,那字条好似世间珍宝,瞬间也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,无比重视之下,虎口的明显伤疤都被众人看在眼里。 常礼近前做礼,接过字条之际心头一颤。 身为武道高手的他,一眼就能看出,这种伤疤是操练兵器所致,唯有长时间握着重器血战,才有可能蜕皮撕肉扯开虎口! 莫非......! 只是脑海念头一闪,常礼绝不敢再想,如平日般轻柔接过字条,恭敬奉于龙案之上。 望着心心念念的锻造之法,皇帝陛下双目精芒闪烁。 细看之下。 那巧妙的设计和繁杂的工序都被写得清清楚楚,还有极为生动的图样标准一旁,粗览数息,连他也不得不为之惊叹。 “妙......妙啊!” 短短数息,皇帝陛下已然目露欣喜,发出了多年未有的赞叹。 无论是心中的猜疑,还是对小儿子的不满,甚至是前些日子的忧心操劳,好像都随之烟消云散! 龙颜大悦。 重臣也接连做礼道贺。 哪怕只是随口一赞,能让陛下亲口道来,必是绝妙无比的神器,萧任目露疑惑,同时也为之眼里发热。 谨慎做礼,也难掩好奇之色。 “启禀陛下,传闻中的陌刀,末将已经见识,不知这连弩有何妙用,是否真如张之栋所言......?” 这话一响起,众臣的心也都被提起。 面对着能让陛下割爱交换,甚至忍下怒火应允的兵器锻造之法,意义可想而知,早有耳闻的苏震方,也忍不住注目而来。 皇帝陛下感受着诸多期待好奇目光,收获宝物的喜悦更为浓厚。 一切情绪都被大笑掩盖,龙袖一挥当场发话。 “哈哈哈!” “众爱卿,此为我大玄重器,尔等皆为我大玄肱骨,自可亲眼一观!” 待到常礼将图纸双手捧来。 所有的大臣都忍不住齐齐起身,凑在跟前细看非常,不出数息就惊叹连连,苏震方和萧任都两眼发直。 道贺之声,直震大殿! “恭喜陛下,贺喜陛下!” “恭贺陛下,获此重器,我朝军力大涨,实为社稷之幸!” “恭贺陛下!” 群臣道贺不断,赵文璟不乏溢美之词,马屁拍得极为恰当,皇帝陛下也目露满意,只是望见淡然静立的秦风,心里有种异样感滋生。 看着那双星眸,他突然好像看到了年轻的自己。 大笑之余,眼见常礼也奉命呈上了五色龙涎香,就此趁兴相赐,尽显君王之风。 “北亲王秦风,敬献重器有安国之功,这五色龙涎香就归你所有,待明日朝堂,朕另有封赏!” “尔等先行退下!” 重臣心中震动,含笑应命各自离去,秦风同未来老丈人一同告退。 待到大殿清静。 皇帝陛下望着精妙图纸仍难平复心中欢喜,也不知多少年没有这般欣慰,却也渐渐神色沉寂下来,眼中浮现了截然不同的严肃。 回想那双眼眸和久别重逢的不同气度,皇帝陛下心念复杂。 突然沉声开口问向常礼。 “你觉得,鬼面神将到底是谁......?” 第424章 果然是个无用的废物 到底是谁? 到底...... 这含义深刻的两个字响起,常礼的身子瞬间更低了几分! 陛下果然还是怀疑啊! 常礼目露犹豫,皇帝冷冽的眼眸已经缓缓投来,不见喜怒,却是有着隐隐发作的天生帝王威势,一眼令人心颤! 身子更低一分,常礼已然心如乱麻。 前一刻大度非常的陛下,转眼就又散发着骇人的气势,喜怒无常的心性,根本不是常人能够应对的。 他虽然心里有了猜测,却是万万不敢道出! 只得柔声回话,语气谨慎到了极点。 “启禀陛下,奴才不懂军机大事,不敢就此事妄论......” 这话一开口,皇帝陛下侧目的双眸突然放松,轻笑间微微摇头,望着龙案上的两张神器图纸笑意更浓。 “你跟了朕这些年,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安分。” 闻声,常礼恭敬做礼不敢出声。 他的心思,已然被陛下看透了。 方才大殿之中,苏震方和姜太渊这等人物接连出言,为鬼面神将作证,他就算心有猜测,也绝不能道出北亲王是鬼面神将的言论啊。 若真的一时口快,那就有诬陷两位重臣欺君的意图,可要是明知不言,他自己也同样有欺君之嫌! 这一问,凶险非常! 多年侍奉帝王,常礼才能很快地谨慎应答,以无知之由应对过去。 可依然被陛下看得通透。 这,就是帝王的可怕之处啊。 感念于陛下的大度,地位崇高的常礼也谨记奴仆之责,惶恐委婉谢恩。 “陛下圣明......” 感受着语气里的一丝紧张,皇帝陛下轻轻挥手。 “你退下吧。” 对于忠仆的作为,他并不在意,也不会为这点小事就迁怒问罪,常礼能做到如此地步,已是难能可贵了。 皇帝心里清楚,所谓的忠君报国死而后已,朝中百官也有很多人难以做到。 待到独处于天枢殿中。 绝对的沉寂令人心中冷静,再度细看着连弩和陌刀图纸,皇帝陛下眼里赞赏仍在,脑海中却是不断回想着久违的父子相见。 亲眼目睹,他感受到了明显的不同。 秦风这个小儿子,当年也算颇为出众,奈何出身有限性情怯懦内敛,也因原本的出身,他本就不怎么喜爱,在这种怯懦的性情加成之下,就变为了一种无奈的漠视。 这次相见,皇帝感觉到这个儿子有些不同。 出奇的冷静。 一丝令人捉摸不透。 还有,那种隐隐的强势和叛逆之感,甚至有些难以把控的强势在遮掩! 这种感觉,令皇帝陛下有些不满,同时也颇为好奇和有趣。 就好像...... 在一群羊里,发现了一匹烈马! 七个皇子当中,秦风是唯一一个敢于当面反问,甚至敢于谈条件的! 只是初见,皇帝陛下心里竟不自觉有了些新奇感受,复杂的情绪不断在心里酝酿,眼里的一丝光彩隐隐浮现。 轻轻抚须,皇帝陛下沉吟多时终于露出了笑容。 “看来,当初封地邺城倒是一件好事。” 缓缓收起图纸,这位帝王久违地有了几分好奇笑意,就算还有几分父子隔阂,心中却是开始对这个小儿子留下了颇为特殊的感受。 ...... 天枢殿外。 皇宫之中。 秦风和未来老丈人淡然前行,很是默契地问出一言,身后的王勋紧随,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笑意,此次进宫实在令人振奋。 就在走出长廊之际,迎面走来了一位身着军甲的男子! 大晚上的...... 皇城里除了禁卫,谁敢穿着军甲,还敢这般随意走动?! 领路太监都被惊了一跳,真要出言发问,看清来人却是目露恭敬,连忙做礼! “你......” “拜见四皇子殿下!” 赤甲烈盔,锦靴玉带。 这装扮也算英武华美,甚至称得上一表人才,可在皇宫之中这般张扬前行,总归显得有些古怪,大晚上咔咔作响,也够累得慌...... 四皇子秦震倒好像很享受这种穿着,目露几分得意。 抬眸而望,却是见到了久违谋面的秦风,还有辞官隐退多年的苏老元帅! 顿时,那份傲气笑意收敛。 “是你......?”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! 先有过节,后有失颜之辱,秦震一下子就面带怒火,皱眉紧盯而去! 剑拔弩张的氛围极为明显! 太监都被惊得不敢出声,惶恐静立一旁,是走也不能退也不行。 秦风倒是极为淡然。 只是出于礼节随口一应,好像没事人般就此前行。 “噢,四皇兄啊。” “本王方才去拜见了父皇,还未用膳,你就不必行礼了。” 轻飘飘一语,秦风就此而过,全然无视了那份怒火。 擦肩而过之际。 四皇子秦震的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! 行礼?! 我行你XXXX! 若非自幼身受宫廷礼仪教导,秦震此刻绝对是骂出一连串话来! 依照礼制。 他不过是个寻常皇子,哪怕身为兄长,面对着当朝亲王也必须行礼,可这话在此刻听来,简直就像是一种无耻的炫耀! 震怒之际,四皇子散发出了阵阵冷意,心头杀机更浓,好似在战场一般! 可那份冷意还未散开...... 突然,身旁就有种极为可怕的寒意直逼而来,一瞬间令他背后汗毛倒竖,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! 方才礼让的小太监,已然吓得双腿打颤,如同猛虎尾随,竟是忘了带路! 猛然惊醒,秦震这才察觉到苏老元帅即将擦肩而过。 面对这位崇敬多年的军神,即便如今已是白身,仅仅体会到那种尸山血海里逸散出的一丝本能威势,秦震也目露万般崇敬! 自己在北漠的那点历练所得杀意,顷刻就如冥海浮萍,淹没的无影无踪! 这一瞬间,他才体会到了何为天下名帅! 连忙拱手低头。 四皇子秦震发自内心的敬佩做礼! “参见苏老元帅!” 苏震方闻声侧目,好似才意识到了什么,看着紧张不已的皇子殿下,不禁有些尴尬,也给了点面子,含笑点头而过。 身后的王勋不知宫廷礼数,只是抱拳就草草而行。 几息之间,擦肩而过的身影越行越远。 直到回眸看不见人影,秦震才察觉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,起伏难平的心跳如在耳畔,眼里的嫉恨却是渐渐消散,化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优越。 僵立数息,一切都被他看得真切无比! 秦风,果然只是个废物而已! 整日就将亲王空衔挂在嘴边,为了求见父皇,还得仪仗隐退多年的老元帅,这种狗屎运注定能成大事! 就算运气不错。 一旦那重病的老元帅之女亡故,秦风必然无所依靠,倒是原形毕露,看他如何装腔作势! 真才实学,才是立命之本! 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!” 回想着最后草率做礼的不知名将领,秦震嗤笑冷哼,就此大步前踏,重整旗鼓直往天枢殿而去! 待到踏入天枢殿,成熟不少的秦震早已心态平和。 干练做礼颇有英武之气,静候之间眼里满是期待! “儿臣参见父皇,北伐多时方才归京,特此向父皇请安!” 皇帝陛下闻声抬头。 望着秦震似乎沉稳了一点儿,好像确是得到了历练,今日又收获了心心念念的国之重器,难得地目露欣慰点头。 “嗯,不错。” 咯噔! 寥寥几字落下,秦震如闻天音! 不仅呼吸突然急促,心跳也如密鼓炸裂。 就这短短一语,他已然感受到了父皇的格外欣慰和看重,果然军功还是被父皇看在眼里,母后所言真是字字珠玑啊! 明日朝堂,便是扬眉吐气之时! 第425章 朝堂轰动 翌日早朝。 皇子和百官们早早来到天玄殿,一如往日恭候着陛下到来,今日的氛围却是有些不同,北伐归来的四皇子出现,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。 百官前列。 四皇子沉着挺立,手捧一个精美锦盒,眼中没有丝毫急躁,与曾经的傲气四散截然不同。 望着这种模样,大皇子也颇为欣慰。 “四皇弟,此次北伐归来,你功绩不小,皇兄也为你感到荣耀。” 四皇子含笑点头,脸上露出几分谦逊。 “皇兄过奖了。” 其余皇子也接连夸赞,都被他一一平和应对,无论是否出自真心,在秦震看来都不重要,逢场作戏的言辞很是得体,眼里的自信从未动摇。 不出几息,连诸多官员也接连做礼寒暄,四皇子的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平和笑意,连连谦虚回应,面容里的期待愈发浓厚。 直到掌印大监常礼的通报声响起,百官各自归列静候,四皇子同样目露崇敬,齐齐做礼,他的眼底浮现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期待。 “恭迎陛下!” “恭迎父皇!” 皇帝陛下落座九阶之上的龙椅,淡然挥袖。 “众爱卿平身。” 一语而落,百官方才缓缓起身,目露崇敬肃穆,准备进行今日的朝会奏议,氛围一下子变得严肃了不少。 皇帝陛下似乎也心情极好,并未板着面容,倒是微微带笑着地扫视过殿中群臣,朗声出言。 “众爱卿,今日早朝之前,朕有一件大事要宣布。” 这话一响起。 百官就有所领会,不少人目露羡慕,视线悄然聚集在了北伐归京的众官之上,尤其以前列的四皇子引人注目。 这位皇子身有军功归来。 此刻,听闻着心心念念的荣耀,也不由得目露期待,腰杆挺得更直了几分,哪怕今日未穿重甲,也颇有军中之姿! 威风凛凛,意气风发。 可谓春风得意之刻。 常礼手执圣旨,柔声传响了大殿。 “近日北伐匈奴,众将凯旋而归,平定北方祸乱,当论功行赏,幽州都督文道远,官升一级,赐千金玉带,副将魏晓年,官升一级,赐千金......” 数位大将接连出列,抱拳做礼目露耀荣。 “四皇子秦震,就职兵部主事一职!” 最后响起的封赏,震得官员们眼里一沉。 秦震也为这种封赏感到欣喜,虽说兵部主事官职不高,却已经是实权在手,还就职于极为重要的兵部,他本想着能重回京都已是大幸,今后能进入兵部,开启真正的实权之路,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。 他的父皇,也是从兵部开始历练的。 这种并不显眼的官职,背后却是有着极深的期待和含义,一下子就让秦震喜出望外! 父皇,果然还是看重他的! 振奋之际,秦震和舅舅等一干将领齐齐做礼,抱拳谢恩声震朝堂! “谢陛下隆恩!” “谢父皇隆恩!” 此刻于百官之前做礼,感受着无数投来的羡慕目光,秦震不禁心潮澎湃,一切如预料相差无几,好似看到了光明的未来。 众将归列之际,他仍难平复这份渴望已久的荣光,眼中的期待和激动愈发明显,再度出言,双手平摊奉上锦盒。 “启禀父皇,儿臣此次北伐,亲历血战,方知边关将士艰辛,也明白了国事不易,心中挂念父皇多日,意外得到一件宝物,特此奉上。” “儿臣今后定痛改前非,为我大玄社稷鞠躬尽瘁!” 这话一响起,个别官员都目露赞叹,为这份孝顺感动,悄声动容评议之间,满是溢美之词。 “四皇子真是国之栋梁啊。” “百善孝为先,能有如此心意,可见四皇子德才兼备!” “四皇子实乃皇室典范,当传扬天下,令万民效仿!” ...... 阵阵热议响起,皇帝目露意外。 虽说这种奉承之言听得太多,今日陛下心情极好,又见到老四颇有心意,就算是有着小心思在其中,儿子受到赞赏,他这个父亲也难免感到欣慰。 于百官之前彰显孝道,传出去也是一件美谈。 大事平定又收获不小,皇帝陛下也是大度非常,淡然点头应允,眼神示意常礼接过锦盒,锦上添花之事也无不可。 几息之后。 常礼将锦盒奉于龙案,先行小心翼翼打开,罕见的璀璨星光乍现眼前,连这位久居宫中的五大监之首都为之惊异。 待到谨慎取出宝物,那完美无瑕的水晶瓶不输美玉,又纯净得如同万年冰雕,点点星光震撼满朝文武,连陛下都为之目露惊艳。 “嘶......” “这......这难道是水晶瓶?” “世间竟有如此绝美的水晶瓶?!” “真是重宝啊!四皇子寻得如此宝物敬献,孝感动天!” ...... 炸响的热议比起先前激烈不少,连赵文璟等人都感到惊艳,直勾勾的眼眸被那绝美宝物吸引,惊叹不绝。 在这种热议下,皇帝陛下也感到了几分欣慰。 即便明知,这种宝物绝非是北伐沿途就能寻得,但儿子能奉上如此手笔,做父亲的又岂会过多追究。 在一干赞叹声里,皇帝陛下难得有种欣慰感,本就不错的心情更是舒畅,大手一挥称赞出声。 “好。” “今日可谓是双喜临门,朕心甚慰!” “常礼,这便宣读圣旨,将大事宣布于朝堂,让众位爱卿也知晓我大玄幸事!” 振奋之言响起,百官们眼里一愣。 激动非常的秦风也突然发懵,渐渐僵住的笑容里浮现诧异,有种不解和意外在眼里浮现。 大事? 难道大事不是封赏北伐众将吗......? 百官疑惑之间。 一直静默的姜太渊等人终于神色严肃起来,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,萧任也将震动的目光从龙案收回,神色变得有些复杂。 常礼的通传声遍传天玄殿! “宣!北亲王秦风,北亲王府参将王勋觐见!” 悠长之声响起,两道身影前后稳步而入。 远离京都多时的七皇子秦风,再度踏入朝堂,却是以北亲王的身份出现百官眼中,愈发英武的面容和气度惊艳众人。 纹龙黑袍,剑眉星眸。 一眼而望,不少官员都为之惊叹,绝尘的气度和不同以往的地位,令百官不得不正视,若说曾经的七皇子似流星般惊艳一时,此刻的北亲王就如烈日直射双目! 众位皇子悄声窥视,目露复杂神色。 秦震也一下子收敛不少眼带疑惑。 不等百官反应过来,常礼手执圣旨朗声宣读! “北亲王秦风,敬献国之重器,力保大玄国祚,部下血战庆关,有不世之功于社稷,特此增划凉州为其封地,加封秦风北凉王之爵,凉州军民皆受辖制,凉州之土皆为封地!” “参将王勋,封为北凉镇远将军,从二品之职,钦此!” 圣旨震响,百官轰动! 一片惊叹之中,众位皇子已经石化,秦震目露颤动,难以置信的神色充斥着眼眸,先前的荣耀和激动瞬间荡然无存! 第426章 这才是不世之功 北凉王! 整个凉州皆为封地! 相随属下也是二品镇远将军! 圣旨突然宣读而出,包括秦震在内的六位皇子,还有大殿里静立的文武官员,都惊得一片哗然,瞬间目光聚集而去! 这等重赏,十余年都不曾有过了。 百官呼吸都已经有些急促,紧盯之下,秦风和王勋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得真切无比,嫉妒和不解逸散在所有人的面容之中。 两人齐齐做礼,逃不出丝毫不妥。 “谢父皇隆恩。” “谢陛下隆恩!” 秦风淡然做礼起身,亲王独有的纹龙黑袍在百余目光中威严非凡,刀刻般的面容也不见丝毫波澜,沉稳得超乎年龄。 王勋也有了点经验,稳重做礼好不露怯。 望着这两人,面对天降大恩淡然无比,就好像早知道了一般的沉稳,众官员都目露惊艳,秦震眼里浮现阴翳的光芒。 悄声扫视众官,不少官员目露不解,似乎想要出列进言。 可当众人欲言又止之际,下意识向前望去,却是见到宰相赵文璟和太傅姜太渊,甚至还有大元帅萧任都神色镇定静立,似乎极为认同这番任命。 万般疑惑都被镇在了心头,无一人敢于擅自出言! 一片沉寂之中,皇帝陛下的满意之声幽幽响起。 “无需多礼。” 这一语,顿时就让任命落实,众官满眼震动,皇子们神色复杂。 无一例外的,所有目光都凝聚向了曾经的七皇子秦风,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北凉王,好似见到了大玄最为年轻的权臣。 秦震的面容已经开始发烫! 原本属于他的光辉时刻,竟是秦风的扬名之时,不仅博得了百官的敬畏和父皇的莫名赞赏,竟然还成就了北凉王之位! 整个凉州尽归所有,几十万军民皆为其辖制,甚至就连相随的部下,也突然成为了二品镇远将军! 二品啊! 就算只是个名头,也让秦震根本无法理解,他搏杀北疆,才得到了兵部主事的职位,也还曾为之欣喜,在此刻对比之下,简直是不值一提! 居然连个部下都远不能及? 秦风何德何能! 羞怒在心头不断酝酿,脸色已经涨红! “七皇弟居然获封北凉王,这......” “必有盖世之功啊。” “也是,父皇如此封赏,定有缘由!” 耳旁,几位兄弟的悄声评议不断。 这种羡慕的语气,一瞬间引燃了秦震的怒火! 凭什么军功显著的他,就只是个区区六品的兵部主事,凭什么同样献宝,他并未获得任何封地,秦风能北伐杀敌? 秦风还能有胜过十八万两水晶瓶的宝物不成?! 不满和嫉恨交织,即便百官碍于氛围不敢出言,秦震却是顾不得许多,无法坐视这种废物成就功名,猛地咬牙做礼,沉声出言! “启禀父皇!” “儿臣以为,无论秦风敬献何物,也绝不能获封凉州之地,一州之土关乎数万民众,还望父皇明察!” 这话一响起,几个皇子中也有人装着胆子出言,酸味十足。 “父皇,四皇弟所言有理。” “启禀父皇,儿臣附议!” “儿臣附议!” 接连出列的皇子们目露不忿,虽说不比秦震,也多少有些急切,大有几分义正言辞的架势,官员里不少人看得眼热,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意思。 可当他们悄声望向前列,几位重臣依旧淡然静立,也就只能打消了这种念头,一脸忐忑地静候殿中。 一时间,群臣神色犹豫,大有几分敢怒不敢言的意味。 这些动静,都被高坐龙椅的陛下看得真切。 朝中官员行事,向来谨慎为上,不乏忠言直谏之臣,但在这种敕封皇室的事情面前,却始终都是外臣,难免诸多顾及。 就算如此,群众的不解和诧异也已经被煽动起来。 环视过众臣,皇帝的目光停留在领头的秦震身上。 看着这个儿子,此刻的陛下眼眸变得有些淡漠,那一丝难有的欣慰,也早就没了踪影,只有一种淡淡的失望和怒火酝酿心头。 沉声一语,淡漠望向了大元帅萧任。 “萧爱卿,你以为如何?” 这话一开口,所有人的目光都悄然投向了武将首位的萧大元帅,就连秦震脸上的不甘,也在瞬间消散,眼里流露出期待。 以萧任的严正和孤傲,绝无可能袒护秦风! 就在万众瞩目下。 萧任出列做礼,神色极为严肃。 “启禀陛下,末将以为,北亲王获封实至名归!” 唰! 秦震惊得猛然抬头,难以置信地眼眸紧盯萧任,好像见鬼了一般,下意识地惊疑悄语! “这......” “这不可能,这不可能!” 百官也被这话震动浑身一颤,同样目露诧异! 没人能明白,为何所有重臣都未曾出言,就连萧任这种向来孤高的战争狂,也在此刻向着秦风说话! 除非...... 秦风确实有盖世之功? 或者,陛下早早就授意了几位重臣? 各种震动人心的猜测不断浮现,朝堂百官都惊得没了声音,皇子们也不敢再言,好似天翻地覆一般,天玄殿落针可闻! 就在这种震动中,秦震的失态尤为显眼。 瞥见这个儿子沉不住心气,皇帝陛下眼里闪过失望,先前的一丝期待也瞬间泯灭,大手一挥,就此走下九阶龙台。 “众爱卿,随朕前去一观!” 百官心中不解,奈何陛下出言,几位重臣已然紧步相随,皇子们相随出殿,他们也只得紧随。 来到天玄殿外。 广场已经立好了几个花瓶,禁军手执古怪弓弩静候! 皇帝陛下一声令下,禁军随之动作,弓弩拉弦发射,竟然连发数枚箭矢,花瓶瞬间化为齑粉,震撼满场官员! 这种箭弩,若是用于作战,威力提升何止十倍! 望着那可怕的一幕,秦震和几位皇子两眼都发直了! “众爱卿,这就是北亲王敬献的一样重器,名为连弩,锻造之法已交由兵部,连夜赶制而出。 “当日,王将军奉北亲王之命,以此利器震退匈奴十万大军,威能远胜寻常箭弩,有此神物,我大玄军力必将暴涨! “众卿,可还有异议......?” 震退十万匈奴?! 这才是不世之功啊! 皇帝陛下威严之声响起,百官震动更甚,不少武将目露狂热,就好像看到了绝世美人,眼眸根本无法从古怪的连弩上移开。 惊骇数息,万般叹服之声此起彼伏! “陛下圣明!北凉王功在社稷,自当重赏!” “陛下圣明!北凉王功在社稷,自当重赏!” “陛下圣明!北凉王功在社稷,自当重赏!” ...... 一片山呼海啸中,呆立的秦震面容滚烫无比! 望着那破碎一地的花瓶,他的自尊和荣耀和瞬间崩塌,万分不甘地抢过一把连弩,细看良久双眼震颤,就好像失去了理智呢喃不断。 “这不可能......” 完全失态的模样,看着百官和皇子们神色复杂,也终于是让陛下目光冷冽。 “你,还有何异议?” 第427章 这就是鬼面神将的实力啊 惊闻陛下之言,百官神色悄然。 只是短短一语,透出了明显的冷意,无人敢于出声,失态的秦震也心里一颤,连忙回身做礼。 他无法接受! 秦风这种废物竟突然有了神迹般的功绩! 敬献重器连弩...... 震退十万匈奴! 以他的印象看来,这两件事,绝对不可能是秦风这种废物能做到的,若有如此才能,当初秦风也不至于被流放到北塞小城! 这个废物,必是走了狗屎运! 忐忑惊怒之间,秦震猛地想起了昨夜的偶遇。 所有的一切不合理,瞬间就变得清晰了起来。 一定是苏老元帅相助! 这威力恐怖的连弩,一定是苏老元帅相赠! 情急之下的秦震突然灵光闪动,聪慧地看透了真相所在,几息间就有了计谋,面对父皇的怒声而问,即刻沉声出言! “启禀父皇!” “儿臣以为,连弩威能非凡,确是国之重器,当重赏,但震退十万匈奴之功,实在太过夸大,有谎报军情邀功之嫌!” 这话一响起,不少军将也连连点头。 凉州之战过去已有月余,虽说众人在朝堂听过凉州军报,私下里也讨论过鬼面神将之名,可看着平平无奇的王勋,总觉得有些不符合心中所想。 怎么看,都好像只是个寻常军将而已。 很难让人信服,这种气度样貌都很寻常的武将,真能以一人之力震退十万匈奴,要是换做苏老元帅,还差不多...... 交头接耳之间,官员里不断投来了疑惑的目光。 皇帝陛下也目露沉思,好似被这话说动。 打量了王勋一眼,又扫过略有不同的秦风,皇帝陛下竟是点头应声,无人知其心中所想。 “既如此,你以为当如何?” 话音一落,秦风神色坦然,身后的王勋却是心里有些慌乱。 秦震连忙出声,信心十足地出言献策! “启禀父皇。” “若这位将军真有那般军功,当英武非凡武力过人才是,这连弩自然不在话下,儿臣提议,当令这位将军展示射术!” 看着秦震献策的模样,秦风将那份小心思看得透彻,当场坦然应声。 “自无不可。” 王勋也很有信心地抱拳应命。 “启禀陛下,末将愿一展射术!” 作为邺城第一批上手连弩的军将,又经历过几次血战,王勋可是很有信心的,对于这种所谓的考验信心十足! 可他话刚开口,秦震眼中就露出了得逞的笑意。 再度做礼出言。 “父皇,射术乃是军将必备,若仅是寻常展示,想必军中将士皆可,儿臣提议,可将冬梨放于儿臣敬献的宝瓶之上,十丈之外试射,方能彰显王将军的神将之能!” 说着,秦震余光瞥向了一干武将。 以幽州都督的文道远为首的众将心领神会,接连出列附和做礼。 “陛下,四皇子所言甚是!” “启禀陛下,末将以为当是如此。” “末将附议!” 接连进言,皇帝陛下的神色面容渐渐缓和,目露笑意。 老四的这种小孩子心思,他都看得清楚,也知道其用心何在,但他也很好奇,这位鬼面神将到底是真是假。 先前碍于凉州情势和重臣进言,皇帝才揭过了这道疑问。 可在他的心里,始终有着一种淡淡的期待和猜想。 若是秦风...... 那该多好。 就算有着擅离封地的僭越之罪,皇帝陛下却是真的希望,这个绝世帅才是小儿子秦风,自从昨夜见过之后,脱胎换骨的强硬和沉稳,就让他惊艳和期待。 突然间,这个儿子进入了他的视线。 哪怕多年父子陌生,在一干皇子里,再度归来的秦风让皇帝有了不同寻常的兴趣。 抚须沉思几息,皇帝陛下就此应允。 “嗯,倒有几分道理。” 眼神轻撇,常礼就即刻奉命而去。 顿时,秦震眼里有几分看好戏的期待。 姜太渊也不动神色地望向了秦风,眼里有些凝重,四皇子的这一招实在有些阴险,小小冬梨放于宝瓶,射中的难度极大,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! 不仅鬼面神将的身份遭受怀疑,殿下要经受调查,那价值不菲的宝瓶颇让陛下喜爱,一旦损坏王勋必有重罪啊! 那种不露神色的凝重投来,本就紧张的王勋更为忐忑。 悄声望向殿下,心里已经七上八下。 这种细微的神情,根本逃不过一干大臣的眼眸,等候常礼到来的数息间,萧任等人的眼里就浮现了猜疑,目光不断地投向了静立的秦风。 莫非...... 大胆的猜想,几乎同时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! 感受着诸多目光,还有身旁王勋的紧张,秦风神色镇定,轻笑着安抚出声,哪怕一时失手,秦震也奈何他不得。 “尽管一试,如在邺城武场寻常射箭。” 这话一响起,望着那淡然的笑意,王勋忐忑的心情勉强安定了几分,不断地呼吸调整心境。 可是,当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而来,面对着大玄权势巅峰的一干巨头,王勋根本不敢有丝毫放松,握着连弩的右手都不自觉发力。 他这个鬼面神将...... 若非殿下在身前,仅仅面对当朝君臣,早已慌得一批! 静候数息。 常礼终于捧着宝瓶前来,细小的瓶口和娇小的冬梨映入眼帘,顿时引起了一阵热议。 “这冬梨不过鸭蛋大小,非常人能射中!” “这有何难,本将手到擒来!” “你敢设向那宝瓶?” “这......” “难啊!” “要想在十丈之外精准命中,如此射术,恐怕禁军之中也难有几人啊!” ...... 一片热议之中,武将深有体会地感慨出声,文官们也一脸紧张好奇。 秦震很是满意,方才失态的神色镇定了下来,眼里带着一种隐含的笑意,就好像已经看到了预料的结局,所有的尊严和荣耀都在最后挽回! 可当他望向父皇,却是看到几分赞赏之色。 就连一旁的大元帅萧任,眼里也有几分欣赏。 秦震有些诧异。 顺着目光望去,只见前一刻还有些忐忑的“鬼面神将”王勋,先是眼里一愣,有些古怪地回望秦风,突然之间又信心满面,甚至已经拿着连弩静候当场! “一定是在虚张声势!” 秦震冷眸一望,眼中浮现几分笑意。 可其余官员和皇子,已经被这份沉稳和信心折服,看着平平无奇的王勋突然出列,不免有些意外和惊艳。 在一干人的注目下。 常礼放置好了水晶瓶和冬梨,王勋信心满满地装箭拉弦,一气呵成的动作极为干脆,就好像有着绝对的自信! 那价值不菲的水晶瓶,也似乎无法动摇神级箭术带来的信心! 这是何等的心性! 众人惊艳之际,数道破风之声几乎同时响起! “嗖!嗖!嗖!” 不等反应过来,冬梨已经被射落广场,水晶瓶完好无损,满场官员震动不已,整个广场鸦雀无声! 神箭! 神箭啊! 这就是鬼面神将的实力啊! 望着从未见过的骇人一幕,皇帝陛下和萧任齐齐眼眸一颤,惊喜和震动满溢眼底,远望着平平无奇的王勋,眼中不由得浮现了异样的欣赏之色! 第428章 曾经的七皇子归来了 “嘶......!” “神箭啊!真是神箭啊!” “如此箭术,当世罕有!” “果然不愧鬼面神将之名!” “今日真是大开眼界,我大玄有王将军这般猛将,实乃社稷之福!” 短暂的惊骇之下,震动赞叹爆发而出! 一干激动不已的官员前列,皇帝陛下眼眸颤动,大为意外的目光里溢出了欣赏之色,身旁的萧任也为之惊骇,呆滞僵立神色凝重。 十丈之外射中冬梨。 这种箭术虽然难得,但并未无法做到,这君臣二人也都曾经目睹。 可是。 若是放在价值非凡的宝瓶之上,就不仅仅需要极强的箭术,更需要坚韧不拔的心性,可谓是难于登天! 这位王将军不仅做到了,而且是极为干脆! 全程不过电光火石间,众人眼里万般艰难和犹豫,根本没被这位将军放在心上,那种决然之态,仿佛让人目睹了当日面对十万匈奴的勇猛! 真乃神将是也! 皇帝陛下目露动容,意外闪过眼底,不禁赞叹出声。 “王将军无愧神将之名!” 这种称赞响起,秦震心里瞬间一堵! 他自幼刻苦,近年来为国效命,前些日子甚至在北方搏杀,也未得到父皇如此赞誉,这其貌不扬的憨货,竟然被如此夸奖!? 可当他愣愣地看着禁卫捡来的冬梨,那射穿的残破果核上还插着箭矢,就算心里有万般嫉恨和不甘,也只能随喉间甘甜一同咽下! 不得不承认...... 他做不到! 他做不到啊!!! 听闻着四周的震动惊叹,出策的四皇子脸色羞红,一声声好似赞扬好似耳光,全都打在了他的脸上! 那绝世箭术,震得他哑口无言! 悄然低头僵立,秦震的傲气被击碎了一地,数道箭矢不仅插在了冬梨上,也插在了他的心头! 此刻,已经无人关注他。 就连身边的几位皇兄皇弟,也为这种惊世箭术动容,不自觉地围上前去细看,不断地惊叹出言! 曾经不被在意的王勋,此刻俨然成为了香饽饽,被皇子和众多武将接连做礼,四周满是敬佩和赞叹之声。 一片动容之中。 皇帝陛下既诧异又惊喜,看着平平无奇的王勋目露欣赏。 同时,也万般好奇地问话出声。 “王将军,不知你为何能做到这般果决?” 这话一响起,众官员也收敛了几分,悄然静立两侧,眼中同样浮现了火热的好奇之色! 在天壤自别的热烈关注下,王勋有些尴尬。 为啥能做到? 别人不认识水晶瓶,他还能不认识么....... 面对一个自己做出来的破烂玩意儿,射坏了能怎么样? 大不了赔上一个新的就是! 这种东西邺城多的是,没有上千,大几百还是有的啊,这不就是个破烂玩意儿,随随便便做一堆吗! 可这话,王勋就算心知肚明,也不敢在这种场面说出来! 陛下和众臣的眼神,他可是看得真切,就连刚才那个一直找事的四皇子,也把水晶瓶换做宝瓶呢! 这水晶瓶可是卖钱的好东西,还关乎到殿下大计,绝不能就这样随口一说。 这要是说出去,陛下和这些大臣还不得当场吐血? 甚至就连殿下的大计,也得败坏了。 王勋可不是铁憨憨! 奈何,他面对着陛下突然的发问,一下子也是没了主意。 下意识地回望殿下。 看着那无比熟悉的淡笑面容,他才有了几分底气,回身做礼,摆出了当日在庆关之时的心中所想。 “启禀陛下。” “殿下军令所出,末将依令而行,如此而已!” 如此而已...... 简简单单的四字,一下子听得满场君臣心里一沉,眼中愈发动容和赞赏。 当日。 庆关危及,十万匈奴突袭,无数军民危在旦夕,整个凉州陷入了绝境! 想必这位将军和南域将士,也是这般心念,恪守着军士最重要的原则,军令所在,纵然马革裹尸九死无悔! 也唯有如此坚定之心,才能做到当日神迹! 此刻听闻这般话语,皇帝陛下心中动荡,似乎平复的心中愧疚也被激起,好似亲眼目睹了血战之景,不禁点头赞叹神色复杂。 “好!” “如此神将,当为我大玄军士典范!” 身旁的萧大元帅也做礼附和,难得地赞赏出言。 “陛下所言甚是。” 此言一出,众多军将目露崇敬,齐齐抱拳,文官只觉心潮彭拜,眼眶发热! “陛下圣明!” “陛下圣明!” “陛下圣明!” 一片山呼海啸中,四周禁卫也眼眶放热,振奋高呼响彻广场! 身处于这般热血之景。 无论如姜太渊这般的沉稳大臣,还是宋雨亭那种心有忌惮的世家之人,甚至是寻常的文武官员,都在此刻目露叹服做礼。 震动响彻了广场,秦震面如土色。 万般不甘地望向王勋,这位令人惊艳的鬼面神将,他的嫉恨和不甘,都只能就此压下,将一切归咎于秦风的好运,自我安慰着屈服大势做礼。 “父皇圣明......” 片刻之后。 再度开启的早朝氛围古怪,即便国事奏议如常进行,如秦震般失魂落魄的人却是不在少数,几位皇子神色凝重,僵立于朝堂全无声响。 无论奏议何事,都如耳旁风一般吹过大殿。 几乎所有官员,目光都下意识地被鬼面神将吸引,甚至因此难以自控地瞥向了北亲王秦风,也就是今日之后的北凉王。 北凉王...... 心中呢喃着位高权重的爵位,官员们神色各异,朝堂里酝酿着一种令人压抑的威势,那道屹立于众皇子身前的黑袍身影,如同山岳般遮天蔽日。 曾经名动一时的七皇子不仅回来了,还以一种绝尘之姿屹立于朝堂! 大玄的局面,必将因此而动荡! 在这种惊动万千的崛起之下,已经无人在意今日朝中奏议,待到恭送陛下,百官争先恐后拜见道贺,连诸位皇子也不得不做礼。 望着这种梦想的场景,四皇子秦震彻底破防,他的舅舅文道远悄声劝阻也已经无济于事,就此怒气冲冲挥袖而去! 而那百官敬畏的北凉王,依旧神色淡然,看破荣辱的气度令人赞叹,紧随的鬼面神将王勋,也连连摆手万分谦虚,谦逊之德令人敬佩。 百官皆叹,近朱者赤便是如此。 一时间,北凉王声名震响京都,高风亮节和不世之功震动万民,借名前去苏府拜访者难以计数,世人不论出身,皆以得见北凉王为荣! 第429章 看他能得意多久 短短三日,北凉王之名传遍了京都。 无论权贵之后,还是寻常百姓,得知凉州保全之后陛下重赏,皆为北凉王叹服热议,纵然褒贬不一,但久违的七皇子声名再度震响了京都,甚至远胜从前。 时下,无人不知北凉王大名,孩童歌谣都已在闹市传开“北凉王,献刀弩,神将出,平匈奴”。 民间一片热议欢喜非常,皇城却是日渐安静。 早朝结束后,六位皇子回到东玄宫,很是默契地全程无声,连往日闲聊的心思都没有,心头都被压力笼罩,呆坐大厅神色凝重。 “咔嚓!” ...... 一声声震响自后院传出,大皇子秦承玉闻声无赖叹息。 “呼......” 同坐的几位皇子摇头感慨,话语里颇有讥讽和自嘲的味道。 “老四又发脾气咯。” “哎,身怀军功而归,却被秦风抢了风头,这事儿换做谁也难以接受,估计四皇兄且得气一阵子呢!” “他气什么?好歹也落了个兵部主事,父皇待他不薄了!” “二哥言之有理,四皇兄确实有些过了......” 冷嘲热讽之中,大皇子听得眉头微皱。 看向一干兄弟,喜忧参半的神情都被掠在眼里,无论是旁观者的落井下石,还是强装豁达的局外评议,都让他感到几分悲凉。 唯有三弟,还是如往日那样温和安坐,没有在这种时刻讥讽出言,憔悴的面容不禁让人有几分心疼,也才能让他心有一丝安慰。 明明都是兄弟,居然为了皇权明争暗斗不断,唯一温和礼让的三弟,却是自幼身体孱弱每年冬日风寒不断。 难不成,只有无法追逐皇权,才能让兄弟和睦么? 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! 无奈静听几息,大皇子终于有些忍不住,目露严肃地向着兄弟们出言。 “七弟功在社稷,四皇弟也不遑多让,我等不该在此妄议讥讽,当效仿他们二人,为父皇分忧,为社稷建功才是。” “诸位皇弟以为如何?” 就算这话听起来不太顺心,可由大皇子说出,众位皇子也是收敛了几分,目露尊敬,接连做礼。 “皇兄所言甚是。” “皇兄所言甚是......” 弟兄和睦之际,后院的动静也好像停了下来。 一切,似乎都回到了往日的平静,大皇子眼里露出几分欣慰,这才就此离去,忙于分内的政务之中。 其余皇子也被惊醒,皆效仿之,东玄宫再无妄议之声。 皇子之间也内卷...... 而突然沉寂的后院,此刻早已没了人影,四皇子秦震也并未真的气消,只是被文贵妃派人请到寝宫。 静坐多时。 四皇子的面容里仍见怒火,哪怕极尽克制,脑海中也不断浮现兄弟们的古怪眼神,俊朗的面容里青红交替,久久没有出声。 直到太监附身而入做礼,他的眼眸才期待地注视而去。 “启禀贵妃娘娘,殿下。” “鬼面神将王勋住在苏府,近来未曾露面,经有一次外出,也陪同着北凉王寸步不离,奴才无能,实在没有机会接近......” 话还未说完,秦震气得脸色涨红,猛拍桌案而起! “嘭!” “废物!” “真是个废物!” “连面都见不到,还敢在此狡辩,你这种废物,怎么有脸复命?!” 突然爆发的威势,瞬间让屋中压力倍增,经由沙场磨练煞气,根本不是寻常太监能够抵挡,当场就吓得浑身打颤伏地求饶。 “殿殿殿下恕罪......殿下恕罪......” 文贵妃看得目露无奈,沉声屏退了太监。 “罢了,你退下吧。” 太监如临大赦,连忙谢恩仓皇退出,眼中满是感激之色。 “谢贵妃娘娘!谢贵妃娘娘!” 大度收拢人心过后,文贵妃望向儿子,看着儿子已经无法压制的妒火冒出双目,深吸了一口气,方才劝解出声。 “皇儿。” “此事无需急切,那鬼面神将才略非凡,以一己之力震退匈奴,连你舅舅都自愧不如,必然得花些心思,若能轻易就招揽得手,也就不是鬼面神将了。” 秦震闻声回首,怒火好似平息了几分。 母妃的赞赏之言令他心中赞同,可停在耳中却是无比扎心,紧握着双拳目露不甘,种种的屈辱都在眼前浮现! “可恶......!” “秦风那个野种,竟然如此好运,流落小城都能捡到这等神将!” 神箭术在脑海中不知浮现几百遍,此刻仍历历在目,秦震依旧万分惊叹和嫉恨,牙根都咬得咔咔作响! 听着这等酸涩之言,文贵妃目露轻笑,凑近附耳柔声嘱咐。 “无妨。” “运气终究只是运气,那鬼面神将确实厉害,但只要是人,就必有破绽,无论钱财还是任何条件,立足苦寒塞北的秦风,除了洛家阴奉阳违,再无他人相助,据说也已经散尽家财博了美名,蠢得无可救药,他绝不可能抵得过我们文家,其他皇子更不可能!” “至于苏老元帅......” “哼哼,待到他的女儿亡故,秦风必然无势可依,今日拥有的一切,定会如数吐出,不过小人得志罢了!” 四皇子秦震怒火渐渐平息,听得眼里信心浮现。 看着母亲沉稳的模样,又想到身后还有当朝一流的大族文家鼎力相助,堪比半个世家,绝对的实力让他含笑点头。 “母妃所言甚是!” 文贵妃目露平和,缓缓斟茶的动作满是贵气,再度出声叮嘱,语重心长。 “皇儿。” “储君之位无可比拟,绝非一朝一夕可定胜负,此次你北伐归来,虽说被秦风抢了风头,但在你父皇心里定有改观,况且你父皇对那水晶瓶很是喜爱,已然摆放于天枢殿中。” “这等神物,可遇而不可求,近来蜀州又有人卖出,却是无法与此瓶相比,但也是个极好的例子,你今后可多多留心,收集异宝博得圣心。” “有我们文家的鼎力支持,财力绝非散尽银钱的秦风能比,你已然握有极大的优势,绝不可自乱阵脚。” 秦震闻声信心大涨,缓缓端起茶杯,琢磨起了收集异宝的大事,眼中闪烁着精芒! “母妃高见,儿臣铭记于心,且看那个好运的废物,还能得意多久!” 与此同时。 京都东城,苏府门前已是人满为患,三日过去仍难平息官民崇敬之情,乌压压的人群皆带礼物名帖前来拜见,苏府仆人几乎已经麻木。 黑甲玄骑左凌,也未见过这等态势! 万般无奈,只得回府向着老爷苏震方禀报出声。 “启禀元帅,府门前满是人影,约莫百余人之多......” 闻声。 已经三天没钓鱼的苏震方深吸长气,无视在场众人的头疼神情,向着女儿注目而去,语气很是不满。 “秦风人呢?!” 第430章 幸福的烦恼 秦风...... 指名道姓的问话一响起,众人都两眼发直,面面相觑间,只能一脸敬佩和乖巧静候。 在如今的大玄朝。 北凉王殿下声名震响,前来拜见的贵客身份尊崇,不乏三公之后,敢于直呼北凉王殿下姓名的,也就老元帅了! 这霸气,无人能比! 哪怕是一向懒散的罗季,也听得一脸笑意。 大有种看戏的乐呵兴致。 面对着父亲的不满问话,苏颜霜同样不知所措,只能看向静候的丫鬟屏儿,随即屏儿尴尬应声。 “启禀老爷,北凉王殿下方才外出,于后门乘车离去,只是留下话语,说是为小姐寻药......” 这话一响起,苏颜霜心里一暖。 苏震方神色一愣,就算有不满,也在此刻没了脾气,只能就此无奈地长呼了一口气,有些忿忿不平地吐槽起来。 “惹了一群碍眼货,他倒是清闲溜了。” 到底是老元帅啊。 面对着无数权贵前来拜见,无数人向往的荣耀之日,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群碍眼货而已,能有资格这么说的人,大玄朝也没几个! 随口一句,在场众人都不敢应声,连左凌也悄然恭候门口,唯有罗季看热闹不嫌事大,笑吟吟地打趣出声。 “嘿嘿......” “苏元帅,你可真是得了便宜卖乖,有这么个好女婿,苏府门槛都被踏破了,还在这埋怨,不知多少人羡慕呢。” 悠哉的话语停在众人耳里,各异的神色渐渐变为了感慨。 等候多时的左凌,有些赞同的目露动容,近几日苏府的热闹景象,几乎比当年元帅鼎盛之时还要夸张,那位殿下确实声势惊人,已是朝堂分量极重的存在。 如今的苏府,权势都远胜曾经,老元帅的威望和北凉王的地位相加,恐怕大玄罕有人及,一举一动都被密切关注。 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啊。 这打趣的话语有些直白,甚至有些市井气,倒也所言不差,没有丝毫夸大。 感受着有些激动的氛围,就连女儿面带红云,苏震方何尝不是心有安慰,闻声望向鬼医,颇为有礼,嘴上却是没有丝毫认同。 “罗先生说笑了。” “整日困在府里,我都闲的发慌,这有什么羡慕的!” 话是这么说,稍显平和的语气却让众人忍俊不禁。 看起来烦恼。 可也是幸福的烦恼,整个大玄也再无他人了。 嘴硬的老元帅板着面容,摆出一副烦闷模样,瞒得过别人,却是瞒不过女儿苏颜霜,看着父亲不再埋怨,她的心里有些欣慰和欢喜。 短暂沉寂之下。 经由罗季打趣,苏震方多年的心事也在此刻涌现,渐渐严肃地抱拳问话。 “罗先生。” “如今三宝已得其二,这最后一味月华兰,我也有所耳闻,若是真能得到,小女的顽疾可能治愈......?” 一问而出,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罗季。 罗季喝酒的动作一僵,缓缓放下酒壶神色严峻。 “若能取得月华兰,老头子有七成把握。” “只是......” “据说此宝由历代阴阳家道主传承,成活极为艰难,流传到这一代已是当世孤品,恐怕不易求得啊。” 话音一落,众人都神色严峻,轻松的氛围也变得严肃了起来。 对于这种宝物,苏震方也没有信心能够取得。 毕竟,欧阳晴其人行事古怪性情难以捉摸,几乎无欲无求,即便当年仆算一卦,也很是艰难,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,能取得阴阳家之宝。 一片凝重之下。 苏颜霜也受到感染,但多次的神奇犹在眼前,她的眼里期待丝毫不减,微笑着看向父亲,悄然握紧了青葱十指。 “爹,殿下一定会有所收获的,女儿相信殿下!” 坚定的目光浮现美眸,苏震方也为之一愣。 盯着看了几息。 终于是忍不住轻笑一叹,暗道女大不中留啊,无论安慰也好,还是莫名的信任和期待也罢,他同样为之想望。 如今能做的,只有等候女婿归来。 沉吟点头。 苏震方视线瞥向左凌,对于眼下府门的幸福烦恼看得透彻,也知晓苏府大门必将被无数人紧盯。 在这种关键时刻,任何乱子都不行,越是权势显耀,越要小心行事,即便是一丝风声,一旦传入陛下耳中,也影响巨大。 严正下令,坚决之声震响。 “近日,无论何人求见,一律拒之门外!” 左凌应命做礼,神色坚定而去。 “属下遵命!” 大厅再度恢复了宁静,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的等待之中,望着院中月色出神,眼里浮现了紧张和期待。 此时此刻,无论罗季还是苏震方,还有目光坚定的苏颜霜,都耐着性子静坐大厅,等待着那道身影归来。 甚至于,在苏府门前,得知绝不见客的诸多权贵文人,也一脸坚定地等候,不肯就此离去,大有彻夜死守的架势。 万众盼望的秦风,此刻已然乘着马车行至京都南门。 京都终究是天子脚下,是大玄最为繁盛的都城,就算皓月当空眼看就要宵禁,也有不少人出入城门,车外热闹非凡。 听闻着越来越近的盘查声,秦风的神色也愈发严肃。 悄然瞥向身旁静放的木盒,烫手山芋将要送出的轻松丝毫未减,成败难料的行程压力不小,他不敢有丝毫的放松。 欧阳晴。 这个曾经相助平定天下的奇人,是他很难看透的存在之一,此行关乎到颜霜的病症,容不得任何闪失。 除了庆关之危,他从未如此神情严峻。 就在这种压力之下,马车却是突然停了下来,很是急促,也很不合乎王勋的作风,连马匹都发出几声嘶鸣。 “吁!!!” “依律律~~~~~~” 秦风闻声眉头微皱,握着腰间的北凉王之令缓缓掀开车帘一角。 “何事?” 若是城门已经戒严,凭着他的令牌,就可以畅通无阻。 谁知王勋却好像没听到一般,呆滞地坐在马车前列,几息之后才好像反应过来,一脸激动地指向城门! “殿......殿下,唐小姐,是唐小姐!” 看着王勋激动忐忑的面容,秦风目露意外,顺着手指方向望去,拆下面纱的唐映蓉于城门前惊艳一片,正向着守城卫士做礼言谈。 居然...... 真的是唐映蓉。 交付入城税银之际,唐映蓉淡然戴上面纱,美眸抬起之时,也瞥见了远望的王勋,还有那张多日未见的面容。 四目相对,万物俱寂...... 第431章 兄妹相认 殿下......! 久违的面容望着眼里,唐映蓉芳心一颤,差点儿就忍不住轻呼出声,万般的惊喜和复杂情绪,在一瞬间交织回荡。 在途中,她就听闻了这位殿下获封北凉王。 心中希冀能得遇...... 同时,也为那愈发遥远的地位感到渺茫,心中清楚,殿下今时不同往日,寻常官员也未必能够得见,再见恐怕只是念想而已。 没想到,竟在城门前就相遇了。 意外...... 惊喜。 还有一丝难以诉说的欢喜和甜蜜。 纵然能平静面对周遭无数倾慕目光,也能坦然面对严苛的京都卫士盘查,还是如同曾经那般落落大方,此刻的唐映蓉却是难以控制心跳加速,下意识就想要上前。 可当她留意到素净的单驹马车,想起这位殿下如今的地位,瞬间也猜到了必有秘事,便将这份激动掩在了心底,选择了默不作声。 无论是出于眼力的善解人意,还是心里那份卑微和羞怯,这位惊艳了门前众人的绝美女子,在此刻竟是表现得超乎冷静。 眼眸颤动几息,就此戴上面纱上车,丝毫没有引起周遭官民的异动,很是平常地随着车马入城。 “下一个!” “后面的,快点跟上,城门马上就要关闭了!” ...... 一时的惊艳就此而过,城门前急切的盘查再度进行。 这种沉稳被秦风看在眼里。 唐映蓉还是那般的出众,无论容貌和处事,多日之后重逢仍令人惊艳和赞叹。 可再度相遇...... 对于这位身份愈发可疑的女子,他却是有些难以捉摸,尤其是在这次的巧遇之下,秦风不由得更为提防。 静望着马车前行,几乎快要相遇而过,他仍旧没有出声。 同样。 车马中安坐的唐映蓉也紧握手中丝帕,忐忑的心跳不断加速,甚至眼眸里都罕见地露出急切,心中的期待随着马蹄声渐渐淹没,被无法扭转的失落取代。 眼看就要擦肩而过。 唐小姐微微垂眸颔首,心中的不舍已经被激起,却是全凭着理智压制了下去,渐渐紧闭双眼。 两车之间的王勋却是已经急得快要跺脚,回身靠近马车悄声出言,连做礼都顾不上。 “殿下!” “殿下......!” 急声响起,那份寻求亲人的渴望令人揪心,秦风沉声一言。 “拦下马车!” 王勋目露喜色,连忙上前拦住了马车! 驱车的仆人目露惊异,正要怒目斥问。 “你.....!” 车里却是传来了唐小姐的声音,似乎有些急切,甚至有点罕见的怒意,就好像被拦才是心头所愿一般,出言责问无礼之举反倒不该! “不可无礼!” 商队就此停步。 不等仆人反应过来,唐小姐已经带着面纱缓缓下车,好像如同商量好的一般,随着王勋就此而去。 面对这种情形,奉命静候的唐家商队众人懵逼了。 小姐什么时候认识京都中人......? 咱也不敢说,咱也不敢问啊。 面面相觑,众人只能静候,呆呆望着小姐随同来人而去,护卫紧随到一处巷子,对于小姐难得的耐心和温柔,众人眼里说出的羡慕。 直到望见俊朗公子下车而立,超凡容貌顿时惊呆了一干下人,有人好像如梦初醒,目露震动的恍然之色! 众人就此守卫巷口,丝毫不敢失礼。 巷中月色之下,思念身影立于身前数尺,似有变化的剑眉星眸望在眼中,唐映蓉万般情绪交织芳心,却只是道出一句寻常问候。 “殿下有礼。” 这种距离感十足的话语,听得秦风有种物是人非之感。 想起曾经交往,曾经在邺城同面千骑,曾经商定塞北红的大计,秦风突然觉得眼前女子有些陌生,直到看见眼眸里的闪躲。 又感受到一旁王勋的急切,他也温和出言,暂不顾其他。 “唐小姐,别来无恙。” “今日偶遇,无奈相拦车马,本王只为问询一件要事。” 唐映蓉闻声抬头。 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语,“要事”二字罕见地被这位殿下言出,她努力平复的心境都一下子乱了,下意识接话甚至有些慌乱,芳心突然跳动得极快。 “不知殿下所问何事......?” 在唐映蓉和王勋的忐忑注目下,秦风严肃出声。 “当日本王治下军士驰援庆关,唐小姐曾赠出一枚玉佩,不知这玉佩是从何而来?” 玉佩......? 完全想不到的问话落入耳中,唐映蓉神色一愣。 精明聪慧如她,也在愣神几息后,方才回想起当日的情形,却是感到不明所以,即便猜到殿下就是那位将军,事后也愈发坚定,当日她却未曾道出。 此刻,殿下又提及那枚玉佩,究竟是什么意思...... 是嫌弃玉佩? 还是意有所指? 或者,想要试探她的心思......? 出乎想象的问话扰乱了唐映蓉的心神。 凝望那张面容几息,她居然猜不到这其中的含义,看着严肃的面容,不见丝毫柔情,唐映蓉心里说不出的凉薄。 微笑出言,唐映蓉语气距离感更为明显。 “启禀殿下,当日小女子随家父避难,路遇劫匪身无长物,不敢以金银亵渎军士,所赠玉佩确是寻常,不过聊表敬意。” “此玉虽质地寻常,也是小女子珍爱之物,常年留在身边做个念想,为......为报大恩才相赠,若是殿下嫌隙,交还便是......” 听着突然陌生的语气,秦风有些尴尬。 望着唐映蓉淡漠的冷眸,他突然有种惹了麻烦的直觉,不由得心有几分歉意,却是一时不知哪里说错了。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。 直到看见微微发红的眼眶,一种糟糕的预感涌上心头。 回味着“珍爱之物”这四个字,又见王勋忐忑非常,两眼急切地注目而来,无论面对何等尴尬,为了铁憨憨的寻亲大事,秦风只能硬着头皮问话。 “咳......” “实不相瞒,我并非是嫌弃玉佩,只是有要事相问,王勋也有一枚这样的玉佩,此事太过巧合,这才好奇......” 话说到一半,唐映蓉的眼眶更红了几分,突然强势地打断出声。 “殿下何必以这种缘由搪塞?” “既然不喜,交还小女子便是。” “那玉佩乃是小女子六岁之时,虽家父和弟弟进香祈福,于庙门小摊所购,王将军怎会有......” 话刚说到一半,唐映蓉隐隐娇怒的面容突然愣住了。 震动的眼眸里。 直勾勾地看向了一旁等候的王勋,那从怀里掏出的两枚玉佩几乎一模一样,粗糙的做工和寻常的质地如出一撤! 都是鱼口穿孔! 都是发青昆仑玉! 顿时,唐映蓉惊呆在了原地。 震动凝望多时,看不出丝毫的差异,她甚至分不清哪一枚才是自己的玉佩,难以置信的惊疑,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了下去! 缓缓抬眸,望着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王府参将,唐映蓉颤动的眼眸难以平息,下意识地问话出声,惊疑的语气极为缓和。 “你......” “你背后可......可曾有一片红色胎记?” 问话响起的一瞬,王勋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,木楞地点头应声。 “你怎么......怎么知道......” 顿时,唐映蓉惊呼出声,难以置信的喜悦涌出了双眸! “弟弟!” 激动的声音响起,莫说王勋本人石化在了原地,秦风心里一沉,甚至于远处静候的唐家护卫里,也有人猛然回头。 少爷?! 第432章 殿下已是遥不可及 弟弟! 唐映蓉确认身份,眼里满是惊喜,之前的各种情绪都一扫而空,目露震动地望着王勋,心里说不出的激动。 接过两枚玉佩紧握手中,这位商界明珠罕有的激动。 她根本想不到,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王府参将,居然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,兄妹相认的惊喜涌现心头,想到父亲多年愿望实现,感动也几乎要涌出眼眸。 无奈顾及到身份,她竟是不敢过多言语...... 王勋虽说有些木楞,在此刻也是目露动容。 就算呆立原地未有言语,那种数年得见亲人的震动,在经历生死大战之后尤为珍贵,令这八尺大汉也不知如何是好,蠕动的喉咙难以制止。 陌生人突然变为姐弟,各自的心思都在不断酝酿,静立相对,千言万语却是无法开口,固然令人感动,两人却好像有些尴尬。 望着姐弟重逢,秦风心中震动。 一种极为矛盾的心情,在悄无声息地蔓延在他的心里,他既希望王勋能找到亲人,却又不太希望铁憨憨和身份可疑的唐家人有什么瓜葛。 哪怕只是嫌疑,也不愿在事情未弄清楚前,王勋就这样成为唐家人。 目睹相认一幕,喜忧参半逸散心底。 本着稳妥起见,秦风冷静地出声问话,打断了两人的尴尬僵立。 “唐小姐,除了这枚玉佩和胎记,可还有什么能确认你弟弟的身份?认亲乃是一件大事,还是稳妥为好。” 这话一响起,唐映蓉也才回过神来,柔声点头回忆起来。 伤感动容的言语里,渐渐有了些紧张。 “嗯嗯,殿下所言甚是......” “可是......除了这些,也再无其他了,多年家父为了治愈弟弟,远到关中求医,不幸遭遇匪盗,家将死伤数十,爹也身负重伤,弟弟遗落山谷,不过还是个三岁的孩子......” 谁知话说到一半,呆立的王勋脸色动荡起来。 “我当年被捡到时,确实是在山脚树杈上,小时候王老爹还笑着骂过,别人进山采药摘果,他摘回来一个饭桶......” 逗笑的话语缓缓响起,三人没有任何笑意,只有瞳孔齐齐为之一颤,连王勋自己也惊得说不下去。 玉佩。 胎记。 经历! 三件事完全重合。 绝不可能再是巧合了! 话未说完的王勋已经眼眶发红,望着曾经赞叹的女神目露温情,唐映蓉也是泪花闪烁,当场喜极而泣,激动的热泪滑落悄颜。 “弟弟!” “唐......姐!” 还是有些尴尬的称呼喊出,这一刻却不再那么僵硬,唐映蓉万分珍爱地握起弟弟的手,美眸中浮现着从未有过的亲近。 倒是王勋,还有些如在梦中,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姐姐竟是商界明珠,不知所措的抽出一只手憨憨挠头发笑。 握着弟弟的大手,感受着常年习武的老茧,回想起曾经听闻的庆关血战,唐映蓉潸然泪下,强撑着的笑意里有几分疼惜。 “弟弟......” “这些年,你一定吃了很多苦......” 暖心的话语响起,王勋鼻头一酸,却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,回头望着秦风满目敬意,脸上露出了豪迈之色。 “嘿嘿,我哪吃过苦啊!” “能遇到殿下,真是多少人想不来的福分,姐你不知道,我在王府里吃得好用得好,邺城的兄弟们都不知有多羡慕,以前在武场操练的时候,李三哥还说要是能......” “能每顿......” 憨笑的话语说到了一半,王勋好似想起了伤心事,突然笑意僵在了脸上,神色变得极为落寞,眨眼就悲从中来,眼泪滚落了脸颊。 “吧嗒......!” 泪水已经滚落,话却是再说不出口,喉咙里仿佛灌铅一般沉重! “每.....每顿......” 瘪起的嘴角微微颤抖,王勋忍不住开始抽搐,转眼泪珠成线,竟是猛地一下哭出声来! “呜呜呜哇!” 曾经面对十万匈奴而无惧色的王勋,瞬间哭成了一个泪人,低着头强忍悲痛,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! 他熬过了生死危机,跟随殿下来到京都,还白白捡得了二品官位,可谓是荣耀非常,当年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都已经实现。 可是! 很多兄弟却永远地留在了邺城的忠烈祠! 熟悉的音容笑貌,化作了记忆里最后一刻的冰冷面容停留,很多美好的幻想和往日的说笑,永远都无法实现了! 穷困之日的一顿请客酒肉,终究停留在记忆里的说笑! “呜呜呜......!” 突然哽咽的王勋泪崩如柱,亲人重逢的暖意刺激到了心里,压抑多时的悲愤从未消散,在此刻彻底爆发! 无论如何克制,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庆关的惨烈和遗憾! 不过几息,重逢的欢喜和心中的悲痛都被宣泄出来,倔强的青年哪怕已是镇远将军,也忍不住哽咽不断! 望着弟弟突然痛哭,唐映蓉心头一纠。 只是静立身前,她哪怕从未亲历血战,也被这种悲痛感染,眼眶里的泪水滑落,无法想象弟弟心中有何等的悲凉。 直到殿下轻轻拍肩...... 那份悲痛才好像得到了安慰,王勋极为艰难地忍住了抽泣,有些难为情地挤出笑脸。 那笑容却是更为让人扎心! 此刻,唐映蓉也难止泪光,悄然用锦帕擦拭,再度望向了北凉王殿下,看到眼里的那份坚毅和沉着,她才算明白了为何会感到不同。 殿下确实是变了。 那位曾经意气风发令人惊艳的邺城殿下,更多了几分男儿气概,已是名动天下的大英雄,是拯救万民肩负血泪的大玄北凉王。 能跟着这位殿下,也是弟弟的福分。 忍不住心有崇敬,唐映蓉悄望眼前身影,却是觉得已经愈发遥不可及。 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失态,不禁有些落寞,只是为今日的重逢感到欢喜,同时向着王勋安抚出声。 “多谢殿下。” “弟弟,爹早就到了京都,若是爹见到你,定会万分欣喜。” 闻声,止住悲痛的王勋目露惊喜和忐忑。 可还未出声,秦风就先平和出言。 “今日有要事出城,改日王勋再去和唐会长相见吧。” 王勋猛地一愣,望见殿下严正神色,这才想起今夜大事。 一拍手满脸歉意,连连笑着向姐姐出言,三言两语就此道别,望着弟弟忠心耿耿随着殿下而去,唐映蓉也柔声相送,美眸里有些不舍,而她眼眸难顾之处,唐家护卫却早已少了一人。 渐渐稳住心境,唐映蓉发红的眼眸隐忧浮现,轻声呢喃神色复杂。 “弟弟跟随殿下,或许不该相认......” 马车扬尘远去,带走了无限心事。 直出京都南门。 再度停留,已是罕有人知的阴阳家重地永夜阁,月华泄地,紫竹林立,静望眼前庄园,令人心向往之。 秦风静立门前,神色极为严肃。 点头示意之下,手捧木盒的王勋轻扣竹门,望见开门童子身着灰袍气度不俗,王勋也颇有礼节抱拳出声。 “劳烦通报,北凉王殿下求见欧阳先生。” 第433章 出乎意料的结果 一语通报。 竹门缓缓关闭,王勋退回静立一旁。 等候之余,他眼里有几分紧张,此行关乎到王妃的病情,最后一样宝物得失在此一举,却偏偏是最为难搞的欧阳晴。 想起那位欧阳先生,难以捉摸的性情和窥测天机的大才令他紧张,当日逆天布阵救万民,落得重伤昏迷,也让王勋敬佩。 这位欧阳先生行事古怪,却不得不让人叹服,就算陪着殿下前来,他还是没有多少信心,不禁忐忑悄声相问。 “殿下,您说欧阳监正会答应吗......?” 秦风闻声,心里为王勋的忠直欣慰,却也在此刻没有正面回答,只是沉稳地出言安抚。 “稍安勿躁,见机行事便是。” 王勋闻声只能静候,不敢有任何失礼之处,紧紧地抱着怀中木盒。 他心中忐忑,秦风又何尝不是难料结果。 面对欧阳晴这种身份特殊的存在,朝中官员根本不可能相交,有皇帝赋予极高的权力,寻常之物根本不可能打动。 这一次前来,也不过是遵守当初约定,在战事尘埃落定之后的尝试而已。 第一次,秦风也没有确信的把握。 等候数息。 竹门缓缓打开,不见道袍童子相迎,反倒是高大无比的越奴亲自开门,巨大的身形举世难寻,低头相迎仍高过竹门。 越奴做礼出言相请,言辞动作颇有礼数,也难抵消那种天生的压迫力! “北凉王殿下有礼,主上有请!” 砂锅大的拳头一抱做礼,那高大的身形才侧让相迎,秦风坦然而入,王勋也好像有些适应,顶着压力稳步而入。 在越奴的前行带路下。 两人踏入山庄,稳步前行于青石长廊,两侧池水静谧清澈,在月色下可见池底卵石,越是升腾着氤氲雾气,暖意非常,在初冬的夜里令人浑身舒适。 明明是热水,却不见丝毫沸腾之象,也未见流淌波纹。 初见这种异竟,王勋眼里都有些发愣。 七转八绕数次,头脑也开始发懵,明明一路跟着大个子而入,竟是记不清来路,就好像一直在山庄里打转一般! 数息之后,终于走出了长廊,路过一片青紫交加的竹林,也不再有升腾热雾的池塘,步入了一片青石坦途,两侧竹林可见不少打坐道袍青年。 经由越奴带领的两人一经出现,就引得众人惊疑而望,甚至缓缓起身,其中不乏白发苍苍的仙风道骨之人。 诸多打量目光聚集,王勋挺直了身板,在一干震动注目下毫不怯场,直直进入雅致庭院,落座于林中竹楼屋内蒲团。 “北凉王请稍候,主上随后就到。” 一语而落,越奴合门告退,王勋紧绷的架子才垮了下来,长长地送了一口气。 “呼......” 悄声望向殿下,眼里浮现好奇。 “殿下,这永夜阁也太阴森了,怎么处处透着古怪劲,那些热水怎么来得,林子里的老头感觉比罗老爷还要老啊!” 八卦的问话响起,秦风轻笑应声。 “永夜阁是当年欧阳晴所建,工部奉皇命召集无数能工巧匠,足足修建五年方才完工。” “此地乃是阴阳交汇之处,你所见温泉乃由地低而出终年不绝,庄园之中有无数阵法排列,外人根本不可能潜入,竹林所隔,便是阴阳交汇之处,也是阴阳家门人常年感悟修道之地。” “据说,所谓永夜阁并非是整处庄园,而是我们所在的这处阁楼,为此地至阴之处,落于山脚地形奇特,常年难见烈日,故而得名永夜阁。” “我当年在京都之时,也从未到过此楼。” ...... 几句话语下来,王勋听得连连咂舌。 欧阳晴的大名天下皆知,作为最神秘的大人物,有着无数的传闻轶事,在当日知晓庆关迷阵之后,王勋也对这种人物心中敬佩。 此刻听闻,更为敬畏忐忑,不由得紧抱着木盒靠向殿下,悄声问询而出。 “殿下,欧阳监正这样的人物,应该不会不信守约定吧......?” 这话问起,秦风脸上的淡笑渐渐收敛。 欧阳晴是个难以捉摸的人,甚至正邪难定,有过大义之举,也曾坑杀无数性命,根本不与任何人相交,除了听命皇帝老子,他从没听过谁能在欧阳晴面前有什么分量。 哪怕是当年的老丈人,堂堂大玄军神,也得托皇帝才卜算了一卦而已。 这位在某种程度上几乎登临全力巅峰的人,真的会有信义的概念么? 秦风无法确定。 就在沉寂之下,合上的木门缓缓打开,一道轻笑之声淡然响起。 “殿下也相信信义么?” 闻声而起,秦风和王勋齐齐而望。 穿着一身白袍的欧阳晴缓步踏入,青丝如锦,凤眼似水,白皙的面容还是那般的妖孽,不见丝毫岁月痕迹,宛如弱冠之年的公子,俊美得连女子都自惭形秽,纤尘不染的白袍捶地,月色都显得相形见绌。 再见天下道主,秦风还是为这容貌和气度惊艳,王勋甚至感到了非同寻常的压力,好似那双眼眸能够看透一切。 眼见欧阳晴轻轻落座正位蒲团,身后白色阴字极为显眼,仿佛这处静室一下子活了过来,哪怕再无他物,唯有一人一桌,也仿佛有天地之势流转其中。 越奴奉上托盘,上盛一壶热水,做礼就此告退。 王勋也被这压力震得难以安坐,很有眼色地借机退出。 大门缓缓合上。 整个静室,唯有秦风和欧阳晴对坐木桌,一人背倚白阴淡笑平和,一人后有黑阳神色沉稳。 相对而坐,欧阳晴缓缓斟水洗茶,动作极为轻柔,不急不慢的过程充满了美感,紫砂小壶在白皙十指下升腾雾气,静看好似一幅画卷。 静候不语的神色里,好似有一分期待,却是从未出言。 看到那份淡淡的温和神色,秦风试探问话。 “欧阳监正莫非是不遵信义之人?” “实不相瞒,本王此次拜访,只为当日约定,如今前朝皇裔身死,先生可愿将月华兰奉出?” 闻声,欧阳晴动作缓缓停下。 似乎有点意外。 静看而来的眼眸里不见情绪,平淡的清眸透出精芒,好像想要看出秦风的心思,几息之后仍不见有丝毫异色。 欧阳晴并未出声接话,只是将洗茶水轻轻倒于桌面,任由缓缓流淌,直到几枚茶叶漂浮落定,方才严肃注目。 那双从未有过波动的眼眸里,一下子专注到了极点,袖中左手缓缓动作起来,眉头也微微皱起。 在他沉寂之时。 秦风缓缓推来木盒,再度问话而出,试探着欧阳晴的心思。 “依照约定,本王已经做到了先生的要求。” 话音一落,欧阳晴微微抬眸,望着盒中龙玺目露震动,罕见地面容里浮现惊异,沉声应话而出。 “好,月华兰就归殿下所有。” 答应了......? 极为干脆的话语一开口,秦风顾不得惊喜,反而感到了极大的意外,无比顺利的结果,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。 莫名地,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涌上心头,秦风楞在了桌前。 第434章 前朝皇裔已死 顺利...... 太顺利了。 听着欧阳晴的应答,秦风突然愣住。 他设想过这次尝试的结果,可能无功而返,也可能会得到月华兰,却是没想到会这般顺利,甚至比想象的最好结果还要完美。 月华兰是阴阳家的宝物,当日欧阳晴允诺出口,秦风就有些诧异,此次前来尝试,也没有极大的把握,甚至做好了准备,应下任何可能的难题。 万般困难都曾设想,却是没想到这么简单。 望着欧阳晴直视而来的目光,秦风严肃出声。 “欧阳监正,君子无戏言,月华兰本王势在必得,有任何条件,先生尽管开口,可若是允诺交出,将来绝不可反悔。” 注目之下,欧阳晴也严肃出声,笑意收敛了几分。 “北凉王说笑了,一语既出,本座岂会反悔。” 这种严肃和坚决,让秦风更为狐疑,盯着那张妖孽的面容数息,也看不出所以然来,只觉得眼前之人难以捉摸到了极点。 面对这种怀疑的目光,欧阳晴倒是再度嘴角微翘。 “信义,是强者的堂皇说辞。” “北凉王如今手握凉州,信义二字极有分量,本座自然不会失信,既然当初约定已经达成,信守诺言敢当如此。” “北凉王,可还有疑虑?” 这话挺起来好像有点道理。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,才会有所谓的规则和信义,无比强盛的国力,才能维护百姓的安宁,自古至今,正义和公理只存在于强权掌控之内。 好似一切都合情合理,秦风却还是难以相信。 静看之下。 欧阳晴继续动作了起来,缓缓将茶水倒满桌台,洗茶的热水冲着茶叶没过桌面,顺着茶桌四周的边缘缝隙流入,顷刻间再无踪影。 再度倒入热水,紫砂壶中已经飘散出阵阵清香,混合着升腾的热气,驱散了初冬赶路的微寒。 一杯茶缓缓推来,白皙手指倒映于赤色茶水,全程动作令人赏心悦目。 “北凉王,请。” “此茶性热,最宜近来品位,可驱寒避阴,不宜久置。” 说着,欧阳晴先行拂袖举杯轻泯茶水。 见状,秦风也端起茶杯。 一口热茶入喉,果然浑身舒适,阵阵微热扩散喉间上下,向脏腑而去,说不出的畅快和温暖,却又恰到好处,不似烈酒劲辣。 看着他喝完茶水,欧阳晴亲自斟茶,俊美的眼眸流露出几分笑意。 “北凉王,莫非还是信不过本座?” 秦风闻声一笑。 将木盒缓缓合上,一手推向桌旁。 “既然欧阳监正许诺,本王便将此物交出,还请欧阳先生也一并将月华兰交付。” 欧阳晴打量了一眼木盒,缓缓点头,却是先出口拒绝。 “自然。” “不过,月华兰今夜还未开放,一旦就此离了永夜阁,不出一炷香便会枯萎,殿下可静候至五更天,到时自可带离。” 秦风闻声皱眉,打量着这位无名国师并未出声。 见到那严肃的目光,欧阳晴笑着解释道:“月华兰极为娇弱,非这阴阳交汇之地不能生长,不可见烈日,却也离不开日月精华,需得晨光沐浴月华滋养,否则必会枯萎。” 秦风这才释然点头。 “原来如此。” 传说中的难得宝物,真是娇贵得非常,难怪都成了当世孤品,就这种苛刻的条件,除了欧阳晴,恐怕再不会有人能照料得当。 哪怕是罗季,以那懒散性情,迟早也得弄死了...... 听清了缘由,起码也算说得过去,秦风就暂且相信,起身做礼,随即走向门外。 紧张静候的王勋即刻走来悄声做礼。 “殿下......?” 望着一脸担忧的模样,秦风微笑安抚。 “没事。” “我要在永夜阁等到五更天,你先回苏府通报一声,以免颜霜担心。” 王勋这才松了一口气。 眼里露出几分激动。 可刚要应命之际,他瞥见院中高大无比的越奴,简直就像座小山,这地方也处处透漏着阴森古怪劲,不禁目露担忧。 “殿下......” “要不,属下陪您在此等候吧?” 秦风微笑摆手。 “无妨。” “我们从苏府而出,临行之时也留了口信,不会有什么大碍,你去传信,而后再来也不晚,月华兰本王势在必得。” 对啊。 苏老元帅知道他们来了永夜阁,欧阳晴也不敢怎么样,何况殿下如今可是北凉王,谁要敢有什么打算,可得好好掂量一番! 王勋这才明白了过来,兴冲冲做礼而去。 “属下遵命,这就回苏府通报,将好消息禀报王妃!” 话音一落,铁憨憨拉着越奴就溜得没影了,力气简直大得没边! 秦风也再度回到静室落座,和欧阳晴品茗静候。 喝了两杯不知名清茶,确实浑身暖洋洋的,好似充满了热力,也不知道欧阳晴是如何喝得下那么多,眨眼功夫都泯了几杯。 静坐等候之际,秦风笑着试探出声。 “欧阳先生一诺千金,本王深感敬佩。” “今日若能取得月华兰,本王和苏府上下都会感激不尽,不过有一事,还请欧阳先生解惑。” 话刚出口,欧阳晴已经放下茶杯接话出口。 “你是想问,为何只凭这枚印玺和一面之词,本座就答应赠出月华兰吧?” 果然是精明无比。 秦风严肃点头。 只见欧阳晴眼中星芒浮现,淡笑的面容里透露出无限的自信,好似这一刻与身后纯白的阴字融为了一体,散发着一种俯瞰人世的高深气度。 “方才,本座已经卜算过了,前朝皇裔确实已死,这印玺也算是个凭证,陛下见过自会明断。” “这便是你我当日之约,自然需依约而行。” 轻声的话语好似蕴含着无限的威势,缓缓道来令人无可辩驳。 当天下第一神算亲口批言,无论何人都得正视几分,甚至寻常人都会深信不疑,可秦风却是神色愈发严肃,紧紧地盯着欧阳晴的双眸。 一息....... 两息。 十余息过去。 他没有看出任何破绽,波折的阅历和两世为人的经验相加,也在此刻无法判别真假,不知道真相究竟如何。 前朝皇裔已死......? 莫说秦风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,并不完全相信卜算天命的事情,就凭他在庆关血战的见闻,以及听闻王勋后来所说的乱党截杀,早就在心中有了判断,很难相信这种结果。 若是前朝皇室已死,乱党又是听从谁的指令? 唐家人莫非是清白的? 若非如此,欧阳晴就是在撒谎,可他为何要顺着自己的话语,以这种表面的结果落定此事,甚至不惜送出月华兰。 这里面,究竟有什么缘由? 真相到底是什么...... 种种疑惑涌上心头,秦风思绪更乱。 望着毫无破绽的欧阳晴,在此刻直言结果,他感到了破朔迷离,除了皇帝老子的无情多疑,欧阳晴是第二个让他无法用常理判断的人物。 静坐点头,再未出言。 话及于此,两人很是默契地等待着五更天的到来。 远在京都南门。 王勋靠着北凉王龙牌顺利入城,满眼振奋地车马在长街之上,急着要将喜讯通报给王妃,而后赶回永夜阁保护殿下。 “哒哒哒!哒哒哒!” 就在这种狂奔之际,几名身形干练的男子突然从半路横拦。 不等勒马怒目的王勋骂声而出。 领头之人突然恭敬做礼! “参见少爷,老爷等候您多时了!” 第435章 收获月华兰 如墨夜色渐亮,月色如水银泻地。 静候多时的秦风性子急好,不疾不徐地端坐蒲团,超乎年纪的沉稳和气度,一再地让欧阳晴侧目。 同时,还有那紧闭的木盒,不时地吸引着欧阳晴悄然垂眸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。 房门缓缓打开。 王勋十分担忧的大脸戳进屋内,看到殿下无碍,这才放心做礼,主仆二人无需言语,就已然了解彼此心意,王勋意识到失态后窘迫退出。 欧阳晴望见这一幕,笑着缓缓起身。 “北凉王有如此忠直属下,羡煞旁人。” 秦风随同起身轻笑。 “欧阳监正过誉,越奴忠心耿耿,当日大战在即仍赶来凉州为先生求医,也不遑多让。” 这话一响起,欧阳晴眼里笑意更浓。 两人相顾一笑,好似彼此有了几分共鸣,曾经的距离也在言谈中拉近了几分,同行而出,立于门外静望。 高大的越奴已经将月华兰放于竹桌之上,尺方有余的花盆,在那双大手之下,竟是显得极为娇小,却也难掩动人光华。 静候之下。 不过数息时间,月华兰枝叶都被照得通透,随着时间流逝,仿佛好像有了灵智一般,通透青翠的枝叶上满是朦胧月光,不断地开始向着花苞流淌。 花苞不断变亮,青色渐丹,开始向着温润的月光转变,几乎就要看不清轮廓...... 神奇的一幕悄然发生,无声无息却又变化极快。 那绝美的场景极为罕见,连心不在焉的王勋都惊得两眼发直,渐渐紧张注目。 数道目光聚集,月华兰终于开放了! 绽放而开的花苞极为舒展,纯净的白色动人心魄,算不上如何的美艳,却仿佛世间最美存在,任何花卉与之相比都显得庸俗不堪。 亲眼目睹这等奇景,秦风也不由得心跳加速。 当世唯一的宝物近在眼前,不仅仅是因为它本身珍贵,更是满载着治愈颜霜顽疾的希望,费尽了无数的努力! 紧张注目多时,月华兰不在凝聚光芒,却是开得无比舒展,唯有花蕊有点点微芒。 欧阳晴轻声出言。 “取无根水来。” 越奴即刻动作,将一个竹筒双手奉上。 在秦风的认真注视下,欧阳晴接过竹筒轻踏上前,看了一眼盛放的花朵,极为果决地双指向前,整朵花就此取下,装入竹筒转身而来。 递于眼前,向着秦风叮嘱出声。 “此花需无根水方能保存两日,再度开启,就要即刻使用,再也不能装入其中,否则精华散尽效用全失。” 此刻,秦风才暂且放下了心,拱手道谢结果竹筒。 王勋见状也是一脸激动,转身准备赶回苏府,谁知欧阳晴却是轻笑相拦,照着越奴眼神示意,前行带路而出。 “稍候,既然大功已成,本座也要赶往皇宫面圣,就由本座送两位离去吧。” 难得的客气,秦风再度拱手道谢。 七兜八转而出。 经由欧阳晴亲自相送,北凉王秦风踏出永夜阁,一路上无数阴阳家门人跌破眼球,惊得道心都开始动摇,比起之前还要震动。 待到门前分别,两队主仆各乘车马直奔京都! ...... 皇宫。 天枢殿。 五更天刚过,皇帝陛下批阅一夜奏章,却是被门外的脚步声搅扰,眼眸中龙威大作,惊得一旁的常礼躬身告罪。 “奴才万死......” 缓缓抬眸,皇帝陛下望着殿中空旷无人,九阶之下唯有常礼附身,这才神色缓和了几分。 “无妨。” 单手缓缓揉着眉眼,感到了几分疲倦。 “何事......?” 不耐烦的声音里有些无奈,就算心里不愿承认,为国操劳半生的皇帝,也在近年来感到了岁月无情,身子骨不比当年。 话音刚落,天枢殿们缓缓打开一个缝隙,一声黑衣的罗网密卫躬身前行数十步,方才慎重做礼。 “启禀陛下,苏府......” 禀报声刚刚响起,皇帝陛下随口打断,批阅周章的动作从未停息,无论语气神态,都对这种情报看得很轻。 “苏府无需在意,老元帅绝不会有任何适当之处,就算有任何官员前去拜见,也不用过于关注。” 密卫闻声一愣。 躬身静候了几息,却还是犹豫地出声禀报。 “启禀陛下,是北凉王......” 秦风? 听到关于这个儿子,皇帝陛下手中的狼毫一顿,好似想起了前车之鉴,多出了一丝耐心问话而出。 “北凉王如何?” 密卫紧张应答,话语有些吞吞吐吐。 “启禀陛下,北凉王昨夜前去永夜阁,直至......直至五更天才离开。” 皇帝停笔抬头,眼中浮现怒色。 “当真?!” 密卫严正做礼,语气坚定无比! “千真万确,此乃永夜阁线报,属下绝不会敢有什么隐瞒!” 话音刚落,皇帝陛下缓缓放下狼毫,眼眸怒火更甚,冷声屏退密卫。 “你退下吧!” 感受着氛围突变,密卫惶恐告退,丝毫不敢停留。 大殿再度寂静。 天色渐渐放亮,空旷的天枢殿中却变得无比压抑,皇帝陛下思索着罗网的密报,眼中的猜疑和不满都在不断酝酿。 永夜阁是欧阳晴的住所,也是阴阳家至高之地。 皇子不可私自前去! 秦风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。 深夜前去拜见欧阳晴,甚至呆到了五更天才离开,大胆的作为分明就是僭越,无论所为何事,都太过放肆! 这个混账! 近来有了点功绩,也得了点民心,竟然如此骄横! 欧阳晴也是。 静养多日不见人影,前朝皇裔之事也没结果,不来皇宫禀报也就罢了,竟敢和秦风搅和在了一起? 这事儿很是可疑! 皇帝陛下眼中阴晴不定,习惯性地猜疑瞬间浓烈无比,甚至连欧阳晴,也让他心生怀疑,沉思之际向着常礼问话而出! “你觉得秦风和欧阳晴,为何事彻夜商谈?” 咯噔! 常礼闻声心里一纠。 伴君如伴虎,奴才命真苦! 就算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而来,他表面地位尊崇,却是时时刻刻地走在刀尖之上,此刻面对这种问题,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! 多少年来,罕有如此分量的人物出现波折,最近真是中了邪,怎么听到的事一件比一件棘手! 他一个太监敢怎么评议啊? 北凉王和国师夜谈...... 谋反......? 嘶! 下意识的猜想浮现心头,常礼背后一阵凉意,瞬间就将所有思绪掐死在胚胎里,思绪不断地开始翻飞。 一瞬间,山崩海啸般的压力席卷而来! 哪怕是皇城一流高手,身为五大监之首的常礼,也在此刻如面雷霆,浑身都僵在了原地,不敢动弹分毫! 就在这种快要窒息的时刻,天枢殿门外响起了救星般的温和之声。 “启禀陛下,欧阳晴求见。” 第436章 欧阳晴献宝 皇帝陛下闻声眯眼,向着常礼眼神示意。 常礼连忙转身通传。 “宣,钦天监监正欧阳晴觐见!” 悠长之声响起,一声白衣的欧阳晴稳步踏入天枢殿,面容起色好转了许多,手中捧着一个木盒,前行数十步拜见做礼。 “欧阳晴,参见陛下。” 看着这位牵动心事的国师前来,皇帝陛下端坐龙椅,怒色已然尽数收敛,眼里露出几缕温和,出声颇有关切之意。 “欧阳先生气色不错,自凉州归来修养数日,看来已经康复,朕心甚慰,不知今日求见所为何事?” 欧阳晴目露温和笑意。 “谢陛下挂念,微臣惶恐。” “近来微臣修养数日,尚未痊愈,也已无大碍,此次进宫求见陛下,只为当日奉命查探前朝皇裔之事,昨夜颇有收获,事关紧急,故而清早前来。” 听着禀报,皇帝陛下微微点头。 欧阳晴真挚的话语和态度,和多年来的作风没什么区别,今日的拜见也没出乎他的预料,阴阳家是绝不可能离开皇权支持的。 话音落下,皇帝陛下才露出几分疑惑,有些明知故问地轻笑问话。 “原来如此。” “不知昨夜先生有何收获?” 短短的话语听不出异状,好像只是随口一问,静候一旁的常礼却是已经将心都提起,谨慎小心到了极点。 陛下这是在试探啊。 这么多年来,陛下对于欧阳晴极为信任,欧阳晴也从未有过任何僭越之举,昨夜私会北凉王实在有些不合常理,也难怪会让陛下心中不满。 如若所答不妥,必是一桩祸事! 看似平和的氛围,实则已是汹涌非常! 在这种紧张局势下。 欧阳晴的神情极为平稳,隐隐还有几分振奋,真挚的目光不见丝毫波动,随着双手平举木盒而出,所说之言也毫无隐瞒! “启禀陛下,微臣当日追查前朝皇裔下落,碍于突然军情半途而废,愧对圣恩。” “所幸,当日微臣曾求助于北凉王,北凉王几经排查,终于力破乱党,斩杀前朝皇裔,昨夜依约前来永夜阁,将前朝皇裔的身份凭证交于微臣。” “请陛下过目!” 望着欧阳晴高举木盒,皇帝陛下眼中闪过意外。 秦风斩杀了前朝皇裔? 多年悬而不决的头疼事,困扰了凉州,甚至是整个大玄良久,竟然就这么容易被秦风解决? 昨夜他们两人夜谈,原来是为这种事? 种种意外和惊疑浮现心头,皇帝陛下神色不见波澜,扫了一眼平平无奇的木盒,也没有太多兴致,只是沉声俯瞰而去。 “先生所言,可是当真......?” 欧阳晴再度出言,语气平和无比。 “启禀陛下,微臣所言句句属实,昨夜也曾亲自卜算,前朝皇裔确已身死。” 死了......? 皇帝心里闪过诧异,沉吟再问目光紧盯不放。 “如此关乎重大之事,先生为何清早才来通报于朕?” 欧阳晴顺畅应答道:“陛下明鉴,当日微臣去往凉州探查,听闻北凉王治军有道政绩不俗,故而相求以军力相助,约定以月华兰作为谢礼。” “昨夜,北凉王携前朝皇裔之物拜访,微臣几次问询,而后亲自卜算才得以确认,待到采摘月华兰过后,已是五更之时。” “此事关乎重大,微臣不敢假他人之口,只得以亲自前来禀报陛下,故而拖延至今,望陛下恕罪。” 一番话语响起,好似并无错漏。 皇帝陛下将信将疑点头,心里却是有着几分遗憾,欧阳晴是个极其聪明的妖孽天才,不可能犯下欺君之罪的蠢事,此刻敢于在圣驾前道出一切,后续查探结果也定是相差无几。 前朝皇裔已死。 心头大事落空,皇帝陛下有种无法道于外人的遗憾。 轻轻摆手,好似也无多大兴致。 一切终于落定下来,常礼心弦稍稍放松,却是不敢马虎,连忙接过木盒碎步呈递,先开盒检查一眼,才敢前推呈于龙案之上。 小心的动作还是如往日般完美,皇帝陛下却是没多少兴致。 但关乎于前朝皇裔,哪怕结局差强人意,甚至没有心中期待的收获,他也不得不抬眸而望。 总归要有个结果。 谁知一撇而去...... 皇帝陛下惊得双眸微颤,心里都咯噔一响! 传国龙玺! 盘龙浮雕,五龙会顶,美玉嵌金,无论是外形工艺,还是那与记忆中相传一般无二的美玉色泽,都与传国龙玺一般无二。 瞬间震动! 皇帝陛下忍不住抓来木盒细看,将印玺缓缓拿出,翻看之下,见到“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”八个篆只,当场心头大震。 这的的确确,就是传国龙玺! 在多年的找寻之下,皇帝陛下不知见过了多少赝品,一眼就能辨出真伪,望着那心心念念多日的绝美雕工和玉质,此刻满心都有种梦想成真惊喜涌出! 纵然身为九五之尊,也不由得在此刻惊叹出声! “真是世间罕有的宝物!” 常礼见到陛下如此振奋,心里大为震撼,整个人都僵在了一旁,倒是欧阳晴轻声做礼恭贺出声。 “天佑陛下,前朝余孽覆灭,实为天玄之幸,微臣恭贺陛下。” 常礼也连忙做礼拍马。 “奴才恭贺陛下!” 接连响起的轻声道贺,瞬间提醒了皇帝陛下,征服天下数年来,他还是第一次有些失态,望着传国龙玺心中振奋,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,收敛了笑意。 秦风这个逆子! 如此重宝,哪怕他不识,毕竟关乎前朝余孽,也该早日上交圣前才是,居然为了月华兰,私自去会见欧阳晴! 其功不小,但这种目无皇权的随性和猖狂,也是令人震怒! 放下龙玺,皇帝陛下剑眉竖起。 “逆子!” “秦风如此作为,眼里可曾有朕?!” 喜怒无常的斥问震响,大殿回荡不断! 天枢殿外都能隐约听见,接近的华贵身影被吓得后退,四周不敢有人近前,驻守禁卫也惊得神色凝重。 大殿之中。 常礼不敢出声....... 倒是欧阳晴款款做礼,好像颇为欣赏般出言解释。 “陛下明鉴。” “此次前朝皇裔伏诛,北凉王居功甚伟,且不知者不为罪,还望陛下恕罪。” 第437章 那废物果然原形毕露了 闻声,皇帝长舒了一口气。 难得欧阳晴赞赏某人,还偏偏是近来令他头疼的秦风,对于这个儿子,皇帝就算心里又喜又恨,也无法将此次的功劳泯灭,更无法将心中的狂喜完全压制。 私会欧阳晴并无过错,反倒有功,皇帝也就懒得再做计较。 多年梦想实现,他已经有些急不可耐! 就此挥手,重赏屏退他人。 “嗯,欧阳先生所言也不无道理,先生有大功于社稷,朕甚为欣慰,皇宫宝库灵药宝材仍由挑选,望早日痊愈匡扶社稷!” “常礼,你亲自陪先生前去挑选!” 两人就此谢恩告退,天枢殿恢复了平静。 欧阳晴随着常礼退出大殿,前行于宫中走廊,面容里有几分难得的淡然喜色,也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,眉眼都轻松不少。 待到再无他人。 皇帝陛下即刻传令,命人奉上一碗热血,龙玺浴血奇景乍现,模糊的山脉图样浮现表面,绝无他人染指之象,皇帝双目精芒闪烁,即刻拓印于纸张之上。 “哈哈哈......!” 皇帝近几年罕有如此振奋,大笑声回荡宝殿。 ...... 众皇子所居的东玄殿。 此刻同样响起了振奋不已的声音,急急忙忙狂奔归来的六皇子冲入了饭厅,眉飞色舞地报喜出声! “诸位皇兄,大喜,大喜啊!” 几位皇子起身不久,正享用着每日的早膳,难得冬至节气假日,眉眼间还有几分闲散的惫懒,听得这声音都烦闷抬头。 看见一脸激动的六弟狂奔而来,额头都有几分汗丝,这才有了点兴致。 二皇子秦棣笑望而去。 “清早就这般大呼小叫,难得假日,莫非六弟又有了什么新玩意?” 这一语响起,众位皇子大多都闻声轻笑。 六皇子毫不尴尬,反倒更为得意,一脸激动地落座食桌,眼里看不见满桌精致糕点,唯有一种神秘的激动光芒浮现。 “呵呵。” “诸位皇兄,今日之事比任何玩意都来到有趣!” “实不相瞒,方才我在天枢殿外可是听到了大喜事,父皇不知为了何事,怒斥道:‘秦风这个逆子’!” 这话一响起,各自用膳的皇子们动作一僵,几乎瞬间就闻声注目而来。 大皇子秦承玉目露疑惑,有几分担忧地问话而出。 “六弟,你可是听清了?” “七弟近来功绩不小,又在民间声名极高,北凉王之名已然传遍了四方,父皇怎会这般震怒?” 其余皇子也被这话吸引,齐齐关注六皇子,各异的神色浮现面容,却无一例外开始有了兴趣。 面对数道目光,六皇子目露得意。 “大皇兄此言差矣,父皇是何等人物,当年平定四方功绩岂是秦风能比,文治武功盖世!秦风那个野种,怎能这般轻易就入了父皇的眼?” “方才在天枢殿外,我可是清清楚楚听到父皇震怒,还有言及宝物之语,至于其他缘由,那就无从知晓了。” 宝物...... 话音刚落,几位皇子脸上绽放出喜色,眼中聪慧的异色闪动。 多日来被压在头顶的威势好像瞬间消散,大有几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畅快,不等大皇子出声,都开始惊喜热议! “好事,好事啊!” “秦风惹怒了父皇,实在是天大的好事!” “管他什么缘由,如此好事当庆贺!” “对对对!二皇兄说得极是,不论什么缘由,只要他惹怒了父皇,那便是我等的喜讯,哈哈哈!” ...... 一片欢喜之中,大皇子无奈静坐,对于兄弟们落井下石的言论实在不堪入耳,眼见身体孱弱的三弟还未起身,就此命太监带了几样糕点离去。 饭厅里的欢庆却是愈发上头,几位皇子眉飞色舞,四皇子秦震也有些沉不住气,被这氛围影响,脸上有几分不出所料的得意。 “哼哼,那个废物果然还是原形毕露了,真是烂泥扶不上墙!” 除了秦风,近来风头最盛的就是这位皇子,此刻冷声出言,原本兄弟间还有的几分戒备也好像消除,大有同仇敌忾的畅快。 几人以茶代酒相碰,引爆欢愉的六皇子一脸讨好很是机灵。 “四皇兄所言甚是!” “秦风就是个废物,仗着运气才捡了一州封地,这种运气是走不远的,依我看啊,那个鬼面神将当日射箭,八成也是运气!” “有其主必有其仆,真是一对废物!” 话刚开口,秦震冷眸侧目! “王将军箭术超凡力挽狂澜,也是你能评议的?!” 突然质问之下,六皇子满脸尴尬,呆坐原地不敢出声,只是面对那股突然的肃杀之气,他已经吓得不敢言语,却也不知道哪说错了。 盯着那副怯懦模样几息,秦震才冷挥长袖而去。 走出东玄殿,这位北伐归来的皇子还有几分怒色。 身后紧随的太监谨慎出言劝解,脸上带着恭敬的讨好之色。 “殿下何需如此......” 秦震闻声回头,眼里冷冽非常。 “混账!” “王将军震退十万匈奴,当世罕有人能及,就算秦风只是个废物,这等神将明珠暗投,也绝不能被他人辱没!” 说着,秦震回眸望向东玄宫,眼里的不屑更甚。 “秦风是个废物,他们又有几人不是!” “从未上阵杀敌的娇弱之辈,还有生来孱弱的胆小废物,一个个也就只能背后讥讽王将军,与这等人同为兄弟,实为本皇子之耻!” 太监闻声震动。 此次殿下北伐归来,历经血战磨砺,确实果决英武数倍,可惜久久没有机会招揽鬼面神将,实在是一大遗憾,几乎已是殿下的逆鳞! 躬身做礼,老太监忠心进言满目叹服。 “殿下心有大志,无需在意旁人之言,夏虫不可语冰,殿下当以要务为重,方才六皇子所说,陛下言及宝物......” 及时提醒让秦震微微点头。 “不错。” “如今当以大局为重,秦风惹怒父皇,何尝不是本皇子的良机所在,想来无需太久,只要苏小姐病逝,苏家就会背离,秦风那废物无足道哉!” “唯今之计,确是该寻得异宝,抓紧这次机会!” 回想着当日敬献宝物之时父皇的满意,秦震瞬间找到了博得圣心的妙法,就此大步前行,直往文贵妃寝宫,意气风发满眼信心! 半个时辰之后。 东玄宫也有几位皇子而出,出宫理由五花八门,本该清闲的冬至假日,好像比起以往还要忙碌,宫门禁军都看得一脸懵逼。 与此同时。 苏府大厅满是人影,归来的秦风端坐右首,其余众人也各自落座,数道目光,都关注着正在服药的苏颜霜,就连老元帅也罕见的一脸紧张! 第438章 老元帅震怒 数道目光紧张聚集,苏颜霜将一碗汤药服下。 哪怕滋味很是古怪,还泛着从未听闻的青色,这千辛万苦而来的汤药,苏颜霜绝不敢浪费,一口气喝完! 待到放下小碗,锦帕擦拭嘴角,她突然感到浑身发寒,转而又燥热无比,不禁柳眉轻皱,极尽克制地忍耐僵坐。 看着这般模样,小丫鬟已经急得来回凝望,几乎眼泪都快出来。 老帅元苏震方和秦风都神色凝重,直直望向了罗季! 两位巨头注目,本就在行医之时严肃非常罗老头神色凝重,即刻伸手相探着,顾不得所谓礼节,搭腕诊脉严肃无比。 眼见鬼医这般严肃,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 初次见到鬼医行医的其余人还好,秦风和王勋已经心中压力极大,以罗老头的医术,哪怕遇到当日昏迷不醒的欧阳晴,也从未表现出如此严峻神色。 此刻替苏颜霜诊脉,不仅极为认真,甚至超乎寻常,足以可见病情的复杂,连罗季也不敢托大! 不过数息功夫,在场众人都急得心跳如鼓,却是不敢出言惊扰。 直到罗季收回右手,轻叹长气。 “呼......” 瞬间,苏颜霜紧张到了极点,好似忘记了浑身的古怪感受,老元帅苏震方都一手紧握急问出声。 “如何?!” 罗季闻声回头,在众人的紧张注目下露出了感慨之色。 “这药方将要绝迹当世,也再无见天日之时,实为一大遗憾啊。” ??? 众人听得一愣。 王勋两眼发懵,随即气得近前问话,连曾经的尊崇也抛在了脑后,满脸都是急切! “罗老爷啊!” “老元帅和殿下这般关切,问得不是药方啊!您倒是说说,王妃的病症如何了啊!!!” 气愤的目光投来,罗季这才老脸一红。 随即换出满脸笑容,又变回了曾经的邋遢模样,一边摸索着腰间的酒壶,一边笑吟吟的尴尬应声。 “咳咳......” “此方确是能治这女娃的病症,可谓药到病除效用极佳!如今她脉象平和,再服用两剂就能痊愈了!” 唰! 在座几人齐齐起身,瞬间满脸惊喜。 两鬓发白的老元帅苏震方,也禁不住此刻动容不已,目露欣喜和激动,看见女儿闪烁的泪眼,又紧盯而去! “当真?!” 罗老头猛灌一口酒,一脸满足地大笑应话! “哈~~~~~~” “我鬼医的招牌可不是吹来的!” 话音一落,众人满脸激动,难以言表的喜悦涌出双眼,就算有些邋遢的罗季,在此刻看来也好像顺眼到了极点,宛如当世大儒! 苏颜霜美眸颤动,热泪滚落脸颊。 紧紧拥入老父怀里,多年的压抑都化为泪水,周遭的激动之言不绝,整个苏府大厅久违地洋溢着欢笑! “小姐!!!” “罗老爷真是厉害啊!您可算是做了件大好事,这些日子的酒没白喝,不枉殿下对您这么好,简直就是咱们北亲王府的大恩人!” “那是~算你小子会说话!” “哈哈哈~~~~~~” “多谢罗先生!” 一番道谢欢笑中,苏府大厅满是动容! 久久欢愉过后。 罗季也是被吹得满脸笑意,好似年轻了不少,喝得有点上头,感慨非常地出声赞叹! “哎!” “这女娃着实吃了不少苦,当初老头子我也没想到真有机会治愈,三样奇宝世所罕见,如今寻齐入药,恍如梦中啊。” “真要谢,苏元帅还是好好谢谢你的好女婿吧!” 一语惊醒。 众人的笑意收敛不少,苏震方泪眼朦胧,也连忙转身而望,看着目露欣慰的俊朗女婿,真是越发欢喜,还有点说不出的小小得意~ 曾经见到秦风,他只是欣赏和赞叹,更像是面对晚辈般的满意,此刻满堂欢喜之下,苏震方已经彻底将其看做了家人。 五色龙涎香...... 舍密陀罗果。 月华兰。 连罗季都感慨的三样宝物,能寻得一件就难如登天,却是被这个年轻人一一寻得,以流落小城的悲凉处境,做到这等奇迹,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! 就算是当年的他,也万分汗颜! 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作为女婿,实在是一大乐事! 苏震方老怀欣慰,抚须大笑目露泪花。 “哈哈哈......” “罗先生这话不错,放眼整个天下,也罕有这么好的女婿!” “秦风,哪怕当初只是卜算批言成婚,却是实实在在的一桩好姻缘,颜霜交给你,老夫也是万般满意!” 直呼其名的直白话语响起,在场众人也顾不得礼节目露欢喜。 苏颜霜面带红晕,却是毫不闪躲。 经历这么多事以后,甚至也面对过生死考验,殿下做到了她曾经不敢想的事,就算不曾成婚,苏颜霜的心里早已将秦风看做了夫君。 生死相随! 在众人喜悦注目下,即便心有羞怯,也深情直面,将门虎女之风惊艳不已。 “颜霜谢殿下。” 秦风含笑静望,坚毅的星眸立有几分微红。 绝美的面容映在眼里,秦风心里难得地感到了沉静,望着那双含情脉脉的清眸,还有欢喜之下隐忍的坚强柳眉,过往的一切也随之浮现。 从一无所有开始整顿民生,以新盐发家,而后设计波斯商人,经历诸多波澜,挫败世家阴谋,追查剿灭乱党,甚至血战庆关! 这一路而来,实在太过艰难! 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! 郎才女貌相对而立。 王勋看得一脸傻笑,哪怕吃饱了狗粮,也是万分的祝福和激动,没有热泪滚落,只有一脸笑容,小丫鬟屏儿忍不住地热泪滚落,喜极而泣轻掩面容,笑意绽放如锦簇繁华。 在这种幸福氛围里,众人满眼都是祝福。 老元帅苏震方越看越满意,比起当年率领数万大军还要畅快得意,笑着抚须发话! “秦风!” “难得有机会在京都,待到颜霜痊愈,依老夫的意思,你们不如趁此机会完婚,苏府很久没有热闹过了!” 这话一响起,激动的众人愈发惊喜! “完婚?!” “屏儿恭喜小姐!” “对啊!殿下和王妃应该完婚,咱们好好操办一场,王妃病症痊愈,该是好好庆贺!” “双喜临门确是美谈!” 一边激动之下,连静候旁观的左凌也动容应声。 “元帅所言甚是。” “姑爷难得入京,小姐大病痊愈,如此良机当大婚庆贺!” 皆大欢喜的热议震响,苏府大厅激动不已,就连门外的不少黑甲玄骑卫士,也好像忘记了职责,听得眼中动容面带微笑。 就在万众期盼瞩目下。 秦风未见太多喜色,甚至有几分挣扎。 望了一眼绝美的苏颜霜,突然向着老丈人严正抱拳。 “老帅......” “颜霜不离不弃,是我这一生的福分,确该尽早完婚,可我心中仍有大事未了,近日难以履行婚约,还......望恕罪!” 殿下拒婚了? 拒婚?! 大厅热议戛然而止...... 欢愉突然沉寂! 诧异万分的呆滞众人面面相觑,根本不敢出言,也无法理解这份不近人情,就连苏震方都笑意全无。 冷眸皱眉而望,眼中怒火升腾! “混账!” 沉声轻喝而出,彷如风雨欲来,骇人威压一瞬逸散大厅,凉意惊得所有人僵立原地! 第439章 真是意气用事啊 苏震方沉声一喝,无上威势扑向四周,彷如猛虎初醒,即便还未彻底发作,已然惊得满场呆滞,无一人敢有如何动作,好似眼前尸山血海! 大厅噤若寒蝉! 无论是苏颜霜,还是历经战事的王勋,都在此刻心跳动荡,甚至就连静候一旁的黑甲玄骑大将左凌,也是手心渗出了汗丝! 军神之威,无人可以直面! 当年扫平列国,几十万大军在前也难挡威势,此刻年老隐怒,威势仍可令泰山崩殂! 面对着如此态势。 苏颜霜就算心头惊诧,也顾不得那份失落,情急的眼眸里只有担忧,即刻就护在了秦风身前,不忍出现任何争执! 其余人,已然双腿发僵喉间灌铅! 在这种威势之下。 门外守卫的黑甲玄骑都紧张到了极点,走来的邺城军士也如临大敌,咬紧了牙关才抱拳做礼,硬生生挤出了几个字。 “启......启禀殿下,洛家派人送来书信!” 洛家......? 什么书信如此重要,绕过了黑玄甲军把守,由邺城军士奉上,甚至还顶着如此的威势当面呈上? 一声落下,所有目光都悄然注目。 苏震方的眼中已有凶骇之芒! 瞬间,无比恐怖的压力更为骇人,军士的面容都有些惨白,做礼的双手也有些发颤,却还是保持着军士的礼节,死死做礼静候门前。 望着这一幕,苏震方和左凌的眼里都有些诧异和赞赏。 秦风即刻上前接过书信,就此屏退了军士。 在一干人杀千刀的不解注目下,秦风严肃地拆开书信,一扫而过之后,就将书信缓缓收起,再望苏震方父女,目光更为坚定。 “老帅恕罪。” “今生能遇颜霜,是我极大的福分,但本王也是南域之主,当日庆关血战留下太多遗憾,无数兄弟马革裹尸,这笔账必须偿还,本王要为南域和凉州的无数忠烈讨回一个公道。” 唰! 沉稳抱拳之后,苏震方眼眸一滞,身旁众人也猛然抬头! 讨回一个公道? 望着北凉王静立门前,于晨光中紧抱双拳目露坚定,纵然有万般的诧异和不解,在场众人的喉咙却是为之一睹。 王勋目露震动,眼眶微微发烫。 殿下....... 果然还是忘不了当日的悲愤和惨烈! 看见殿下俊朗面容里少有的严肃,王勋心中压抑的不甘再度涌现,脑海中闪过无数遗憾的瞬间,一道道熟悉的身影被白布覆盖。 忍不住地握着双拳,双目也噙满泪水! 微微颤动的身形和呼吸,都令身旁众人感到压抑,本该暴怒的苏老元帅也神色严峻,凝望秦风多时,竟是没了言语。 这个女婿,越来越让他欣赏和欢喜,哪怕方才拒绝了婚事,苏震方却是无法降罪,同样曾经驰骋沙场,身为将帅,他自然明白那种悲凉。 儿女私情在家国大事面前,也不得不让步! 庆关血战,世人只看得见力挽狂澜的神迹,却罕有人能想象这份神迹背后的惨烈,短短几日里,每一息每一瞬,都由热血浇铸,旷世之胜是血泪汇聚而得! 这份神迹...... 完完全全是被朝堂逼出来的! “杀啊!!!!!!” 缓缓落座,征战一生的苏震方紧闭双目,仿佛听到了震破苍穹的嘶吼,也好像看见了残肢断臂的忠烈孤身陷阵! 顿时,苏震方的面容皱纹更胜,轻颤间露出了生平罕有的愧色! “此战......皆是老夫之过!” 轰~~~~~~ 听闻军神致歉,在场众人皆为震动! 苏颜霜眼眶发红,看着老父面带自责,不知如何劝慰,记忆中伟岸威猛的父亲,此刻令她感到心疼。 悄声凝望,一脸严肃的殿下也是令她难以开口,同样感到了愧疚和疼惜。 在这种压抑之下。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北凉王秦风,连罗季也是如此,复杂的神色浮现眉眼,无人敢于开口,左凌和黑甲玄骑都静默无言。 谁知,秦风却是微笑做礼,未有丝毫怪罪之意。 “老帅言重了。” “当日北伐奇策精妙无比,绝不会有更好的选择,老帅只是向着陛下进言为了大局,如此选择也在情理之中,何错之有。” 说着,秦风的眼里浮现坚定。 “但,纵然局势如此,也不该完全放弃凉州之地,于情于理,凉州之土漠视拱手,绝非我大玄军民所望!” “凉州之地,并非只是凉州人的家乡,也绝非只由凉州军民绝望死战!” “我相信,以老帅多年征战的眼界,不可能出策完全放弃凉州,沦落成当日的绝境,我等却是从未听闻各州有援兵动向,也未听闻任何朝堂政令,孰是孰非一目了然。” 一番冰冷的直白话语响起,众人都目露惊讶。 苏震方听得缓缓抬头,为这份清明的见解而惊异,同时也神色凝重了几分,佯装怒意地训诫出声。 “此言有失偏颇!” 秦风知道老丈人是为他好,却是心意已决。 “老帅不必多言了。” “本王,必会为了凉州军民,向那些高枕无忧的漠视之人讨个公道!” 这话一出,沉寂的众人都惊得眼眸颤动。 讨个公道...... 历经无数战事,苏震方也曾遇到类似的情形,自然知道军将悲凉之处,却也明白权势错综复杂,非一时热血能平! 严正起身,平和的话语颇有唏嘘。 “此事谈何容易啊。” “秦风,你的心意老夫明了,大丈夫该以家国大义为重,但如此意气用事,绝不明智,切莫......” 话说到一半,静听多时的苏颜霜却是轻挽老父手臂。 “父亲,殿下绝不会冲动行事的,就由殿下去吧。” 眼见王妃开口,王勋也装着胆子抱拳出声。 “老元帅,恕末将多言,末将虽然愚钝,但坚信殿下一定会有法子的,这事儿要是不做,恐怕殿下绝不会放下......” 接连出声之下,苏震方神色凝重,看着秦风一脸坚决,又见女儿含笑劝阻,他反倒落得不占理的地步。 终究都是年轻人,难免意气用事啊。 苏震方只得闷声落座。 “罢了,罢了!” “你若想平心中怨怒,这便放手去做,若有任何难处,随时来找老夫,我这把老骨头,还多少能折腾几下!” “早日落个结果,老夫等着你大婚!” 语落之后,秦风万分感激地向着颜霜点头致谢,又向着未来老丈人抱拳做礼,就此转身踏步而出,王勋振奋紧随。 望着年轻主仆离去,苏颜霜目露忧色,却是美眸浮现欣慰和憧憬。 那模样看得苏震方叹气连连。 女大不中留啊! 倒是罗季好像看得很开,大有一副旁观清明的睿智,感慨喝酒之际,笑着出声安抚。 “嘿嘿嘿.......” “儿孙自有儿孙福,你老了!” 被一个八十多岁的人说老,苏震方真是无法辩驳,长叹了一口气,就此负手而出,拿着久违触碰的鱼竿外出散心而去。 将来又得有乱子,不省心啊。 第440章 从今天开始打土豪 秦风和王勋乘车而出,直至京都南城小院停步。 跳下马车,洛临风已在门前恭候。 悄声进入院落前行。 故人重逢,秦风见到是洛临风亲自前来,心情也微微好转,笑着打趣出声。 “没想到竟是洛家主亲自前来。” 听闻这话,带路的洛临风神色一愣,反应过来连忙做礼,恭敬含笑。 “殿下说笑了,临风深受大恩,殿下当日宽怀历历在目,如今有要事操办,临风定当前来相助!” 三人相望而笑,好似回到了当初。 无论身份变化,那份真挚的友谊和交往,从未发生过改变,几语笑言间,洛临风亲自带着秦风进入宅院,落座于雅致客厅。 待到清茶奉上,洛临风才言及正事。 “殿下,此次临风前来,只运来七十三个水晶瓶盏,路途遥远,水晶瓶难以运送,力有不逮之处还望殿下见谅。” “不出十日,第二批水晶瓶必会运抵京都,至少百余!” 王勋听得眼里亮光浮现,这才隐约明白了殿下的大事。 再次望向洛临风,简直就像看到了财神爷一样。 “七十三个......!” “一个要是卖出十多万两,七十三个可是......可是百万万两?!” 数学鬼才的言论惊得两人一愣。 神特么白万万两! 秦风摇头轻笑,对于邺城流露出几分牵挂。 “洛兄言重了,千余里运送而来,本王岂会怪罪,此次大计成功,洛兄当属头功,工棚能造出不少水晶瓶,本王甚为欣慰。” “不知,邺城百姓近来如何?” 言语里不乏仁德之意,一如记忆般温厚,洛临风目露笑意,抱拳应声面带赞叹。 “殿下宽厚。” “邺城一切都好,近来殿下获封之事已经传遍了凉州,无数商民向往而至,凉州各地都传扬着殿下开库抚恤烈属的大义之举,邺城也因此声名鼎沸,繁盛更胜从前!” “在下临行之际,许将军和陈兄还曾带话,邺城军民静候殿下归来!” 秦风听得心中暖意渐起,微微点头。 王勋也难得地一脸惊喜,眼中有些向往和激动。 无论京都如何繁荣,他们今日有了何等所谓的荣耀,邺城终究是最为在意和熟悉的地方,已然如同家乡。 那离去多日的小城,承载了所有的美好和期待,也留下了很多惊喜和回忆,永远都是京都这种陌生的繁荣之地无法取代的。 眼见两人目露动容,殿下却是沉稳不减,洛临风敬佩之余,也对此次的动作有了好奇,借着斟茶的机会,轻声问询而出。 “殿下,如此之多的水晶瓶运抵京都,一旦面世必将引起轰动,但好似不太符合‘物以稀为贵’的道理......” “在下愚钝,不知殿下有何打算?” 这一问,也让王勋目露期待。 看着洛临风谨慎的期待模样,感受着两人投来的目光,秦风含笑直白反问而出。 “洛兄。” “这一次运抵京都,才算是当初打造水晶瓶的计划开启,此事关乎重大,甚至涉及极广,将来可能被天下权贵群起而攻。” “若是成功,洛家就能成为世家首富。” “敢问洛兄,可愿放手一搏?” 哐当! 惊人之言落下,儒雅的洛临风也惊得一僵,不慎打翻了自己的茶杯! 不堪设想的后果两极分化,都非常人敢想敢说,此刻经由殿下道来,他整个人都感到了莫大的压力! 如此之事,实在难以平静以待。 成为世家首富...... 凝望着殿下的星眸,一如曾经般沉稳,浮动着点点星光,回想心动之言,洛临风不自觉有些激动,不同以往地豪情做礼! “殿下之命,临风莫敢不从!” 这话一出,秦风和王勋都为他的果决目露赞叹。 洛临风确有胆色,不愧是世家之主。 当初没有看错人! 热血流动,浑身都有了几分干劲,秦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。 “好!” “从今日起,我们就联手在京都打土豪!” 打土豪......? 似懂非懂的话语有些趣味,两人闻声愈发好奇。 洛临风扶起茶杯,肃穆应声。 期待之下,秦风将初步计划沉声道来,顿时震动这位年轻的洛家家主! “洛兄。” “自今日起,你将天香楼包场一月,以最高规格布置,务求尽善尽美,同时派人在京都散布消息,两日之后,绝品水晶瓶将于其中拍卖!” “同时,也可允许他人带宝物前来,力求造势吸引京都权贵富豪!” 话音刚落,洛临风惊得脸色一滞。 “包下天香楼......?” “这!” 呆滞的神情,看得王勋不明所以,却也感到了事情不同凡响,悄声问话而出。 “洛家主,包个酒楼对您还不是小事一桩......?” 洛临风被问得有些尴尬。 看了一眼含笑静坐的殿下,缓缓擦着额头汗丝,这才儒雅做礼解释起来。 “王将军有所不知......” “寻常酒楼,就是包一年我也不会皱眉。可这天香楼乃是京都第一红楼,其中多为官妓,姿色上乘精通琴棋书画,来客非富即贵,可谓日进斗金之处!” “且不说天香楼有官家背景,通融包下极难办到,就单单一月光景,至少也得几十万两银子......!” 说到这里,王勋人都傻了。 呆滞的神色比起洛临风先前夸张了数倍,骇人的背景和天价,更是惊得他难以出言,呢喃之语里满是震动,三观都碎了一地! “嘶......” “狎妓竟这么贵,都是镶金带银的不成......京都的权贵,真会玩!” 洛临风听得几乎喷出茶水。 可望着殿下沉稳的神色和严肃的面容,他也意识到将要发生的大事彻底超乎了预料,已然不是他能做主,能参与就是天大的良机。 水晶瓶本就极为稀少,一出世必遭哄抢,殿下却设下这等惊人的布局,起手就要吸引所有权贵,必有轰动天下之举啊! 这种感觉,比当初邺城之时还要强烈。 风险惊人不假,也必有极高收益! 起身做礼,洛临风咬牙应声,目露狂热之色,曾经的儒雅公子,已然成长为了合格的世家之主! “殿下之命,临风自当尽力!” 王勋也看得热血,一想起几十个水晶瓶就要拍卖,还有这般惊人的排场,心里满是割韭菜的期待。 “哈哈哈,从今天开始打土豪!” 北凉王和洛家主一拍即合,惊人计划缓缓道来开篇,时不时惊叹响起,待到数十大车直往西城天香楼,轻叹化作冬风飘散,风声不胫而走! 第441章 京都躁动 十一月十二。 冬至。 惯例节假的最后一日,也是大玄朝尤为重要的节气之日。 正午暖阳驱散寒意,繁华的京都尤为热闹,寻常百姓多忙于生计,待到日落才得以居家团圆,权贵富商却是更为悠哉,享受着节日的欢愉。 华贵酒楼和书坊宝阁,处处可见人影,权贵出入不断,长街满是欢笑之声,红火的生意令人咂舌,不愧大玄京都。 极为出名的醉仙居前,一顶软轿停下。 四品侍郎赵阜通缓缓下轿,几位衣着锦绣之人即刻上前相迎,店门前眼力见十足的小厮连机会都抢不上! “赵侍郎大驾光临,我等荣幸之至!” “赵兄久违了,宰相大人近来可好?” 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,赵兄公务繁忙,我等已有数日不曾畅饮叙旧,今日定要一醉方休!” “赵兄有礼!” ...... 一番热烈恭迎,相对而立的赵阜通引得无数人羡慕。 这位面容素净的中年官员哪怕身着常服,在下轿的瞬间也博得了无数的关注,长街来往的路人投来崇敬的目光。 身为宰相之子,赵阜通早已习惯。 款款做礼不失风度,含笑随着众人而入,踏入醉仙居,看着宾客满座的大堂热闹景象,闻声飘出的阵阵酒香,眼里露出久违的笑意。 自从和四皇子断交,他的父亲再三叮嘱,赵阜通更为低调,今日趁着节气相会好友,已是难得的光景。 他没有父亲那般的政略才干,此生享尽了尊荣,所求也不过就是富足荣耀,哪怕心有不甘,年近不惑已经渐渐想要认命,仕途似乎变得有些暗淡...... 所谓好友的恭迎他早就看透,不过是出于权势的交际,无论出于宰相父亲的光环,还是交往的需要,赵阜通都不喜欢这种氛围,心中憋屈之下,只想借机好好宴饮一番发泄一下。 穿堂而过,赵阜通和衣着光鲜的权贵之后吸引了众多宾客的目光。 但也有不少常人,只是如常般的热议言谈,好似习惯了京都处处权贵的事实,激动的言辞神色丝毫未变。 “赵兄,喝完这杯在下就得赶往天香楼了,还望恕罪!” “哎~风雅之事也不急于一时,况且天色尚早,李兄未免太过急切了些!今日冬至,我等喝个尽兴,同去天香楼吟诗作对岂不美哉~” “赵兄误会了!实不相瞒,在下听闻天香楼有盛会,将有重宝售出,若是不早早前去,恐怕难有机会一睹为快!” “当真?!” 惊人之言响起,四周不少宾客注目。 原本热闹的醉仙居大堂,一下子变得沉寂了不少,不同衣着年纪的来客,都好奇地闻声而望,想要只得后续的答案。 天香楼...... 这种令无数人魂牵梦绕之地,一经出口必会引得关注,再加上重宝售出,从未有过的举动,立刻让节日的欢愉更为明显,也挑逗着百十来客的心弦。 就连带路的小二,都忍不住好奇侧目。 赵阜通却是依旧淡然前行,身为宰相之子的眼界和阅历,注定他不会为这种风月之地心动,至少在明面上该是如此。 至于所谓的宝物,更不可能打动这等人物。 身后的好友也是权贵出身,同样不以为意,眼里只有讨好赵阜通的明确光芒。 小二回神带路,赵阜通和众人迈步登楼。 大堂之中,数道目光关注的青年继续激动道来,声音压低了不少,好似有几分羞耻,也有几分隐秘。 “此事千真万确!” “赵兄,你有所不知,我亲耳听闻,天香楼已经被人包下,今夜就有重宝卖出,王家的千雪裘就在其中,而且还有一件极为了得的水晶瓶!” 话语声音很低,却是被周遭的有心人听得真切,瞬间惊呼成片! “王家要卖出千雪裘?那可是王家的传家之宝啊,摊上一个纨绔子弟,如此大族也落得这般地步了?” “水晶瓶......?” “竟有这等宝物?!” “除了皇城,普天之下也没几个水晶瓶,如此重宝当真会卖出?” “恐怕也是个被败家子坑了的大族,况且那是天香楼啊!” “倒也是......!” 惊叹之声如浪潮席卷,稍有沉寂的酒楼大堂突然引爆! 神色淡然的赵阜通也不禁停步,惊疑的眼眸如遭雷击。 水晶瓶! 当日朝堂,四皇子献宝,历历在目的绝美水晶瓶如在眼前,此刻听到这种言辞,赵阜通一下子心里发热起来。 虽说四皇子当时的风头被北凉王掩盖,但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却是看得真切,就连陛下也被那等宝物惊艳,眼中闪过欣慰之色。 这唯一的长处,是历经宰相父亲锤炼而来的,赵阜通极有自信。 他绝不会看错! 眼看不少来客接连而去,激动的身影不断蹿出酒楼大堂,掌柜得一下子慌了神,小二也是接连赔笑相送,如同见鬼般愣神挠头。 赵阜通却是脑中灵光闪过! 四皇子能得圣心,他何不效仿......? 父亲突然沉寂,甚至多次叮嘱不可亲近任何皇室,但也没说不能献宝于陛下啊,如今正是前途暗淡之际,这岂不是一场机缘? 若能买得水晶瓶,献宝于陛下,哪怕花费巨资,那也是物超所值! 区区钱财,岂能和仕途相比? 真是天赐良机啊! 唰! 双眸转动之际,赵阜通猛然回首,神色严肃地向着一干好友世交拱手,言辞神态极为流畅。 “诸位,在下突然想起,府中还有要务,改日在下做东宴请各位!” 一干权贵好似也很通情达理,连连做礼相应。 五花八门的缘由齐出,赵阜通和好友也踏出酒楼,原本热闹的天香楼突然门可罗雀,徒留掌柜的在门口凌乱风中。 更离奇的是...... 京都各处奢华之地,也有着类似的情形正在上演! 整个大玄国都,好似突然吹过了一道妖风,无数权贵闻风而动,言谈之间全是天香楼,权贵富豪口口相传间,此事变得尤为玄乎,甚至飘进了皇城! 永安宫。 惊闻离奇之言,秦震面带愠色! “荒唐!” “区区烟花之地,岂会有那般宝物!你这狗奴才,莫不是近来无法接触王将军,以此话语糊弄本皇子?!” 太监吓得跪伏颤抖,连连叩首! “殿下明鉴!贵妃娘娘明鉴啊!小人岂敢蒙骗殿下!” “此事虽是京都传闻,小人绝不敢就此通报殿下,派人查探确有此事,天香楼已被包下,这才敢禀报殿下,殿下明鉴啊!” ...... 看着太监叩首出言,秦震的怒色僵在脸上,身旁安坐的文贵妃也听得眼里一楞! 竟然真有这种事?! 第442章 权贵齐往天香楼 望着太监急切进言,慌张的神色难掩坚定的语气,文贵妃和四皇子都为之一愣,悄声对视间母子目露诧异。 能这般余地笃定,甚至有凭有据地再度进言,这事儿好像不是假的啊。 面对着忠仆的急切,文贵妃也有点难以忽视。 “何人包下了天香楼?” “今夜真会有水晶瓶卖出?!” 太监连忙答话,回话虽然吞吞吐吐,语气却是更为坚定。 “启禀娘娘,奴才......奴才也未探查到何人所为,不过......今夜有水晶瓶卖出一事,已然传遍了大半个京都,王家卖出千雪裘也是千真万确!” “此事绝不会有假!” 千雪裘...... 就算身在深宫,文贵妃也曾听过王家这件宝物的大名,这件大氅不仅是王家的传家宝物,还是一件堪称瑰宝的绝美衣物,对于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。 此刻听到这种消息,不由得对于水晶瓶卖出一事有些正视。 沉吟了几息。 文贵妃对身边丫鬟示意而指,随后向着目露好奇的儿子叮嘱出声。 “震儿。” “王家能卖出千雪裘,传遍四处也不足为奇,虽不知是何人做主,但这件水晶瓶你不妨前去一探究竟。” “若真有此物,务必拿下敬献陛下......!” 秦震听得严肃点头,眼中闪烁着信心十足的光芒。 “母妃所言甚是,震儿这就前去。” “就算那水晶瓶不过寻常货色,能为母妃买来千雪裘,也不枉此行!” 文贵妃微笑点头,接过锦盒交给儿子,柔声叮嘱里满是期待。 “震儿有这般孝心,母妃很是欣慰。” “这是些许财物,此行务必以水晶瓶为先,不可因小失大,恰好你舅舅也在京都,可相邀同去,遇事多向你舅舅请教,以求万全。” 秦震温顺点头,打开锦盒望见满满的银票,心中信心大增,就此抱拳应声而去,龙行虎步势在必得! 不过数息光景,这位四皇子就踏出宫门,其余几位皇子也接连而出,古怪的动静惹得禁卫好奇,也逃不过宫中眼线。 立政宫。 皇后听闻太监禀报,端坐静望两个儿子,接连出言相劝,眼里有几分急切,谁知大皇子秦承玉并不在意,三皇子秦仁也如常般内敛婉拒,顿时气得皇后眉头微皱。 “诸位皇子都闻讯而去,你们还这般坐以待毙,难不成真要等到储君之位落定?” 两兄弟齐齐做礼请罪,大皇子目露坦然。 “母后息怒......” “天香楼乃烟花之地,儿臣前去有失体统,就算真有宝物,以此博得父皇欢心,也绝非治国之才,谁能成为储君,绝不会以此定论,父皇定有决断......” 话虽如此,皇后听得却是愈发急切。 看着两个儿子老实呆呆的谦厚模样,又听闻了其余皇子想尽办法攀爬,皇后心中难免急切,又无法再劝解出声,只得屏退出言。 待到两位皇后恭敬告退,皇后无奈轻叹。 “本宫能登临凤位力压后宫,,两个儿子却是这般谦和迂腐,真是毫无半点相像......” 忧虑之下,她也无法安坐,起身前往了天枢殿。 身为皇后,她自然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,也明白立储君的关键所在,但作为人母,皇后却是不能坐视儿子继续这般老实下去! 就算是吹耳旁风,也不能让其他皇子趁机而起。 儿子要做好兄弟。 那为了大计不得以为之的恶事,就由她这个母亲来当! 信念坚定之下,稳步前行的皇后神色沉稳,美眸里愈发的坚决,身后的宫女太监紧步相随,很快就来到了天枢殿前。 可皇后还未走出殿下长廊,长廊口恭立的太监竟是做礼劝阻! “陛下口谕,任何人不得惊扰,还请皇后娘娘恕罪。” 掌香太监常温。 看着这个地位不俗的太监劝阻,皇后止步诧异,常温作为五大监之一,很少这般强势,往日也是做着添香伺候陛下的杂事。 今日,却是当面劝阻于她? 陛下有何事,竟下了这般口谕,还让五大监之一的常温在此静守! 皇后心中有些诧异,却也知晓不得近前。 犹豫静望之际,一干官员从天枢殿走出,皆颔首躬身碎步而来,一脸疲态,却极尽隐忍神色内敛,连头都不敢抬。 “参见皇后娘娘......” 悄声做礼,这些文官接连绕道而过,谨慎小心的言辞和礼节,看得皇后愈发疑惑,直到望见一位面熟的面容,她才明白都是职方司的官员。 职方司主管天下州府地图军档,地位低微隶书兵部,寻常难以觐见陛下。 这么多的官员反常奉命而来,难不成又有战事? 望着足足十几位官员颔首而退,那讳莫如深的模样让皇后惊疑,心里却是有了一丝希望,再度望向了常温。 “常公公,看来陛下大事已了,本宫......” 话未说完,常温含笑做礼婉拒。 “皇后娘娘恕罪,陛下早有口谕,今日不见任何人,无论军报政奏,皆由大监暂收,还请娘娘回宫。” 不见任何人......? 数年以来,皇帝陛下从未下达过这种口谕。 皇后听得眼里一愣,打小报告的希望落空心中不满,可当她眼眸远望,看到掌印大监常礼也只能恭候殿门之前,也惊得神色一滞。 五大监有两人守卫,常礼都只能静候门前。 只能作罢了。 不露声色地点头转身离去,皇后娘娘稳步端庄率众而回,心中已是波澜起伏,一丝不满早就被震动淹没。 不久,必有大事发生! ...... 京都西城。 天香楼前车马如龙,华灯映照下的五层高楼繁盛无比,处处可见衣着锦绣之人,皆着魔般地踏入其中,比起往日还要令人惊叹。 一顶软轿停下。 宰相之子赵阜通缓缓下轿,谨慎地整了整充实的衣袖,方才踏步前行。 眼看就要踏入天香楼。 突然一张恶鬼面具摔落在地,赵阜通连忙侧让,紧随着一道人影竟是被丢了出来,沉声斥骂惊呆门前众位贵宾! “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,狗屁神将!” 一语而落,望着似曾相识的恶鬼面具,赵阜通惊得两眼一直,天香楼门前也瞬间沉寂! 第443章 闻所未闻的盛会 恶鬼面具...... 鬼面神将?! 赵阜通惊得一愣,不由得连忙凝望! 那恶鬼面具的确很是眼熟。 细看之下,好像与当日朝堂所见王勋手里的的有些出入...... 侧目瞥见躺在地上的哀嚎青年,陌生的面容绝非镇远将军王勋,他才缓缓地整了整衣袖,已然明白了大概情形。 果然是个假冒货。 不等门前宾客反应过来,门内就冲出了几个小厮,硬生生将那青年拖走,衣着华贵的青年也接连立于门前相望,嗤笑声不绝。 “噗......!” “看他那德行,连三拳都架不住,竟敢冒充鬼面神将!” “嗨,这种地痞无赖,想要进入今夜的天香楼,恐怕也只有这种办法了!” “倒也是。” “鬼面神将是何等人物,岂是这种货色能够冒充,哪怕近来人人崇敬,平日里买个面具也就罢了,他狗东西有损神将威名,若非你们拦着,我今日定要打断着狗东西的双腿!” “呵呵,张兄消消气!” ...... 谩骂劝笑之中,门前来客也才释然。 虽说这几位华贵公子所为有些过分,但知晓有人冒名神将鱼目混珠,来客们也是毫不责怪,接连拍手叫好! 一番哄笑之中,小插曲就此而过,诸多宾客也接连迈步。 引得众人侧目的赵阜通首位踏步上前,门前几人见到这位,一下子有些尴尬,正午的谎言戳破,笑声更为热烈。 “赵兄?啊这......” “巧了!真是巧了!” “对对对!太巧了!” “没想到赵兄忙完府中事务,也来了天香楼,真是英雄所见略同!相请不如偶遇,我等已有了极好的座次,赵兄务必同坐!” 面对着一堆王公之后的相邀,赵阜通也含笑做礼,几人就此揭过短暂尴尬,在一干来客的羡慕之下,准备同行而入。 谁知刚刚踏出步子,身后又想起阵阵惊呼嗤笑。 “鬼面神将......?” “这......” “又有一个!” “哎,看来今夜必有无数鬼面神将前来了,哈哈哈.......” 如法炮制的丑事再出,几位权贵也禁不住回望,看着两人戴着恶鬼面具踏步而来,甚至稳步前行有模有样,顿时火气不打一处来! “一个个的还真是不知所谓啊!” “哟,这次竟然还来了两个,装模作样倒是强了点,可这天下哪有两个鬼面神将,冒充也上点心吧!” “陈兄,你我赌一百两,此后还有鬼面神将如何?” “呵呵!本公子才不赌!这种宵小之辈必定层出不穷,就是一万两也打不住!” “哈哈哈......” 几人讥讽嗤笑,引得门前一阵哄笑。 门前宾客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,权贵圈里大多相识,此刻听到这种打趣,哪怕不觉得有笑点,也得赔笑出声。 迎客的小厮,更是不敢出言! 若说才干,纨绔权贵们不一定人人都有,可论起人情世故,便是群英荟萃! 可就在这种哄笑声里。 戴着恶鬼面具的两人依旧前后慢步,丝毫不为所动,旁若无人的淡然气度,好似真的有模有样,尬笑声都渐渐停了下来。 几位公子脸色不悦,领头的魏国公之子刘昌面带愠怒,就要伸手怒斥出声! 谁知,身旁的赵阜通却是连忙阻拦。 刘昌目露诧异,几位好友也惊疑相望,只见赵阜通神色严肃,紧张的面容里有几分忌惮,罕见地侧让一旁。 瞬间,几位权贵之后懵了! 在场的人也愣神,热闹非凡的天香楼门前,突然静了下来,再无任何笑语。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。 门内已然踏出一位衣着得体的中年人,全然无视天香楼小厮的齐齐做礼,甚至眼里也无其他宾客,只是面带适宜的恭敬,向着行至门前的两个“假冒货”行礼。 “两位贵客有礼,还请雅间落座。” 雅间? 天香楼的雅间,哪怕是在往日,非顶级权贵不能落座,今夜的盛会非比寻常,能坐在雅间的人物,地位绝对恐怖非常! 只是一语,贵客们目露诧异。 淡然点头之后,两人一前一后而入,经由此人带领,目不恻视地踏入了天香楼,直往楼上而去。 几位公子惊得没了声音,下意识地学着赵阜通礼让一旁,压力瞬间倍增! 呆呆望着一切。 天香楼门前突然静止! 直到那两人消失眼前,魏国公之子刘昌才地悄声向着门口小厮问话出声。 “这是何人......?” 小厮如实应答,眼里满是敬畏! “启禀刘公子,这位就是近来天香楼的管事,整个天香楼都要听命于他,小人也不知是何人,只知晓是了不得的人物......” 这话一出,门前宾客齐齐心里一纠! 刘昌已然背后有些寒意! 天香楼的管事...... 虽说不知是哪个大族遇到难关,要在此卖出重宝,但绝对是数得上豪族,能让这种势力如此重视的人物,甚至这般以礼相待,绝对身份寻常权贵。 至少,他还没有这种资格。 就连赵阜通好像也有点面前啊! 回想着方才的一切,刘昌惊得没了声音,就此和众位好友而入,其余宾客也才回神,言辞举动都收敛不少! 待到落座大堂。 刘昌和几位公子身份超然,也只能落于前列,华贵的陈设全然一新,檀木桌椅惹人注意,周遭热议不断,刘昌眼里对于赵阜通是万分感激,同时也充满了好奇。 “方才之事,多谢赵兄啊。” “赵兄......你可是认得这两位贵宾?” 闻声,几人也将目光投向了赵阜通。 可在这般好奇之下,宰相之子只是慎重点头,意味深长地敷衍出声。 “不认识......” “在下只是见这两人气度不俗,能戴着鬼面同来,于今夜到这天香楼,猜想身份非同寻常,出于慎重才劝阻刘贤弟。” 几人闻声一愣,随即接连赞叹。 “这......” “赵兄真是眼力非凡!” “赵兄果然不愧名门之后,今日真是受教了!” 一干悄声奉承之下,赵阜通含笑揭过风波,眼神却是悄然瞥向那角落的雅间,心里浮现忌惮。 方才不过一个照面,他却是万分肯定,后随之人带着的面具,和当日王勋手中的那个一模一样,哪怕没有远见和政谋,赵阜通对于自己的眼里是极为自信的。 真正的鬼面神将竟然也来了...... 能被镇远将军王勋紧随的,唯有北凉王一人! 没想到这位殿下也被惊动,看来今夜的水晶瓶花落谁家很难定论。 惊疑之间,赵阜通悄声回望四周,几乎落座多半的大堂中权贵比比皆是,熟悉的面容一眼难绝,有宋雨平般的世家出身官员,也有京都中有名的富商,甚至还不乏刘昌这样的公侯之后! 奢华热闹的天香楼,往来尽是非凡人物。 远超往日的繁盛,让他有种落于公侯之家的恍惚之感,同时也为天香楼背后的大族好奇万分,身为宰相之下,也不敢在今日太过招摇。 悄声谈笑间,大堂突然再度沉寂。 惊异非常的目光中,四皇子身穿黑色锦篷,脚踏云绣宫靴,满目自信地傲然而出,惊得赵阜通也目露呆滞。 今夜盛会,恐怕已经不是他能插手的了! 第444章 天香楼背后究竟是何人 “四皇子......” “嘶!” “这......!” “没想到竟连这位殿下也来了,还有文都督同行!” “哎,如此重宝卖出,谁不会心动?我等今夜恐怕只能饱个眼福,无力一争那旷世奇宝了!” 四皇子秦震一经露面,交头接耳的客们震动难平。 即便身处烟花之地不敢过于声张,很有眼色地悄然落坐,可这等人物出现,瞬间就在一干权贵心头掀起了风波。 甚至有别人,惊得下意识就要起身! 刘昌这样的国公之子,瞬间感到了莫大的压力和遗憾! 悄然望着四皇子被恭迎上楼,于天字第一号雅间落座,身影消失于轻纱和屏风之后,仍不禁轻声惋叹。 “哎,今夜果然了不得啊!” 同坐好友皆深以为然。 “是啊,这......” 点头之际话还未说完,就见又有几人先后而入。 哪怕没有四皇子秦震那般的张扬,可藏在斗篷下的宫靴,却是明晃晃地落入不少人眼里,呆滞望着三道身影先后再度上楼,进入“地”、“玄”雅间落座,众人已是惊得彻底呆滞。 刘昌看得目露惊异,后怕的面容都有些苍白。 “这......!” 压低声音出言,也难掩那惊恐颤动的眼神。 “这天香楼竟......竟然引得四位皇子前来,也太夸张了吧?!” 这等二世祖自然不会懂得其中的玄妙,赵阜通却是看得透彻无比,也没有太过于为此事惊异,他能想到水晶瓶的重要,皇子又怎会不懂? 就算皇子不懂,身边也大有人懂! 四周邻座,早已悄议难平。 “乖乖,今日可是了不得......” “看来天香楼果然有重宝啊!” “今夜便是神仙打架,我等凡人切莫自误啊!” “方兄所言有理......!” 静坐品茗,置身于震动之中,赵阜通的脸色也有些沉重,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了预料,几位皇子的出现让气氛更为紧张。 可他的目光,却是始终无法释怀并未引人注意的角落雅座。 那雅座同样位于二楼环廊之上,远比不上其余分列东西两侧的八间显眼,更像是随意安置于走廊一般,既小又素。 就是这种装饰,却有着无穷的魔力,不断吸引着赵阜通主意。 他很清楚,北凉王极有可能就在其中! 今夜不仅有四位皇子到场,还有这位如日中天的大玄第一亲王,龙争虎斗绝非常人能够插手,即便旁观,也非权贵不可。 如此场面,京都数十年不曾有过。 能把控这种局面的人,实在有些厉害,不仅包下了天香楼,更将消息传遍了京都,引得权贵齐坐皇子亲至,手段实在不同凡响。 这等能量的人物,真会家道中落......? 悄声打量着不断涌入的各色权贵,还有楼上雅致的屏风坐间,几乎如同白昼的天香楼华灯满布,红色灯盏悬挂在每处坐席,仅仅是那浮雕鎏金灯盏,恐怕就不下数十两银钱。 赵阜通悄声将袖中银票收紧,曾经的心头热烈渐渐平复,眼里的惊疑和凝重,却是愈发的浓厚起来。 在他悄声余光撇去的角落雅间里,秦风和王勋确实已经落座,摘绍。 “殿下,一切如您吩咐,所有布置都是最高规格,也如同各地拍卖一般,悬挂灯盏,没想到今日贵客竟有如此之多。” 秦风隔着轻纱俯瞰大堂,轻笑赞赏出言。 “有劳洛兄了,今夜就让我们好好看看,京都的权贵富豪,到底有多富庶。” 听着这话,洛临风也心跳加快不少。 他也曾从商,甚至亲自经手家族买卖,却是没想过这种手笔,也不敢做出如此之事,将京都权贵抓在手中,极大的风险根本不是常人敢为。 眼下大堂里渐渐坐满的一干宾客,衣着光鲜谈笑自在,权贵王孙比比皆是,美玉名扇如野草丛生,往来婢女姿色上乘豪横的场面令人赞叹。 洛临风心跳怦然,王勋也是看得满眼激动,不仅有开眼界的兴奋,也有割韭菜的激动,但想起方才四皇子入场的震动,不免有些担忧浮现! “殿下!” “您说......这些人都很贼精,见了四皇子也不敢做礼,生怕传扬出去被算账,这要是开始拍卖,没人敢于加价,可如何是好?” “就算那些瓶子不是很值钱,咱们费了这么大功夫,总不能真的让那些皇子随便买走吧?” 秦风端起酒杯,淡笑着注目而去。 “所以,我们才要来拱火啊。” “只是没想到,秦震和那几个兄弟也会前来,看来今夜不仅有鱼,还有不少大鱼,一会儿的成败,可都看你了。” 拱火? 这话说得真是精妙。 形象的词语停在耳里,王勋和洛临风都目露笑意,连忙举杯相碰,眼里的期待愈发浓厚。 “谨遵殿下之令!” 三人含笑碰杯,淡坐小小雅间,于门口之上俯瞰大堂,绝佳的位置将一切看得真切无比,望着满堂的权贵富豪,王勋就好像看了绿油油的韭菜田一般赞叹难平。 在相隔数丈的东廊之首,气派的雅座布置奢华。 四皇子秦震落于鹿皮大椅,以他皇子的身份和见识,竟也感到了几分舒适,待到屏退姿色不俗的婢女,品味了一杯水酒,心里也不禁有些畅快。 ‘好酒......’ 这话差点就脱口而出。 奈何有舅舅陪坐一旁,他也铭记此来重任,秦震还是压下了心头的好奇和欣赏,隔着轻纱俯瞰大堂,自信含笑出言。 “这天香楼倒是有点意思,看来今夜能有收获。” 文道远赞赏点头,眼里露出几分欣慰。 “殿下所言不错,能引得京都权贵大多前来,可见天香楼必有重宝,那卖出水晶瓶的幕后之人,确有几分本事。” “可惜啊,如此宝物非俗人能有,终究还是给人做了嫁衣,殿下绝不可辜负良机!” 秦风沉默点头,眼中信心十足。 虽说舅舅有些高看这个破落大族,但这话确是用心良苦,如此大好的机会,绝不能旁落他人,无论是前来的几个兄弟,还是各色宾客。 如此宝物,他们也配? 倨傲轻笑之间,一道倩影缓缓朝着堂前舞台而去,流苏长裙及地,如锦青丝轻挽,不食人间烟火的淡雅身影里,给人一种落寞之感,却将那份绝美衬托着动人心魄。 望见那张青石粉黛的脂玉面容,秦震不由得缓缓起身而望。 热闹的大堂,也一下子静了下来。 “诸位贵客有礼。 “今夜这场盛会,由小女子主持,若有礼数不周之处,还望诸位海涵。” 柔声一语空灵传响,大堂宾客目露呆滞。 即便是秦震,眼里的不屑也在见到那道身影后化为了惊疑,回首而望,舅舅文道远同样目露凝重,不禁诧异出声。 “南宫玉......?” 这...... 真是好大的手笔! 天香楼头牌清倌人,曾经豪掷万银也难得见的奇女子,竟也被请出来了?! 第445章 惊人的手笔 天香楼头牌一经出现,大堂瞬间安静,无数火热的目光齐聚,就连几个雅间落座的皇子也不免心生异动。 隔纱而瞰,那绝美的容貌和气度,比起记忆中还要出众,秦震也不禁目露诧异。 听着舅舅轻声的呢喃,他的心跳都开始加快了起来。 世人常言,英雄难过美人关。 此刻俯瞰着堂台上的倩影,秦震有一丝切身的体悟,就算他心有大志,前来之时也目标明确,还是难免为之心动。 柳眉樱唇,面若脂玉,柔声淡语,倩影如月。 曾经见过一面的南宫玉浮现眼中,秦震略有失态地静立而望,直到大堂里一片喝彩叫好,庸俗的热烈才将其惊醒。 “南宫姑娘?!” “我的天啊,真的是南宫姑娘!” “今日真是不虚此行了!” “南宫姑娘可是眼力非凡,见识过无数珍宝,今日能出面,那就必有重宝现世啊,美人珍宝一眼可览,实为人生一大快事!” “是极,是极!” ...... 大堂里的王公贵族子弟接连喝彩,富商文人也不遑多让,在绝对的容貌和气度之下,表面的斯文也难以克制。 若非众目睽睽,必有人直冲而上! 安静克制的大堂数百人,在瞬间就被点燃了热情,狂热的眼神和言谈遍传四周,终于有了盛会该有的气氛! 撇过那道倩影,俯瞰满堂热闹喝彩,王勋看得也有几分激动,却是有些不以为然。 回身陪坐一旁,眼里满是不解。 “殿下,属下看这京都权贵也不怎么样啊,出来的这个女人确实算是漂亮,但也就是个风尘女子啊,一群人竟然像见了仙女一样,真是跌份啊!” 看着王勋无奈吐槽,秦风也是哭笑不得。 “你啊。” “南宫玉可是堂堂天香楼的头牌,官宦小姐出身的才女,美貌不知让多少权贵倾倒,早在几年前,就有人为见一面豪掷万银呢。” “今日白白见到,不是极大的福分?” 王勋听得模棱两可,回头再望好似有几分认同,神色却还是有点勉强。 “好像是这个道理......” 听着几句言谈,陪坐的洛临风已经无言以对,也不知如何评议王将军这等耿直之人,简直不解风情到了极点。 算是漂亮? 这种形容词,若是被堂下众人听去,恐怕当场就有人要出来比个高低! 平心而论。 南宫玉的容貌的确惊艳京都,加上不俗的才情和修养,说是天香楼来客的梦中情人也不过分。 可这种容貌无论如何惊艳,其人却是和北凉王妃根本无法比较,甚至连有过一面之缘的唐小姐也相距甚远...... 想到这里,洛临风也无法辩驳出口。 殿下和王将军说出南宫玉不过尔尔,在某种程度而言,也确实是实情啊。 感慨之间,只得无奈轻笑。 大堂里的气氛愈发,不少宾客起身做礼接连喝彩,全然不顾所谓斯文,甚至连刚才被几位皇子压下的气势都暴涨而出。 洛临风不由得目露赞叹,回身斟酒满目敬佩。 “殿下这一招真是高明,南宫玉一出场,此次拍卖的气氛瞬间暴涨,几乎不需太多言语,效果胜过任何手段。” 看着洛临风有些激动的神色,秦风微笑点头。 “一切才刚刚开始,洛兄静观便是。” 注目之下。 满堂宾客的目光已然被吸引而去,静立的南宫玉面容平静,眼神所望之处竟是欢呼,第一清倌人的魅力,将前来的宾客死死抓牢。 微微施礼,再度轻启红唇。 “诸位贵宾,今日盛会名为拍卖。 “稍后,宝物将依次展示于堂台之上,定价而加,若有贵客想要拍卖加价,可摇动身边红色灯台,每次加价一千两,拍鼓落音三声而定。” “今日诸位前来,天香楼不甚荣幸,特此相赠美酒陪侍,万望诸位尽兴。” 语落。 两列妙龄侍女手托食盘而出,精致菜肴飘香美酒,穿插前行于大堂之间,美酒经由桌边炭盆微烫,酒香浓郁四散。 秀色辉映满目喜色,宾客举杯赞叹连连。 哪怕是刘昌这样的国公之子,也在少女斟酒品位过后目露惊艳。 “这酒......” “是新酒?!” 一语而出,四周宾客就连应声,惊讶和震动伴随喜悦爆发。 “确是新酒啊!” “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北凉新酒?” “听说此酒极少,几个月前才出现在京都,斗酒卖价超过万钱,天香楼今日真是好大的手笔啊!” “了不得啊!” “呵呵,这才叫盛会,才配得上我等前来!” 一干动容赞叹笑声里,雅间落座的几人目露惊异。 秦震缓缓就坐,望着桌上精致的酒杯眉头微皱,这不俗的手笔,在他眼里也算不得什么,但诸多实情接连相加,却令这位皇子心中正视了起来。 不俗的布置。 珍贵的新酒。 甚至连南宫玉都被请了出来。 就算是秦震,也没有法子真的能请动南宫玉,更别说在数百人面前主持盛会这种差事,背后之人到底动用了多大的代价啊? 这么大的排场,似乎也不像是家道中落之势? 至少...... 不符合求财卖宝的道理。 身旁的文道远也目露严肃,谨慎地出言提点起来。 “殿下,今日这场盛会有些古怪,你留在此地也多有不便,拿到水晶瓶后就返回皇宫,不可节外生枝。” 秦震认真点头,眼里难得赞同。 “嗯,舅舅所言甚合我意。” 再度而望。 堂台上已经有几个仆人摆好了几张长桌,皆覆盖黑布看不出端倪,最先一件人高的黑布遮盖之物,就放置于南宫玉的一旁,引得了不少人好奇注目。 台下放置着一个面方丈余的大鼓,也同样吸引了很多评议。 新奇的举动就和今日的盛会一般,充满了新鲜和特殊,还有着南宫玉的容貌加持,引得了无数权贵在意,甚至连身旁秀色可餐的婢女,也懒得多看一眼。 足足等待了小半盏茶的功夫,品味着美酒的数百人竟无一个目露烦躁,关注的目光里好奇之色反倒更为浓烈! 那一条条严实黑布,可谓是博足了眼球! 就在万众期盼下,静立的南宫玉缓缓侧让移步,青葱十指伸出云袖,紧抓眼球的动作缓缓而动,第一道黑布被轻轻揭下。 正是闻名京都的千雪裘! 纯白如雪的大氅凝现众人眼中,不少人惊得起身,狂热呼声如潮而动,期待和激动都在瞬间爆发而出! 第446章 四皇子力压满堂 “千雪裘......真是千雪裘!” “王家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,连这般宝物都拿出来卖了......” “今日来得真是值了!” “传闻此宝御寒极佳,又刀枪不入,价值难以估量,不知今日会落于谁手!” ...... 不少年轻贵族惊得起身,个别富商也激动得惊叹出言。 望着胜雪纯白的丝绒大氅静静悬挂眼前,就连亲手揭下黑布的南宫玉也双眸微颤,一时竟是移不开双目,看得有些失神。 直到大堂热议愈发激烈,她才好像回过神来。 缓缓将手中黑布放于桌上,眼里仍有几分不舍之色。 南宫玉可是见过无数珍宝,追求的王公贵族几年来几乎挤破了门槛,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这种微妙神色,瞬间就勾动了不少人眼里的热烈。 不仅仅有着夺宝的狂热,还有那份极力掩藏的欲望。 听闻着周遭激动评议,落座前列的宋雨平目不恻视,心里已是灵光闪过,突然回首呵斥,面容里摆出几分为官者的威严。 “如此盛会,尔等竟在此大呼小叫,成何体统?” 这一语而出,数道目光齐聚而来,众多宾客也好像被惊醒。 起身而立者神色一滞。 眨眼间,就从脖子涨红到了面容,已经分不清是激动还是羞愤! 可看着落座前列的宋雨平,又听着周遭人的悄声劝解,碍于宋家的权势,也只得羞红面容悄然落座。 大堂这才恢复了几分秩序,宋雨平向着台上含笑做礼,中年人的儒雅和风度尽显,就算官职被免,那份天生的优越也足以让他自信如常。 “在下出身宋家,久闻南宫姑娘眼界非凡。” “今日,既是姑娘主持这场盛会,不知可否讲解一番,为我等道出这珍宝可贵之处,顺带也解释一番此后拍卖如何进行。” “不知姑娘意下如何?” 短短几言,人前的宋雨平就出尽了风头,也引得了南宫玉轻撇。 这种踩着他人出面的举动,自然引得了不少人嫉恨,当面自曝出身的优越,更是令在场的年轻人心中不屑。 可宋雨平敢于自报身份,就已经顾不上脸皮,他们又能如何? 无论如此嫉恨,看着南宫玉投眸而望,在场的多数人已然目露绿光,火气瞬间就涌了上来,大有被狗贼抢先的嫉恨! 悄声注目下。 南宫玉只是微微施礼,红唇轻启。 “阁下所言甚是。” “诸位贵客,此宝名为千雪裘,想必诸位早有听闻,或许也有人曾目睹过,碍于今日之会,小女子就在此献丑解释了。” “千雪裘是京都一大族的传家之宝,外有雪狐绒皮,内有天雁丝绒,以精妙针法细缝,肉眼难见痕迹,其中还有墨家打造的软甲,传闻风雪难侵刀枪不入,实为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。” “此宝是本次盛会的第一件卖品,低价三万两,有意者此刻就能摇灯加价,一千两最低,落鼓三声即为胜出得宝。” 娓娓道来之际,言语里的赞赏牵动了不少人的心弦。 宝物难得,佳人亦然。 远望着堂台上的绝美宝裘,一旁的倩影自然落入眼中,就连赵阜通也不禁感慨,此宝若是落于南宫玉之手,不失为一桩风雅美谈。 可他已然想得清楚,彻彻底底地将袖中银票藏得更深,再无任何意动。 今夜,绝非他能插手,露出家财于满城权贵眼下,是极为愚蠢的行径,偷鸡不成蚀把米绝不可取! 赵阜通能有这般明智,多亏他的老父常年锤炼。 可其他人就没这般心境和认知了。 南宫玉话音一落,几乎就在同一时间,几十盏红罩雕图灯开始了晃动,立于大鼓之后的健壮青年看得目露震动,赶紧连连应声! “第三桌加价一千两,三万一千两!” “第十二桌加价一千两,三万两千两!” ...... “第二十七桌加价一千两,四万五千两!” “三十一桌,五万三千两!” 短短十余息,千雪裘已然暴涨了两万多的银价,莫说南宫玉本人看得芳心微颤,就连落座其中的权贵富豪们,也突然好像打了鸡血一般心跳加速! 一语而落,便是千两真金白银! 这种令人血脉喷张的景象,比起曾经的挥金如土还要令人狂热,就算只是旁观,也不由得心中发热! 更令人无法平静的是,这份疯狂还在继续! “第七桌,六万一千两!” 宋雨平轻摇灯盏,夸张的价格再度上涨,已然超出了低价一倍有余,感受着四周投来的惊异和敬畏目光,得意之色隐隐浮现! 震动的宾客由不得而望,南宫玉也不禁悄然注目。 只是轻轻抬头,宋雨平瞬间成为了全场焦点,那份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蔓延身心,也惹得不少人嫉妒非常! 看着这般场景,刘昌也忍不住悄然伸手。 身边的赵阜通皱眉紧抓手臂,压低声音严肃劝解! “刘贤弟,今日之事绝非我等可为!在场有不少贵人,还有几位皇子......!” 话未说完,目露血色的刘昌已经急声打断! “赵兄!” “宋雨平那小人,分明是想借此机会一亲芳泽,其心可诛啊,我岂能坐视不理?” “何况几位皇子是为水晶瓶而来,咱们自然不敢与这几位殿下相争,可这件宝衣,绝对不能落入宋雨才的手里!” 这话低沉响起,赵阜通眼里一愣。 好似是有几分道理...... 可这种有些失控的狂热,实在太过突然,就好像瘟疫一般满眼在大堂之中,悄无声息地让人有了意气之争的冲动。 这是什么情况......? 哪怕刘昌家境殷实,几万两银子博个输赢,简直就像是疯了啊! 哑然凝望,沉稳如赵阜通也没了声音。 可他也不能眼看着好友跳入火坑,还有那位一直未曾动作,今日的盛会充满了怪异,他只得借用皇子的威势来镇住刘昌! “刘贤弟!如此作为绝非君子所为,诸位皇子都不曾......” 话说到一半,台前的通报声猛然响起! “天字号雅座,六万两千两!” 一声悠长通报,好似春雷炸响,震得所有宾客神色一愣,赵阜通和刘昌也目露呆滞,难以置信地悄然抬头。 四皇子殿下...... 竟然也出手了! 一声通传过后,满堂热烈戛然而止,刘昌再无需人劝解,挣扎的手臂僵在了半空,没了方才的热血和正义,眼里的狂热也消散了大半。 整个人好似被浇了一盆凉水! 满目震动之下,数百宾客突然沉寂,唯有满眼的震动和忌惮,悄望东廊雅间,如面皓日当空! 第447章 开始拱火 大堂一片沉寂,百余权贵富豪震动无言。 面对着四皇子突然的出手加价,几乎所有人都惊得抬头悄望,眼里的诧异和忌惮齐齐浮现,原本刚热闹起来的盛会,竟是一下子沉寂无声。 一片寂静中,所有人都镇住,根本不敢再和皇子相争。 根本没人想到,这位竟会对千雪裘出手! 赵阜通不需任何言语,缓缓落座目露凝重,身旁的刘昌就蔫了下去,方才的那股热血好似瞬间就被凉水浇透! 四皇子出手,谁还敢加价?! 遗憾和诧异交织,就算心里有诸多的不甘和憋屈,他也只能乖巧落座,放在摇灯雕罩上的手也悄然收回...... 悄坐窥视四周,尽皆如此! 无论是先前激动的青年权贵,还是目露火热的豪户富商,都在一瞬间偃旗息鼓落座,整个大堂数百人,已然如同霜打的茄子。 就连方才风头正盛的宋雨平,也憋红着脸沉寂了下来。 惊疑悄望楼上雅座。 宋雨平憋屈的双眸里浮现猜疑和诧异,转瞬也被无奈轻叹压得没了踪影。 难不成四皇子也对南宫玉有意......? 哎,惹不起啊...... 一手镇压数百权贵,这就是皇子身份带来的威势! 端坐大椅俯瞰楼下,眼底掠过之处尽是沉寂和落寞,四皇子秦震目露傲然,瞥向台上,看见南宫玉也抬眸而来,心跳一下子加快了不少。 “咚!” 台前鼓声敲响,秦震的心跳也好似跟着律动。 “天字雅座,六万两千两一次!” 通报声响彻大堂,各色宾客目露不甘和隐忍,终究化作了无奈叹气,秦震不禁嘴角微翘,望着南宫玉的倩影笑意连连。 看到这副模样,文道远眼眸掠过台上倩影,皱眉出言。 “殿下,这件宝衣确是难得,但这六万多两的价钱实在有些虚高,今日前来只为水晶瓶,还望殿下三思,切勿因......一时冲动,坏了大计。” 闻声,秦震正经回眸。 “舅舅误会了......” “本皇子买得此宝,并非如同堂中庸碌之辈,为了一个女子而豪掷千金。本皇子是为了母妃,才出手买得此物!” 文道远目露诧异。 “原来如此......?” 欣慰点头之际,却是瞥向外甥眼里的蠢蠢欲动,余光总是望向台上倩影,那种男人都懂的眼神,瞬间就让文道远严肃再问。 “当真如此?” 这一声问话略有肃穆之气,才让秦震目露严肃对视,一手将小巧木箱放于桌上,眼里变得坚定了几分。 “确实如此!” “舅舅无需担忧,此物不过几万两,临行前母妃给我不少银票,至少也有三十万两,拿下千雪裘无关大局!” 看着四皇子严正的神色,文道远这才释然点头,将信将疑地浮现应话。 “嗯,若是如此,锦上添花亦无不可。” 两人相对而笑,尽在掌握的信心浮现眼眸。 同时,大堂已经传遍了第二声通报。 诸多宾客眼里都充满了遗憾和憋屈,却是很有眼色地悄然落座,不少人只能猛灌美酒,整个天香楼更为沉寂。 原本热烈的氛围,好似一下子坠入了冰窖! 望着这般情形,王勋也是目露遗憾。 “哎,这就没人敢加价了,看来都害怕四皇子秋后算账,可惜一件宝物,竟是就此落入了四皇子的手里。” “这一群京都权贵,全都是胆小如鼠之辈啊,要这么下去,一会儿水晶瓶出来,还不轻轻松松又被四皇子拿下......” “殿下,看来咱们的美人计也不顶用了!” 这话虽然直白,还有几分对四皇子明显的厌恶,洛临风也是目露赞同,神色严肃地做礼出言。 “殿下,王将军所言不假,若是如此下去,水晶瓶拍卖恐怕......” 望着两人眼里浮现的不同忧色,秦风轻笑放下酒杯。 “京都权贵层出,难免有这种局面,虽说没想到秦震几人会来,但这场拍卖绝不会有什么意外,务必取得开门红。” “王勋,是时候加点柴火了,也该教教这些京都权贵们,拍卖到底该怎么玩。” 这话一响起,洛临风和王勋目露振奋。 台前的壮汉再度击鼓,通传声脱口而出! “天字雅间,六万.......” 这一瞬间,大堂数百贵客心里生出了万事休矣的绝望,南宫玉也淡然收回目光,一切都被目露得意的秦震看得真切,眼看就要轻笑出声! 就在最后传响之时,壮汉的话语却是停了下来,震动的眼眸里浮现喜色,转而再次通传出声! “人字号雅座,六万三千两!” 一语而出,满场愣神。 直到通传回荡无声,好似才反应过来,缓缓抬头的无数宾客满目意外,悄声对视间确认真有其事,尤为明显的诧异满布面容。 无论是刘昌、宋雨平,还是淡然静立的南宫玉,都在此刻惊疑而望,一瞬间好似遭遇了天大的意外。 这...... 竟然有人敢和四皇子相争? 难道是另一位皇子? 秦震本人更是笑意僵在脸上,眉头也微微皱起。 方才还沉寂的大堂,好似一瞬间被这声通传唤醒,接连好奇抬头的宾客们交头接耳,四处张望找寻着出手之人! “我没听错吧?竟然有人出手了?” “真是怪哉......” “八成是一位皇子!” “天、地、玄、黄......这哪有人字号雅座啊?” “难不成并非是皇子?!” “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!” “快看,在那!” 嗡嗡热议不断响起,秦震也脸色有些阴沉,顺着眼皮下个别宾客所指,转头而望方才看见了人字号雅座。 不过是在东西之间的走廊安置,素纱屏风,一盏摇灯悬挂其上,看起来寒酸无比。 真如字面所言,区区俗人而已! 就是这种不起眼的雅间,一瞬间博得了无数的热议,不仅让将要到手的千雪裘落空,也让南宫玉好奇注目。 无知鼠辈,竟敢与皇子作对! 瞬间,秦震脸色阴沉起来。 更令他羞怒的是。 通传声响起,竟然一改成败! “人字雅座,六万三千两一次!” 哗....... 越多宾客的热议传出,神色里也渐渐透露着激动和惊疑。 大堂再度热烈起来,有些隐隐无法压制的势头,方才被掌控的大好局面,好似水波般开始荡漾,皇子的威势竟被一语扫去了大半! 几息之后的再度通传,直接引得热烈嗡嗡作响! “嘶......” “都已经第二声定价,难道要被无名之人拿下千雪裘了?!” “天香楼好生硬气,竟敢认理不认人?” “该是如此!” “不错!先前就曾言明,价高者得,如此行事也无不妥!” “嘘!兄台谨言啊......” 渐渐传入耳中的热议,听得秦震脸色发青,身为皇子的骄傲和荣耀,竟被一个无名之辈压过一头! “哼哼......有趣......” 隔壁地字号雅座也传来二皇子的有心嗤笑,瞬间触怒了他的心境! 眼看就要响起第三声通传,一道道热议如同针扎般响起,秦震无法坐视不理,眼眸微眯怒容浮现,沉声喝问而去! “大胆!” “你是何人,竟敢胡乱加价?!” 一语震喝,皇权威势波及四方,宾客齐齐色变! 第448章 惊醒的秦震 面对着当朝皇子的怒声相问,场中热议也瞬间平息。 只是一声,无论是何身份的来客,都目露忌惮不敢再言,悄声望向素净的人字号雅间,各异的神态浮现了众人脸上。 沉寂蔓延...... 热烈的大堂,突然变得紧张不已,连台前的鼓声都忘了响起! 这种威势散发的震动,秦震丝毫没有放在眼里,任何人的目光也不会被他注意,理所当然地冷眸而望,眼中只有那躲藏在寒酸小间里的鼠辈! 然而他的话语落下不过几息,小小雅间里也传来了毫不逊色的回声,中气十足震响了整个天香楼! “拍卖盛会价高者得,各凭本事而已!” 震声回荡,满座惊骇! 本就沉寂的大堂,在这声话语之后更为寂静,一脸惊恐的宾客们彻底没了声音,睁大的眼眸惊得好似铜铃! 万众呆滞里,唯有赵阜通眉头微皱,眼中的确认光芒愈发坚定。 而在万分忌惮的窥视下。 楼上雅间里的四皇子秦震,隐隐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,却也已经被激起怒火顾不得其他,目露杀意起身! 这压力蔓延的沉寂,比任何话语都让他感到莫大的羞辱! “混账......!” 眼看目露杀机,几乎就要惹出事端,文道远也无法安坐,压下诧异连忙沉声劝解! “殿下!” “今日前来,只为水晶瓶,若是在此生出事端,恐有损声名,待到事后再做计较不迟!” 不甘地回望几息,秦震才收敛了几分怒火。 一手向着身旁随从示意,同时沉声吩咐雅间外静候的卫士。 “去,查查人字号雅间到底是谁!” 卫士悄声做礼而退,雅间前悬挂的摇灯再度晃动,这一晃才使得通传声紧张响起,也让几乎呆滞的宾客们回过神来! “天......天字号雅座,六万四千两!” 紧着嗓门喊出的话语,唤醒了呆滞的宾客,热议也因此再度传起,却是没了之前的激动,更多的则是惊骇! “各各各......凭本事?” “呼......” “何人如此大胆,竟敢对四皇子殿下这般答话?!” “作死啊!” “这话倒是胆气十足,也颇有道理啊!” “呵呵,不过是一时之勇而已,你且看他,此后如何收场,我就不信,他还敢真的‘各凭本事’?” ...... 压低声音的评议不断传出,刘昌已经有些发懵。 竟然有人如此大胆。 今日真是有点邪乎啊! 呆呆了擦了擦冷汗...... 下意识回望,看着赵阜通若有所思的模样,回想起之前这位宰相之子的沉稳和老道,不禁脱口问话而出。 “赵兄......” “小弟真是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,这人字号里难不成真是大人物,竟敢这般对四皇子殿下回话......?” 一语引得同桌好友齐齐注目,赵阜通却是更为含蓄。 “在下也不知,诸位还是小心行事为妙。” 几人听得一脸懵逼,对这种谨慎过度的话语有些怀疑,尴尬轻笑间,有人随口评议,好似已经将眼前风波揭过一般,并没太放在心上。 “赵兄说笑了,这等不知死活之辈,恐怕很快就会有麻烦,我等又不曾得罪四皇子殿下,何需过于忌惮。” “该不会,赵兄是说要我等小心人字号......?” “呵呵......” 看着几个二世祖的无知笑谈,赵阜通神色愈发坚定,无知之言根本听不进他的耳中,只是悄然望向了人字号雅间。 刚刚抬头,果然摇灯再动! 不等台前之人出声击鼓,已然先一步传出浑厚之声! “白银七万两!” 唰! 话音落下的瞬间,轻笑的好友们都惊得猛然回头,难以置信的神色比起方才还要明显,尬笑僵死在了脸上! 四周,已是一片哗然! 满堂压抑的宾客,突然之间齐齐瞩目,惊疑和震惊浮现面容! 直接加到了七万两...... 这是何等的强势! 能落座二楼雅间的贵客,绝对有着相当的背景,哪怕不如当朝皇子,也是了不得的人物,几万两银子自然不算大事,可先前顶撞了皇子,而后一开口直接加到了七两万,已经不能是常理能够解释了! 这不仅仅是在加价。 分明,是在表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气魄,哪怕是面对皇子,也毫无畏惧! 如此作风,彻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! 甚至,就连刚刚落座的四皇子秦震,脸色也再度变得阴沉起来,挥手示意摇灯的瞬间,眼里的怒火在不断升腾! 出乎预料的局面,惊得满场无人敢于应声,就连击鼓的壮汉,也惊得两眼发直,直到目露惊异的南宫玉提醒,才连忙通传出声。 “咚!” “天字号雅间,七万一千两!”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,还来不及回看人字号雅间,居然又是一道震响传出! “白银八万两!” 八万两~~~~~~ 回荡的声音还是那般坚定,却是在所有人心里掀起了更大的波澜,不仅仅是宾客们为之动容回首,就连南宫玉也为其抬眸惊望,闪烁着诧异的光彩。 再度加价。 还是一口几千两的豪迈,根本不把皇子放在眼里,这是疯了啊! 南宫玉在天香楼成名已有几年,见识过不少达官贵人,也认得些许豪横的富商,却是从没见过这种人物。 不仅加价果决无比,视钱财如无物,甚至连当朝皇子都不放在眼里,强势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。 这种人,要么是疯子,要么就是了不得的人物。 可这天下有什么人物,能这般轻视皇子? 一片惊叹之中,呆滞的宾客目露震动,为这种疯狂而惊诧难平,同时心底也受到了极大的感染,不由得愈发好奇! 就连部分轻笑讥讽的贵宾,也在此刻收敛了神色,悄然关注着天字号雅间的动静,眼里有些忌惮,同时也不敢再过于轻视人字号雅间,只能乖巧静坐旁观。 气氛再度变化,皇子的威势好似也没了之前那般骇人,大堂里的数百面容里,隐隐逸散着期待的神色。 而在这种目光聚集中,秦震已然无法安坐,猛地伸手就要再度加价,几乎将来前的冷静都丢到了一边! 还好,文道远及时出言! “殿下,千雪裘不过一件衣物,就算眼下被他人所得,此后也有机会到手,其余几位皇子还在静观,不可因小失大啊!” 这话一响起,秦震犹豫了。 “这......” 心底的怒火接连被激起,已然有些无法压制,若是不挽回颜面,此后恐怕沦为笑柄,可听着舅舅的话语颇有道理,他也不愿被他人捷足先登。 在这种犹豫之际,卫士隔着屏风沉声禀报。 “启禀殿下。” “据目睹宾客所言,人字号有两人,皆戴恶鬼面具,似乎身份不俗,侍郎赵阜通也曾礼让。” 恶鬼面具? 身份不俗。 赵阜通礼让...... 听闻这话,秦震眼里一愣,心里的熟悉感再度涌现,瞬间连通了无数线索,怒色中露出惊喜之态。 这位皇子如梦惊醒,一下子反应了过来,连忙制止了随从摇灯的举动。 再度落座,眼里闪烁着惊喜的睿智光芒! “是王将军!” 第449章 雕虫小技而已 王将军? 莫名其妙的话语响起,又见四皇子突然落座,文道远虽说稍缓了一口气,却是听得一头雾水。 楼下大堂里回荡着定价落鼓之声。 “咚!” “人字号雅间,八万两第一次!” 引得无数人关注的声音,却是已经不再被四皇子在意,落座之后反倒眼中沉稳不少,透露出突然的冷静。 这种异动,看得文道远愈发疑惑。 “殿下,为何突然想通了所有,这王将军又是何人,恶鬼面具......难道是镇远将军王勋??” 望着舅舅惊疑的目光,秦震眼中精芒浮现。 “舅舅所言不错,正是王勋将军!” 文道远被这话惊得皱眉,凑近问话道:“殿下何以如此肯定?” 秦震淡笑回话,一改之前怒色。 “呵呵,本皇子和王将军曾有一面之缘,先前就觉得喊话之声隐隐有些熟悉,方才听闻禀报,得知赵阜通有些在意,便知晓那人必是王勋将军!” “赵阜通虽说无大才,却是个极为慎重之人,其父赵宰相更是老奸巨猾,向来精通见风使舵之术,这父子二人绝非常人,能被赵阜通礼待的人不少,但当着众目睽睽礼让的人,当朝绝不会超过两手之数。” 一番话语下来,文道远目露释然,同时也对这位外甥目露赞叹。 “原来如此......” “殿下心思缜密,微臣深感敬佩!既是王勋前来,那北凉王必在,方才的加价定有歹意!幸好及时发觉,否则就中了奸计啊!” 秦震极为赞同的点头应声。 “不错。” 可话是如此,楼下大堂传响的各种动静,却依旧让他眼中闪过愠怒,连刚才的淡淡惊喜,也被掩盖了不少。 “咚!” “人字号雅座,白银八万两第三次!” “恭喜人字号雅座的贵宾,这件千雪裘归您所有!” 通传回响,压抑多时的大堂哗然震动! “嘶......!” “居然真的被人字雅间买下了!” “我的天!” “其中到底是何方神圣,竟然敢压过四皇子殿下!?” “恐怕来头非常,非我等能够猜想,此人敢于道出各凭本事之言,就绝非是寻常人物,今夜的天香楼真乃卧虎藏龙!” “如此人物确是了得,这千雪裘到手,还有机会亲近南宫姑娘,宝物美人尽收,羡煞旁人啊!” “呵呵!一时之勇迟早引来大祸而已,你这商贾懂什么?” “你.....!” ...... 褒贬不一的热议炸响当场,在从未敢想的结局之下,几乎多数宾客都脸色涨红热议出声,整个天香楼瞬间炸响! 这一瞬,痛快的评议接连传响,不仅仅有着惊叹和震动,也有着直抒郁闷的畅快之感,不少旁观者都为之感染。 望着万千热议里,静立台上的南宫玉也眼露动容。 一语直面当朝皇子。 八万白银勇夺重宝! 无论那宾客是何意,都已经被她看在了眼里,不同寻常的强势和霸道,在一干畏首畏尾的权贵之中尤为罕见,不由得令南宫玉目露好奇。 眼见大堂热议不绝,这位佳人并无劝阻,反倒好像有意为之,让气氛愈发活跃了起来,红唇微笑悄望楼上,惹得无数人两眼发绿。 在愈发热闹动静下。 哪怕高坐楼上雅间,甚至看透了背后的真相,不经意瞥见南宫玉的悄颜,秦震还是难以压抑怒火,闷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! 文道远看得真切,斟酌几息劝慰出声。 “殿下......无需在意。” “您能看透北凉王的阴险计谋,及时醒悟保全了实力,若是贵妃娘娘得知,定会欣慰非常,懂得取舍得是,这才是皇裔该有的眼界!” 治军甚言的舅舅夸赞,秦震的脸色才算好转了几分。 难得地为舅舅斟酒,露出几分谦逊之态。 “舅舅过誉了。” “震儿能有今日的沉稳,多亏您当日在军中提点,秦风这点伎俩,无非就是想耗损本皇子的财物,以此达到损人不利己的小人目的而已!” “他不过是个北荒虚王,获爵短短几日而已,凉州各地远在千里之外,又历经战事,根本不可能有足够银资力争水晶瓶,能做到的也就如此。” “自己无力相争,却也见不得本皇子得手,这种妇人般的短浅眼界和心机,不过雕虫小技而已,看破又何足道哉!” “本皇子既然前来,必争重宝,绝不会因小失大!” 文道远听闻这话,眼里忧色尽扫,唯有一脸欣慰! “好,好!” “殿下能有如此心志谋略,实为我大玄之福,古有勾践卧薪尝胆,今有殿下笑看奸计,真大丈夫是也,将来必成大业!” 赞叹之下,秦震眼中笑意再现,两人举杯轻碰,已然一副圣君名臣模样。 与此同时。 千雪裘在一片惊叹中送往人字雅座,待到小厮退下,王勋看着宝衣目露赞叹,数息之后却是面带遗憾。 思索了几息,向着喝酒的殿下请教出声。 “殿下,您说这四皇子怎么不经玩啊,是不是加价太狠了?他真的会上钩嘛?” 不经玩...... 如洛临风这般的谦谦公子,在听到这话之后,也差点儿喷出一口水酒! 平复了心神,才好奇注目而去。 在两人的静候下,秦风含笑出言。 “无妨。” “他方才连摇灯两次,就说明急怒交加,就算眼下一时忍住怒火,但以秦震为人的狭隘心胸和骄横性情,此后必会嫉恨于心。” “稍后,才是真正的好戏。” 淡然一语,洛临风已然明悟,眼中期待非凡,王勋也是听得有了头绪,回想着刚才挥金如土的畅快,眼里有些跃跃欲试。 虽说心里有些紧张,也为这种动辄几万两的豪迈热血激荡,可看着八万两买来一件宝衣,苦寒长大的他还是有些头脑发懵! 这可是八万两啊! 得买多少酒肉! 哪怕给罗老头买酒,那也得喝个大半辈子吧? 竟然就买了一件大氅...... 也太离谱了! 回神悄看多时,又听着楼下传来的风雅言语,王勋的目光终于才注意到了悄然远望而来的南宫玉,渐渐有了眉目。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啊! 买一送一,倒也不算很亏了! 露出几分男人都懂的笑意,悄声回望做礼。 “殿下,您买这衣服可是为了那个头牌?” 言者无心,听着有意。 洛临风闻声抬头,也很知情识趣地含笑做礼道:“殿下,若是有意,稍后拍卖完毕,在下就请南宫姑娘前来叙谈?” 这话一开口,秦风都哭笑不得了。 没想到啊。 王勋八卦也就算了,洛临风竟然也是个lsp! 第450章 本皇子心有大志 两人一脸懂事地出言,秦风看得眼里无奈。 “你们想多了,本王买这件大氅,是为了颜霜。” 轻笑应声,王勋和洛临风都为之一愣。 悄声对视可见彼此诧异。 原来是为了王妃啊...... 看着殿下平静的模样,王勋愣神几息也才幡然醒悟,一脸认真地点头称赞,眼里说不出欣慰和叹服。 “不错!” “这件宝衣确实也只有王妃是配的上,稍后王妃要是见到,一定万分欢喜,大病初愈得此宝物,真是一件喜事!” 洛临风含笑做礼,同样目露崇敬。 含笑言谈间,他虽说没有王勋这般的释然,甚至有几分说不出的意外,但亲耳听到这种答案,却是觉得理所当然,也更为钦佩。 余光俯瞰大堂台上的绝美身影,他自问也无法做到这般淡然。 “殿下真是重情重义!” 三人轻笑饮酒,就此揭过了男人话题,静候着好戏的开幕。 而这般平静的雅座,此刻正被无数目光悄声大量,大堂里的宾客不断悄声议论,经由宝衣送抵之后更为热烈。 哪怕是在前列落座的一流权贵,也禁不住悄声附耳。 “这人字号里究竟是谁......?” “哪怕今夜盛会言明价高者得,可谁敢真的与皇子相争,此人的身份一定更是了得,我实在想不出是谁。” “莫非是圣贤庄来人?还是哪位皇子?” “哎,不管是何等人物,此刻将宝衣收入囊中,恐怕有意南宫小姐,也必有机会听琴赋诗,真是羡煞旁人啊!” “我看不见得!此人若真是身份了得,何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?” “这话倒也有理......” “诸位!管他什么人物,都无关我等,此后若有宝物,在下绝不会就此放过,今夜绝不能空手而归!” “嗯!此言甚合我心,各凭本事!” 热议不断传开,宾客们都为神秘的人字号雅座吸引,看起来简简单单的外观布置,引得不少人窥视,大堂气氛也逐渐热烈起来。 酒香四溢,笑谈四起。 在一干摩拳擦掌的人影里,宋雨平脸色阴沉无比,好事被人撞破,皇子出面也就罢了,突然杀出的不知名来客竟然也后来居上。 如此嚣张的举动,引得他万分嫉恨,可人家坐拥千雪裘的结果,还是让宋雨平心中羡慕,悄声打量着南宫玉远望楼上的眼眸,那份罕见的好奇和笑意很是动人。 顿时,宋雨平脸色的怒色里隐现悔恨! “哼!” 闷声一哼轻传,引得四周宾客注目。 同时,也让不少人心有同感,说不出的遗憾回荡心头,在悄声言语间传开大堂。 听着闹哄哄的热议声。 静坐楼上的雅间的秦震也神色阴沉,隔着轻纱瞥见台下南宫玉,只是望着那双好奇远望的眼眸,秦震的眉头都微微皱起! 这一切,都被文道远看得真切。 哪怕嘴上不说,四皇子还是为这小小的失利而在意,终究是年轻人,在佳人面前被人胜过一头,很难真的释怀啊。 轻叹之余,文道远笑着劝慰出声。 “殿下,无需为如此小事介怀,既然殿下看透了秦风的伎俩,就更该明确心中所求,绝不能被扰乱心境,当铭记此行要务才是。” 语重心长的笑声轻响,秦震缓缓点头。 就此收回目光,毫不在意爆发出的阵阵呼声,也不去注目新来宝物的拍卖,无论大堂里有何等突然热烈的气氛,都被这位皇子隔绝心头之外。 转眼之间。 楼下已经争得面红耳赤,又有两件宝物被人所得,激动的各种呼声和令人心跳的落价声不断交织,如潮水般阵阵起伏回荡! 秦震的心境却是渐渐沉稳下来。 淡坐品酒,眼里浮现着坚定的光芒。 “舅舅所言甚是。” “我们此行只为水晶瓶,的确不该为任何无关紧要之时分神,秦风那种废物,也就只能沉溺于美色虚荣之中,且让他得意一时,可惜王勋将军那般帅才,竟然明珠暗投......” “本皇子心有大志,若是中了这等微末伎俩,此后也无颜回宫面见母妃,待到收获水晶瓶,本皇子就能自此脱颖而出,将来定要秦风后悔万分!” 文道远听得目露欣慰。 “殿下大才,此后前途无量。” 哪怕这话语里仍然有几分酸味,此刻听由外甥道出,也能听出几分释然的明智,心痛之后明白取舍,足可见秦震天资不俗! 舅甥两人心态平静,含笑饮酒目露信心,如猎人般静候着最大的收获,任由楼下热潮四起,大有坐看风雨闲庭信步的超凡风度,俯瞰着堂中权贵的喜怒哀乐。 哪怕心中没有察觉,这种热闹的新奇之景看得他们目露平和,心态平静之余,也时不时为有趣的竞价争夺而轻笑。 旁观数息,心头都对这幕后之人产生了一丝兴趣。 足足一炷香后。 第四件宝物被宋雨平收入囊中,在一干权贵的欣羡遗憾下,这位宋家之人目露得意,好像总算挽回了几分颜面,感受着南宫玉投来的淡然目光,不禁面带春风。 突然! 大堂四周的灯盏,楼柱的悬灯通通被熄灭,甚至就连头顶的巨大花簇般的灯从,也在极短的时间里没了火光! 整个天香楼在瞬间变得昏暗,唯有满堂桌旁的红色灯盏尚在,努力地散发这光亮,却也难照亮数十丈的大堂。 顿时,不少人惊起四顾斥问,慌乱和骂声交织响起! “嗯?!” “何人如此大胆,竟敢在此盛会捣乱!” “有人盗宝?!” “混账!” 就在一片闹哄哄的动静下,有些昏暗台上登上一队侍女,皆手提红色灯盏,照亮了安然静立的南宫玉,朦胧下的倩影令人向往,也引得了不少人注目。 望着稍稍安静的大堂,南宫玉含笑出声,眼里有些期待。 “诸位贵客,还请稍安勿躁。” “今夜盛会至此,仅剩最后一件宝物,想必诸位都有耳闻,此物乃是一件水晶瓶,还请诸位一观!” 柔声落下,身旁的黑布被猛然揭起。 映照着红色光芒的绝美宝物,在暗淡台上散发着从未见闻的光彩,淡淡的光芒交相辉映,好似一盏朦胧的红罩灯烛,所有人惊疑注目而去! 第451章 权贵陷入了狂热 一片昏暗下。 在场宾客注视得格外认真,也从未见过这种宝物,那映照出的神秘光芒充满了魅力,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,好似有着无穷的魔力。 数百人突然安静,好奇惊疑的目光好似要进入其中一般。 轻拍手掌,大堂灯盏再次点亮。 顿时,明亮的光芒照耀四周,所有宾客却是目不能移,猛然睁大的数百眼眸里,只有那散发着星光的绝美宝瓶! 耀眼的光芒充斥着所有眼球,紧抓着来客的心弦! 万般沉寂下...... 惊呼声炸响! “哇!!!!!!” “世间竟有如此绝美的水晶瓶!” “得见这等宝物,真是不枉此生!” “神物,神物啊!” “如此宝物,竟能在民间出现,真是万不敢想......!” ...... 惊呼震响,所有宾客都眼眸颤动而起! 万般激动的注目下。 那绝美的水晶瓶散发着点点星光,灯盏的红色和星芒交相辉映,比起任何珠玉都要引人注目,几乎所有宾客都已经看得面色涨红激动难平! 甚至于,就连见过无数珍宝的南宫玉,也呆立一旁,惊诧的眼眸闪烁着心动的光芒,比起先前任何时候都要明显! 楼上雅座。 包括秦震在内,所有人也为期待多时的重宝惊异而起,几位皇子都惊得目露震动,热烈和惊喜乍现面容! 一片惊呼之中,整个天香楼瞬间炸裂! 紧盯俯瞰而去。 秦震的面容里浮现惊喜,眼中充斥着罕有的渴望和激动! “居然真有水晶瓶!” 身旁的文道远也是相差无几,紧握着面前栏杆心跳如鼓! “如此宝物......!” “如此宝物,若是陛下得见,恐怕也会龙颜大悦!” 秦震压着惊喜点头,双眸望着那从未见过的星光一眨不眨,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! “不错!” “此等宝物,定会令父皇欢喜!” “先前本皇子也曾敬献过一个水晶瓶,堪称绝品,可远不及这个水晶瓶,此物不仅纯净如水,竟然明澈似冰,真是天造神物啊!” “如此重宝,非巨富权贵不能相望,难怪幕后大族要以如此手笔传扬京都,真是不可多得的奇宝,恐怕天下难有第二件了!” 听着秦震的激动言辞,文道远握紧了手中木拦! “殿下!” “此物绝对不能落入其他皇子手中!” 两人目露精芒,久久难以平静心中震动,欲望几乎冲出了眼眸,甚至顾不得在意宝瓶旁的佳人倩影! 在“地”、“玄”两处雅座之中,二皇子秦棣和六皇子秦炯已然脸色涨红,五皇子甚至已经目露狂热手握摇灯锦绳! 炸响的大堂久久难以平静! 斯文儒雅的权贵们,甚至也如同市井平民一般,争先恐后拥挤上前,和富商挤作了一团,惊呼热议不绝于耳! 在从未见闻的重宝面前,欲望充斥着所有人的眼眸,就连沉稳非常的赵阜通,也不禁起身紧望,袖中双手微微发颤! 若非台前的数十护卫阻拦,眼下必将发生混乱事故! 还好,南宫玉的柔声之言及时响起,美色加持下的绝对魅力和武力配合,才算勉强稳住了突然炸裂的局面! “诸位贵客!” “这件水晶瓶乃是当世难得的珍宝,诸位都是见识非凡的贵客,想必在亲眼目睹之后,小女子也无需多言,若无异议,还请安坐稍后,这便开始拍卖水晶瓶。” 柔声响起,众宾客目露震动狂热。 不过几息之间,竟是从一团乱象恢复,各自冲回座次乖巧落座,手中都下意识地紧握摇灯锦绳,万般热烈的望着台上。 国公之子刘昌激动落座,脸色涨红地紧握锦绳,好似下一刻就要摇动红罩灯盏,同桌之人皆一脸期待! 唯有赵阜通,悄声紧握着这个二世祖的手臂,目露严肃悄声附耳! “刘贤弟,此事万不可为!” 刘昌目露诧异,正要回头质问,却见赵阜通一脸凝重,甚至不再多言,只是悄声抬头一撇。 顺着目光望去,他才看见楼上雅间皆是如此! 不仅仅有四皇子落座“天”字号雅间,整整八个雅间,都早早有几名随从紧握锦绳,反倒是先前强势无比的“人”字号雅间不见动静。 连那种力压四皇子的强人都放弃了......? 也是。 和几位皇子相争,绝不明智啊! 自己这是怎么了,竟然这般失智冲动! 猛然惊醒...... 愣神过后的刘昌心中一沉,就算有万般遗憾和不甘,也只能忍痛缓缓松手,还未开始,就此退出了心动非常的重宝之争。 在他挣扎放手的一瞬,南宫玉动人的柔声响起。 “水晶瓶拍卖开始,底价十三万两!” 就算有惊人的天价,此刻的大堂却是没有任何惊呼,好像所有人都觉得这种价位很是公道一般。 几乎就在南宫玉落声的一瞬,几十个灯盏同时晃动,大鼓的壮汉惊得声音发颤,不断地高声报价而出,所有宾客都惊得目露紧张! “六桌,十三万一千两!” “十一桌,十三万两千两!” “三桌,十三万三千两!” ...... “天.....天字号雅座,十五万两!” “地字号雅座,十五万一千两!” 不过几息的功夫,水晶瓶的竞价直飙整整两万两,天字号的名号响起,引得雅间齐齐出手,更是将这份狂热震动发颤,不少宾客都突然僵住了动作! 这一瞬。 好似场中热烈突然一僵。 可不过一眨眼,便有人再度摇灯,竞价像疯了一样的飙升! 一瞬就被淹没的提价,惊得不少人目露震动,却也引动了心中压抑的狂热,摇灯的人越来越多,落价声也愈发急切! 整个大堂的宾客目露激动,几乎无法制止! 望着根本不合常理的狂热景象,秦震和其余落座雅间的皇子都目露震怒,却是也顾不得问罪,狠厉地下令摇灯竞价! 热烈的氛围不断上升,骇人的天价直线上涨,就算落座旁观,刘昌也听得心惊胆战,额头渗出了汗丝! 听闻着疯涨的天价,不禁蠕动喉咙望向赵阜通。 “赵兄真是明智啊......” “若是在下先前出手,也绝无可能得此重宝,恐怕还会被几位皇子嫉恨,此后必有祸患,多谢赵兄再度提点,小弟感激不尽!” 悄声之言出口,同桌好友也连连感慨,几人大有置身事外的庆幸,皆对赵阜通感激不已。 连连道谢间,不断响起的加价声听得刘昌心惊肉跳。 回身环顾...... 尽是血脉喷张的狂热权贵,反倒是“人”字号未有动静,与先前的强势作风截然不同,异状令刘昌目露诧异。 悄声问话,满是请教之味。 “赵兄,这‘人’字号的贵客竟是不再出手,不知是何缘由啊,若说是与赵兄般的明智,却是已经得罪了皇子,小弟实在愚钝,这其中究竟是何道理?” 这话一响起,四周几人也注目而来,眼里的惊疑和好奇浓郁非常! 第452章 天价炸裂 赵阜通还未应声,邻座却是有人笑看而来。 已经遗憾放弃的宋雨平,眼里露出几分不屑,也不知是为了发泄之前颜面尽失的嫉恨,还是突然为了讨好皇子。 “呵呵,恐怕那无知鼠辈也是怕了诸位皇子而已,这有何古怪之处。” 这一语引得几人连连点头,却是并未应声。 显然,对于这种人人都懂的“高见”并不认同。 在刘昌的注目下。 沉思的赵阜通并未流露异色,回眸而望多时,只是目露不解。 “在下也不知......” 一如先前的搪塞之言响起,几个好友目露尬笑做礼,看着赵阜通满是高深莫测的味道,眼里露出钦佩。 竞价已经拔高到了二十万两。 这惊人的价钱,令不少人知难而退,刘昌一桌却是分外轻松,已经只有旁观者的好奇,哪怕目露遗憾,也彻底打消了所有念头。 就在他们看戏淡笑之际,身后楼上的雅间突然传出了震响! “人字号!二十五万两!” 顿时。 满场呆滞。 不仅几人的淡笑僵在了脸上,赵阜通也惊得目露精芒抬头! 北凉王果然还是出手了...... 惊闻猛然提价震响,赵阜通抬头回望,眼中的疑惑尽数消散,闪过了压抑的期待和激动,作为唯一看出北凉王身份的人,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刻! 可其余人却瞬间没了声音,竞价也突然僵住,包括一脸惊讶的宋雨平在内,所有大堂贵宾都惊得回首悄望,惊异的眼球都睁大了不少! 几息沉寂过后...... 唯有立于大鼓之前的壮汉应声高呼! “人字号雅座,二十五万两!” 朗声回荡天香楼,震得满堂宾客心底一沉! 二十五万两....... 这一出手,比起先前买下千雪裘之时还要霸道,竟是硬生生地提价了五万两,将本就疯狂上涨的竞价,提到了跨越数十人的高度! 五万两的大坎,惊得百余人目露呆滞。 同时也震得他们面带惊恐! 人字号不仅再度出手了,还以一种更为霸道的方式提价,这种作风哪里是怕了皇子,恐怕只是先前价钱太低,懒得出口而已啊! 这世间,竟有如此张狂之人?! 一片呆滞中,台上静立的南宫玉也为之震动,不同寻常的淡淡笑意浮现,远望的眼眸里充满了好奇,愈发在意这神秘的来客。 相比于这种期待,楼上的几个雅座里已经震怒回荡! 二皇子秦棣终于感受老四之前的羞怒,全然没了评议讥讽时的淡定,猛然回首隔着纱帘相望,眼里怒火升腾! 几乎就要冲出去问罪出声! 身旁的老六秦炯有过之而无不及,几乎气得脸色发青! 可绝世宝物在前,别人根本不会给时间让他们摆出皇子架势,相隔不远的四皇子秦震已然沉稳了许多,当即就向着随从摆手! “天字号雅座,二十五万一千两!” 通传回荡,宾客们才好像回过神来,相信了这惊人的所望情形。 可落价之声传响过后,多数衣着锦绣的贵客却是面露难色,无一人即刻摇灯,蔓延疯涨的狂热也好像被镇住了不少。 皇子的权势地位无需多言,那传响的天价更是让人望而却步! 等到第一道定价声响起,方才有人犹豫忐忑地悄然摇灯。 “第三桌,二十五万两千两!” 这声通传,立刻就让多数人注目而来。 卫国公之子李盛忐忑而坐,眼中仍然有些狂热,却是一下子脸上浮现几分悔色,好似意识到了过失。 面对数道目光,只能咬牙落座。 然而不出几息,这份尴尬就在接连的通传中淹没,惊人的价钱还在上涨,哪怕没有先前那般连绵不绝,还是依旧在不断攀升! 不过数息的功夫,已然达到了整整三十万两! 多数宾客都被震得两眼发直,一种无力的望尘莫及之感蔓延大堂,同时也有一种更为明显的震动,充斥着所有人静望的眼球! 还在摇灯的人,只有楼上雅座的几位皇子了! “天字号雅座,三十万三千两!” “玄字号雅座,三十万四千两!” “地字号雅座,三十万五千两!” ...... 此起彼伏的竞价声不断响起,所有人都随着摇动的灯盏来回张望,心跳如同密鼓,深深地皇室手笔感到了震撼。 三十多万两...... 这种惊人的财富只为追求一件宝物! 哪怕在场有个别人有力相争,却是不敢在众目睽睽下显露,也无法做到几位皇子这般果决! 如同宋雨平这般的人物,看得脸色动荡,却也不得不悄声旁观。 刘昌已经被惊得哑口无言。 经由今夜,身为二世祖的他才明白了皇室的能力和分量,哪怕是无法追求的至宝,在追求权势的道路上,也不过是寻常之物,任何财富都无法比拟,也不会让皇室动摇。 感悟颇深,刘昌眼中的敬畏更为明显,行事也更加地谨慎起来! 不甘回望星光闪耀的水晶瓶,终于彻底压下了心中的异动。 悄声附耳向着赵阜通再度道谢! “多谢赵兄提点!” “不知赵兄看来,这几位皇子谁能得到此宝?” 听闻这声问话,赵阜通并未应声,微笑摇头之余,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。 今夜盛会。 寻常人不过是看个热闹,眼下看似在争夺水晶瓶,也是在争夺陛下的重视,甚至有可能关乎于将来的储君之位。 刘昌这问话有点深意,可仅仅如此。 好似他这般的寻常人,眼里只有几位皇子,却罕有人知道,最有机会的北凉王,也在今夜盛会之中。 无数关注的眼眸里,同样也是充满了好奇和紧张,想要看清几位皇子的底气和天资,他们却是依旧庸碌之流而已! 镇定静坐,赵阜通全然不在意寻常人左右动摇的目光,只是悄然望向了人字号雅间。 在一片紧张之中,震响果然再度传出! “人字号,三十五万两!” 此声一响。 不仅仅是满场宾客震动起身,几个雅间的四位皇子,也惊得齐齐注目,怒色几乎无法遏制,恐怖非常的气势逸散四周! 满场寂静...... 呆滞的百余人里落针可闻! 第453章 神仙打架 突然的天价震得所有权贵呆滞,此刻的百余人简直如同寻常百姓,根本没有权贵的气度,全都惊得一脸懵逼! 三十万两! 直接震得所有人大脑都嗡嗡作响! 地字号雅间里。 哪怕是二皇子秦棣,也被这种价钱惊得咬牙切齿! “混账.....!” 身旁,惊立的六皇子手心全是汗丝,哪怕同样震怒不已,相对年幼的心性却是被惊人的三十五万两镇住! 深深吸气,艰难出声相劝! “嘶!” “皇兄!我们两人带来的所有银票财物相加,也.....也抵不过这等数额,就算这几年的俸银全部拿出也远远不够......” “该如何是好?!” 秦棣猛然回头,望着弟弟急怒交加的惨白面容,又瞥了一眼曾经信心十足的木箱,挣扎了几息只能松开紧握的双拳! “呼......” “罢了,到此为止吧!” 六皇子眼里一惊,纠结诧异地急声疑问。 “这......!” “那水晶瓶超绝当世,我们真要放弃?!” 急切问话之下。 二皇子秦棣已然落座,不甘的面容怒色更甚,悄声瞥了一眼被屏风阻挡的右侧,冷笑着应声而出。 “哼!” “今夜,是我们力有不逮,想必老四定有文家相助,老五也已经没了动静,是我们失算了......” “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!三十五万两的天价,老四恐怕也不能那么轻松能拿下的!” “若是此宝落入人字号的手里,是最好不过,此人财力不俗身份神秘,必是朝中大员,我们也可以探得身份结交一番,也算不枉此行。” 六皇子听得目露恍然,哪怕有几分不甘,也为亲哥哥的谋略敬佩,机灵地做礼出言。 “皇兄高明!” 悄声静候,忐忑落座暗暗祈祷。 人字号雅座...... 可千万要胜过老四啊! 事实也如秦棣所料,天字号里确实压力巨大。 万分沉寂之中,无论护卫还是随从,皆不敢抬头动作,秦震死死握着酒杯,听着楼下传响的定价之声,顾不上发作怒火,额头满是汗丝! 三十五万两! 那可是整整三十五万两啊! 他所有的财物相加,甚至算上母妃交付的银票小箱,才有了将近三十三万两的惊人财富,远非其余几个兄弟能比。 本以外胜券在握,没想到竟成了这种局面? 该死! 该死......! 秦风那个孽种,明明是远赴京都而来,似乎还假仁假义的接济烈属,引得不少文官赞誉,为什么还能有三十五万两啊! 难道...... 猛然间,嫉恨万分的秦震神色一愣。 “苏家!一定是苏家......一定是苏家......!” “可恶!” 震动呢喃开口,四皇子秦震不甘地握碎了酒杯,牙齿都咬得咔咔作响! 看着这副模样。 文道远也已经无法安坐,急切的眼眸里充斥着压力,咬牙交出身上带来的财物,甚至还有一枚玉佩! “殿下!” “如今正是关键之时,绝不不可犹豫!此等天机不能放过啊!” “这是我临行之时从府中带出的财物,加上祖传玉佩,至少也值三万两银子,就算秦风有苏家相助,我们也要全力一搏,两军交战不到最后一刻,绝不能轻言认输!” 秦震闻声猛然回头! 望着舅舅决绝的面容,缓缓接过财物和玉佩,眼中已然泛红! 本该轻飘飘的银票,此刻竟然重如千金,让他双手难以轻松接住,甚至心底都开始发颤,可看到舅舅坚决的眼神,秦震硬是压住了快跳出嗓子眼的心! 绝不能辜负这片厚爱! 发狠接过所有财物! 顶住了所有压力,四皇子秦震眼里露出了沙场才有的狠戾,稳稳转身揭开纱帘,猛然揭开纱帘,用尽了全身气力暴喝而出! “三十六万两!!!!!!” 轰~~~~~~~ 震喝如雷声炸响,传响在整个天香楼中,所有宾客震动而望,为这般惊人的手笔震撼非常,无论是何身份,都在此刻快要石化! 三十六万两! 不断攀升的天价,到了如今的地步竟然还能再进一步! 在如今的大玄,哪怕是在京都,几两银子就够寻常百姓一年用度,一万两的财富完全称得上京都富户,几代人累积也未必能有这种殷实的家境,比起寻常权贵都要富庶。 此刻,经由四皇子喊话而出,哪怕是为了求得重宝,在场权贵也为这种惊人的价格眼皮狂跳! 这疯狂的手笔,已然刷新了不少人对于财富的认知! 一片呆滞中,所谓富商已经惊得面容惨白,寻常权贵被震得心神动荡,哪怕是刘昌这样的国公之后,也只能颤声呢喃! “这......这这这真是神仙打架!” 此言一出,四周权贵都露出了感同身受的震撼之色! 这场盛会,根本不就是寻常人能够参与的! 他们能够亲临目睹,已然是无上的荣耀,此后必将引发整个京都热议,能亲历者就已经是一流的权贵富豪了! 若能参与者,必是在整个大玄都有相当分量的人物啊! 昏鸣震动中。 连台上的南宫玉,也禁不住心口起伏,台前的壮汉早就被吓得满头大汗,再度响起的定价声更是紧着嗓子眼才能喊出! “天字号雅座!三十六万两!!!!!!” 第一道定价声响起,一片呆滞的大堂目光齐齐转向了楼上。 数百权贵富豪,紧盯着人字号雅间! 仅剩的这间雅座,即便外表素净寻常,却是在此刻如山岳屹立,无人敢于移开视线,好像生怕错过了终身难忘的瞬间! 赵阜通目露精芒,眼中充满了期待和考量。 他要看看。 当日连父亲都夸赞非常的北凉王,究竟有什么样的底气和胆色,是否真的能一如先前般霸道果决,还是真的不过如此? 或许,今日之后就能看出储君之争的端倪。 这场较量已然牵动着赵阜通的心神! 各个雅座里。 除了紧盯而望的四皇子秦震神色凝重,其余三位皇子也悄声注目,紧张的忐忑面容已经有些无法自控! “天字号雅座!三十六万两第二次!” 定价声再度响起,好似沉稳了不少,不少人却都开始缓缓起身,各异的神色愈发明显。 古怪的安静,令一干人目露惊异。 赵阜通目露严肃紧盯,心中突然有种失落的预感涌现,各个雅座里的皇子,也紧张地缓缓起身,心跳不断加速! 等待了几息,依旧没听到任何动静! “天字号雅座!” 第三道定价之声已然响起,瞬间所有人都齐齐起身! 第454章 就玩到这吧 一瞬间。 寻常的来客紧张到了极点,热烈的目光紧盯而去,心弦紧绷到了极点,甚至连赵阜通,也不由得被气氛牵动,眉头微皱死死注目! 其他三位皇子,更是已经齐齐立于木拦之前,隔着纱帘咬牙而望,巨大的压力和期待尽数爆发,罕有过的急切尽数浮现双目! 最为年轻的六皇子紧握着双手,竟是忍不住沉声咬牙! “快啊......” “快啊!” “快摇灯喊价啊!” 这一刻。 目光齐聚,满场再无声息! 小小的雅座,从一开始的不被注意,在不知不觉间,已然深深地刻印在了不少人心底,也在此刻完完全全地抓住了每一个人双眸和心神! 纵然重宝绝色在场,数百宾客眼中只有人字号雅座! 哪怕是四皇子秦震,也咬着牙死盯而去,顾不得两鬓渗出的汗丝和颤动的心跳,耳旁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,阴沉的双目也不敢眨动! 紧张到极点的心跳,几乎都快在脑海中炸响! “咚咚!咚咚!” 就在这种死一般的沉寂中,万般瞩目的人字号雅间依旧没有发出声音,只因王勋本人也感到了极大的压力,手心渗出了汗丝! 在最后时刻回头悄望。 “殿下......属下还要喊价吗......?” 他这般忐忑,并未是因为钱财的压力,他自然明白拍卖的流程和内幕,所谓的水晶瓶都是自己造出来的,能有什么紧张可言。 说到底,也就是一堆沙土...... 就算真的买到自己手里,那不就是左手换右手,还用给钱? 看似震动数百权贵的惊人财富,王勋虽是亲口喊出,但根本就没什么实质感,全是没心没肺地大喊,好像小时候过家家一般轻松。 但这件事,却是实实在在地关乎到了殿下的大计。 他能随口一喊,别人可是要付出真金白银呢! 这要是玩脱了,可就成了败坏生意的大罪人啊! 在王勋的紧张凝望下。 小雅间里的氛围也变得有些紧张,洛临风如同坐于风口浪尖,哪怕身为洛家家主,也在此刻心跳如鼓! 两人紧张静候下,秦风轻笑着放下空酒杯。 “就玩到这吧。” “照刚才那喊话的气势来看,应该就是最后一搏,你再玩下去秦震也接不住,总不能真买到我们手里。” 这话一响起,王勋才眉开眼笑的就此落座,只觉得浑身轻松,连喝了两杯酒欢喜不已。 洛临风也放下了高悬的心,长长地呼了一口气! “呼......” 随即,第三声定价响彻了天香楼! “天字号雅座,三十六万两第三次!” 震响回荡在天香楼大堂,也回荡在了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。 数百人呆滞凝望。 期待多时的南宫玉也目露意外,几息之后才反应过来,微笑掩饰过异色,柔声通报着重宝的归属! “最后一件宝物水晶瓶,归天字号雅座所有。” 此言一出。 万般的惊呼和感慨炸响大堂! “三十六万两!真是了不得啊!” “此生能遇这般盛会,简直是大开眼界!” “三十六万两!!!!!!” “果然还是天字号雅座财力更强,老夫早就预料到这般结果了!” “得此重宝,三十多万两也物超所值!” “恭喜!” ...... 激动的来客们热议震响,不少人也颇有眼色地向着楼上做礼,敬佩和震动的神色愈发明显,随处可见脸色涨红的激动之人! 眼看着满场热议,不少熟悉面容抬头做礼,秦震也好像才回过神来。 一瞬间。 紧咬的牙猛地放松,紧绷多时的全身也好像被抽空了气力,猛地倒下落座身后大椅,就算浑身发软,脸上还是露出了笑意,渐渐爆发出了无比畅快的笑容! 这一刻,前所未有的畅快填满了四皇子的心神! “哈......” “哈哈哈......!” “终究还是落到了本皇子手里,终究还是本皇子得胜了!” 得见这般激动神情,文道远也是脸色涨红连连恭喜! “恭喜殿下!恭喜殿下啊!” 直到笑声轻响,身旁静候多时的随从才敢应声,也颇有颜色地做礼讨好,同时奉上了锦帕,为四皇子擦拭着已经湿透的两鬓! 一时间,整个天字号雅座狂喜非常,彻底融入了楼下众宾客的惊叹之中! 而在一片欢呼热议中。 呆坐的宰相之子赵阜通却是愈发的沉稳,甚至有些目露惊异和不解,无论同桌好友如何震动,只是呆呆地望向了突然安静的人字号雅座。 为什么...... 为什么如日中天的北凉王会在最后放弃? 以先前的那种果决来看,北凉王的财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,这位王爷执掌封地数月,先前更是增划了六县之地,还有苏家在背后,绝不至于为三十多万两止步。 难道,这位王爷舍不得银钱? 还是根本就无大志? 疑惑不断酝酿交织,赵阜通突然看不懂北凉王的所为,心里生出了无限的失望,甚至有些怀疑,当初父亲是不是看走眼了。 一片欢呼之中,这位宰相之子陷入了根本无法理解的困惑。 而曾经不被他父亲看好的四皇子,却是已经亲自走下雅座,在欣羡崇敬的众人瞩目下,向着台上的南宫玉走去。 负手傲立台上,微微点头不失风度,得胜的豪情笑意可见眉眼。 “多谢南宫姑娘,得此重宝,实乃人生一大快事。” 面对当朝皇子点头,南宫玉也含笑施礼。 “贵客有礼。” “此物理所应当归属您所有,小女子岂敢厚颜居功。” 只是这盈盈一笑,秦震更为神采飞扬,轻笑间说不出的豪情,眼望着南宫玉亲手将宝瓶装入木盒,也在众人见证下,示意身后随从,将手中木箱交付而出。 交接而过,重宝入手! 万般欣羡和赞叹之声不绝于耳,来客们齐齐起身道贺,哪怕有些遗憾和羡慕,却也不失眼色恭敬出言。 一片欢笑中,风光非常的四皇子满面春风。 难得地向着道贺众人做礼回望,表现出了不俗的风度,同时目光也扫视过楼上所有的雅间,眼中的笑意更为浓郁。 “哈哈哈......!” 过了今夜。 他已经遥遥领先其余兄弟了! 远望着一切的文道远,脸上露出了万般欣慰的动容笑意,征战多年不曾激动的双目,也在此刻微微发烫! 能做到这般果决...... 殿下,果然有帝王之相,文家必将成为绝无仅有的世家,一切都值了! 第455章 四皇子真是个好人 亲自抱着木盒,三十万两的价值很是沉重,也在手中确有分量,秦震却是说不出的畅快,丝毫不在意这种粗活。 能博得父皇欢心,区区三十万两绝对物超所值! 在一片欢愉中。 秦震大胜先行离去,畅快的笑声牢牢地留在了所有人心里。 刘昌眼里说不出的羡慕。 “若是能有这般美事,我恐怕也会畅快一生啊......” 这话一响起,身边人都赞同点头。 哪怕是宋雨平这样的人,也不禁目露惋惜。 一片激动和感慨中,唯有赵阜通静立不语,几杯水酒过后,却是再无兴趣逗留,带着满心的疑惑和诧异,就此悄然离去。 至于楼上的几位皇子,早已气得怒不可遏! 亲眼望着老四得意离去,阴翳的面容几乎能滴出水来,就连方才还颇有见地和城府的二皇子秦棣,也气得沉声斥骂,摔得手中酒杯化为了齑粉! “啪!” “混账东西!真是小人得志,竟敢向本皇子耀武扬威!” 六皇子被吓得神色忐忑,打量了一直没有动静的人字号雅座一眼,流露出了万般的不甘和失望,悄声问询出言。 “皇......皇兄,我们可还要去人字号雅座一探究竟......?” 唰! 秦棣猛然转身,恶狠狠地口出秽言,已然顾不上皇子的身份,显然怒火攻心! “一探究竟?” “探个屁!” “竟然让秦震得胜离去,这种废物有什么可探的!” 一语而落,秦棣怒气冲冲地披上了黑色大氅,挥袖就此离去! 老六再也不敢出言。 只得悄声相随,万般的遗憾都压在了心底。 相邻的老五也相差无几,同行的败者全无任何声音,今夜的震动和欢愉气氛,好像和他们毫不相干...... 不久,宾客们也都相继离开,热议声震响长街,渐行渐远而去,依稀回荡在夜色之中。 待到一片安静。 人字号雅座终于有了动静,欢笑声接连响起,望着满满登登的一箱银票,还有那罕见的羊脂美玉,王勋的哈喇子都快流了一地! “四皇子真是个好人啊!” 一语而出,憋了良久的洛临风也差点笑出声来! 花了三十多万两,就值当个好人的评价? 这话要是被四皇子听见,恐怕要气得吐血三升才行! 要是知道水晶瓶由王勋造出...... 恐怕,得原地升天吧。 洛临风憋笑摇头,眼里说不出的感慨,回想着刚才的紧张忐忑,再看着眼前一箱子的银票,不由得双手微颤。 “这拍卖......真是神来之笔啊!” “殿下高明,在下望尘莫及,此后京都必会传响今夜盛会,第一步不仅仅是大功告成,简直就是完胜,在下收获巨大,定不负殿下所托!” 数着一堆山高的银票,王勋头都不抬乐呵附和。 “嘿嘿,洛家主说得极是!收获巨大!收获巨大!” 这种财迷模样,看得两人面带笑意,莫说王勋出身普通,就是洛临风这样的世家公子出身,也罕有见过三言两语弄来三十万两的事情。 这已经不能说是收获,一夜暴富都不为过! 瞥见银票旁的羊脂美玉,洛临风就能想到,四皇子是被逼到了何种程度,才将这种绝品美玉都搭了上来,方才恐怕也是顾及颜面,所以并未提及。 真是都快砸锅卖铁啊。 还好殿下及时令王将军停手,若非如此,恐怕还真就贪心过度了,到头来一无所获,也没机会真的将水晶瓶卖出如此天价! 三十六万两...... 京都果然富庶,皇子也是背景恐怖! 小小的水晶瓶,竟然能卖出在蜀州两倍的价钱! 刚开始就这般顺利,可真是钱途远大,难怪殿下曾言,此事若成,洛家会成为世家首富! 留意察觉到了真相,洛临风更为殿下的明智而叹服,含笑斟酒,眼中的恭敬之色愈发浓郁。 “殿下,临风定当全力而为,必将大计施行完美!” 王勋已然被海量财富的欢喜淹没,洛临风也充满了干劲,一炮而响的顺利令人欣慰,秦风也难得地含笑赞赏。 几句寒暄过后,就此向着洛临风交代出声。 “洛兄,经由今夜,想必你也明白了拍卖的要义,此后也可效仿行之,挑选一些精明强干的手下,在堂中拱火加价,最为关键之处,就是要懂得察言观色,把握分寸以求来客尽力而为。” “切记,拱火的属下只可露面一次,必须是京都无人相识。” 妙啊。 这一招实在是妙啊! 诸多权贵都被美色和异宝耸动,虚荣和好胜之心胜过以往百倍,甚至连皇子也是如此,此后的来客岂能把持得住? 洛临风听得眼中精芒闪动,即刻做礼应声。 “殿下之令,临风铭记!” 大事商定之际,突然有人在外做礼出言。 “启禀家主,南宫玉相邀。” 南宫玉? 八成是看中了千雪裘,有点小算盘啊。 这话一响起,秦风和洛临风轻笑对视,随口就将这种小女人的心计拒绝得干净,商定完了后续流程,就此带着千雪裘和满满登登的银票木箱而去。 驾着马车回府,王勋眼里满是收获的惊喜,对于未来充满了全新的期待,暴富的预感已经落成了现实。 拍卖大计,却才刚刚开始! ...... 皇宫里。 四皇子于宫门前翻身下马,怀抱着有点分量的木盒,一路不曾停歇,期待万分地直奔天枢殿而去。 哪怕已过了亥时,他深知父皇绝对还在批阅奏折,为了国事操劳。 今夜,一定要给父皇一个大大的惊喜! 他才是最有资质和孝心的皇子,其余兄弟远不能及,秦风那个废物,哪怕有着苏府和王将军的相助,也不是对手! 激动前行间。 分明路途不短,还有着风雪降下,秦震的步伐却是愈发轻快,脸上的笑意都难以自控,连身后随从都跟的吃紧。 带着罕有的期待,这位四皇子好似当日回京时的振奋,很快就穿过了数道宫门,走出长廊,眼看拐角之后就是天枢殿! 在这种期待万分的时刻,掌香太监常温却是映入眼帘。 不等诧异的秦震出言。 这位罕见露面的五大监之一,竟是拦在了他的身前含笑躬身做礼。 “陛下口谕,任何人不得惊扰,还请殿下留步。” 秦震顿时眉头微皱。 紧抱着怀中木盒,心底说不出的诧异和失落,明明该是他的大好之日,父皇竟然下了这种命令,难不成是上苍刁难? 不甘点头回礼,秦震远望而去。 这一望,竟是望见了多年未见的欧阳晴,正慢步走入了天枢殿,高大的殿门缓缓关闭,掌印大监常礼也只能在殿门前静候。 见此情形,秦震惊得心里一纠。 到底是何事,竟让五大监的其中两位在天枢殿外静守,这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,也是父皇的近侍,却连殿门都不得而入。 却偏偏,独自召见欧阳晴? 嘶...... 疑惑涌现心底,秦震好似撞破了极大的秘密,万分好奇滋生,激动也被压下,耐着性子含笑出声,儒雅而又谦厚。 “既如此,本皇子可否在此等候父皇召见?” 第456章 锦上添花 天枢殿外一片沉寂,两位大监阻拦了一切。 殿内却是一片祥和。 皇帝陛下神色平和,并未落座于九阶龙椅之上,于一侧茶桌和欧阳晴品茗闲谈,这等殊遇,放眼整个天下也无几人。 笑谈间,皇帝陛下的心情似乎不错,言及了近来民生和天下大事,也说起了欧阳晴先前的诸多功绩。 欧阳晴全程都含笑相应,恰到好处的恭敬不显媚俗,也不失人臣本分。 直到陛下放下茶杯,再度问话而出。 “欧阳先生,先前凉州大战死伤惨烈,朕愧对于百姓,欲前往云山祭天祈福,近来风雪不断,或许也是上苍迁怒于朕,此山或难通行......” “不知先生可否赐教,何时为良辰吉日?” 欧阳晴闻声做礼,目露崇敬,却也有几分意外之色。 “陛下仁德,乃天下子民之福。” “只是祭拜天地之事,以往都不曾去往云山,此山距离京都数十里,也非名山仙峰,又险峻非常,陛下何以要去往此处?” “若是另选名山,不乏诸多更易前往之处。” 听闻这种理所当然的疑惑,皇帝陛下微微一笑。 “先生所言不假。 “只是,前往名山大川祭拜,必大费周章,朕只想向上苍祈福,凉州血战不久,又岂能这般兴师动众呢?” 欧阳晴款款做礼,面带崇敬。 “陛下圣明。” 语落,欧阳晴就不再有任何疑惑,右手轻轻掐算。 不过几息之间。 便恭敬应答道:“启禀陛下,正月初三万事皆宜,且为这两年间阳气最盛之日,正午时分可行祭天之礼。” 皇帝闻声点头,眼中露出欣慰。 “正月初三......” “如此甚好。” 君臣二人就此揭过话题,含笑品茗,既有近臣之谊,也有旧友之情,这等常人无法想象的福泽和信任,整个朝堂罕有人能比。 哪怕是在殿外乖巧静候的四皇子,也无法想象此刻的殿内是这般平和。 数语之后。 欧阳晴就此告退,皇帝陛下才轻舒了一口气,眼里有几分难得的暗喜,也有一丝隐隐的不满和急躁。 正月初三。 距离当下还有月余光景,实在太久了点! 密图所指就在云山,祖龍秘宝握于手中,每过一日都是煎熬,这种常年心愿近在眼前却无法实现的痛苦,哪怕是耐心极好的皇帝陛下也无法忍耐! 沉吟几息,皇帝陛下沉声出言。 “来人!” 常礼即刻应声而入,躬身静候于殿门。 “奴才在。” 皇帝眼中浮现狐疑,思虑下令出口道:“传钦天监中官正曹仁道。” 常礼应命做礼,离去之际犹豫出声。 “奴才遵命。” “启禀陛下......四皇子求见,已在殿外长廊等候了半个时辰。” 皇帝闻声一愣,眼里有几分烦躁。 “让他等着吧!” 听到这种语气,常礼再不敢出声,就此应命告退。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。 中官正曹仁道满头汗丝地入殿觐见,做礼间还有一丝气喘吁吁的影子。 “微臣曹仁道......参见陛下。” 皇帝并未落入九阶之上,可就是仅仅静坐于茶桌之旁,仍然有着无法比拟的帝王之气,侧目一撇,就将这位钦天监官员的慌乱看得真切,也另其更为惶恐,身子都低了几分。 难得的是,皇帝陛下今日颇有耐心。 开口的语气也较为平和。 “无需多礼。” 这话一开口,曹仁道顿时有些惶恐,激动的心情都浮现在了脸上,连忙谢恩荣耀非常,好似要受到重用般的期待。 果不其然,皇帝陛下问话而出,语气里有几分罕见的亲近。 “曹卿家,不知近来可有吉日,以举办祭天之礼?” 曹仁道闻声一愣,脸色更为激动。 “启禀陛下,还望......还望容臣一算......!” 话音刚落,曹仁道连忙就开始动作起来,左右手掐掐算算忙得不亦乐乎,哪怕额头紧张地渗出了汗丝,令方才赶路的狼狈更为明显,都全然不顾。 嘴里也紧张地念念有词。 “祭天......祭天......” 这份认真和努力都被看在眼里,皇帝陛下心中却是忍不住有些无奈,甚至等候数息过后,渐渐都有些期待消散。 庸才和天才的差距就是这般明显。 此人终究无法和欧阳晴相比啊。 可事已至此,皇帝陛下也只能耐心静候,哪怕只是为了打消顾虑,或者是冲着这份努力和忠心,他也无法就此屏退曹仁道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...... 久坐的陛下都已经有些烦闷,正要起身,曹仁道终于是一脸期待的欣喜做礼! “启禀陛下!” “微臣已经测算出来,正月初三即可举行祭天之礼!” 果然是正月初三么。 皇帝微微点头,心中的疑虑消散,就算曹仁道能力有限,也终究有些苦劳,点头应声之际颇为满意。 “嗯,有劳曹爱卿了。” 曹仁道直接惊得一脸震动,谢恩告退间诚惶诚恐,曾经的遗憾和失落,好像都在这份赞许中消散无形。 “谢陛下,微臣万不敢当!!!” 多少年来...... 皇帝陛下还是第一次,召见欧阳晴以外的人问询,哪怕只是这种寻常之事,也是极大的机会和荣耀。 有第一次,就有第二次! 激动之间,曹仁道满眼欣喜,就此谢恩告退,神色激动难平! 直到他退出大殿。 皇帝陛下眼中精芒浮现,那一抹疑虑打消过后只觉得痛快非常,多年的心愿总算有了定数,只需耐心等待月余光景。 祖龍秘宝不仅有着当年天下的无尽财富,还关乎着最大的龙脉,此事绝不可有任何的马虎,更不能草率行事!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...... 无论如何难熬,这点耐心他还是愿意付出的! 想到将要到手的祖龍秘宝再无任何问题,好似即将成熟的果实一般等候摘采,皇帝陛下轻笑出声,可谓是近半来最为畅快的时日! “哈哈哈......” 闻听这声音,常礼紧张的心神也放松了不少,才敢于再度出声禀报,为突然执拗万分的四皇子卖给人情。 “启禀陛下,四皇子求见......” 这道柔声响起,皇帝转眼而望,心情大好之际轻挥龙袖! “宣!” 殿门应声而开,常礼静候门内。 等待多时的四皇子秦震意气风发踏步而入,不见分毫异色,唯有满眼欣喜和期待,高举手中木盒恭敬出声! “启禀父皇,儿臣寻得一件奇宝,特来敬献父皇!” 奇宝?! 在大事落定的欢喜之际,又见儿子送来宝物,锦上添花令皇帝目露期待,常礼即刻接过木盒缓缓打开,璀璨的星芒闪耀动人! 竟是一件比起先前还要精美的水晶瓶! 皇帝陛下龙颜大悦,满目的欣喜更甚方才,可转瞬就目露惊疑,沉声问话而去! “此物从何而来?!” 第457章 收获重宝 皇帝突然发问,秦震心里一僵。 这种隐隐的猜疑语气,一下子就让他感到了压力,不得不实话相告,忐忑和期待交织回荡,连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。 “启......启禀父皇,儿臣不敢欺瞒父皇,此物是儿臣重金所购!” 望着儿子紧张做礼的模样,再打量着星光熠熠的水晶瓶,皇帝陛下眼里颇有喜色,却是还有几分猜疑。 “当真?” 秦震更为坚定,甚至还有几分明显的心疼。 “启禀父皇,确是儿臣重金所购,绝无半点虚假!” 听了这话,皇帝陛下才微微点头,看着放置于龙案的水晶瓶眼中有些动容,同时也为儿子那挣扎紧张的模样露出笑意。 这孩子...... 虽说有些功利之心,倒也是难掩孝顺。 至少,这份诚实和懂事,比起秦风要好过不少,就算才能有限,起码也是个听话孝顺的皇儿了。 水晶瓶是何等珍贵的宝物,能两次找寻而来,就算这孩子身后有文家相助,还有着小心思,也是分外难得啊。 至少,秦风绝不会这般孝顺。 当日那逆子甚至都不愿称呼一声父皇! 接连比较之下,皇帝陛下觉得秦震顺眼了不少,在今日大事落定的畅快时刻,也对这个儿子宽容和疼爱了几分,所谓舐犊情深,帝王也有爱子之心。 这个儿子虽说性情所限,难以成就帝王伟业,但作为一个军将,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,至少也可守土保国,算是颇有军将之才啊。 此刻看着秦震紧张又期待的模样,皇帝陛下微笑出声。 “你有如此心意,朕心甚慰。” “不过,身为皇子当以国事政务为重,先前北伐颇有建树,当再接再厉,此后在兵部好生历练,若有军略困顿,也可前来天枢殿,勿要辜负朕的期望!” 哗! 秦震闻听这话,激动抬头目露惊喜! 看着父皇罕有的笑意,心中迸发出了从不敢想的狂喜,连忙拜服谢恩,就此心满意足而去! “谢父皇隆恩,儿臣定铭记父皇教诲,儿臣告退!” 乖巧退出大殿,秦震激动得紧握双拳满面红光。 太值得了。 这一切,都太值得了! 前来之时,他还未三十多万两的代价紧张心疼,也不知父皇会如何看待,此刻看来真是物超所值,果然如舅舅所言啊。 ‘勿要辜负朕的期望’ 沉声之言回响耳畔,秦震满心狂喜。 这句话的含义极其深远,甚至是他以前万不敢奢望听闻的,父皇能如此出言,足以说明他已经遥遥领先于其他所有兄弟! 这三十多万两,太值当了! 可笑秦风那废物,有苏家相助,竟然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放弃,将如此天赐良机白白拱手相让! 事后回想,秦震愈发觉得畅快舒爽,大有几分天命所归的振奋,先前的所有阴霾一扫而空! 短短数息,龙行虎步的四皇子就回到了东玄宫,满面春风浑身舒爽。 刚刚踏入客厅。 就见到了几个兄弟落座,老二和老六一脸的不甘,场中也回荡着隐晦的凝重氛围,顿时就让秦震愈发欣喜。 嘴角微翘踏步而入,极其坦然地落座右列,笑看几位兄弟。 “大皇兄,二皇兄,何时如此隐忧啊~” 话未说明,得意之情已经逸散面容,二皇子和六皇子看得心中刺痛,阴沉地冷眸而望。 倒是大皇子,还能似往常般面带平和。 不过出言之际多出了几分严正。 “四皇弟,此事隐秘,你绝不可外传!” 不可外传? 这种听来必会传出的叮嘱,好似带有几分神秘色彩,让心情极好的秦震目露好奇,笑着点头应声。 “皇兄安心,我定不会外传!” 话音一落,大皇子压低声音严肃出声道:“我听闻父皇召见了不少兵部官员,恐怕不久又有战事,可能是要向匈奴发兵,我等身为皇子,今后当好生研习政务兵略,为父皇排忧解难,为社稷效命!” 闻听这话,秦震眼里一愣。 竟然真有战事...... 暗喜藏在心底,那份独有的父皇期待更让这位皇子充满了信心,就此起身做礼,脸上笑意更浓。 “大皇兄所言甚是!今夜天色尚早,我当苦读兵书,就此告辞了!” 一语匆忙而去,步伐里有几分明显的振奋得意。 这混账定是以水晶瓶讨得了父皇欢心! 那模样看得二皇子和六皇子一脸气愤,在天香楼的遗憾和不甘涌现面容,当场就咒骂而出,眼里的嫉恨几乎迸出! “可恶!” 若非水晶瓶之功,他岂有如此得意之时! 不出几息,几位皇子就此不欢而散,东玄宫里逸散着丝丝不甘和嫉恨,皇子们暗地里的较量愈发明显,几乎已经搬上了台面。 与此同时。 远在东城的苏府却是一片祥和,静候的苏颜霜还在客厅等待,连老父都轻声叹气,对于秦风的年轻冲动无奈摇头。 就算父亲离去,苏颜霜还在等候。 她相信,殿下绝不会冲动妄为,也不会像父亲所想的那般胡闹行事,可夜色渐深还不见人,京都又暗流复杂,还是不免担忧...... 等候了足足一个时辰,终于见到了殿下再度归来。 苏颜霜这才露出几分安心的微笑,起身相迎。 “殿下,可曾用过晚膳?” 秦风摘下大氅兜帽,看着未婚妻一脸的关切,心中暖意升起,有种回到家的温暖令人安心,微微点头应声。 “用过了。” 随即将王勋手里的大锦盒双手接过,放置于桌上缓缓打开,笑看向了未婚妻。 “颜霜,近来日渐寒冷,这件大氅给你御寒。” 苏颜霜闻声一愣。 殿下的关心和在意,她早就心中感受,却是没想到会在今日收到礼物,心中感动闻声而望,却是惊得愣神在了原地。 只见桌上锦盒已经打开,其中安静放置着一件纯白如雪的大氅,不见分毫异色,胜过寻常雪景,白绒如锦贵气非常! 苏颜霜看得眼眸微颤,难以置信地轻声惊呼。 “这......这不是王家的千雪裘吗?!” 惊讶抬头,望见殿下微微点头,苏颜霜眼里的震动更为明显,顾不得王勋和丫鬟的激动神色,急切问话而出。 “殿下,此物是从何而来?” 第458章 殿下的高深莫测 看着苏颜霜惊讶万分注目相问,秦风如实含笑应答。 “这是买来的,你无需担忧。” 话声一落,不仅苏颜霜更为震动,身后的小丫鬟屏儿也惊得轻掩红唇,眼眸都止不住的发颤,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 主仆二人呆立凝望,已是一脸惊疑。 千雪裘虽是一件衣物,在京都也颇有声名,不仅仅是因为这件大氅是王家所属,是曾经的望族之宝,更是因为此物太过珍贵,可抵御风雪刀枪不入,有过太多的传闻,有幸目睹者都终身难忘。 哪怕是国公之女,也对这等宝物羡慕不已。 亲眼望见宝物,又听闻殿下亲口所答,苏颜霜眼里罕见地有些惊颤,深知北王府就早散尽了财物,心中感动万千,却也不禁目露浓浓忧色。 “殿下......” “千雪裘这样的宝物,妾身也知绝非寻常千金就能买来,哪怕王家不得已卖出,殿下买来此物,实在有些太过奢侈。” “我......” 话说到一半,秦风微笑安抚出声。 “无妨,天下间任何的宝物,都抵不过你,无需在意太多,安心穿着这件宝衣就好。” 这话语令人动容,连小丫鬟都听得眼中雾气氤氲。 可苏颜霜却是更为纠结,一时竟是无法决断,曾经的将门虎女果决,都在这份举世难寻的柔情下挣扎不已,变得进退两难。 若是应允,她固然有了一件无数女子羡慕的华美大氅,可身为未来的北王妃,又岂能不顾王府拮据追求宝物呢? 但若是拒绝,殿下这般深情相待...... 挣扎之时,王勋也笑着劝慰出声。 “王妃,您就不要担心了,这件宝物虽然很贵,但殿下没有花一两银子,自有别人付钱,还是争着抢着付的!” 别人付钱...... 还抢着付? 这种从未听闻的荒唐事,一下子让苏颜霜和小丫鬟更为震动,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反应不过来,荒诞之感充满了心底,比起亲眼目睹千雪裘还要离谱。 可是,当她们看向王勋。 这个性情耿直的王府参将,从未说过任何谎话,也绝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,不由得更让主仆二人困惑起来。 陪坐桌旁,苏颜霜的心里充满了惊疑和好奇。 不仅仅有着甜蜜和感动,也有着更为浓郁的疑惑,对于殿下的所为和今日外出好奇到了极点,却只是懂事地柔声点头。 “妾身,谢殿下厚赐。” 柔声一语,让秦风也感到了说不出的欣慰和感动。 自己的未婚妻,实在是太过完美,有时候坚强非常,有时候又柔情知理,无论是在邺城的困苦之日,还是重返京都的凝重今日,颜霜都让他感到了莫大的福分。 望着美眸里未曾道出的一抹忧色,秦风微笑劝慰。 “颜霜,你不用太过担忧,本王会为凉州讨回一个公道,但绝不会意气用事冲动乱来,一切已经铺开,不久就会连本带利收回,这件宝衣,是多日以来我的一点补偿。” 听到这话,就算有无数的疑惑,苏颜霜也不再相问,看着殿下沉稳的微笑,总是能让人心中安定。 几人惊叹于千雪裘的绝美,就此欢喜出声,对于将来的殿下大计充满了期待和好奇。 ...... 宰相府。 深夜的书房还有灯火,宰相大人伏案慢书,批阅过了一堆公文,又忙于明日朝会的奏议,也不知忙了多久,才长舒了一口气缓缓抬头。 “进来吧。” 赵阜通闻声而入,恭敬做礼。 “父亲。” 看着儿子深沉的神色,宰相大人注目而去。 “夜已深,何事令你久候门前?” 赵阜通闻声抬头做礼,犹豫了几息,还是将今日所见如实道出,眼里的困惑化为了期待,向着他的父亲注目而去。 “父亲......” “今日,我前往......前往天香楼亲历拍卖盛会,其中权贵百余富商无数,甚至还有几位皇子也亲自前来。” “压轴之宝,是一个世所罕见的水晶瓶。” 宰相大人听得轻轻抚须,眼里可见几分隐怒,似是不喜儿子出入天香楼,甚至于众多权贵之前抛头露面,却是语气沉稳地问话而出。 “如此盛会,确是罕见。” “你言及此事,恐怕其中有些异端吧?” 闻声,赵阜通目露敬佩而答。 “父亲明鉴。” “今日盛会,权贵云集皇子出面,还有那水晶瓶,确是极其罕见,但遮面而来的北凉王更为让人不解。” “当日朝会,四皇子敬献水晶瓶博得圣上欢心,依理而言,这水晶瓶必会被众位皇子全力争夺。” 宰相赵文璟听闻北凉王之名,关注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严肃。 关乎皇家,一切事情都会意义重大,容不得丝毫马虎,本以为的无关风月之事,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内涵,还有那位亲临,倒是让这位宰相大人有了兴致,甚至有种在朝堂之时的严正。 可听到最后一句,他却也目露狐疑。 “水晶瓶竞价极高,几位皇子尽数落败,最后关头,北凉王却突然放弃了,不知父亲以为,这是何故?” 看着儿子疑惑的目光,赵文璟也缓缓抚须目露沉思起来,眼里有了明显的惊疑之色。 重宝现世,必会引起哄抢。 水晶瓶这种宝物,能得陛下欢心,所有皇子竞价而出,自然不会旁落于人,没人真的敢于和皇子一较高低。 只是没想到,北凉王会放弃。 这种将大好机会拱手相让的作风,并不像那位殿下应有的态度,其中的真相耐人寻味啊。 宰相大人沉思多时...... 缓缓起身踱步于书房之内,竟也感到了莫大的疑惑。 望着父亲也开始惊疑,赵阜通更是一脸忧色,心中的不解不断交织,无论如何也想不通,为何表现非凡的北凉王,会突然放弃大好机会。 能被父亲赞赏的当朝皇子,极为罕有。 可作出这种蠢事的人,真是个前途非凡的皇子么? 矛盾纠葛之下,静候的赵阜通也有些烦闷,不由得擅自做礼出言,向着父亲再度问话。 “父亲,您说这北凉王是不是舍不得钱财......?” 话音刚落,宰相大人停步侧目。 看着儿子忐忑的神色浮现失望,就算他也不明所以,还是再度严肃叮嘱出声。 “为父以为,那位殿下绝不会是这种目光短浅之人。” “当日,宋家一而再落败于北凉王之手,就足以证明,这位殿下是个不吃亏的人,后来面对匈奴铁骑也不退离,果决疯狂得令人胆寒。” “这种人,绝不可能错失任何良机,此举背后必有深意,你万不可小觑!” 赵阜通听得愣神不语。 这话很有道理,他的父亲阅人无数,应该也不会看错,可他的见闻就是如此,也看不出有什么深意,只是目睹了北凉王的怯懦放弃而已啊。 这里面,能有什么深意呢? 疑惑并未得到解答,眼见老夫言尽于此,赵阜通只得应声做礼而退,对于北凉王充满了好奇和不解。 胜负如何,只有来日方知了。 第459章 拜访姜太渊 三日后。 临近正午的天玄殿,百官退朝而出,受到陛下夸奖的四皇子尤为瞩目,十余官员接连问候,一时赚足了风头。 “殿下精于兵略,颇有陛下当年雄风啊!” “殿下高才,下官汗颜!” “今日得闻殿下高论,防治领兵精要,末将真是受教了!” ...... 虽说有身在皇宫的礼节克制,但官员们还是热情出言,被围在其中的四皇子秦震满面春风,享受着前所未有的荣耀时刻。 “呵呵呵,诸位大人过誉了。” 瞥见那副得意模样,其余皇子嫉恨离去,不少大臣也神色复杂前行,四皇子突然的气势,皆因陛下近几日的看重,朝堂也因此有了波澜。 一切,都归咎于前几日的水晶瓶之上。 重宝收获奇效,无论褒贬,总归会让人在意,直到走出了宫门,翰林院学士陆沐擎才有几分感慨低声出言。 “没想到,小小的水晶瓶也有如此奇效,陛下突然看重四皇子,实在令人费解,不知姜太傅以为,四皇子可否因此......” 隐晦的话语说道一半,姜太渊就已经含笑注目而来。 “我等身为臣子,岂可妄测圣心?” 提点之言响起,陆沐擎连忙止住了话语,眼里露出敬谢之意,回看身后无人,却又大着胆子近身做礼。 “姜太傅明鉴,非下官多言......如今储君之位尚定,这水晶瓶之事实在令人费解,陛下不该因一件宝物,而对四皇子突然青睐,下官实在难以想象,是如何难得的水晶瓶,竟能让陛下如此......” 话说到这里,前行的姜太渊也缓缓停步。 回望着陆沐擎的忧虑神色,轻笑着安抚出声。 “陆大人无需过于担忧,陛下自有明断,关乎储君之位,绝不可能因一件所谓宝物而草率定夺。” 陆沐擎应声点头,好似才安心了下来。 眼看两人已经走出了宫门,就要各自乘轿而去,一位年轻的学子从远处急忙跑来,向着陆沐擎急切做礼! “恩师,恩师!” “今日传言四起,天香楼又有重宝拍卖!” 这一句瞬间就搅乱了陆沐擎的心神,好似听到了祸国隐忧,沉吟之际就此向着姜太渊做礼,乘轿随着学生而去。 匆忙的动作都被姜太渊看在眼里,不见丝毫慌乱,哪怕静候的宿狂也有些好奇,这位文道大宗师还是稳如泰山。 所谓重宝,便是世间罕有之物,虽说四皇子能巧遇一次,天香楼却难有第二个水晶瓶,就算行了大运真有第二个,东施效颦也未必能够奏效。 陛下是何等人物,绝不可能因几件宝物就动摇国体大事。 这一点他比谁都要清楚。 沉稳上轿,姜太渊对于类似传闻充耳不闻,哪怕沿途长街皆是热议,全程都闭目宁神,看透一切的睿智非常人能及。 直到归于太傅府,落轿而出。 宿狂紧随前行,忍不住问出话来。 “太傅,那水晶传闻四起,近来在朝堂都有所轰动,诸位大臣和皇子无不在意,北凉王却是不见动静,此事很是古怪。” “莫非,那位殿下从无承继大统之意?” 这话一问出口,姜太渊终于忍不住停步。 北凉王。 这个被他看重的年轻皇子,已然在极短时间成长到了相当的地步,绝非四皇子之流能比,但在这种明争暗斗的关键时刻,却是突然隐匿,确实令人费解。 姜太渊能看出这份热议背后的浮躁,也知晓此事绝不会有太大的分量,难道北凉王也能看出? 这种沉稳的明智眼界,非数年历练而不得,非熟知陛下而不能,北凉王或许有这份少年老成,却未必了解他的父皇。 当年,父子两人的隔阂还历历在目,到了今日好像更为明显,这样的父子是无法做到理解彼此的。 北凉王到底是作何打算......? 沉吟几息,再度迈步的姜太渊并未应声,心里却是疑虑渐起。 踏步入府之际。 门前仆从做礼禀报出声:“老爷,北凉王殿下前来拜见,小人不敢婉拒于门前,已在正在客厅静候多时。” 这还真是经不起惦念。 姜太渊闻声点头屏退仆人,眼里露出几分笑意。 白发苍苍的姜太傅身着紫服,大步前行于府中走廊,不出数息就踏入了客厅,果然见到了北凉王起身做礼,同行者还有近来声名鹊起的王勋。 几句寒暄。 姜太傅望着秦风目露欣慰,看着这个皇子好似比起以前还要沉稳,气度也有了几分不同的转变,就好像看到得意的学生成材那样。 数日后的再见,姜太渊确信自己的眼光没有任何差错。 未等他出言,秦风已经从王勋手中接过锦盒,双手恭敬奉上,神色很是平和,也有几分敬重之意。 “姜太傅,这几本书册都是改良竹纸所制,还有些许新的竹纸,望太傅勿要推辞。” 闻听这话,姜太渊含笑接过。 身为文道宗师,他对于笔墨纸砚这样的东西是很喜欢的,再加上是秦风所赠,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。 可当他缓缓打开之后,躺在锦盒里的书册纸张细腻非常,淡淡竹香沁人心脾,甚至还有着从未见过的纯白之色。 顿时,姜太渊就目露犹豫起来。 “这等书册珍贵非常,堪比真金白银,殿下送此重礼,可是有所求?” 虽然秦风年纪轻轻,甚至是他学生的儿子,姜太渊在熟识之后,也从未将这个皇子当做年轻人来看待。 恰恰相反,无论地位还是交往,姜太渊都更愿意将其看做一位小友。 这个小友绝非是个吃亏的人。 在他的严肃注目下,秦风微笑做礼,竟是毫不避讳地点头应声。 “确是如此。” “今日冒昧登门拜访,既有答谢太傅多次相助之情,也有我的一些私事想要求助,不知太傅可愿相助,探查当年我在国子监进学之时,添香的太监是谁?” 莫名的问话响起,三人都为之一愣。 没人想到竟是这么久简单的事。 也没人想到秦风会如此坦率。 姜太渊细看而去,浑浊的眼眸闪过不解。 “如此小事,老夫应下倒也无妨,只是不知殿下为何这般在意添香的太监,这种事就算换做其他官员,想必也能查出个结果才是。” “难道,这其中有什么秘密?” 第460章 可惜终究是年少气盛 几人注目下。 秦风严正应声,眼神变得无比严肃。 “此事关乎我当年疯症发作,还望太傅酌情相助,秦风感激不尽!” 关乎疯症发作...... 深意之言缓缓响起,几人望见秦风目露严肃,突然之间猜想涌现,就连稳如泰山的姜太渊也目露震动。 “殿下是说......有人下毒?!” 这话一响起,宿狂惊得眉头微皱,王勋也目露紧张和急切,下意识望向了秦风。 秦风已然眼中浮现肃杀之气。 “正是!” “罗先生曾经诊治过,说起我中毒缘由,只因有人在檀香之中下毒,我当年独居东玄宫偏院,用度极为有限,平日根本不可能燃香,能做到这种手脚的人,只有在我国子监进学之时,有添香太监做了手脚!” 话音落下,客厅瞬间沉寂无声。 王勋已然听得目露叹息,哪怕早就知晓殿下中毒的真相,此刻听到下毒的出处,也为皇室的险恶而暗暗握拳! 沉寂之间,姜太渊缓缓抚须,浑浊的眼眸里闪过精芒。 “如此说来......” “殿下当年的疯症并未巧合,而是有意为之,能熟知殿下苦读习性,又有机会命人下毒者,绝非寻常身份!” 话语说得隐晦,王勋却都已经能听懂! 他是从没想到,这般仁厚平和的殿下,竟然会在皇宫里被人下毒,本以为是上苍的玩笑,使得殿下有了疯症,从皇裔天骄沦落边塞,没想到竟是有人暗害! 急切出声抱拳,王勋向着姜太傅恳求! “太傅!” “殿下被人毒害,沦落到了邺城,险些性命不保,这等歹毒心思着实该千刀万剐才是!末将虽然愚钝,但也知晓必是宫中之人下毒!” “还望太傅相助,还殿下一个公道,王勋在此拜谢,结草衔环定报大恩!” 说着,王勋激愤出言,就要附身下拜。 可拜到了一半,却已经被宿狂单手相扶,任凭如何努力,那一只左手居然如同巨石支撑着他,丝毫都无法再落! 见到这种状况,王勋更为急切抬头注目。 这份忠义被秦风和姜太渊看得真切,也都为之动容。 眼见秦风也起身做礼。 姜太渊这才严肃点头,就此向着两人伸手相扶。 “殿下,王将军,还请安坐。” “此事,老夫定会竭力相助,一旦在国子监查得真相,必知会殿下,只是需得约定在先,无论查得任何线索,背后所指之人是谁,殿下都不可轻举妄动!” 这......! 明明查到了贼人,却不能立马绳之以法?! 王勋听得一脸急怒。 身前的安坐秦风却是已经点头应声道:“好,依太傅所言。” 君子协定完成,姜太傅轻舒长气。 各自举杯泯了一口茶水,虽说还有几分震动和怒气回荡,客厅的气氛却是缓和了几分,姜太渊为了转过话题,也随口问向了秦风。 含笑注目的眼眸,就此打量而来。 “殿下,近来水晶瓶之名已经传遍了京都,天香楼人人向望,当日权贵云集,据说几位皇子也曾亲至......” “这几日以来,传闻得胜的四皇子被陛下赏识,朝会也曾出言赞赏,可见水晶瓶之功。” “如此重宝,殿下为何不曾前去一求?” 这话一响起,秦风还算镇定,王勋突然一愣。 方才还在憋屈劲的王勋,听到姜太傅突然这般看中水晶瓶,甚至连朝堂都好像热议几日,一时竟是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! 他是真没想到啊,自己做的沙土货,居然这么被看中! 离谱! 离大谱啊! 这满朝文武和皇子...... 就这? 官方认证实在太过迅速,韭菜田壮大得超乎想象,这要是此后被人得知水晶瓶根本不值钱,恐怕京都吐血三升的人遍地都是了! 尴尬憋笑实在有些强人所难,王勋老脸涨得通红! “噗......!” 憋笑声突然响起,可谓是失礼至极! 宿狂已然目露冷色,散发出一丝寒意,惊得王勋连忙收敛,那杀人的眼神都快藏不住了! 姜太渊倒是风度依然,只是带着诧异望向秦风。 气氛突然尴尬。 还好秦风心理素质不错,微笑致歉连眼都不眨。 “太傅见谅......” “我并无追求权势之心,故而从不将水晶瓶的传闻放在心上,视之如同粪土,王勋一时失礼,还望太傅恕罪。” “既然此事已了,我也就不再叨扰太傅用膳,改日待太傅闲暇,定设宴相邀。” 王勋也连连附和,知错的做礼告罪。 “对对对......” “殿下所言正是末将心中所想,如同粪土,正是如同粪土,在下绝无冲撞之意,还望太傅恕罪!” 原来如此...... 姜太渊眼里浮现释然,心底却是有些说不出的失落。 想要出口规劝,见到这位殿下目露坚定,又想起近来的种种和朝堂父子相对,还有这下毒的内情,姜太渊终究还是没有开口。 微笑点头,就此起身做礼相送。 待到目睹北凉王和王勋离去,年轻的背影里有些畅快,宿狂也放下了方才的怒气,眼里有几分欣羡和敬佩。 “视水晶瓶如粪土......” “这位殿下真是豪迈,如此气度胜过无数游侠儒士,可惜生于帝王之家。” 姜太渊长叹点头,感慨难以平复。 “这般的俊才,也终究难逃少年气盛,大好局势却是让其余皇子后来追赶,实在是一大憾事。” “老夫为他了却这一桩心事,令其早日回归正途。” 说着,姜太渊神色坚定,悄声向着宿狂附耳出言。 转眼天色渐晚。 今日的京都却是愈发热闹,似乎昼夜不分,天香楼在夜色中喝彩阵阵,惊叹声几乎传响了长街。 不到亥时,春风满面的二皇子就归于皇城。 几乎没有任何停息,一路直往天枢殿里,经由常礼通报,罕见地于夜中拜见严苛的父皇,于殿中高举木盒振奋做礼! “启禀父皇,儿臣有重宝敬献!” 这话一响起,立于一侧的秦震目露不屑。 那份淡淡的嫉妒和傲气,被皇帝陛下掠在眼里,心里就有几分失望,并未如常般屏退老二,反倒耐着性子注目而去。 “呈上来!” 第461章 真是猪脑子啊 常礼应命而动,从期待万分的二皇子手中接过宝盒,放置于龙案上先自开启,璀璨的星光似曾相识。 就连这位谨慎的五大监之首,也一下子愣神发懵。 待到打开宝盒...... 取出宝物放于龙案之上,皇帝陛下眼里也为之一愣,方才目露不屑的秦震更是惊得笑意全无,紧盯而去的眼眸就像见鬼了一般! 龙案之上,竟然又是一个水晶瓶! “这......” “这不可能......” 望着桌上摆出的水晶瓶,比起原先放着的水晶瓶还要出众,熠熠星光映照着烛火,秦震脸色有些难看。 水晶瓶是极其珍贵的宝物,在皇宫里也无几件。 他敬献给父皇的,都是生平未见的绝品,一件是外公家花费重金所购,另一件是他自己斥巨金于天香楼力压群雄才得到。 为什么老二也能寻得? 甚至于,比他敬献的似乎还要精美,也不知是幻觉还是心中莫名慌乱,秦震只觉得两个水晶瓶放在一起,竟有种同气连枝之感,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般的神似...... 惊疑之下。 四皇子秦震脸色有些发白,更有种被后来居上的不安浮现! 他紧盯的水晶瓶,落在皇帝陛下眼里,同样也引起了心中的狐疑,皇帝久居九五之位,见识过了天下的奇珍异宝,宫中收藏皆是珍品,若非水晶瓶极为珍贵绝美,也不会看在眼里。 这种宝物,恐怕整个大玄也罕有几件。 可在眼前,居然有两件堪称奇珍的水晶瓶齐齐摆放,就好像兄弟一般,还偏偏是他的两个儿子先后送抵。 这种巧合,瞬间就令皇帝心有猜疑。 俯瞰向殿中的二皇子,平和出言赞赏,好似有几分欣慰之色,毫无半点异状。 “棣儿,这水晶瓶真是一件宝物,朕心甚慰,难得你有此孝心。” 话音响起,二皇子秦棣目露喜色,面带几分乖巧,迫不及待地做礼应声。 “谢父皇,儿臣不过尽力而为,父皇喜欢便好。” 父慈子孝的对话传响,秦震瞬间就深感大事不妙。 果然是水晶瓶啊! 父皇眼力何其毒辣,绝不会看错,这龙案之上的必是水晶瓶无疑,老二寻得这等宝物,他的优势就在顷刻间化为虚无...... 这种出乎意料的局面,看得秦震心中急切,失落也开始蔓延,他无法相信,居然能被老二寻来这等宝物,甚至还偏偏也是个水晶瓶! 绝妙的天赐良机,突然之间被人迎头赶上! 只是听到父皇的一句赞赏,秦震就像被夺去了玩具的孩子,紧盯着水晶瓶目露惊疑,甚至万分不甘地呢喃出声,却是声音有些失控。 “这不可能啊,这绝不可能啊!” 这种惊疑,立马就听得二皇子目露得意,想起前几日秦震的嚣张,心里只觉得舒爽非常,淡笑着侧目而去。 “四皇弟,何事如此失礼?” “莫非你觉得这水晶瓶是假的?” “呵呵,本皇子向来诚挚为人,绝不敢对父皇有任何欺瞒,岂会做出你所想的那些勾当,你能敬献宝物孝顺父皇,难道本皇子效仿就是假的了?” 几句讥讽淡笑响起,秦震气得脸色涨红。 但在天枢殿里,他也不敢发作,只能忍着怒火做礼认罪,向着龙椅上端坐的父皇低头。 “父皇恕罪......” “儿臣并未有污蔑皇兄之意,只是见此宝不俗,一时失态,还望父皇明察。” 老二仗宝奚落心胸狭窄,老四嫉恨显见性情轻浮。 眼里掠见一切的皇帝陛下脸色严肃了几分,对于这种兄弟间的明争暗斗并不在意,甚至还有几分鼓励之心,却是见不得两个皇子都是庸才! 只这殿前斗嘴的酸味,皇帝陛下就已经看透了很多。 心中略为失望,水晶瓶好像也没了曾经那般的惊艳,淡漠俯瞰而去,向着二皇子问话出声。 “棣儿,这水晶瓶是从何而来?” 秦棣下意识就要开口,皇帝陛下却是再度出言提点,神色变得有些严肃,语气也重了几分。 “朕的这几个儿子里,以你品性最为诚挚,自幼不善欺瞒他人,朕为此时常感念,切勿令朕失望。” 这话一响起,秦棣心里一沉。 真相实在不好说出口啊...... 可悄声抬眸,看到父皇那种威严里带有几分慈爱的目光,他是既不敢扯谎,也不忍欺瞒父皇。 无论出于本心,还是欺君的后果,都非秦棣所愿。 咬了咬牙...... 秦棣也只得如实道来,几乎说得是干干净净,就差带着皇帝陛下亲眼一番。 “启禀父皇。” “儿臣绝不敢欺瞒父皇,此宝乃是儿臣从天香楼拍卖所得,历经五次加价方才得手,花费共计二十八万两白银,皆为儿臣俸银和母妃所赠,还望父皇明察!” 一口气说完,秦棣紧张的心才落下不少。 然而,一旁静候的四皇子秦震,却是瞬间惊得俯首僵立,身子比先前低了不少,脸色都煞白无比! 不等秦棣抬头,龙案之上果然传来雷霆之声! “好......” “好啊!” “堂堂大玄皇子,竟然去往天香楼那般烟花之地寻宝,这等孝心若是传扬天下,朕可真是颜面有光!” 语气冰冷,寒彻大殿! 感受着记忆深处的熟悉惊恐,秦棣这才后知后觉,连忙俯拜于地上请罪,惶恐之色溢出了面容! “父皇......!” 可不等他开口,皇帝陛下的怒声质问已然再度响起! “老四,你所敬献的水晶瓶,也是从天香楼买来的?!” 秦震惊得浑身一颤,急怒交加心间。 他此刻,真是恐惧万分,气愤到了极点,也委屈到了极限,复杂的心情就好像大雨一般瓢泼落下,浸透了身心,也在瞬间湿透了后背! 他真是恨不得将老二一通鞭笞! 明明献宝春风得意,这狗东西照猫画虎得了便宜也就罢了,竟然像个猪脑子一般,真的道出了天香楼之事! 哪怕借口说是手下购得也好啊! 老二自己玩身上泼脏水也就罢了,竟然连他也拖了下去! 猪脑子! 真是猪脑子啊! 无论如何急怒和憋屈,脸色青红交替的秦震根本不敢迟疑,也只能咬着牙附身应答,颤声出口心都快凉了。 “启......启禀父皇,确是天香楼所购!” 这话一响起,皇帝陛下眼里的怒火已经难以遏制! 第462章 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皇帝怒火升腾,下意识就要将水晶瓶丢出去,砸向这辱没皇室声名的逆子,却也为那般天价心疼,只得以放下手中右手,猛挥长袖骂声出口! “滚!” 一语而落,两位皇子如蒙大赦,连忙附身后退而出,双腿都开始发颤,待到殿门缓缓关闭,两人对视间满眼怒色! 无奈有万般怒火,也不敢在此发泄,只得以擦去额头冷汗,带着满心的失落和愤怒就此悄然离去。 寂静多时的天枢殿里,皇帝陛下的怒火却没有这般容易消退。 帝王之怒,当伏尸百万! 可今日之怒,却不同于以往,皆因两个不成器的皇子,这种难以启齿的羞愤,使得皇帝陛下只能闷声沉坐。 凝望着精美的水晶瓶,就好像看到了极大的耻辱,怒火升腾之际,皇帝却也察觉到了此事的古怪。 先后两个皇子,都去往了天香楼,都买得了罕见的水晶瓶。 太巧了...... 这件事好像不对劲。 这一切,好似被人操控而为。 念及于此,皇帝陛下终究还是九五之尊,怒火升腾也不会为这种小事而失去理智,惊疑之际疾书字条下令于罗网,同时也向着常礼下令出声。 “即刻去查,天香楼的水晶瓶是何人所有!” 不出半个时辰,常礼应命而归。 “启禀陛下,奴才已经查明,据礼部官员所说,天香楼被洛家之人包下月余,出面者为洛家的新家主洛临风,此物应是归于蜀州洛家之人。” 洛家......? 听闻世家出手,皇帝陛下并未有所意外,但听到是这个洛家,还是新任的年轻家主,就有了点在意。 洛家的新家主洛临风...... 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,曾经罗网也呈上过情报,但最主要的原因,则是这个洛临风和他的小儿子秦风搅合在一起,当日因竹书之事惹得各方颇有微词。 天香楼是教坊司所属,而教坊司又是归于礼部。 这种官妓聚集的盈利之所,既能用来惩戒犯官女眷,也能用来规范管制,是朝堂所需的必然,皇帝陛下往日并不太在意,自然也算不上衙门,但也绝非是谁都能包下以作私用的。 洛家出面,财力和势力倒也够格。 听着常礼的禀报,皇帝陛下心底却是不由得浮现了秦风的身影。 当初,他曾放任秦风和洛家交往,就是为了借此制衡洛家,从未分离世家的力量,后来也曾听闻洛家和秦风更为相近,倒是并没在意。 此刻回想一切,却是有些不妙的直觉隐隐浮现。 无论有何猜想,皇帝陛下都未显露异态,就此挥袖屏退了常礼,静立于殿内窗前沉思出神,对于今日之事,感到了说不出的郁闷。 静候之际,一道黑影悄然立于大殿正中做礼。 “启禀陛下,微臣已经查明,天香楼的拍卖由洛家一手操办,京中权贵多数亲至,有宰相之子赵阜通等在朝官员,也有国公之子刘昌等显贵之后,还有宋雨平、陈威年、李秀林等世家之人。” 听到一干熟悉的名字,几乎涉及了京都一流的权贵阶层,不俗的手笔让皇帝也缓缓回头,望见黑影双手掌呈纸张,冷声下令。 “呈上来!” 黑影闻声近前,立于窗边恭敬双手呈递。 皇帝陛下一手揭过几张纸,清清楚楚的名讳写满,一眼扫过,随着翻开阅览完一切,竟是有几分惊异之感! 足足两百于人! 两百多人,竟然全是有名有姓的权贵,赵阜通这样只出现一次的再无二者,第二次的拍卖参与人数甚至更多! 望着这份名单,皇帝陛下心底的惊疑更甚。 如此之多的权贵,几乎涉及到了大玄的朝堂各处,而且也关乎到了各方的势力,这些人要是集合在一起,平日里就能以谋反之举看待! 哪怕是为了所谓的重宝,是为了连他这个当朝皇帝都惊艳的绝品奇宝,这种作为也无法被他忽视! 将名单收入龙袖,皇帝陛下的眼眸寒意浮现。 可他无论如何做想,也不明白聚集权贵卖出宝物,其中所谓究竟是何事,若说洛家破落,简直是荒谬至极。 沉吟数息无果,皇帝将心中的猜疑冷声问出。 “秦风可曾现身?!” 黑影做礼应答毫无迟疑。 “启禀陛下,当日陛下有令,不可惊扰苏府,故而未知北凉王动向,也未曾在天香楼见到北凉王身影,且天香楼盘查甚言,非权贵不能入,鱼目混珠者都被揪出,故此难以判定。” 听了这话,皇帝陛下才微微点头,严正地再度下令。 “自今日起,严密监察天香楼,不可打草惊蛇,若有任何异动,随时禀报!” 黑影沉声应命,就此退出大殿消失于夜色之中。 “谨遵陛下旨意!” 待到再无人声,皇帝陛下的眼眸恢复了清明,却是多出了几分慎重,眼看始皇秘宝将要现世,绝不能允许有任何动乱,也不能放过丝毫风吹草动。 若是秦风出现于天香楼,与洛家有僭越犯上之嫌,便要格杀勿论! 可这个逆子,偏偏是没了踪影。 就算洛家之事和他无关,如此盛会不曾出现,甚至对于这般重宝也无动于衷,连老二这般直楞的人都知孝顺争宠,难道他就从未有继承大统之心? 自古以来有不爱江山的皇子? 荒唐! 就算是纵情享乐的废物,也知权势之利! 可眼下,最有才华的儿子,反倒是最为淡漠,就好像根本不在京都一般,这小子究竟在搞什么明堂? 寒夜渐深。 在目睹了两个不成器儿子的浅薄,又得知了近来忽视的京都暗流,高高在上的皇帝对于秦风有些不解,却也无法避免地想起这个儿子。 纵然是个逆子,却也胜过了那两个混账啊。 高处不胜寒,大玄的将来却只能继续依靠于他这个皇帝身上,这种强盛背后的无奈,常人根本无法想象。 眼看天色渐亮。 皇帝陛下只能放下种种无奈,一如往日般洗漱更衣,身着龙袍率众前往天玄殿接受百官朝见! 朝阳初升,百官拜见声震响皇宫。 而在京都东城的苏府,同样也传出了阵阵惊叹和欢笑。 第463章 好一招一石二鸟 苏颜霜身着千雪裘,一身纯白绒氅及地,窈窕身形藏于其中,却更多了几分出尘超凡的气度,加上那份努力维持的寻常淡漠神态,好似仙子下凡。 可在一干惊叹的欢呼里,这位苏府大小姐也不禁面带红云,可谓人比雪净,颜胜桃花,美得不可方物。 “哇!小姐真是天仙下凡呐!” “真是啊!我那夜就说过,这等宝衣,唯有王妃才能穿,没想到是这般好看,简直就和画里的仙子一样!” “小姐从未有过这般笑颜。” ...... 一干赞叹里,老元帅也看得眼中欣慰,望着女儿精神焕发,忍不住有些眼角发烫,就好像在梦中一般美好。 无论曾经如何威震天下,此刻的苏震方只是个满眼慈爱的老父亲。 “好,好啊。” 一通热议之后,苏元帅才将目光投向了千雪裘,忍不住有些惊叹。 “这千雪裘果然名不虚传,如千雪飘零绝美无比,又有寒冰之坚万刃难破,实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。” 话说到这里,众人都对苏颜霜万分欣羡,看得这位大小姐心中甜蜜,同时也让静坐含笑的秦风,沦为了厅中焦点。 目光所聚,皆现动容之色。 再度望着北凉王。 哪怕只是听闻苏颜霜说起,八万两买得千雪裘的手笔,也让苏震方和左凌这样的行伍出身的名将为之震动。 这样的天价,非军将所能想象,却只为求得苏颜霜温暖平安,心意已经无需多说。 不论秦风将要如何行事,有这么一个姑爷,实在算是极大的福分,也是苏颜霜的幸运,从当初的苦苦求药,到如今芳心所许,北凉王从不曾有丝毫改变,依旧真心以待。 对于这个女婿,苏震方早就已经不再多想,也早早地认定了家人身份,说是半个儿子都不过分,心中打定了主意为女婿保驾护航。 清早同聚大厅,又是这等欢喜时刻,老帅元就准备借机问问打算,好早有准备。 就在此时,门外却是先响起了护卫的通报。 “启禀元帅,姜太傅护卫宿狂求见!” 闻听多日以来的第一位访客,竟是罕有往来的猛人,传说中的第一名刀,苏震方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秦风。 见到女婿做礼点头,老元帅就此应声挥手。 “带他进来!” 背负寒刀的宿狂还是那样冷冽,于风雪中稳步而入,只是向着老元帅沉默抱拳,再向秦风做礼出言,眼中再无旁人。 “见过苏元帅。” “见过北凉王殿下。” “殿下所求之事,太傅已经查出了线索,当年为殿下在国子监添香的太监,名为小春子,在殿下离去京都不久,因年长出宫归乡。” 闻听这话,秦风做礼道谢。 望着宿狂就此归去复命,神色却是有些凝重了起来,不算出乎预料,却也朝着更为复杂的方向前行,真凶的踪迹变得愈发迷离。 身后静立的王勋就有些沉不住性子,略带失望地深深呼了口气。 “哎......” 主仆二人这般反应,让原本欢喜轻松的氛围沉了下来。 苏震方父女都是极为了得的人物,见到秦风竟是有些压抑,哪怕不知那个太监关乎何事,也知晓必然很是重要。 能让秦风这般在意的事并不多。 父女两人悄声对视,老元帅就严正出声问询,既是关切,也是老丈人的表态。 “可是遇到了难事?” “若是难处,尽管之言,老夫定会相助与你!” 这话一响起,王勋立马就目露欣喜。 老元帅可是大玄的军神,门生无数旧部众多,几乎遍布了整个大玄各处,莫说是要查个人,就是跑到岭南逮一只家家雀,那也不算难事! 感受着众人的暖意目光,秦风有种坚实的归属感,可想到那真相背后可能的纷争,他却是不愿将苏府牵扯进来。 微微一笑,只是平静道谢。 “多谢老帅好意,此事无关紧要,若有难处,我定会开口求助。” 看着秦风出言,在场的众人都无法开口,就连苏震方父女也是不知如何规劝,能让这位殿下称为难事的,天下间恐怕就没几件。 当初面对十万匈奴也面不改色的人,会知难而退么? 显然,他是有自己的顾忌。 一边是满心真挚的苏家父女,甚至连左凌这样的下属都目露暖意,一边是要强的大玄北凉王,年轻有为却知分寸。 僵持局面令人心中暖意渐升,却是看得王勋一脸急切! 第一次,王勋很想装着胆子擅自开口,为殿下也求一个公道,凉州军民的悲愤讨债,已经开始计划施行,力挽狂澜的鬼面神将怎么能独自奋战! 就在他将要开口之际,后座安逸喝酒的罗老头也看不下去了。 一把擦干嘴边酒渍,一边笑骂出声! “哎!你这小子可真是犟骨头,有这么个老丈人相助,别人磕破头都进不了门,你倒是一口回绝!” “既然查起了添香太监,那想必就是为了查明当初给你下毒的人嘛,你们都是一家人了,这有什么不好说的!” 下毒?! 罗老头懒散一言,惊得苏府上下齐齐瞩目! 望着鬼医无奈的神色,再看秦风凝重的神情,包括苏颜霜在内的众人,都惊得猛然眼里震动非常。 老元帅苏震方,也惊得脸色一僵,突然目光呆滞,好似想起了什么,恍然般地猛拍桌案! “啪!” “原来如此,原来真相竟是如此!” 震怒惊觉,老元帅的眼眸里精芒乍现怒火渐升! “难怪当年,经由欧阳晴卜算定下婚约不过几日,秦风好端端地竟然有了疯症,巧合得太过突然,老夫还以为是天意弄人,没想到竟是有人暗中下毒?!” 说着,苏震方眼中怒火浮现,瞬间就让大厅冷意蔓延! 严正望向罗季,双眸可见火光! “罗先生,秦风当真曾中剧毒,故而得了疯症!?” 罗季也收敛了笑意,缓缓放下手中酒坛。 “他不仅是中毒,还是中了一种混合而成的奇毒,需得点燃檀香之时,混入波斯国的雪楠香木才有毒性,一旦毒发就如同疯症,而后命丧无形!” 一个皇子,在盛名之时被人下毒,还得是皇室独有的檀香和波斯国的奇木混合,这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么? 苛刻的下毒条件,几乎瞬间就让在场众人神色震动! “心如蛇蝎!” “毒害秦风,既除去了一位民望不俗的皇子,有断绝了我女儿的命缘生路,这一手一石二鸟,当真是好大的胆子!” “看来,是有人欺我苏震方年老力衰了!” 苏震方直接暴怒而起,多年未有的杀意逸散四周,就连王勋都惊得背后发凉,几乎腿都有些发软! 第464章 果然有尾巴了 老元帅盛怒而起,根本不理会秦风的意思,直接向着左凌冷声下令,宛如军中大帐! “黑甲玄骑!” “即刻探访下毒之人的踪迹,问出口供,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幕后主谋!” 左凌半跪抱拳应命而退! “属下谨遵大元帅之令!” 哪怕苏震方辞官,在大玄军士的心里,他依旧是那位横扫天下的兵马大元帅,一令而出万险难挡! 严令降下,苏震方就此震怒离去,比起受害的秦风本人还要怒火升腾,门外的黑甲玄骑都好像被唤醒,散发着阵阵寒意。 风雪仍在,冷意更浓。 呆滞的一干人面面相觑,为老元帅的霸气所惊,哪怕幕后主谋极有可能居于皇宫,也难挡这等怒火! 唯有罗季,一脸笑意地拍手称快,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顽童模样! 追凶之事突然有了极其强大助力,秦风也只能默默出门,和未婚妻颜霜好生道别,准备就此忙于计划,老丈人的霸气简直侧漏上天了,也让王勋满眼都是小星星。 两人就此从后门而出,心中充满了期待和干劲,就在登上马车之时,秦风却是发现,罕有身影的苏家后门长街,竟是有了不少陌生面孔。 天香楼之事太过震动,洛家迟早被人紧盯,他这个和洛家关系不浅的北凉王,也难以免去被注意的荣幸。 果然,还是有尾巴了! 瞥见鬼鬼祟祟的稀疏身影,落座马车的秦风悄声喝住王勋。 “且慢!” 王勋正要激动扬鞭,被这一身低喝惊得一愣,铆足深吸的劲都差点儿岔气了! 回神过来。 这货却是一脸激动,好像想到了什么得劲的事,脑袋挤进马车门帘贼笑,一副惹事精附体的模样! “殿下,您可是要和老元帅一同去寻仇?!说起这个,那我可就来精神了,上阵父子兵,您俩一起出手,我看谁能挡住!” 神特么寻仇...... 仇人是谁都不知道,难不成还能隔空施咒弄死人不成,搞得跟前世的一样,讲点基本道理啊先。 秦风擦去额头的黑线,眼神示意着马车后面。 “今日我们不去找洛兄了,后面有不少尾巴,恐怕走不了多远,被人跟着总归不是什么好事。” 尾巴? 王勋闻声一愣,掀起窗帘一看,果然有那么十来个人撒在长街上,只是看起来普普通通,好像和寻常百姓没太大区别。 瞄了几眼,王勋赔笑着尴尬应声。 “殿下,您是不是太多疑了啊,如今日渐寒冷,街上偶有些卖炭卖菜的人,也很寻常啊......” 秦风笑着摇了摇头。 “你错了。” “老元帅一生清廉,早已位极大元帅,但立下军功无数,无可封赏之际,陛下只得以赐下宅邸,数年来相加,这平英坊的十余个宅邸几乎都是苏家所有,长街之上再无其他住户,平日用度自然府中一手经办,近处百姓不可能不知......” “菜农走街串巷,天寒地冻之日只为换取银钱,必往大宅群居之处,岂会自讨没趣,前来这无人所需之地卖菜?” 一番话语提点之下,王勋茅塞顿开。 猛地掀开门帘探头细看,果然看出了一些端倪,那些远处的菜农和碳翁,多为精壮之人,还不断地窥视着苏府的后面,尤其是自己所在的这辆马车。 目光交汇一瞬,就开始不自觉地可以闪躲,显然是做贼心虚! 一眼看透所有,王勋再回车内满脸敬佩! “殿下高明,这些人果然不对劲!既然有了尾巴,那咱们今日去哪......?” 看着铁憨憨诚挚的信服表情,秦风真是已经哭笑不得,就算发现有尾巴,普天之下也没有这么回头看的,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,爷识破你们了! 无奈,这种麻烦是琐碎事,王勋是很难注意的,他也懒得再做解释,所谓人有长短,能有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,秦风很是知足,也早就将其当做好友看待。 看着王勋期待的眼神,又想起近来被苏府庇护的邺城兄弟,难得地有了几分闲适心情,笑着应声而出。 “既然有尾巴跟着,就让他们跟个够,今天风雪不少,是个煮羊头进补的好日子,也该给兄弟们尝尝,京都的羊肉是不是比咱们邺城的好!” 听到有肉吃,又有兄弟们的好处,王勋一下子两眼放亮,就此乐呵扬鞭出发! 马车稳稳前行,问过路人直往牛羊肉最多的西市而去。 王勋照着吩咐,毫不吝惜钱财,一通豪买猛够,宰好的上等牛羊肉弄了整整几大车,全由商家送往了苏府邻院,又驾车跑了几个胡商小店,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,才算满意而归。 一路遛完已是黄昏,“菜贩子”累得够呛,挑着担子人都麻了,个个恨得咬牙切齿! 直到远远望着马车回府,一干人撒腿就溜! ...... 皇宫。 永安宫。 眼看就要到了晚膳的时辰,齐备的菜色精致非常,四皇子和文贵妃却是毫无食欲,紧盯着跪禀的太监。 “启禀娘娘,启禀殿下,那北凉王自苏府乘车而出,一路不见有什么异动,只是向着西市买了各种牛羊肉,又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香料......” “整整半日,游手好闲到处乱窜,实在没看出有什么异常。” 闻声,文贵妃和四皇子悄声对视,眼里的郁闷更为浓郁。 沉思几息。 四皇子秦震烦闷地出声,向着母亲问话出声。 “母妃,虽说天香楼近来动作是洛家的手笔,但不一定就和秦风有关啊,那蠢材岂能让洛家言听计从,当初竹书也不过是碰巧罢了吧,几十万两的水晶瓶,岂是他能拥有?” 文贵妃闻声侧目,看着儿子的急躁和怒色,语重心长的劝慰出声。 “皇儿,你和二皇子都落入天香楼,此事实在有些古怪,秦风虽然庸碌,但鬼面神将和苏老元帅绝不可小觑啊!” 这话一响起,秦震也收敛了几分。 他就算嫉恨不已,对于所谓兄弟的愚蠢都深有体会,也对于秦风这个野种极其不屑,却是万不敢轻视苏老元帅,还有鬼面神将! 尤其是心心念念的年轻神将,秦风只是去往邺城,居然就因祸得福捡到,这事儿几乎让他羡慕得难以释怀。 此刻再度听闻,不禁有些关切,努力地找寻着任何可能招揽的机会。 向着太监沉声问话道:“今日,王将军可有何异动,那废物可曾怠慢王将军?” 第465章 故人求见 太监闻声做礼,如实地禀奏着传来的情报。 “启禀殿下,未见北凉王下车,王将军也只是好像奉命而为,在西市各处购得牛羊肉几车,又买了些古怪的香料,不知有何用途......” 话说到一半,秦震已然眼中震怒,嫉恨之余又有几分心痛! “可恶!” “那野种真是大材小用,竟然让王将军这般的旷世帅才做些劳苦之事,若能为我所用,王将军岂会如此劳累,真是明珠暗投啊!” 太监的禀报停顿几息,待到四皇子感慨出声,才敢继续出声。 “说起异动,王将军在临行之时,曾回望众人,此事不知是何缘由,奴才以为无关紧要......” 刚说到一半,秦震如遭雷击,又怒又惊猛地起身斥骂! “混账!” “这等大事,你为何不早早禀报?!” “你以为无关紧要?!王将军是何等人物,发现你们拙劣的跟随,这等大事无关紧要!可笑尔等,竟还自作聪明,殊不知早已败露!” 震惊之言响起,太监浑身僵硬! 鬼面神将竟然可怕到了这种地步!? 瞥见那震动非常的呆滞反应,四皇子愈发恼怒,只觉得手下全都是蠢材,斥骂着屏退了太监,也就此打消了无法奏效的跟踪计策。 “母妃,有王将军在身边,常人根本无法近身,恐怕也查不出所以然来。” “儿臣以为,秦风那废物也无需太过在意,唯今之计,还是得紧盯天香楼,弄清洛家的意图告知父皇,好让儿臣将功抵过才是。” 眼见儿子恢复了理智,文贵妃也点头应允,眼里有几分感慨。 “皇儿此言有理。” “陛下因天香楼震怒,必将派人查探,若你能先于人前弄清真相,将功补过是为上策,没想到鬼面神将竟如此了得,看来也只能如此了。” 这般赞誉之言,听得秦震愈发惋惜。 费尽周章的计策,被一眼识破,换做他人绝无可能,只能说不愧是鬼面神将,这等俊才一定要收纳麾下才是,不计代价也要拿下! 无奈传令,秦震迫于神将之威,只能放弃紧盯。 严令传出,同样的事情也在各处上演,就连皇帝陛下,也为鬼面神将的利害而惊叹,几路人马就此偃旗息鼓。 夜色渐浓,风雪停息。 长街四周笑声阵阵,苏府中的惊叹抹平了白日的震怒,新奇烤肉引得苏元帅也闻香而来,原本的怒火,在见到女儿和准女婿的笑容后,消散了大半。 望着秦风在院中忙碌的身影,还有那油水诱人的烤羊,苏震方不由得食指大动,也想起了曾经豪情万丈的军旅生涯。 悄声落座屋檐下的大椅,静望着秦风提笔刷油的动作出神。 这位军略非凡的帅才,曾经也是名动京都的才士,此刻手提毛笔,没有挥毫泼墨也就罢了,反倒在羊身上写写画画。 那场面,看愣了苏震方,不由得想起文官们气急败坏时的经典语句。 “有辱斯文啊......” 记忆中的好笑言辞道出,女儿和一干人也为之发笑,却是迫于身份,不敢也不好意思如同罗季那般开怀大笑,欢愉隐晦地传递了众人之间,气氛说不出的惬意和温情! “噗......” 闻听小丫鬟的笑声,忙着打下手的王勋回头而望。 这一看,可真是大型社死现场了! 好家伙...... 屋檐下众宾齐至,苏老元帅端坐大椅于主位,罗老爷陪坐左侧,王妃含笑而立目露好奇,左凌静立身后一脸诧异。 虽说造型各异神色不同,但那一双双眼眸里的古怪打量,却是出奇的一致,简直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奇观一般! 王勋是个老实人,却也知道自己肯定是个大花脸,哪顶得住被看猴啊,当场就老脸一红,黑红的尬笑浮现面容,硬着头皮解释起来。 “额......” “殿下说,这叫孜然烤全羊,必须得在炭火下西烤,还要不断刷油放入各种香料,虽说看起来有点古怪,可吃起来很香,保准吃完一次想两次......” 努力解释来掩饰尴尬,王勋很想独留殿下去丢人,却是也发现好像众人的眼睛都渐渐没在他的身上,这才算是轻松了不少,顶着厚脸皮继续忙碌起来。 或许是渐渐习惯,也可能是到了时辰。 扑鼻的香味愈发浓郁,全羊也被靠得滋滋冒油,金黄的色泽诱人无比,独特的古怪香味竟是那般诱人! 莫说旁人,就连动手忙活的王勋,都难以相信烤羊竟会有这种香味,几乎已经口水大作! 有些猴急地悄声相问,已经顾不得他人古怪的目光。 “殿下......殿下!” “这烤羊,什么时候能吃了......?” 正刷油的秦风闻声抬头,眼巴巴的吃货队伍已经愈发壮大,铁憨憨也是看得两眼发直,难得地有了闲适愉悦,笑着应话而出。 “别急,等撒完最后一道孜然,等到皮脆入味,才是享用美食的时候!” 这话一出口,早就看得入神的众人更加期待。 眼看美食将要入口,院外却是走来一名卫士做礼禀报! “启禀元帅,有一容貌不俗的女子求见殿下,自称是旧相识!” 容貌不俗的女子? 还是个旧相识?! 这话一开口,所有人都望向了秦风,尤其是老丈人苏元帅,眼神突然变得极其不友善! 突然沉寂的氛围里,注目而来的眼神都有些古怪。 颜霜倒还好,只是有些诧异。 老丈人苏元帅却是已经板着面容,就差摆出一副审问战犯的模样了,自从今日老丈人震怒,对于那份不顾一切的爱女之情,秦风可是有了切身的体会。 但话说回来,他也没做过亏心事! 当场就将手中毛笔放于食盘之上,起身向着护卫问话而去。 “那女子可曾言明姓甚名谁?” 他认识的女人里,能称得上容貌不俗的,除了未婚妻苏颜霜,就是唐映蓉了,最多再勉强加上个南宫玉。 可那南宫玉根本不可能知晓他,就算有心攀附权贵,也更不可能找到苏府...... 护卫应声做礼,果然说出了猜想的姓名。 “启禀殿下,那女子名为唐映蓉!” 此言一出,苏颜霜也露出了平和的笑意,向着老元帅柔声解释起来,为未婚妻秦风还了清白。 “父亲,唐姑娘是凉州有名的商贾,曾相助殿下经商。” 老丈人这才闷声点头。 院中静立的王勋,却是已经一脸惊喜,连忙向着秦风注目而来,得到点头应允之后,不管不顾大花脸地冲出院外,迎接他的姐姐。 秦风心里也感到几分欢喜,可却是回想起京都偶遇的那夜,唐映蓉表露出的古怪情绪,两世为人的秦风还历历在目...... 众人笑谈之际,兴冲冲的王勋已经大步带路而入,熟悉的倩影也映入了秦风的眼眸,四目相对柔情乍现。 莫名地,秦风有种不太妙的清晰直觉涌上心头! 第466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王勋带路前行,唐映蓉紧随而入。 绝美的面容有几分忐忑,仍旧令在场众人感到惊艳,落落大方的柔步气度不俗,好似千金小姐,柔情浮现的美眸却是第一时间望向了秦风。 四目相对,秦风立即就感受到了背后逸散的凉意。 自认问心无愧的他,此刻也是解释不清了。 只能立刻转身,向着神色淡漠的苏颜霜父女出言介绍道:“苏元帅,颜霜,这位就是唐映蓉小姐,当初在凉州相助经商,也曾助守邺城,还是王勋失散多年的姐姐。” 姐姐? 出乎意料的身份道出,吸引了在场几人的目光。 被突然聚集的王勋倒是一脸笑容,全然没意识到氛围的古怪,只是抱拳做礼,向着众人介绍起来。 “苏元帅,王妃,罗老爷。” “殿下说得没错,唐小姐就是我的姐姐,前几日相遇,我们已经相认,绝不会有任何差错!” 热情介绍之际,王勋微微侧身,唐映蓉向着众人盈盈施礼拜见,礼数周全神色也恢复了平静,淡然的笑意在美貌加持下很是动人,与苏颜霜相比也不落下风。 这等美貌映入眼帘,将门出身的苏颜霜本有些在意,但经过殿下和王勋介绍,倒是放松了不少,女人原由的戒心也就悄然放下。 几句寒暄之间,唐映蓉也被以礼相待,落座于屋檐之下,虽说有几分忐忑,依旧还能神色平静,不凡的气度令苏元帅都有几分赞赏。 原本的小聚多了宾客,倒也不是外人,众人也就没多在意,眼看羊肉色泽金黄,飘散的香味也将众人的视线拉回。 期待注目下。 卖力的王勋和左凌将全羊从烤架取下,放于食盘抬至门前桌上,院中炭火暖流四散,面前飘香烤羊诱人,好奇和期待达到了顶峰,齐齐起身围在周围,所有人都目露淡笑。 就连老元帅苏震方,也在此刻目露期待和怀念,好像有种当年军营之时的豪迈之色浮现面容。 眼看着北凉王亲自操刀分切,阵阵肉香更为浓郁,新奇的烤羊味道也让两女愈发在意,忙活很久的王勋,帮忙切肉之际却有些忐忑。 “殿下,您说这肉的滋味到底如何?应该......是熟了吧?” 秦风闻声抬头轻笑。 “滋味吃过了就知道,你要是怕生,可以先尝尝,顺便也替大家尝尝味?” 这话一开口,王勋是既期待又忐忑,赔笑应声一脸犹豫。 “殿下说笑了......” “嘿嘿,咱们忙活了老半天,这肉想来是熟了,属下只是没见过这么烤羊的,一时好奇而已,再说这尝肉的事,属下不该推辞,就算是生肉也绝不皱眉!” “可属下岂敢在老帅之前一尝滋味......” 王勋一脸赔笑,惹得众人也笑意阵阵。 老元帅并不介意,和罗老头静坐品味着美酒,看着年轻人整出的新奇烤肉目露笑意,全无军神姿态,更像寻常家中老人。 倒是苏颜霜,初次见殿下烤肉,回想着新盐新酒的不俗,眼中的期待更浓,又对这意义不俗的第一口烤肉有些在意。 清冷的将门虎女,一时有些小女人的心思回荡心中,轻笑着近身而望。 “殿下,我愿先试试......” 话刚开口,同时出言的唐映蓉竟也是如此,说出一般而无的言辞,两女莫名默契地近前,一下子就让场面僵持。 苏颜霜目露诧异,众人也皆是如此。 唐映蓉开口之后,才意识到了自己急切的失态,原本的冷静好像在方才那一瞬不见踪影,自责令芳心跳动不已。 她也不知道,为何自己竟会在众人之前说出这般失礼之言。 不能近在殿下身前,能尝一口这位殿下烤出的羊肉,好像是一瞬间强烈无比的愿望,将一切的顾忌都压在了脑后。 感受着凝聚而来的诧异目光,唐映蓉万般自责。 这种无法自控的急躁让她很是懊悔。 突然的沉寂,就连秦风也没了言语,面对着左右而立的两位佳人,尤其是未婚妻苏颜霜的狐疑之色,他真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! 还好王勋及时出言,为姐姐的急切笑着责怪起来。 “姐,你就不用担心了,殿下烤的肉这么香,一定不会是有什么问题,我就是不好意思在苏元帅和殿下之前试吃而已!” 话一开口,唐映蓉也很聪慧地应声微笑,将眼底将要浮现的那抹尴尬掩藏无形。 “嗯,原来是这样,倒是我多事了......” 王勋听得笑意更浓,并不为姐姐的不满生气,只为这份情人的关切感到欢喜,一双油手无处安放,笑得像个五大三粗的憨憨。 “嘿嘿......” 见这情形,苏颜霜父女才眼中闪过释然,在场众人也为重逢的姐弟之情而目露欣慰,气氛缓和了不少,谈笑声接连响起。 热闹的分肉继续,秦风心底暗暗长舒了一口气,直接割下一块肥美带皮的烤肉,塞进了王勋嘴里。 顿时,憋满嘴的王勋双眼瞪圆,一边猛嚼虎吞,一边含糊不清的赞叹出声,满脸都是惊叹之色! “唔......唔!?” “嗯!嗯!” 鼓着腮帮子的激动模样,看得众人一脸窃笑,两女也轻掩红唇,被这个活宝逗得难止笑意,院中笑声阵阵。 待到众人迫不及待尝过烤羊,都赞叹连连。 反倒是秦风和王勋这两个动手的大厨,一时顾不得吃肉,只落得了两双油手,在丫鬟的伺候下清洗。 大功告成落座,满桌都是激动之色,秦风正要动手吃肉,尝尝自己特制的大玄孜然烤全羊,却见到面前左右递来了两条上等的考肋排! 苏颜霜和唐映蓉齐齐注目,美貌各异的两女目露关切。 秦风却是如坐针毡! 又来? 最难消受美人恩,这话真是一点儿不假。 他要是先接了苏颜霜递来的羊排,唐映蓉势必不太高兴,作为王勋的姐姐,难免将来经常见到,尴尬就不用多说,可若是接了唐映蓉的,未婚妻和老丈人会怎么想?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! 除了老元帅,其余人都享受着饕餮盛宴顾不上在意这种细节,可就凭两女的柔情目光,老丈人也已经淡漠盯来,隐隐可见审视之色! 逃过一劫,终究还是落到了这一步。 到了此刻,秦风也完全确认,唐映蓉确实对自己有意,否则的话,以这个女子的精明和手段,绝不可能一而再有这样冒失的举动。 冷静的人偏执起来真是可怕,竟然敢当着苏家父女的面示好,这种勇敢,就算是当朝重臣也未必能有! 秦风做不到这种疯狂,他也不能。 就在这种极为尴尬的抉择之际,院外卫士前来禀报。 “启禀元帅,凉州众官员求见!” 第467章 大玄将有隐患 一声禀报过后,众人都愣神而望。 老元帅目露疑惑,瞥了秦风一眼,点头向着卫士示意,秦风和两女也都静坐而望,一切心思暂被压下。 待到望见来人。 不仅王勋激动起身,秦风和苏震方等所有人也目露惊异。 熟悉的三人齐齐做礼。 可见旅途劳累疲态,却难掩面容振奋之色! “凉州刺史薛青云,参见北凉王殿下!” “凉州都督张之栋,参见北凉王殿下!” “巡盐御史胡维宣,参见北凉王殿下!” ...... 望着三人做礼,除了秦风和老帅以及罗老头,其余人都惊得起身而望,面对当朝三位大员作拜,无人敢于落座。 就连被拜见的秦风,也顾不得其他,目露意外。 “你们怎会来京都?” 张之栋先起身笑答道:“启禀殿下,我等进京只为向陛下述职,皆因凉州已是殿下封地,还有军政交接之事,故而今年进京早了半月。” 秦风这才目露释然,众人也听得轻舒了一口气。 再望三人,不仅仅有着当朝大员的威势,也有着曾经数次相交的熟识,历经了凉州血战之后,却是多了几分沧桑,令人感怀。 曾经的凉州军政之首,皆受到陛下封赏,如今也是自己的臣子,秦风伸手向邀,并无君臣之别,更像旧友重逢。 “三位远道而来,恰逢今日烤羊,相请不如偶遇,就无须多礼了。” 这话一响起,张之栋等人也目露笑意。 缓缓起身做礼而谢,闻着扑鼻香味食指大动,却是不敢放肆,再度向着老帅做礼,才乖巧落于王勋一侧而坐。 能在苏府参与酒宴,那是多少人都相望的美事,就算今日的排场有些古怪,烤肉也没见过,甚至是在冬日落于屋檐,他们也没丝毫异议,唯有满心欢喜。 可当他们落于圆桌上,看着王勋身旁竟然有熟悉的唐映蓉,惊得满腹狐疑,悄声对视,老油子张之栋和薛老哥露出了“我懂得”的表情,再不敢窥视多言。 胡维宣也学到了不少精髓,顿时就明白了今日乃是一场“家宴”! 而他们能参与其中,便是人臣美梦以求的荣耀啊! 一州刺史,荣升一品的张都督,还有经管北塞几州盐业的胡维宣,这种组合哪怕放在权贵云集京都,也有点儿分量,此刻却是乖巧到了极点,全无任何架子,唯有一脸慎重。 只因,在场的人都是了不得的身份啊! 他们说破大天,也就是北凉王殿下的臣子,当日幸好明智选择,才有了今日的平步青云,落于苏府家宴,几人简直是激动得难以平复,也庆幸到了极点! 可无论他们如何享受,人臣的紧张和克制总归无法避免,桌上原本轻松的氛围和各异的小心思都被搅乱,总归是有些尴尬。 唯有秦风,大有种救星道来般的欣慰,对于这几个臣子颇为礼遇。 言谈之际。 屡次向着王勋示意,将鲜美的烤肉奉给三人。 紧张接过王勋递来的肉食,鲜美的新奇滋味令人赞叹,身心愉悦的享受,让三人对于此行更为激动,也对于殿下的宽厚礼遇愈发感激。 这一瞬间,早就商定的心志也变得坚定无比,同为凉州之臣的荣耀浮现面容! 渐渐融入酒宴。 张之栋放松了不少,却也没被美酒佳肴所扰,数息之后,放下酒杯向着秦风起身做礼。 “殿下。” “臣等赶赴京都,先于夜中拜见殿下,除了政务交接之事,还有一件大事要先一步禀报殿下!” 这话一开口,表面欢愉的酒宴都瞬间沉寂。 哪怕桌旁炭盆暖意十足,莫名的压力也在席卷而来,竟是让人感到了几分凉意,皆因张之栋的言辞太过大胆,连老帅都目露严肃。 先拜见秦风也就罢了,毕竟夜深觐见陛下也不是易事,尤其是这种封地臣子,很难顺利得见圣颜,可这句“先一步禀报”,就属实有点过分!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哪怕凉州归属于北凉王封地,那也是大玄的国土,当今陛下才是九五之尊,如此明目张胆出言,先于陛下之前禀报秦风,传出去就是大罪! 这三个家伙,该不会因为凉州血战心怀悲愤,要和秦风谋反吧......? 苏震方能一眼看出这种古怪,并无任何难度,甚至就连其余众人,都能听得真切,惊得彻底没了声音。 苏府可不是寻常之地,对于朝堂之事自然格外敏感,唐映蓉更非寻常女子,也绝不会听得心无波澜。 一语过后,整个酒宴突然呆滞。 除了罗老头淡然喝酒的砸吧声,就只有王勋这个铁憨憨还在吭骨头,一脸的激动和好奇旁观! 面对着张之栋的严肃做礼,秦风心里一沉,就此点头注目。 “张都督但讲无妨。” 无论何事,在经历过同生死的血战之后,他都能泰然处之,何况是自己的臣子禀报,在场也多为亲属,唐映蓉也没有理由坑害自己。 在众人紧张注目下,张之栋严肃应声。 “启禀殿下。” “近来,末将经由探听得知,吐蕃已经一统,五色尽数臣服,数年的乱象之国已然成为了新任赞普紧握的高原之狼,此事对我凉州大为不利!” 此言一出,众人心里还没松下的气直接顶到了嗓子眼。 吐蕃一统? 苏震方的脸色都变得极为凝重。 曾经也有过这种局面,但这些西垂的蛮夷哪怕听从赞普号令,实则也是各自行事,战力虽猛却是一群野狗。 但如今一统,又被新任赞普号令而动,其害绝对比匈奴有过之而无不及! 这种惊人的消息,已然预示着一场新的动乱。 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倒霉女婿的封地百姓平安,也为整个大玄的将来目露忧色,哪怕苏震方辞官多年,他的骨子里始终都是大玄军将。 一日从军,终生报国! 苏震方已然无法坐而不理,目露几分凝重先行问话而出! “此事可有凭据?” “那新任的赞普又是何人,当真一统五色各部?!” 军神沉声而问,隐怒的威势极其恐怖,张之栋都感受到了不输当年的压力,连忙做礼应答。 “启禀苏元帅,此事千真万确,来往商人传闻不断,末将也曾派人探查,吐蕃确已一统,五色各部皆听从新任赞普号令,似乎对这位新赞普忠心耿耿,甚至连曾经散骑侵扰边境之事近来也不曾出现!” 此人威望竟然如此了得,大玄将有祸患啊! 苏震方听得脸色愈发凝重,罕有地目露急切,未等张之栋再度应答,心中不安的秦风已然注目而来,曾经的猜疑脱口而出。 “那新任赞普可是名为松仁旺达?!” 话刚开口,张之栋和其余两位重臣齐齐震动,惊异的双眼几乎瞪圆! 第468章 一语成谶 秦风话语刚落,三人直接惊起,震动的眼眸瞪圆,惊讶的神色说明了一切,就好像听到了难以置信的言语一般。 张之栋和薛青云震惊对视,万分惊讶地做礼出言。 “殿下,您是如何得知的?!” 居然是真的! 顿时,在场众人也为之震撼,惊异的目光齐齐向着秦风注视,就连苏震方,惊异的眼眸里也充满了好奇。 秦风眉头微皱,心中猜测得到确认,顿时有了不小的压力,凉州西垂有了饿狼聚集,为患如利刃般悬在头顶! 一时间,众人震动无声,气氛变得凝重起来。 唐映蓉初次见到殿下这般凝重,又听到关于吐蕃的军情,很是知趣的起身,盈盈施礼道别。 “殿下,既有军情大事商议,民女也不便久留,就此告辞了......” 说着,唐映蓉向一旁的王勋柔声叮嘱。 “弟弟,改日闲暇就到城南一聚,爹和我近来就要离京了。” 王勋正在震惊当中,听闻这话眼里一愣,意外闪过面容,又有几分不舍,可看着姐姐坚定离去的眼神,他也不好多言。 只能起身做礼,就此相送。 望着姐弟准备离去的模样,秦风为唐映蓉一如既往的懂事知礼颇有感触,众人也面露赞赏,很难想象一个弱女子要经历多少事,才能有如今的精明和温柔。 可惜大事在前,秦风也顾不得太多,只能点头应声。 “王勋,你去送送唐小姐。” 哪怕心有歉意,也不得不将心思放于国事之上。 王勋姐弟就要离去,秦风悄然收回目光,眼里的凝重明显了几分,这抹神色被众人看在眼里,苏颜霜柔笑着起身亲自相送,也礼数周全。 转眼三人离去。 再度望向张之栋,秦风回忆出言,语气很是凝重。 “其实,这也只是本王的猜测。” “当日,在邺城抓获了一名吐蕃探子,经由盘问得知吐蕃内乱,也听说了赞普的儿子松仁旺达失踪,那探子对松仁旺达极为忠心,料想是个人物。” “没成想,竟然真的一语成谶,被他一统了吐蕃。” 话语出口,在场之人皆为震动。 张之栋也想起了些许往事,数月前的吐蕃突然平静,和殿下所言极为符合,心中谜团也一下子解开来。 “竟是如此......” 在场其余人,却是已经为此事感到更为震动,仅凭探子一面之词,就对那个吐蕃赞普之子看重非常,此后的一切也印证了当日的推断...... 这是何等惊人的眼力! 面面相觑间,众人眼里满是震动,竟是不知如何评议,唯有难以置信的动容,胡维宣这样的文官,已然一脸呆滞。 “殿下大才!” “殿下目光如炬,微臣敬佩万分!” “殿下英明!” 武将们虽然没多言辞,眼里的震撼丝毫不差,片刻就响起了震动之声。 仅仅听闻只言片语,已非他们能想之事。 莫说推测出松仁旺达一统吐蕃的惊人壮举,就连抓获吐蕃探子问出口供的事情,也非常人能为,张之栋自问做不到,曾经的军神苏震方也是一脸好奇。 吐蕃人生性悍勇,又未曾教化,除了杀掠成性和武力强弱的原则,就只有坚信无比的宗教思维,个个如同顽石,还不怕死,根本不是常规手段能够刑讯拷问的。 疑惑回荡心田,震动仍在,老帅也禁不住有些在意,注目而来。 “秦风,你是如何问出吐蕃内情的?” 这话一开口,众人眼里的好奇也更浓郁。 秦风正要如实回答,身后的脚步声响起,未婚妻苏颜霜和属下王勋已然归来,恰好就在这尴尬的节点。 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,好似因为相送亲人多了几分亲切。 可这一下子,秦风觉得有些难以开口。 倒是王勋,大大咧咧的笑着近前做礼。 “启禀苏元帅,此事说来也简单,当初殿下教了末将一招,那就是以净身威逼,吐蕃人再怎么蛮横,也怕变成高原雌鹰!” 一语而落,满场呆滞。 众人交流着眼神,不禁笑声四起,为这有些狠毒的奇思而赞叹摇头,竟是不知如何开口,场中的沉重消散了大半,只有努力憋笑的阵阵嗤声。 身为唯一的女眷,苏颜霜虽说是将门出声,也架不住这种话语,只得就此退离,只剩下一群大老爷们笑声阵阵。 “哈哈哈......” “噗......高原雌鹰!” “王将军可真是个人才!” “没想到还有这种狠招,今日可真是受教了!” 几句调笑过后。 苏震方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,想到吐蕃前所未有的一统,不敢有轻视,抚须沉思出言,分析着将来的隐患。 “依张都督所言,吐蕃已经一统,近来又从未侵扰边境,这事儿就不能不慎重对待,以吐蕃人的凶蛮强横,能忍住劫掠杀戮之心,可见这位新任赞普治军有道,威望也是不俗。” “或许,他们忌惮于之前庆关之战的陌刀威名,但能做到令行禁止,吐蕃就已经不是曾经乱骑各行的蛮族,而是成了一个真正的国。” “这种沉稳的作为,就好似狼群突袭之前的沉寂,很不寻常,今后绝不能小觑!” 此言一落,众人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。 秦风也极为赞同老丈人的看法,当日的随口推测一语成谶,松仁旺达简直就像前世的某位吐蕃赞普,必将开创伟业。 沉吟之际,向着张之栋问询起了凉州的近况。 “张都督,凉州各地近来如何,庆关重建到了什么地步?” 张之栋抱拳做礼。 “其禀殿下,凉州近来一切无恙,军民都已经从伤痛抽离,南域影响最小,繁盛更胜从前,庆关也已经重建了月余,末将早早抽调了万余守军前去。” 身旁的薛青云也起身做礼。 “启禀殿下,凉州各地早已开始通商,百姓安居,微臣也已发下通缉令,捉拿曾经作乱的贼人,殿下无需忧虑......” 两人行事稳妥,出言也面面俱到,只是眼里还有几分感伤,显然很难忘记当日的惨痛,那抹悲愤连苏震方也看得没了声音,唯有沧桑之色浮现面容。 美酒在前,佳肴飘香。 众人的思绪却是留在了当日的庆关,就算有着后来的荣耀加身,也难挽回曾经的那种绝望心境和悲愤之情。 望着两人凝重的神色,秦风目光严肃无比。 “有劳两位大人了,凉州之事不会就此终结,本王一定会为死去的军民讨个公道。” 王勋也一脸期待应声。 “不错,殿下的大计已经在顺利施行,很快就有结果了!” 闻声,惊异的众人缓缓抬头,眼眸浮现震动和猜疑。 第469章 暗流涌动 三日光景一闪而逝。 夜色中的天香楼惊呼如潮。 水晶瓶不仅再次出现,更是一次有三个被卖出! 五皇子终于得偿所愿,后来居上的得意大笑萦绕夜色,宋雨平也满面春风激动不已,还有一位国公之子,享尽了无数羡慕和嫉妒的眼神,震撼之夜笑声回荡,整个京都的权贵圈层都为之震动! 皇宫。 天枢殿。 皇帝陛下也受到了线报,看着字条上清楚的字迹眉头微皱,沉吟多时并未出言,眼中却是已经有着怒火。 老五也去了天香楼...... 显然,这种事其余兄弟并没有知会他,皇子间明争暗斗也很正常,但这个儿子效仿兄弟购得重宝,难道就不想一想这其中的诡异之处么? 水晶瓶这等罕见的重宝,近来不仅卖出了,而且还是接连出现,绝对不符合常理! 身为皇子,不顾身份擅入风月之地,还没有丝毫的城府和见识,一心只想着以宝物博得圣心关注,简直比老四和老二还要令人失望! 隐怒之际,殿门外传来拜见声。 “启禀父皇,儿臣有要事求见!” 迫不及待的话语擅自响起,直接越过了禁卫的通报,可见老五急切到了何种模样,跃跃欲试的语气更是令皇帝陛下怒火中烧。 当即向着常礼一撇,眼眸冷冽非常。 常礼应命而退。 走出殿门,望着一脸期待的五皇子,斟酌几息柔声相劝。 “五皇子殿下,陛下忙于政务,还请暂离......” 忙于政务? 凭什么二哥和四哥前来,好像都得到了父皇的拜见,虽然绝口不提,当水晶瓶不在他们手上就是极好的证据! 偏偏轮到自己,反倒不受父皇待见了? 这怎么行! 二十多万两绝不能百花啊! 五皇子顿时目露急切。 “常公公!” “本皇子确有要事求见父皇,还望公公禀报,本皇子定会感恩于心,此事......” 情急的五皇子急切出声,不自觉就言辞激烈了几分,声音也传进了大殿,常礼看得一脸尴尬,瞥见那怀里紧抱着的水晶瓶,就好像已经预见了一场斥骂。 此刻他是万不敢再度通报的,只能揣摩言辞来婉拒五皇子。 谁知。 五皇子的话还未说完,大殿之内就传出了怒声呵斥! “滚!” 唰! 五皇子惊得抬眸呆滞,眼中浮现恐慌和憋屈。 父皇偏心啊...... 父皇偏心啊! 其余皇兄都见到了父皇,他却连天枢殿都不能踏入! 这种差别明显的对待,瞬间就让五皇子惊慌憋屈满溢,咬了咬牙关,却是不敢再擅自出声,只能双目通红,将手中宝盒交付于常礼。 “常公公,还请将此物呈交父皇......” 硬塞入手,五皇子破防泪洒。 他知道,自己恐怕再无机会入父皇的眼,巨大花费也终究是迟了一步,今生无望储君之位了! 面对这位皇子的一片孝心,再看着那满眼的憋屈,常礼忐忑捧着过宝盒,进入大殿躬身行礼。 皇帝就算怒火升腾,也终究不忍儿子这片孝心落空。 叹气点头。 望着放置于龙案上的水晶瓶再添新品,皇帝陛下的脸色很是狐疑,就好像有人在暗处玩弄一切的预感浮现,连他的儿子也被戏耍其中,却是硬生生想不通其中的问题所在。 无论如何猜测,稀罕的水晶瓶绝无半点异样,是实实在在的旷世奇宝啊。 沉吟多时。 皇帝陛下眼中惊疑难平,又回想起凉州官员拜访苏府的消息,只得提笔疾书,下达了曾经放弃的密令。 “自今日起暗中监视苏府的一举一动!” 皇宫惊疑阵阵,京都各处早已热议遍传。 接连几次的拍卖下来,水晶瓶之名已然传响,又经历今夜的三瓶其出,热议声直到夜色渐浓也没有平息,甚至连平民都有所耳闻。 刚刚回到府邸的钦天监中官正曹仁道也听闻此事,一脸的好奇和惊疑,待到他踏入府门,却是听到了更为震动的通报声。 “启禀老爷,多日不曾来访的贵客在府中久候多时了......” 这话音刚落,曹仁道惊得眼眸一滞,连惊叹水晶瓶也顾不上,即刻屏退所有下人,独自匆忙小跑而入! 待到自家客厅门前,他甚至不敢擅闯。 瞥见立于门前恭候的南宫玉,连忙就向着屋中做礼,紧张满布面容! “参见殿下......” “不知殿下光临寒舍,下官实在罪该万死!” 屋中传出一声轻哼。 “难得曹官正还记得本皇子,听闻曹官正近来颇受陛下赏识,本皇子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本皇子呢。” 轻飘飘的一语落下,曹仁道当场就吓得面如土色,情急万分的连连告罪! “殿下恕罪......殿下恕罪!” “下官能有今日,全仰仗殿下多次暗中提携,岂敢忘记殿下的大恩大德,之前奉诏入宫,也只是听从殿下之令行事,绝不敢有任何异心......” 房门缓缓打开,素净的云靴浮现眼前。 曹仁道瞬间压力满布,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,心中已然被敬畏填满,惶恐无比地俯首静候。 几息之后,只听轻笑声响起。 “哼......” “曹官正无需惊慌,只要你忠心做事,本皇子自然不会亏待与你,当日卜算得到陛下欢心,也算是你大功一件了。” 曹仁道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,缓缓地舒了一口气。 他不明白为何非要向陛下禀报正月初三的日子,但既然是这位殿下的意思,就绝对不能忤逆,此刻听到对方已然得知一切,曹仁道眼里的敬畏更浓了几分。 静候之际,身旁的南宫玉也恭敬行礼。 “启禀殿下,已经查明,天香楼之事是洛家家主洛临风所为,秦风是否参与还未曾得知......但妾身已经查到,天香楼中运抵了六十多个水晶瓶!” 忐忑之言说到一半,换为了急切的语气,好似邀功又像请罪。 静立之人也好像颇为满意,语气平缓了几分。 “不错。” “不管秦风有没有参与,务必将此事传扬出去,令其余世家得知,不可让洛家独大,这六十多个水晶瓶若是尽数拍卖成功,绝不是一件小事!” 两人闻声做礼,满眼皆为这般狠计叹服! “遵命,殿下!” 这位皇子果然是枭雄之资,早就逃脱了银钱财物的层级,几十件重宝也不动摇本心,转眼就已经设计好了一切,以世家之力碾压洛家阴谋。 如此城府和眼界,将来必成帝王之业! 第470章 源头果然是秦风 一夜热议遍传,京都已然震响水晶瓶之名。 清早的苏府众人齐聚。 今日苏震方也难得地没有闲散钓鱼之心,凝望着女儿所穿的千雪裘,眼中露出了凝重之色,好似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。 静坐的苏颜霜也是一般无二,忐忑的神色难以平复。 直到秦风晨练完毕入厅歇息。 父女俩齐齐注目,不等秦风开口,苏震方就沉声相问。 “秦风,你实话告知老夫,近来热传的水晶瓶,和你有无干系?” 突然严肃的问话,听得秦风目露好奇。 “苏元帅何故问及此事,难道是听到了什么传闻?” 水晶瓶之事关乎重大,老丈人一上来就问起,大有几分确信的味道,这大计未成若是先行暴露,并未会有大影响,但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。 面对秦风镇定的问话,苏震方已然有些怒意。 “传闻?” “整个京都都已经遍传了天香楼拍卖,老夫要是还不曾听闻,那可就奇怪了!第一夜的千雪裘就在颜霜身上,你必然去过了天香楼,赶紧实话道来,此事是否和你有关!” 苏颜霜也柔声出言,语气里有几分忧虑。 “殿下,您就不要再隐瞒了,到底这件事和您有无干系?” 看来也没确实消息,只是他们的猜测。 望着父女两人的急切,秦风坦然相告。 “不错,此事确是由我牵头而动。” 这话一开口,苏颜霜父女惊疑对视,不仅仅是苏颜霜惊得眉头微皱,就连老元帅也脸色凝重了几分。 起身踱步,这位大玄军神竟是不知如何开口。 果然...... 这种古怪大事的源头,果然和他的女婿有关。 前几日听到传闻,苏震方只是觉得隐隐不对劲,手笔惊人也就罢了,行事也不讲常理,就好像疯子一样,竟然接连卖出了那般宝物! 直到今早听闻,一次卖出三个水晶瓶,恐怖手笔背后的疯狂,才让苏震方有了种莫名的熟悉感,再想到女儿所穿的千雪裘,一下子就联系到了秦风身上。 此刻得知真相,苏震方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。 他想到女婿会弄点动静出来,却是万万没想到,这货竟然惹得整个京都混动,大玄的权贵阶层,甚至是当朝皇子和陛下都已经被此事牵扯! 照这样发展下去...... 何止是一点动静,简直就快有翻天的迹象了,恐怕他也很难收拾这个摊子啊! 望着父亲罕见地焦虑,苏颜霜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,曾经是面对过不少难题,殿下也都能完美化解,可这一次实在闹得有点大了。 忐忑静坐间,苏颜霜不曾有丝毫动摇,却是美眸担忧不已。 “殿下,此事动静太大,卖出珍宝并无大碍,但您这般聚集权贵,绝非是明智之举,不知殿下有何打算,水晶瓶今后可还有......?” 这一问,也牵动着苏震方的目光。 在父女两人的注目下,秦风平静应声,并无任何隐瞒的意思。 “无妨。” “这事儿我自有打算,水晶瓶此后还有,至少还有数百。” 嘶...... 数百?! 惊人的数量脱口而出,苏颜霜已然惊得无法安坐,老元帅苏震方也闻声皱眉,听闻了不下于大军征伐的恐怖真相! 数百水晶瓶...... 这种数量,以近来拍卖的价格而言,那就是难以衡量的恐怖财富啊! 掌握着如此的财富,无论如何行事,必然会引得各方觊觎,甚至是陛下,恐怕也无法淡然旁观了! 想到这种恐怖财富带来的隐忧,甚至已经被摆在了大玄权贵面前,宛如一个孩童怀有重金,苏震方登时目露惊骇! 大玄军神色变,沉声出言厉色显现! “秦风!” “如此重宝接连现世,如今世家、皇室都被惊动,整个京都遍传热议,就算有着洛家的相助,你如何能安然脱身?!” “恐怕要不了多久,不仅这些宝物会变成烫手山芋,你恐怕也得身陷险境!” 正如苏震方所言。 在无比夸张的财富面前,一切的道德和律法都会被枉顾,若是百十万两,恐怕还能让人忌惮后果,可在这数百水晶瓶代表的财富面前,铤而走险的人绝对不在少数! 这可是胜过大玄国库存银的海量财富,当今陛下也会动心啊! 苏震方能清楚地看透这一点,苏颜霜也是相差不远,瞬间就急切近前,美眸里满是忧色和紧张,好似大难将至,却是坚定地劝解秦风,未有丝毫惧色! “殿下!” “父亲所言甚是,您此举实在太过,如今已得了百万余两白银,不如趁早收手,水晶瓶卖价也远超寻常,已是不小的收获了!” 面对着父女两人的真诚劝告,秦风感受到了亲人的关切,却是目光坚定无比。 “不行。” “此事刚刚展开,我绝不能就此收手,再说天香楼已然落入整个大玄权贵的眼中,近来必是名眼暗哨无数,我无法撤出,也不能置洛兄独处险境!” 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,一切已经没有回头路。” 望着那抹坚定的神色,苏颜霜欲言又止,终究还是没了声音,他知道殿下的性格,就算面对着巨大的困境,一旦下定注意虽死无悔。 轻轻落座身旁,身为未婚妻的苏颜霜就算心中担忧万分,也已经决定共同面对。 “好。” “无论殿下如何行事,我都紧随殿下。” 看着女儿和女婿着魔,老元帅苏震方终于是怒火迸出了双眼,沉声呵斥而去! “你们!” “你们糊涂!” “秦风,老夫不知你是如何得到这数百水晶瓶,可如此的财富,就算是陛下也无法安坐,京都权贵云集,仅仅洛家也难掌控应对!” “你曾经也是谋略不俗,难道就从未想过,若是权贵得知此事,觊觎之下群起发难,洛家背叛,到时人财两空,万一再有人指证你聚集权贵有谋逆之嫌,又该如何是好!?” “就是老夫,到时恐怕也无力相助啊!” 这话一开口,苏颜霜惊得柔指轻握,好似千雪裘的也无法温暖他指尖的冰凉。 可就在这种后果不堪设想的时刻。 秦风却是愈发的沉稳,平静地起身做礼道谢。 “多谢老帅指点。” “只是,若能如此,就再好不过了,我等着世家发难,也正等着洛兄背叛。” 唰! 苏家父女齐齐目露诧异。 等着发难? 难道这一切只是诱饵,殿下还有后手?! 他们为这深意十足的话语惊疑万分,眼里的怒色在几息之间就被好奇和震动取代。 与此同时。 礼部侍郎宋雨亭的府邸笑声阵阵,带着水晶瓶前去的宋雨平一脸得意,正向着哥哥夸耀重宝,同时眼里的贪婪浮现...... 第471章 世家心动 “兄长!这就是近来声名四起的水晶瓶,可能看入眼中~” “真是一件宝物啊!” “嗯!此物确实了得,本官生平也未见过这般纯净绝美的水晶瓶,可称旷世奇宝,三弟这次确是收获不俗!” “呵呵,此物可是花费了我将近三十万两银子,好不容易从压过众人拍卖而得,自然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啊!” “三十万两?!如此天价.......在这等宝物面前也算值当了。” ...... 含笑热议间,落座书房的宋雨平和他的哥哥嫂子一脸激动,炽热的双眸紧盯着万分金贵的水晶瓶,宛如看到了绝世美人儿。 除了见到南宫玉,宋雨平罕有这般神色。 哥哥的赞赏,在收获宝物之后听来,也是那般的舒心满意,自从被罢官赋闲之后,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的畅快得意了。 哪怕此刻回想,昨夜力压群雄的惊人手笔,博得了无数欣羡震动的目光,连南宫玉也悄然侧目,那份不同以往的美眸流转,直到现在还让人回味无穷。 激动欣赏数息,宋雨平难掩脸上的得意。 悄声近前做礼,又出惊人之言。 “兄长,嫂嫂。” “此物堪称天下奇宝,愚弟却是听闻,那洛家不知从何处得来了锻造之法,手中还握有数十个水晶瓶!” “此事我已经修书禀告家主,也得到了其余各家的消息,准备联手施压,让洛家转手水晶瓶,不知兄长可有意分一杯羹?!” 震动之言出口,宋雨亭夫妇齐齐惊异起身。 身为礼部尚书,除了面圣之际商议国事,宋雨亭罕有这般的震动,可听到洛家还握有几十个水晶瓶,他却无法压抑心中的震撼! “竟有此事?!” 见到哥哥震动的模样,宋雨平眼中得意更浓,一改曾经的憋屈和落寞,好似握有天机般意气风发。 “确是如此!” “这消息几家都有传闻,绝不会有误,洛家曾在各州也拍卖过水晶瓶,如今想在京都吃尽红利,如此美事,岂能让他独享!” 望着那言之凿凿的激动神色,宋雨亭也心中发热起来。 几十个水晶瓶...... 若是都以拍卖价格卖出,起码也得是千万两白银! 这等财富,天下间无人不为之心动,洛家真是好大的手笔,敢于在京都拍下这种场子,胆子也太的非同寻常! 激动之下,宋雨亭突然感到几分怪异。 不顾弟弟和夫人的激动注目,缓缓落座眼中露出了狐疑之色。 “洛家底蕴非凡,老家主洛河东是名震天下的狠角色,新家主洛临风据说也是个行事稳重的儒雅之人,怎会做出这般不合常理之事?” “这洛家之前和北凉王交往密切,其中恐怕有诈......” 宋雨亭到底身居高位多年,看待事情更为透彻,也多出了几分老成和慎重,一眼就察觉出此事的蹊跷,也回想起了先前在秦风手中吃瘪的过往,眼中的激动渐渐被凝重取代。 这话一开口,他的夫人也目露犹豫了起来。 可他的弟弟宋雨平却是嗤之以鼻,握有重宝,又暗中联合几大家族,经由昨夜的扬眉吐气之后,气势远非曾经能比。 淡然轻笑,宋雨平压低声音伏案起身近前。 “兄长。” “愚弟以为,不管那秦风和洛家有无瓜葛,也不论洛家有何打算,在我们六家联合的绝对实力面前,任何心思都无法抵抗!” “这等宝物人人眼热,若是到手,胜过背靠金山,如此肥利,岂可让洛家独享,他们一家而已,也不怕撑破了肚皮?!” “我已将全部身家带来,此一招稳妥至极,兄长无需忧虑!” 说着,宋雨平缓缓打开桌上小木箱,满满登登的银票至少也有几十万两,果决的面容里浮现贪婪狠厉! 顿时,宋雨亭也为之心动了...... 是啊。 有六大家联手,区区一个洛家而已,怎么能翻得起天,洛临风绝不是傻子,不可能做出螳臂当车的蠢事啊! 若是能到手几个水晶瓶,那就是绝对的财富,自己不方便出面,可以让弟弟为之啊! 在恐怖的财富设想之下。 宋雨亭也心境波澜动荡。 身旁的夫人已经脸色涨红,颤声劝慰出言! “夫君!” “三叔说得有理啊,如此大好良机,绝不可错过,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,如今六家出面,水晶瓶这块肥肉已然送到嘴边,夫君切不可错失良机啊。” 望着夫人激动劝解,又见弟弟一脸势在必得,宋雨亭终于也忍不住点头,罕见地狠厉应声,温热的心跳动荡不已! “好!” “就依夫人所言,本官也来分一杯羹!” 此言一落,宋雨平露出笑颜,连连亲昵做礼,说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好话,兄弟之情溢于言表,一时畅快非凡,好似已经能望见丰收财富的美景。 不出数息。 这位宋家名流带着两个小木箱离去,汇合一干权贵,就此向着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而去,在六大家族的势力面前,洛临风的藏身之处也无所遁形! 衣着锦绣的众人尽管极为低调,数顶软轿上门的阵势,也惊得门仆一脸紧张,望着众人不俗的气度,敬畏施礼不敢怠慢。 仅是问询,得知六大族全出,门仆根本不敢再言,就此前来带路。 “家主!有贵客拜访!” 洛临风正准备享用午膳,听闻这不合时宜的来客通报,声音里还有几分隐隐紧张,不禁停筷而望。 莫非是殿下前来? 不应该啊,殿下已然派人通信,近来不会登门,一切按计划行事...... 就在诧异之际。 气势汹汹的十余人已然硬闯而入,惊恐的仆人也不敢阻拦,院中一阵骚动,洛临风皱眉起身,踏门而出。 这才看见,一干衣着锦绣之人闯入院中。 领头之人,是他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宋雨平,今日却也仅仅为引路之客,其余众人好似都身份不俗,隐隐间有些面熟。 一眼而望,就认出了不少熟悉的面容,多为世家之人。 果然,还是忍不住了。 洛临风淡然静立而望,向着众人做礼问询。 “不知众位贵客前来,有何要事?” 第472章 六大世家的嘴脸 洛临风一语而出。 气度不俗令人惊艳,面容却是太过年轻。 天下八大世家,唯有洛家的这位家主不到而立之年。 带路的宋雨平闻声而望,心底有了十拿九稳的暗喜,就此轻笑做礼,就算刻意压抑了几分,那言辞间的傲气也很是明显! “这位想必就是洛家主了?” “在下宋雨平,在下身后的,便是赵、陈、王、李、周各家的世交,与洛家也多有往来,今日冒昧打扰,只为水晶瓶而来!” 为了水晶瓶? 洛临风闻声一愣。 随即目光流转,扫过前行做礼的宋雨平,见到身份不俗的一干来客,竟然聚集了六大家族的能量,即便是他这个洛家家主,也无法轻松应对六家联合,难得地有了几分压力。 这般直截了当,来者不善啊。 略一斟酌,洛临风微笑做礼,就此踏出屋檐侧身相请。 “诸位,还请客厅详谈......” 此言一落,世家之人暗暗交流眼神,露出微笑颇有风度齐齐做礼,以一位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为首,接连紧随而去。 片刻过后。 小小的客厅贵宾齐聚,香茶奉上,无任何仆从敢于擅立,洛临风目光打量着右座首位之人。 “这位是......?” 话音刚落,宋雨平就放下茶盏殷切介绍起来,眼里的笑意很浓。 “洛家主,这位就是赵温庭赵世兄,特意赶来京都,就为了与洛家主商议大事啊!” 赵温庭...... 虽说只是有些面熟,可世家之间也是极为熟悉,听着这个名字,洛临风就对这位赵家的二号人物分量极为清楚,眼里露出了几分出于礼节的笑意。 缓缓做礼,笑着问询出声。 “原来是赵世叔,承蒙众位贵客驾临,不知商议水晶瓶之事从何谈起......?” 望着洛临风儒雅的笑意,听着从未失礼的言辞,这位新任的洛家家主让众人心生好感,同时也有种太过稚嫩的鄙夷逸散心间。 此话一出,赵温庭收起手中折扇,笑着注目而来。 “洛家主,我等听闻,您于天香楼拍卖水晶瓶收获惊人,手中还有着数十水晶瓶......” “您也知道,这京都权贵云集,天香楼又是龙蛇混杂之地,如此之数的重宝,仅靠您一人之力,恐怕难以顺利卖出啊。” “我等家族世代交往,不逊远亲之情,如此难事,岂可坐视不理呢?不如洛家主将其余水晶瓶出让,我等愿代劳之。” “自然,我们必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价钱,如此轻松坐收钱财的美事,洛家主何乐而不为?” 笑吟吟的话语,竟将无耻的打算说出极为高尚,在座众人也都连连点头抚须,全都露出了一副为你好的模样。 “赵兄所言甚是啊!” “是啊,如此劳累之事,我等怕洛家主难以顾全,特此前来相助!” “我等家族世代交好,当互助为善才是啊。” “洛家主尚且年幼,面对京都这般复杂的局势,独自包下天香楼压力巨大,我等岂能坐视不理呢?” “不错,不错!呵呵呵.....” ...... 笑吟吟的众人表面一团和气,话语里却是已经口风统一,看那架势,狼狈为奸的六大家族已经打定了主意,就要吃下所有的水晶瓶,贪婪和无耻暴露无疑。 面对这等无耻作为。 洛临风压下心中冷意,收敛了笑容应声,露出几分为难之色。 “诸位,此事......临风恐难从命啊。” 话刚开口,在场世家之人的笑意肉眼可见淡了几分。 唯有落座右列之首的赵温庭,脸上还挂着几分淡淡的笑容,似乎料定了这个年轻的家主会有几分血性,并不为这种婉拒意外。 打量了几息,看清那年轻面容里的挣扎,方才笑着继续劝慰出声。 “呵呵呵......” “洛家主,听闻你手中有数十水晶瓶,如此之数代表了何等财富,你我都心知肚明,但京都毕竟不是蜀州,也非凉州。” “老夫虚长年岁,擅自劝诫一语,你外来京都,握有这等财富,恐怕力有不逮啊,我等一片好心,洛家主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?” 次座的宋雨平也附和出言,眼中冷意浮现。 “不错。” “洛家主您可要三思,这水晶瓶价值连城,若是此后有人为非作歹,破了几件便是了不得的亏损啊!” 此话一出,在场十余人全都注目而来。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...... 无耻的众人果然露出了獠牙! 瞬间,小小的客厅压力倍增,他们背后的六大世家握有着无数的权势和资源,在各地盘踞凝聚京都,就算是当今陛下,也得正视几分! 洛临风挣扎了几息,终究也只能轻叹了一口长气,好似是想通了其中利害。 “哎......” “诸位误会了,并非我洛临风不近人情,虽说我资历尚浅,但也知大局,只是这水晶瓶极难铸造,又从千里之外运抵,沿途花费极大的代价,若是如此转手诸位,我洛家恐怕血本无归啊......” 听到这话,厅中众人瞬间露出了笑意。 就算是洛家,果然也不能独自面对六大家的压力,这个年轻的家主还是很有远见的,并没有年轻人的冲动,不愧是家主! 赵温庭和宋雨平悄声对视,眼里笑意浓厚,一切都在预料之中。 望向一脸挣扎的年轻家主。 赵温庭温和笑问,眼里看起来诚意十足。 “这是自然,洛家主无需太过忧虑,我等自会出一个满意的价格!” 宋雨平和众人也连连附和,殷切的目光里浮现了贪婪之色。 这一刻。 高居主位的洛临风充满了吸引力,脸上的细微表情都被众人死盯,就好像绝色佳人般紧抓眼球! 在十几道炽热无比的目光下,洛临风露出了挣扎更浓的神色,连眉头都皱起,好似被巨大的压力笼罩! 纠结了几息,才咬牙般的道出了心中话语! “既是如此......” “既是如此,每个水晶瓶十万两,这是我的底线,若是低于十万两,我洛家将会血本无归!” 十万两?! 足足几十个水晶瓶,加在一起就是整整几百万两的价钱,哪怕在座的都是世家有头有脸的人物,也为这种财富眼里一颤! 悄声交头接耳几息,众人都目露犹豫,接连望向了首座的赵温庭! 第473章 这个洛家主太年轻了 十万两? 闻听这种话语,赵温庭也是眉头微皱。 “洛家主,这十万两的价格有些太高了,虽然比起拍卖低了不少,但也已是天价,当真不能再商议?” 这话一出,引得众人接连点头。 洛临风长叹了一口气,眼里露出几分悲凉和无奈。 “赵世叔,若是低于十万两,我洛家也要血本无归,如若诸位难以接受,临风也得顾及家族得失,此事实在无能为力啊。” “如若不然,我只能将这水晶瓶尽数运回蜀州,静待将来有心人远道来求,或者干脆就尽数损毁,以免伤了我等世交和气!” “临风也非不明事理之辈,岂敢为了财利伤了我等世交啊!” 说着,洛临风就面带坚决愤然起身。 这一动作,带着无限的悲凉之色,果决到了相当的地步,哪怕初见的个别人都为眼前年轻人的悲凉感染,对于那份无奈感受真切。 年轻人热血激涌,此后又经历巨大压力,保不齐做出冲动事啊! 仅仅是在洛临风起身的一瞬,不仅仅赵温庭惊诧而起,在场宾客也齐齐出言劝慰,惊慌之色! “且慢!” “就依洛家主,就依洛家主!” “您万万不可冲动啊,万事好商量!” “使不得!” 一通惊疑之下,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赵温庭身上,身后的宋雨平也一脸急切,有种好事落空的不妙预感,就差出声相劝了! 面对一干人的激动,还有洛临风的年轻气盛,思忖着十万两的价格还是有利可图,甚至是极为可观的利润...... 哪怕这价格实在有些硬气,几乎如同铁石般难以啃下,赵温庭也只能点头,收起折扇咬牙允诺! “好!” “既然洛家主如此真挚,就依你所言!” 一语而过。 牵动着六大家族利益的大事落定,众人眼里已然有些跃跃欲试,喜色也难掩地浮现面容,直到望见后院数箱星光璀璨的绝美场景,几乎笑得合不拢嘴! 那一刻,再无人为十万两的价格纠结,都有种血赚的狂喜逸散眼眸! 一声令下。 仆从抬入了数个木箱,宋雨平也激动不已地交出了两个箱子,各自带走水晶瓶的众人难掩笑意,不断地回首做礼道别,极尽温厚有礼! 哪怕远去多时。 世家众人也久久地沉浸在惊天欢愉之中无法自拔,各自派人送回水晶瓶,就此包下京都最为奢华的醉仙居,哄笑声和豪迈的宴饮声传响雅座! “今日多亏了赵兄,我等才有如此收获啊!” “哈哈哈,洛临风那毛头小儿,竟然也能成为洛家家主,看来洛家是后继无人咯!” “话也不能这么说,我倒是觉得这洛临风识时务,能舍得水晶瓶的暴利脱手而出,算是颇有几分眼色,是个人才啊。” “嗯,赵兄言之有理,也算那洛临风识时务,可惜终究还是嫩了点,岂能和赵兄相比,在下敬赵兄一杯!” “我等敬赵兄一杯!” ...... 领头敬酒的宋雨平一饮而尽,眼里得意到了极点,多日以来从未有过这般风头,经此一事他在各大家族面前也算是个人物了。 至于那区区洛临风,空有家主之位的庸才罢了,此刻想必已然气得七窍生烟,如此重宝终究还是得脱手而出,实在可笑可悲! 这天下,无人能逃得过世家的掌控! 一杯美酒畅饮,世家之人大笑连连,曾经的儒雅和人前的风度,此刻都化为了收获海量财富的狂喜,贪婪和丑陋尽出,再无任何的掩饰。 可他们万万想不到...... 洛临风实在是在扮猪吃虎! 离去的小院书房里,仆人们正清点着堆积如山的银票,本该震怒憋屈的洛临风,不仅没有丝毫的憋屈,反倒是激动地静立一旁,心中狂喜几乎难以压抑,振奋之下手心都渗出了的汗丝! 不过数息之间,数百万两银票落入手中,几乎顶得上大玄国库半年赋税,就算是他也已经无法平静! 果然一切都如殿下所料,大鱼上钩了! ...... 皇宫。 天枢殿。 望着字条浮现的清晰字迹,皇帝陛下眼里震动又惊疑,久久的沉寂,也难掩埋眼底那一分的贪婪和心动。 “洛家以十万两的价钱卖出所有水晶瓶,尽数被世家所得,以木箱数量判断,不下六十之数......” 六十多个水晶瓶,六百多万两! 这等惊人财富,就算是皇帝陛下也已经无法坐视,而一想到此后,部分水晶瓶经由转手身价倍增,皇帝陛下就更为在意! 十万两,确实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,但对于水晶瓶这种重宝而言,根本不算什么,甚至可以说是捡漏了! 几十个水晶瓶累积的财富,一经转手就可翻倍有余,几乎胜过了朝廷一年的税银,世家操控财富的投机之举实在可恶至极。 如此狂妄地敛财,贪婪得令人发指! 世家传承数代,皇帝也知底蕴深厚,平日顾全大局并未太过在意,这一次却是无法漠视,望着几大族坐收海量财富,皇帝陛下眼里的冷意浮现。 谋财,并不算什么大事,但胜过朝堂财力,甚至是这般疯狂的敛财,就是极大的过错,今日能够翻倍海量财富,明日就可能聚集谋逆! 哪怕并无此心,有这种能力就是极大的过错! 世家不可留。 震怒逸散心中,皇帝陛下将手中的字条撕得粉碎,紧紧握在手中目露杀机,沉吟多时回想这件惊人之事,心中却是有了一丝难得的释然。 洛家迫于六大族的压力出手,也是人之常情,可见洛临风有几分大局观,又没有秦风的动向,似乎一切都很合理。 秦风似乎和此事无关。 纠集权贵,好像也只是洛家为了谋财的手段,心中的猜疑渐渐消散,皇帝陛下有了唯一的安慰。 外族权贵可恨,儿子终究还是恪守人臣之礼啊。 这一比之下,他更看清了很多东西,这天下无论如何,终究是姓秦,皇子之间不管如何争斗,将来的天下富足必定是君臣所愿。 唯有世家,已然壮大到了如同心中逆鳞的地步,不可不除! 只要等到正月初三,得到始皇秘宝国力大增,这些顽疾就可尽数驱除,将来的大玄必定威震八方,再创辉煌盛世! “朕,要为子孙留下万世基业。” 就在皇帝陛下舒气轻叹之际,天枢殿外响起拜见之声! 第474章 狗急跳墙 “奴才求见陛下......” 闻声熟悉的阴柔声音,皇帝陛下就知是罗网密卫,不禁有些诧异,罗网为了隐藏身份的必要,白日极少进宫求见。 以往,都是以密信禀报而已。 难不成,今日还有什么大事,到了不得不现身前来的地步? 疑惑之下。 皇帝陛下端坐于九阶之上的龙椅,沉声远望而去。 “宣!” 语落,一位宫仆模样的人进入殿中,恭敬做礼禀报。 “启禀陛下,天香楼传出消息,今夜又有水晶瓶卖出。” 又有水晶瓶拍卖? 想必,是洛家不甘于向六大族低头,故而暗自藏了一手,想要再博回些许暴利,如此为利铤而走险的浅显眼界,也是人之常情。 看来,洛临风这个洛家的年轻家主,也不过是个庸碌之辈而已,有这种家主,洛家恐怕也扶不起来,无法成为撬动其余世家的棋子。 令人失望,但在眼下已然微不足道。 这种小事,有何惊异之处? 沉吟之际...... 皇帝陛下有些隐怒,眼里浮现了一抹失望和不解。 “你不顾惯例白日进宫,就为这等小事?” 皇帝陛下的轻声之言听不出喜怒。 殿下做礼之人却是如临雷霆,不仅做礼的身子更低了几分,禀报的声音也有些惊慌,连忙再度出言解释。 “启禀陛下......” “天香楼传出消息,今夜并非拍卖,而是以五万两的价钱卖出水晶瓶,先到者先得,此事已经传遍了半个京都,无数权贵闻风而动,此刻的天香楼门前已经人影遍布!” “望陛下明鉴!” 卖......? 而且还是仅仅五万两的低价?! 听到这种真相,皇帝陛下眼中的怒色稍稍消散,疑惑之色和好奇浓郁了几分,沉声俯瞰而去! “说下去!” 殿中做礼之人赶紧继续禀报,不敢有如何迟疑! “天香楼今夜要以五万两价钱卖出水晶瓶,已然引得众多权贵富商齐聚门前,此事背后的巨大利益,惹得无数人心动不已。” “此事......奴才以为万分重要,但还不是前来的绝对理由,而是有另一件更为重要的情报!” 这话一响起,皇帝陛下的神色愈发专注起来。 “今日,洛家和六大家族之人碰头,水晶瓶换得了巨额财富,几个木箱严密分批运送而出,皆有家将严加护送,想来应该不是金银,而是银票!” “这些木箱载于小车,分次掩人耳目而出,全都运往了苏府!” 唰! 话音刚落,皇帝陛下猛然眼眸迸出精芒! “可是有人亲眼所见?!” 殿中宫仆即刻应声道:“启禀陛下,有眼线目睹一切!” 紧盯着殿中之人数息,皇帝陛下的眼眸里狐疑之色更浓,甚至罕见地浮现出了一丝震动。 “你退下吧。” 待到宫仆退出大殿,皇帝陛下已然明白了一切,事实竟然和他最初的预想一般,却是变得难以捉摸起来...... 洛家的所为,居然真的和秦风有关! 可他弄出这么大动静,惊得整个京都权贵轰动,甚至引得了世家前来,却并未与众人有所接触,反倒只是不断卖出水晶瓶。 一而再地作为,都好像只是谋利之举。 还是为了积蓄财富另有所图......? 若是一早得知这种真相,皇帝陛下必将雷霆震怒,顷刻就将秦风捉拿问罪,可在世家投机出面之后得知,他竟稳住了心神,而且是有了一丝的好奇和耐心。 无论结果如何,秦风都从世家手中得到了财富。 多年以来,世家就犹如心头之刺,令皇帝陛下愈发在意,如今儿子谋得世家之财,做老子的难免有几分畅快。 而且,天香楼还有动作。 五万两的价格...... 若是未曾得知背后有秦风,皇帝陛下也仅仅会将洛家的作为,当做是一种赌气的作为,以年轻的不甘和气愤去看待。 但已然得知了真相,本该震怒的皇帝却是愈发感到了趣味和好奇。 曾经冷厉风行的青帝,此刻竟是露出了揣摩的淡淡笑意。 哪怕有几分坐山观虎斗的腹黑,他对于事情的发展也有了更多的耐心,既想看看世家此后会如何反应,也想得知秦风到底有何打算。 那种心境,就好像看着自家的顽劣熊孩子和不长眼的仆人较劲,别有一番趣味,也很久没有这种动静。 露出淡笑,皇帝陛下突然消散了所有怒火。 他要看看,这个小儿子要闹出什么动静! ...... 皇城外的京都。 天香楼突然传出震惊的内幕,早就引得了权贵聚集门前,此事不胫而走,仅仅黄昏时分已然四处热议! 就连寻常百姓,也都有所耳闻,听到“区区五万两”的言谈,惊得三观尽毁! 醉仙居。 早早被包下的奢华酒楼再无宾客,几道急切身影直奔二楼雅座,一脸急切冲入其中,高声禀报着所见所闻! “二爷!大事不好了!天香楼传出消息,今夜要以区区五万两贱卖水晶瓶,此事已然引得数百人齐聚天香楼啊!” “老爷!天香楼的人疯了,要以五万两卖出水晶瓶!!” “三公子!天香楼传言,先到者先得,此刻已是人满为患啊!” 接连冲入的随从出声禀报,言辞略有不同,却是一般急切,几乎惊得脸色惨白,连礼节都顾不上! 顿时,欢愉的酒宴鸦雀无声。 六大族的众位大人物皆惊得脸色大变,听闻贱卖的消息震怒起身,也有人一脸惊恐,好似事情不妙的预感浮现心头,全都消散了醉意! 一时间,斥骂声不断,惊叹声不绝! “混账!” “洛临风是疯了不成?!” “五万两卖出?!之前他连十万两都咬牙切齿,老夫可是看得真真切切,今夜居然要贱卖水晶瓶,真是疯了啊!” “如此意气用事之人,竟也能成洛家之主?!” “该死!这要是被他引得权贵齐至,咱们手里的水晶瓶恐怕就......!” “没想到此人竟如此狠辣!” ...... 一通斥骂之中,世家之人脸色涨红目带震怒,却难掩眼中慌乱! 没人想到。 洛临风这个年轻人,留了一手也就罢了,竟然还要在最后关头,做出这种鱼死网破的事,以贱卖之举博得眼球,狠狠地恶心了他们一手! 第475章 被摆一道 五万两...... 五万两的价格一出,他们手里的几十个水晶瓶恐怕一时难以卖出,势必会受到影响,京都权贵云集不假,可没人是傻子! 只要五万两的风声传出,而后落实买卖,短时间水晶瓶是极难卖出高价的,只有那些五万两的水晶瓶会被不断倒手。 歹毒的洛临风! 他不想赚钱,其余人也别想谋利! 这种心思实在可恶...... 年轻人冲动起来,果然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! 得知如此狠辣的后手,宋雨平气得两眼发红,他为了分一杯羹,身家都搭了进去,如今落得了两个水晶瓶,本该收获巨大,至少身家翻倍! 结果,竟被这样摆了一道。 酒菜还没割,反倒被人鱼死网破般的压价,摆明就是不想众人好啊,简直可恶至极! 怒火升腾之际。 宋雨平眼里还是浮现忧色,急躁的心情根本没有一点主意。 环顾一圈...... 都是拍案怒斥之人。 显然,所有人都已经被这事气得怒火攻心! 唯有将目光投向镇定端坐的赵温庭,忐忑做礼请教出声。 “赵兄,如今这洛临风狗急跳墙,此事对我等大为不利,不知赵兄可有高见?” 这话一开口。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赵温庭聚集,惊怒的众人齐齐围了过来做礼。 赵温庭很是淡然,冷笑着抬眸出言。 “呵呵......” “诸位稍安勿躁,年轻人难免有点火气,遇到这种暴利落空之事,必会心态失衡,也不足为奇,既然他狗急跳墙,我们何不继续成人之美呢?” “五万两的价格,再度将水晶瓶收来,岂不美哉?” “我就不信,谁敢在我们之前买下这些水晶瓶!” 宋雨平和众人听得恍然大悟,一脸的惊怒片刻间就化为了笑意,急怒攻心竟是忘记了关键所在,顿时对赵温庭敬佩万分。 再度做礼,宋雨平脸笑得好似菊花。 “赵兄高见啊!” “哈哈哈,我等年长,又多为长辈,对这个洛家的后辈当多多提携相助才是!” 一时间。 众位世家之人大笑连连,眼里的贪婪浮现,为首的赵温庭笑里藏刀,又看透了一切,彻底博得了众人的惊叹和敬佩。 不过数息之际,世家之人也就此踏入醉仙居,气势非凡地乘轿前往天香楼,一经露面直接引起了轩然大波。 六大家族出手,所有的水晶瓶都被收入囊中,在权贵们不甘和惊叹的注目下,畅快的笑声震响深夜,也经由口口相传,遍及京都各处! 这一夜。 世家出尽了风头,无论权贵还是百姓,都为那恐怖的底蕴和分量震撼不已,同时也将水晶瓶的声名刻印在了所有人的心头! 唯有苏府,仿佛与世隔绝一般毫不在意。 深夜的大厅里。 望着清点完毕装满的几大箱银票,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大的震动之中,王勋呆呆立于一旁,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! 莫说苏颜霜惊得呆坐无言,就连老元帅苏震方,还有凶名遍传天下的左凌,也都彻底陷入了惊疑之中! 静望着那几大箱银票。 三百多万两...... 整整三百多万两的财富,给予了所有人莫大的震动! 也不知过了多久。 众人才好似回过神来,却是没人知道如何开口,在这等财富面前,恐怕当今陛下也会心动,何况是他们。 唯有苏震方,在震动之下目露惊疑,甚至有些紧张地望向了秦风。 “秦风......” “这些就是卖给世家水晶瓶的所得?如此财富太过惊人,但世家所得远胜于此,你这一手虽然获利极大,但风险也太高!” “虽是收获惊人,也未免便宜了世家......” 这话一开口,其余众人都惊得两眼发直。 这还便宜?! 秦风也含笑注目,心里说不出的赞叹和敬佩,只能说老丈人不愧是军神,狠厉劲和眼界就是厉害! 若是寻常人看到这样的财富,必然惊得无法多想,三观都要遭受巨大冲击,未来老丈人倒好,短短几息滤清得失不说,还未此感到惋惜。 不得不说,整个大玄有这狠劲的人,也没几个! 感受着话语里的关切,秦风微笑应声。 “您老无需多虑,世家不会得了便宜,此行风险虽高,但收益也是极高,兵行险着便是如此,我就不再您面前班门弄斧了。” “世家,绝不会讨得便宜!” 不会讨得便宜? 难不成殿下还有后手! 一语而落,苏颜霜惊得芳心微颤,哪怕这种猜想极为大胆,放在她未婚夫的身上,却是并不古怪。 常人得到这等财富,恐怕就已经美梦成真了。 可若是殿下...... 必然不能以常理来论断。 这是苏颜霜对于秦风的了解,也是她对于自己未婚夫与众不同的切身感受,无论一路走来的诸多事件,还是当日应战匈奴的果决,这位殿下都早已超脱了寻常人的范畴。 主座之上,老元帅苏震方也听得眼眸精芒一闪。 这话实在太对他的胃口。 看着女婿眼中的沉稳之色,简直是越看越欢喜,那股劲头和他年轻时候有得一拼! 只是听着秦风的话语,苏震方并未再问,笑眼里的赞赏将忧色覆盖,却也愈发感觉看不透这个女婿。 到底,秦风还有什么后手,能说出这等话语? 众人震动安坐,注定今夜难以入眠。 一夜震动传响,京都各处遍传了天香楼的疯狂之举,世家出面尽数揽下水晶瓶,不仅仅是权贵为之轰动,就连寻常百姓也震撼难平。 漫长的一夜,传遍了各种震动之声。 次日朝堂过后。 百官恭送陛下,踏入天玄殿后热议不断,也都为天香楼的惊人内幕激动难平,无论文臣武将,悄声言谈里忍不住流露出对世家财富的震惊。 “房大人,你可曾听闻昨夜之事......?” “自然有所耳闻。五万两的天价,竟也引得众人哄抢,甚至连世家都出面,我大玄难道已经富庶至此......?” “哎,可叹啊。” “两位大人此言差矣,五万两对于常人是天价,但对于水晶瓶那等至宝,必是物超所值啊。” “倒也是,不知是那宝物究竟是何等绝美,可惜未能一睹!” “了不得啊......” ...... 自天玄殿一路而出,历经数道宫门,身后的悄议不自觉地放大了声音,众多官员都为之惊叹,也为水晶瓶欣羡眼热。 就连紧随父亲而出的赵阜通,也心中温热。 犹豫良久。 直到踏出宫门,这位宰相之子心中挣扎终究是有了结果,躁动的心情战胜了克制数日的冷静,忍不住悄声近前,向着父亲问询出言。 第476章 整个京都躁动 “父亲......” “不知您如何看待此事?经由几位皇子先后而动,如今引得世家也接连出面,水晶瓶竟是以五万两贱卖,若是今后......” “若是今后......” 宰相赵文璟闻声停步。 侧目而望,瞥见儿子眼里的热烈有些按奈不住,好似幼时渴望糖葫芦那般的期待,多少年都未曾改变。 这种忐忑的跃跃欲试,一眼就被宰相大人看得透彻无比。 他的儿子也为水晶瓶心动了。 五万两。 这种常人难以想望的天价,对于水晶瓶而言却是物超所值,以他如今的身家,也不算什么大事,甚至能说得上是稳赚不赔的收藏,将来传于子孙后代,也是一件美事。 可作为当朝宰相,赵文璟历经无数的风波,看待事物也远超常人,这种俗人的愿景他完全能够理解,却偏偏不能忍受出现在儿子身上。 就好像,幼时无法克制对于糖葫芦的天性孩童欲望一般,他的儿子为官近二十年,此刻也无法平复对于水晶瓶的心头温热。 近日以来局势复杂,昨夜连世家都已经露面。 水晶瓶的种种古怪事迹本就耐人寻味,到了如今地步,必然也被圣上在意,在这种极为微妙的时刻,为官者竟是萌发出寻常人的心热...... 这个儿子,终究非国之大材啊。 一眼撇过,宰相大人心头长叹,碍于皇城之前不便多言,只能如以往般,以严父的姿态告诫出声。 “此事万不可为。” 短短一语,掐灭了赵阜通所有的心热和异动。 哪怕他对于水晶瓶的贱卖有了渴望,对于近来风头四起的天香楼分羹之事颇为在意,在看到父亲垂老眼眸里的厉色过后,赵阜通也只能不甘地收起了所有心热。 他清楚,这是不容抗拒的严令! 赵阜通此生唯一的长处,就是察言观色。 就此悄声做礼不敢再言。 走出皇城,恭顺侍奉老夫上轿,赵阜通万般无奈地就此走向软轿,也要乘轿共归府宅。 不远处的官员软轿旁却是传来阵阵惊呼,激动之声几乎让官员们齐齐注目,连为官者的礼节仪态都有些无暇顾及! “今夜又有水晶瓶卖出?!” “恩师,此事千真万确,学生亲耳听闻,天香楼今夜会有不下十个水晶瓶卖出,仅仅要五千两!!!” 一语响起,众官瞩目! 五千两的价格,一下子好似烈火般,点燃了多少人心头的向往,如同有着魔力般地紧抓了众人眼球! 五千两...... 这种财富,对于权贵遍地的京都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,甚至还买不到一处三进三出的宅院。 今夜,竟能买到传闻中的水晶瓶?! 只是一个瞬间,踏出皇城的文武官员齐齐瞩目,惊骇的眼球都开始颤动,就差冲上前去问个究竟! 甚至连乘上软轿的官员,都在此刻急切掀开布帘而望! 那一道道炽热无比的目光聚集,翰林院学士和他的学生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,有辱文人身份,连忙悄声乘轿远去。 然而,呆立的数十官员已然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! 面对着从未敢想的夸张贱卖价,不过瞬息之间,除了早早归去的重臣,多数官员都面带涨红之色,接连乘轿匆忙离去。 赵阜通惊得心跳怦然,忍不住停步回望。 可当他看到父亲所乘软轿毫无异动,只是如常般的就此稳稳而起,瞬间好似被浇了一盆冷水,激动万分的心情悄然凉透。 不过十余息的功夫。 悠哉退朝的官员们匆忙离去,如同着魔般地离开了皇城门前,其中尤以礼部尚书宋雨亭急切,不断催促之下大步赶回,竟连飘雪都冲散四周。 落座于软轿之中。 宋雨亭的脸色极为难堪,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惨白。 仅仅听闻这种惊人之事,他就感到了说不出的慌乱和惊疑。 原本为了乘机分一本羹,想到六大家族联手,又有弟弟和夫人的劝说,他以为水晶瓶之事万无一失,今日却是大大的不妙啊! 昨日,他可是将一生的家财都交付给了弟弟,整整四十万两啊! 作为族中庶出,宋雨亭虽说也是宋家主系,却是早早就没了太多的期盼,并未有常人想象的那般荣耀富贵,也不甘以二世祖的姿态过活,极尽努力才踏入了仕途,为官谨慎非常。 这四十万两,就是他族中身份应有的财富,还有多年来的俸银积蓄! 原本,在六大家族出面的情形下,水晶瓶顺利到手四个,转手卖出三个,他的家财也会翻倍,还能落得个传世珍宝。 财宝兼得,可谓是多少年都不曾有的美事! 短短两日...... 先有五万两的贱卖之事,弟弟转告安抚并无大碍,六大族众人也出面摆平,这也算是虚惊一场。 方才,却又听闻了妖异之事! 五千两! 只是听到这传闻的一瞬,宋雨亭的心都纠到了嗓子眼! 且不说那洛临风为何敢于这般丧心病狂! 若是任由天香楼这般下去...... 他耗尽家财才得来的四个水晶瓶,岂不是很难出手?要真的跌价恐怖,继续被天香楼贱卖下去,水晶瓶的价值必将受到影响! 万一跌破十万两,甚至跌到几万两...... 咯噔! 仅是想到这种后果,宋雨亭已然心中焦虑不已,也顾不得嫉恨洛临风这种愣头青,隐隐间竟是生出了几分懊悔! 满心忐忑之际,软轿终于落下。 急切的宋尚书火速下轿,竟是有些腿软,却也顾不得咬牙前行,刚出轿抬头,弟弟宋雨平已然小跑而来,显然恭候了多时。 急声相问,眼里比他还要惊慌震怒! “兄长!” “您可听闻了天香楼之事?!这要是真的被五千两卖出,可如何是好啊?!” 如何是好.....? 曾经信誓旦旦的弟弟,此刻竟回头来请教于他! 望着那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,宋雨亭愈发感到事情不妙,此刻望着这个蠢材,不禁心中悔恨滋生。 他真是没想通,为何当初竟会心动此事,摊上这种麻烦事! 可事已至此。 宋雨亭被几十万两压得一脸凝重,也顾不得埋怨自己和弟弟,只能稳住心神问话而出。 “赵兄和各族众人你可曾见过?” 宋雨平连忙应声道:“都曾商议!赵兄说,此事很不对劲,今夜务必齐往天香楼,将洛临风的作死行径扼杀,绝不能允许一个水晶瓶外流!” 闻听这等果决之声,宋雨亭才脸色缓和了几分。 沉吟之际,当即下定决心。 “好,既是如此,本官也一同前往,倒要看看,洛家那后辈要如何行事!” 一语而过。 兄弟二人齐齐入府,商议之际派出数位仆人接连奔走,京都突然变得躁动起来,无数身影和消息不断传开,连冬日的风雪都难阻挡那股即将迸发的热流。 不出半日,连街边寻常百姓都为之惊叹,天香楼之名远胜从前。 皇城之中。 东玄宫的几位皇子也是一脸震怒,几个兄弟嘴上不说,心里也是彼此清明,五千两的价格实在太过扎心! 这种惊人消息,既让他们心头羞怒万分,有种被人戏耍的怒火激荡,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狂热,在目睹了水晶瓶绝美之后,为这区区五千两的价钱惊疑不定! 四皇子秦震来回踱步多时,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交织的五味,就此出宫而去,二皇子得知此事,也在暗暗较劲溜出了皇城! 待到他们乘轿行至天香楼前,哪怕夜色刚落时辰尚早,眼前所见已是人山人海,整个京都的权贵集聚,难以计数! 门前繁盛的长街,一眼望去皆是软轿车马! 而在天香楼中。 天字号雅座已然有了朦胧人影,管事只是望见大内腰牌,再也不敢惊扰,也无任何婢女擅自前去。 其中,唯有一主一仆。 端坐的身影品味着醇美的新酒,有种久违的趣味和风发意气浮现面容,听闻着楼外的轰动之声,眼里不见丝毫波澜。 沉声出言,足以引得任何人震动当场! “朕,有多少年没来过天香楼了?” 第477章 那废物居然也来了 夜色落下。 华灯初上的天香楼前,已是人满为患车马如龙。 在权贵云集的人影中,前列静立的世家之人尤为注目,宋雨平次身而立,赵温庭亲率六大世家出面,无人敢挡在身前。 静候多时,所有人都对今夜的天香楼盛会万分期盼。 心潮澎湃之际。 驶过礼让人群而来的几顶软轿惹人注目,下轿的几位皇子再度引起阵阵交头接耳,惊骇的目光集聚之下,世家之人和皇子悄然对视,也只能礼让一旁。 这一瞬间。 本就压抑的期待愈发热烈,在场之人的脸上浮现涨红之色,仿佛能在今夜进入天香楼,就是极大的荣耀。 皇子、世家、权贵、官员聚集,根本无人敢于擅自出声,往日被人尊崇的富商,在今夜立于外围,也如无名喽啰! 可就在这等恐怖的阵容面前,天香楼依旧没有迎客,立于门前的管事哪怕神色紧张,也坚守着多日以来的规矩,不到时辰不许入场。 等待数息,众位贵客都目露烦躁,人群里也响起了几声怨言! “为何还不许我等进入?” “今夜可是先到先得,天香楼这是何意,难不成有什么内幕?” “呵呵,我可是看见先前就有两人带着恶鬼面具踏入,再进去几个这般的贵客,我等恐怕要白来一趟了!” “噢?!竟有如此之事?” “混账!也不看看今夜前来的都是何等人物,小小的管事真是好大的胆子,竟然让众贵客苦等,却是放任他人先入?!” “就是!这是何道理?!” ...... 斥骂之声愈发激烈,前列的皇子和世家之人都目露不满。 尤其,以四皇子秦震神色愠怒! 带着恶鬼面具的两人...... 别人猜不到是谁,他心里可是一清二楚,传闻天香楼背后是洛家,那两人必然就是曾经来过的秦风和鬼面神将,否则绝不可能有此殊遇! 狗东西! 洛家被六大家族威逼,都到了贱卖水晶瓶的地步,众人前来不过是乘火打劫,洛家竟还对那废物这般礼遇,真是瞎了眼! 今夜前来,本就冒着被父皇训诫的风险,为了暴利的水晶瓶才不得以而为之,却还面对这种恶心的事情。 嫉恨气愤交加,四皇子秦震怒目而视! “混账!” “尔等好大的胆子!” 这一声震喝,瞬间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。 就算不敢高呼皇子英名之类的言辞,也接连附和助阵,令四皇子颇有颜面,仿佛引领万星的皓月之光,盛怒和傲气迸发威不可当! 门前管事和小厮哪里顶得住这种阵仗...... 莫说当场皇子怒斥,就是今夜前来的宾客随便挑出一人,也绝非他们能直面,当场就吓得额头冒汗。 可管事也是有苦难言啊。 他身为洛家人,不仅有着家主洛临风的严厉叮嘱,还目睹了先前两位贵客掏出了的大内腰牌! 这种腰牌代表着什么,根本无需多言。 硬顶着众贵客的压力,或许会有极大的风险,但若是暴露那位贵客的身份,引得天谴降下,必是死路一条! 好在时辰终于到了,管事才松了一口气,连忙侧身相迎。 四皇子秦震为首,几位皇子接连而入。 随后。 世家之人和众多官宦权贵也才踏入天香楼,华美的布置映入眼帘,被管事亲自恭迎登上二楼的几位皇子也目露期待,私自流出来寻获重宝的紧张和暗喜,在心间悄然酝酿,也浮现在了激动的眉眼之间。 可当四皇子秦震轻车熟路前行之时,管事却是骤然停步,恭敬赔笑侧身相请。 “这位贵客还请留步。” “今夜,天字号雅座已有贵客.......” 秦震闻声止步怒目而望,看到管事眼里那份忌惮和紧张,心中的猜想愈发坚定,能被洛家特别对待的人,必然只剩下秦风! 冷声侧目道:“可是那两个带着恶鬼面具的人?” 管事不敢多言,只能含笑紧张点头。 一眼而望,秦震冷笑迈出走向了地字号雅座,对于秦风这种小人更为不屑,也已经彻底看透了这种无能之辈的嘴脸。 先前洛家出手水晶瓶,秦风想必就是来抬价的,他们必有勾结,今夜洛家要玉石俱焚,众人乘火打劫而来,那废物居然也来了。 秦震可不是傻子。 近来得知的消息分析一番,就已然看透了真相,并不把这种小伎俩放在心上,哪怕曾经中计,但他始终是赢家! 今夜,他更会是赢家! 冷笑之际。 四皇子秦震就将目光投向了厅中舞台,期待着水晶瓶的出现。 放眼望去。 天香楼大堂已然人影如潮,拥挤的身影多为熟悉的面容,除了不少官员,尤其以前列的六大世家之人注目。 权贵至少有三百人之多,远胜之前数次拍卖! 这种场面,都被天字号落座的皇帝陛下看得清楚,即便是隔着纱帘,一撇就将那些熟悉的面容尽数揽于眼底。 翰林院学士。 六部官员。 甚至还有不少曾经的忠良之后! 冷眼一撇过后,皇帝陛下的脸色阴沉了几分。 身旁。 静候的常礼已然感受到了帝王之怒! 他也没想到,今夜的盛会这般夸张,当场官员前来不少,世家之人露面也就罢了,连皇子也敢违逆圣意私自前来! 背着陛下齐聚天香楼,如何不让陛下震怒。 面对着暴利财富,铤而走险的人多不胜数,这种人之常情并不出乎意料,但朝堂官员和皇子,却是绝不能违逆啊! 余光瞥见百余面容,常礼都惊得心中紧绷。 皇帝陛下自从登基以来,偶尔会微服私访,却数年不曾出入这等风月之地,今日前来真是撞破了天大的好事。 这场盛会,必将引发朝堂波澜! 紧张之际。 楼下大堂浑然不觉,众贵客还沉浸在期待重宝的激动之中,热议声和忌惮世家的交头接耳从未停止。 直到南宫玉再度现身,倩影万众瞩目。 红唇轻启,道出惊人之言! “诸位贵客,今夜天香楼没有拍卖,稍后将有二十个水晶瓶,均为五千两定价,以座次先后顺序购买,还望诸位尽兴。” 此言一出,满场轰动! 第478章 皇帝暴怒 “五千两!” “果然真如传闻!?” “五千两简直是血赚啊!” “哎!可惜只能依照座次顺序购买,我等落于数十之位,必是空欢喜一场了!” “可惜啊......!” 惊呼层出不穷,激动的宾客悲喜交加。 五千两的低价几乎跌破了眼球,却是供不应求,前列落座的贵客满目激动,寻常来宾就只能满眼欣羡,言语间有几分酸楚和不甘。 一干羡慕之中。 落座前几位的世家之人愈发引得注目,也让场中渐渐众宾客神色凝重起来,就连本该有机会买得水晶瓶的贵宾,也有了犹豫之色。 “也不知是和缘由,天香楼背后的大族竟然这般贱卖水晶瓶,可惜我等无福消受啊。” “嗨,还不是大族相争,你且看看前座......” “原来是世家相争?!” “嘘......今夜盛会,比起以往还要来势惊人,你看那宋雨平也只能陪坐,水晶瓶恐怕无法旁落!” 几句交头接耳之声,令众宾客目露惋惜和凝重之色。 不论前列的贵宾,还是大堂满座的来客,都不经意地望向了占有六桌的世家之人,好似六座大山隔在面前,眼里浮现忌惮。 能进入今夜盛会的,都不是等闲人物,大多都听闻了风声,知晓其后的争斗,多抱着渔翁得利的心里。 可当他们看到世家之人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,心中的悸动也不由得压下了几分。 场面一时沉寂。 直到一对侍女手执托盘走上舞台,盖着的红布齐齐揭开,整整齐齐二十个水晶瓶现于眼前,天香楼瞬间震动! 近半宾客惊得起身,寂静的场中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。 一眼扫过。 二十个水晶瓶被悄颜婢女亲手奉出,整齐排队于台上几张长桌,璀璨的星光死死地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,心中压抑的各种情绪都在瞬间奔涌出来! 在这一刻。 无论官员富商,还是世家皇子,甚至就连天字号悄然落座的皇帝陛下,也惊得齐齐注目,眼里浮现着动容的光芒! 那般精巧绝伦的纯净宝物齐出,视觉效果前所未有,在场宾客心跳瞬间加速,静立台上的南宫玉都显得黯然失色。 “诸位,水晶瓶就在此处,自此刻开始,由雅间起问价,而后落至前列坐次,有意购买者可摇灯应价。” 此言一落,前列的宋雨平等世家之人目露愠怒! 场中被压抑的忌惮,也在一瞬化为了惊呼! “嘶......” “还真是依次购买,洛家竟全然不顾六大族施压?!” “真是好胆色啊!” “今夜只有三间雅座来客,岂不是说前列贵客必有机会求得一件水晶瓶?!” “可惜我等未有机会落于前座!” ...... 激动言辞震响,前列的宾客也由不得神色起伏。 听闻着闹哄哄的动静,世家之人悄然交流的眼神,皆目露愠色和急切,宋雨平已然有些沉不住气,落于第一桌悄声做礼。 “赵兄,这洛家看来是铁了心要鱼死网破,如此下去,必有水晶瓶流入他人之手,该如何是好?” 赵温庭端坐侧目,仅仅回望了一眼楼上雅座摇灯和身边前列宾客,脸上也露出几分愠色,却还能稳住神色。 轻声出言。 “无妨。” “洛临风此举不过是在发泄,他的亏损比我们更大,再说这些水晶瓶流出,就算有个别人抢入手里,也决计不会轻易卖出,绝不会影响我们几家的大计。” “一个年轻人,想靠一时意气毁掉这等大事,终究是太嫩了。” 宋雨平闻声点头。 “赵兄所言甚是!” 他是为自己的小算盘紧张,可一听到这种分析,水晶瓶不会流出外界,洛家这招玉石俱焚损失更大,也就安心了下来。 悄声低语几句,宋雨平眼里充满了信心。 再度落座于自己的第三桌,脸上也有了镇定之色,悄声安抚着兄长,兄弟两人静候着事态的发展,也有了乘火打劫的欲念。 场中已然接连响起了几道通传声。 “地字号雅座,水晶瓶一个!” “玄字号雅座,水晶瓶一个!” “第一桌,水晶瓶一个!” “第二桌,水晶瓶一个!” ...... 眼看就轮到了他们,礼部尚书宋雨亭亲自摇灯,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说,眼看就要捡得重宝,手都有些微微发颤! “第三桌,水晶瓶一个!” 听到台前壮汉落鼓通传,宋雨亭的心跳都加速了不少,比起寻常在朝会之时还要激动,身边的弟弟更是忍不住急切起身问话! “且慢!可还能再摇灯?!” 这一语传出,场中目光顷刻聚集! 有人面露嫉恨,有人眼露不屑,也有人气得咬牙! 能以五千两的价格得到一个水晶瓶,就已经是走了几辈子的大运,几乎等于白捡了几十万两,这两兄弟竟然还想着再要一个?! 真是贪心不足啊! 无数嫉恨的目光投去,当望见礼部尚书大人亲自到场,也只能化为了忌惮,就此悄然紧盯,眼巴巴望着。 台上的南宫玉倒是极为平静,微笑着柔声应答。 “两位贵客同坐一桌,自然可以再摇一次灯盏。” 这话一响起,场中直接掀起了轩然大波。 前列的两桌贵客皆目露懊悔,稳重端坐的赵温庭都忍不住微闭双目,宋氏兄弟即刻目露狂喜,在一干人的嫉恨下再度摇灯! “第三桌,水晶瓶两个!” 这一声通传,直接引爆了压在宾客们心中的嫉恨! 眼巴巴的贵客紧盯前列,看到其后几桌不仅一人,原本就渺茫的希望,在此后变为了绝望,捶胸顿足者比比皆是! 就连几个雅间里,也发出了几声气愤叹息! 唯有剩余的几桌,满是欢声笑语春风四散,收获重宝的狂喜逸散当场,几位朝中官员和世家之人将二十个水晶瓶瓜分得干干净净! 悲喜交织的大堂里,笑声尤为刺耳! “哈哈哈......” 宋雨亭等官员和世家之人,在得到水晶瓶之后忍不住脸色涨红,收获的喜悦逸散四周,早就已然不顾脸面,贪婪的眼眸令人终身难忘。 什么官员世家身份...... 什么风度。 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! 真金白银才是实惠! 一个个水晶瓶,几乎看得后座宾客们两眼发绿,羡慕和不甘充斥了所有权贵的眼眸,这一刻也更深刻体现了地位的差距! 在几十万两面前,没人能够坦然安坐。 就连天字号雅间全程旁观的皇帝陛下,也为这种惊人场面目露凝重,有一丝嫉恨,更多的则是震怒! “若非亲眼所言,朕不敢相信,朝中官员竟富庶至此,世家之人猖狂到了如此地步!” 沉声出言,直接惊得常礼颔首低眉! 第479章 满场炸裂 天香楼已然热火朝天! 还未等陛下再度出言。 楼下却是再度震响,沉寂的宾客们突然传出炸裂惊呼,闻声望去,只见又有水晶瓶被接连运出,放置于舞台之上。 至少百余! 一望无尽的婢女长队,直接惊得满堂宾客群起震呼,连皇帝陛下也惊异起身悄望,眼中满是震撼之色! “这......!” 再度排队运出的水晶瓶一眼难数,皇子陛下惊得眼眸颤动! 这一刻。 哪怕是一国之君,在目睹那璀璨星光四散的长队之际,也惊得无法安坐,猛然起身好似望见了富可敌国之景! 若是金银财物,陛下也不至于这般动容。 可那至少百余人的长队环绕场中,接连走上舞台的震撼场景,手中小心捧着的托盘里全都放着水晶瓶啊! 这种宝物,早就超脱了财富的范畴,绝非金银能比! 望着如此荒诞的一幕,皇帝陛下只觉得很不真实,之前看到二十个水晶瓶,他就已经心中震动,现在已然说不出话来! “这.......” 世所罕见的珍宝! 此刻竟然足足有百余之多出现于眼前,皇帝陛下只觉得三观尽毁,整个人如同身在梦中! 身后静候的常礼,已然惊得快要石化。 就连暗中窥视的这两位都是如此。 其余皇子和台下宾客自不用多说,仅仅是那星光长队出现的一瞬,无论狂喜的世家和官员,还是失意不甘的寻常宾客,全都惊得双眼瞪圆起身! 甚至于南宫玉,也在亲眼目睹这等骇人景象之时,美眸变得呆滞无比,倩影僵立于舞台之上,全然察觉不到身旁有人走来。 几百号权贵,全程呆立悄无声息! 整个天香楼,被前所未有的震动和惊骇笼罩,除了婢女轻柔的脚步声,再无半点声响,几乎大脑一片空白! 震惊! 全场震惊! 死一般的寂静之下,肉眼可见的震动满布每一个人的面容,赵温庭为首的世家之人全部僵立,就好像猛兽来袭面目惊骇! 台上已是星光聚集! 之前二十个水晶瓶,就已经让宾客们满目震动,此刻聚集近百水晶瓶,那璀璨的光芒几乎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,终身难忘之景震动了无数了权贵! 无论官员还是世家,抑或是京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,都在此刻如同乡下寒民,惊异的眼球都快蹦出! “多谢诸位近来光临,在下愿将所有水晶瓶尽数奉出,除了得过水晶瓶的前座贵客,所有桌次皆能以五千两买得水晶瓶!” 淡然之声响起,场中众人如遭雷击! 全部五千两?! 瞬间脸色大变的宾客这才回神,顾不得心头剧烈的震动,急切闻声而望,看到台上静立的儒雅青年有些面生,不禁目露惊疑。 就算有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激荡心间,被一个青年人这般道出,面面相觑的来宾不敢确信,天下会有这等好事? 可京都权贵不认识此人,世家之人却是已经脸色阴沉万分! 为首的赵温庭当场咬牙注目,语气阴狠! “洛家主!” “你如此行事,是何居心?!” 这话一出,满场哗然! 震动的神色比起方才还要明显,满场权贵惊得色变,惊疑的面容里,崇敬之色和震动接连浮现,狂热更胜方才! “竟是洛家主?!” “既是洛家主所言,那必不可能有变数啊,难道咱们也有机会,购得如此宝物?!” “我看此事很难定论啊!” “这......” 眨眼大堂里已经闹哄哄一片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洛临风和台下的赵温庭身上,目睹着世家之间的交锋。 感受着众多狂热的忌惮目光,洛临风也是心跳加速,却还能稳住神色,静立于台上俯瞰满场。 望着赵温庭等人气急败坏起身,露出微笑坦然应答。 “赵世叔何出此言,我不过是看前来宾客分外喜爱水晶瓶,故而有成人之美罢了,想必临风此举,满场宾客都会赞同。” 得到洛临风亲口应声,压抑的寻常来客已经脸色涨红! 成人之美! 这四个字传入耳中,数百人满眼狂热,流露出的崇敬之色浓郁了数倍,望向台上的眼神里几乎已经冒出了绿光! 那可是水晶瓶啊,五千两的价格寻常人也有机会一争,傻子才不愿意! 身后转眼就躁动非常,以赵温庭为首的世家之人顿时感到局势不妙,他们想不到洛家会有这一手,狠辣的鱼死网破简直是要命了! 这百余水晶瓶要都外流,他们手里的水晶瓶就极难换作金钱财物了! 莫说三十万两,恐怕十万两也没人愿买。 看着洛临风淡然的神色,听闻着大堂躁动的热议,赵温庭阴沉的脸色中惊疑渐起,好似觉察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! “你......!” “你一直是在示弱,设计坑害我等!?” 惊人之言道出,世家之人齐齐色变! 宋氏兄弟也禁不住脸色青红交替,死死地望向了洛临风! 然而,洛临风始终神色坚定,根本不在意六大族的人目光如何狠厉,朗声再度出言,直接引爆了天香楼! “诸位,凡欲购得水晶瓶者,自此刻开始,还请依次摇灯示意!” 这话一响起。 满场的贵宾都激动得难以言表,全部乖巧落座,紧紧地握着手中灯绳,根本不讲世家之人的威势放在眼里,满是贪婪是目光,着魔般地紧盯台上! 局势瞬间天翻地覆! 不仅仅是寻常宾客狂热非常,连相望已久的盘剥大计也已然落空,世家之人惊怒交加,接连破口骂出声来! 哪怕是礼部尚书宋雨亭,也才此刻勃然大怒! “你敢?!” “如此一意孤行,洛家主就不怕惹祸上身?!本官劝你莫要自误!” 原本威压全场的六大家族之人,转眼间竟是化身了刁民,谩骂威胁之言层出不穷,令南宫玉和台前通传落价的壮汉都满脸犹豫! 台下的百余宾客,也为这种撕破脸皮的恫吓紧张起来。 可终究,还是有人不在意世家威胁的! 不过几息。 楼上雅间的几盏雕灯接连摇动,虽说厚颜无耻,但也颇有分量,一下子就让台前壮汉高声通传,震响了僵持的局面! “地字号雅间,水晶瓶一件!” “玄字号雅间,水晶瓶一件!” ...... “十八号桌,水晶瓶一件!” “二十三号桌,水晶瓶一件!” 几位皇子厚颜出手,硬是将世家之威丢在了脑后,场中宾客也被引得眼热,接连效仿摇灯,通传声如洪水席卷,彻底淹没了世家威势,也带动了压抑多时的其余宾客! 摇灯者比比皆是,落价声层出不穷! 如同洪流般的道道声音,不断冲击着赵温庭等人的心境,不过几息就气得几人脸色红白交替,可无论如何怒目回首,已然无济于事! 整个天香楼,就此陷入了疯狂! 第480章 大胜得意的四皇子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疯狂的权贵,宋雨平脸色苍白无比,绝望涌现眉眼,回眸死盯,几乎恨不得将洛临风生吞活剥! 置身于点燃的狂热之境,他的兄长宋雨亭更是气得脸色铁青,发颤的唇角抖动出声,以朝廷命官的威势怒喝相向! “洛家主!本官劝你及时收手!!!” 可无论是那被淹没在人群震动中的声音,还是他那气急败坏的神色,都没有让洛临风凝重的神色动摇。 垂眸而望,只是道出了坚定的话语。 “宋尚书言重了。” “洛某今日不为求财,就为感谢前来捧场的宾客,此事合情合法,无需他人评议!” 轰~~~~~~ 冷声之言一落,赵温庭和宋氏兄弟脸色僵硬到了极点,大脑也响起了一片轰鸣! 近百水晶瓶,竟是就此全部卖出! 五千两的价钱,几乎和白送无异! 好狠...... 这年轻的家主真是好狠啊! 洛家和六大族撕破了脸皮! 这一意孤行的年轻家主,今日已然意气上头,歹毒的心思再不掩藏,是铁了心要玉石俱焚啊! “洛家主好手段,我赵某记下了!” 赵温庭也知大势已去,嫉恨万分地挥袖离去! 宋家兄弟满眼都是万事休矣的愤恨,哪怕万般不甘,也无法和一个疯子周旋,他们的全部身家,注定就此打了水漂! “这......这该如何是好!?” 瘫坐长椅回望满场疯狂,笑声回荡耳旁的宋雨平已然绝望! 看着弟弟死狗般的模样,宋雨亭本就滴血的心更是怒火升腾,也顾不得什么风度,只有全部身家被坑的怒火! “啪!” 一道耳光声,湮没于满场疯狂欢呼之中,直接打得宋雨平眼冒金星! 不等发懵的宋雨平清醒过来。 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礼部尚书,已然怒火冲天离去,心中的悔恨满布面容,牙都快咬碎了! 匆忙的身影极为迅捷,仿佛每听一声场中欢呼,心就被狠狠地刺了一刀! 几十万两! 一辈子辛苦积攒盘剥而来的几十万两,竟是只换回了几个水晶瓶! 经由这一夜过后...... 京都权贵几乎人人都有水晶瓶了! 他全部身家,就在一夜之间沦为了几万两! 眼见赵家宋家都已经离去,其余四家就算有万分不甘,也只能咬牙同行,个个如丧考妣,几乎就要喷出血来! 没一人想到...... 洛临风这个年轻的家主,竟然是如此果决之人,敢于直面他们六族联手,私藏了近百水晶瓶不说,还做出这等玉石俱焚的狠事! 面对着巨额的损失,这些顶级豪门的权贵也已经心境打乱,顾不得回想太多,就此消失于本该震慑的盛会之中。 今夜注定无眠! 人与人悲喜难以相通。 这句话在此刻尤为明显! 世家之人的恼羞成怒退场,都被满场的欢呼和激动摇灯淹没,在场宾客贪婪的双目,只是死盯着台上星光,大笑声从未断绝! “老夫也有一个水晶瓶了!” “哈哈哈,本公子也是!” “不才在下,有幸也得到了一个!” “哈哈哈!” “当浮一大白!” “洛家主高义!!!” 震呼声此起彼伏,天香楼彻底沉浸于冲天的欢愉之中! 其中,尤以数次摇灯的厚颜四皇子最为振奋,静立于楼上雅间,隔着青纱俯瞰台下,嘴角笑得都快咧到了耳根! “哈哈哈......哈哈哈哈!” 身旁静候的小太监一脸讨好,适时地奉承做礼! “恭喜殿下,贺喜殿下!” 四皇子闻声满目得意,看见落价壮汉面露尴尬歉意抬头,方才不舍地侧目示意,就此落座痛饮了三杯美酒! “哈......!” 劲烈的热流回荡喉间,四皇子秦震说不出的痛快! 这一次。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,就是为了水晶瓶而来,能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亲临,自然不会顾及其他,以皇子身份威压接连摇灯,收获了足足三个水晶瓶,简直是喜出望外! 隔壁的老二,却碍于颜面再未摇灯,仅仅得到一个而已! 在这般重宝面前,还讲究什么脸面和身份...... 迂腐成性难成大器! 世家相争? 他根本不在意。 洛家为何这般果决? 他也不在乎! 就连曾经花费三十万两的心痛,也在今夜得到了安慰! 三个水晶瓶,不过花费了一万五千两,这简直就是血赚,如此宝物哪怕将来不被父皇待见,自己私藏也是极大的财富! 血赚的四皇子满眼畅快,只觉得一扫阴霾! 今夜来得太对了! 得意品酒数息,望着天香楼婢女恭敬送来的三个水晶瓶,四皇子大手一挥豪情非凡,数张银票依次交出,全无半点心痛,唯有满满的收获感! 听闻着场中还在继续的震天欢呼,这位皇子眼中笑意浓郁,为自己的明智而庆幸不已,也为秦风和洛家的惨烈下场窃喜! “呵呵呵......” “这洛家家主倒是个人物,可惜毫无识人之明,和那个废物混在一起,竟想着在京都卖出水晶瓶谋财,果然还是和世家鱼死网破!” “到最后,赢家还是本皇子!” 素服太监连连做礼道贺。 “殿下英明,殿下英明!” 瞥了一眼那份殷切,四皇子也难得地大度了几分,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子丢了过去! “拿着吧!” “这是本皇子的赏赐!” “近来你探查天香楼动向,功不可没,本皇子绝不会亏待于你!” 太监惶恐接住小金锭,连连道谢脸上笑意更浓,就算不过五两之数,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! 主仆欢笑多时,四皇子就要大胜离去。 起身之际。 得意非常的四皇子这才注意到了安静非常的隔壁,天字号雅间,本该属于他的高贵座次,今夜却被秦风那个野种占有! 可惜啊,废物就是废物。 要是换了他,眼见洛家和六大族撕破了脸皮,这种关键时刻,就该过河拆桥抢的重宝才是,今后务必和洛家划清界限,这才是帝王之道! 秦风那个废物,面对这种机会,竟然全程静默,真是烂泥扶不上墙! 得意非常的四皇子目露笑色。 穿上华美大氅,并未就此离去,而是示意太监静候,怀抱一个水晶瓶,龙行虎步地直向天字号雅间而去! 他,要让那废物学学何为霸者行事! 更要让王将军看清楚,到底谁才有帝王之资! 第481章 为何会是父皇 整了整衣衫。 立于门前的四皇子殿下目露桀骜,淡笑中风度十足,轻轻叩响了天字号的雕花红门。 一叩之下,竟是毫无动静。 秦震有些诧异,下一刻眼中却还是笑意更浓,料想定是那废物害怕六大族的威势,此刻已经在雅间满眼忐忑! 顿时,秦震更为得意,敲门的力度也重了不少! “咚咚咚!” 雅间木门震响,哪怕睡着的人都能被惊醒! “咯吱......” 轻微的响声透过欢呼进入耳中,木门终于缓缓打开。 秦震得意出声,嘴角上扬起来。 “呵呵呵~” “本皇子......!” 话刚开口,却是突然卡在了喉间! 不仅仅是秦震脸上的笑意僵住,化为了诧异,他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,连敲门的手都忘记收回,惊疑的眼眸好似见鬼了一般! 面前打开的门缝里,露出了一道身影,并非是心心念念的鬼面神将。 而是掌印大监常礼! 唰...... 四目交汇的几息光景,秦震从头到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万分的诧异被惊疑取代,转瞬就变为了一脸的惊慌! 常礼?! 怎么可能会是常礼呢! 不应该是秦风那个废物么?! 不可能...... 一定是本皇子出现了幻觉! 惊疑之下,秦震根本顾不得多想,连忙挤了几次眼睛,却依旧看见常礼静立眼前! 顿时...... 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就此涌上心头! 所有准备好的说辞,一个字都记不起来! 门内的常礼倒是平静问询,还是寻常般的柔声微笑。 “四皇子殿下......?” 这一声,直接惊得秦震心头猛纠,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! 该不会...... 该不会,其中的另一人是父皇吧?! 喉咙蠕动之际,秦震整个人都没了知觉,凉意直冲头顶,惊恐的神色在瞬间就覆盖了他苍白的面容! 不等秦震惊疑出言,屋内就响起了令他神魂发颤的声音。 “今夜,你可真是出尽了风头。” 唰! 这道声音一出,秦风瞬间面如土色! “嘭!” 猛然下跪,匍匐的身子几乎贴在了地上,发颤的双手冷汗直冒,根本不敢出一言! 是父皇! 为什么会是父皇!? 满心的惊疑,在一瞬填满了心神,这位前一刻还意气风发的皇子,此刻卑微到了极点,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。 无论是楼下的惊呼,还是摔碎的水晶瓶! “啪!” 视若珍宝的水晶瓶在眼前碎了一地,甚至有碎片飞溅划破了秦震的眉角,这位皇子却是全然顾不上心疼,发颤的浑身跪伏在地,万般惶恐不敢抬头,冷汗势头了全身! 他从未想过...... 天字号雅座里,竟然会是父皇! 仅仅一声问话,就让这位皇子从得意的云端跌落到了泥里,灌铅的喉咙无论如何努力,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! “儿儿儿......儿臣......” 无论如何努力,四皇子空白的头脑里冒不出一个字眼,唯有窒息般的惊恐动乱着心境,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! 父皇是戴着恶鬼面具之人...... 为什么会是这样! 若是如此! 若是如此,当日前来的,难道也是父皇,而绝非秦风那个废物?! 原来一切都被父皇看在眼中! 这......!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啊! 惊疑的记忆浮现,秦震浑身猛然僵住,两鬓的冷汗已然滑落在地上,心几乎坠入了冰窖之中! 天香楼欢呼还在继续,楼下宾客涨红的面容比比皆是。 此刻的四皇子伏地发颤,却是已经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,在死一般的沉寂中,仿佛被万丈高峰镇压,丝毫动弹不得! 眼看就要窒息! 直到屋内再度传出淡漠之言。 “跪安吧。” 就此一言,秦震浑身的压力消散于无形,心头猛然颤动,却是好像被抽空了气力,呆滞叩首,苍白的面容里汗泪滑落! 也不知是废了多大的气力,叩首之后的秦震才敢于悄然抬头,当他望见桌上面具,却不见负手而立的父皇回首,那一丝渺茫的希望也彻底了消散在了心底。 完了...... 全完了。 在疆场未曾退缩的四皇子,此刻浑浑噩噩叩首而退,再不敢有任何声音发出,也不敢擅自起身,就此涕泪纵横悄然退去...... 望着这一幕,常礼万般感慨交织。 这位皇子,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啊。 悄然回望。 陛下负手立于雕栏之前,隔着青纱俯瞰场中欢愉盛况,再未发出一言,那无言的背影里,透露出了无限的失望。 这种罕见的沉寂,也惊得常礼颔首静候。 他知道陛下已然震怒! 今夜的盛会之中,朝堂官员前来不少,甚至连几位皇子都私自出宫,这是一件令陛下无法容忍的荒唐事! 水晶瓶哪怕贱卖五千两,那也绝非寻常官员能够负担! 在场的官员至少几十人,除却少数宋雨亭这样世家出身的家境殷实之人,曾经也多为寒门士子,今夜却能豪掷千金力求重宝! 贪腐可见到了何种程度! 堂堂大玄,历经血战平定四方,而后步入十余年的休养生息,方才有了后来的强盛,竟是沦为了这些蛀虫的温床! 谨慎的常礼不敢再出一言,直到皇帝陛下的沉声问话响起。 “前来的官员,你可记下了?” 常礼恭敬应声。 “启禀陛下,奴才都已经记下。” 说着,常礼斟酌出言再度禀报。 “陛下,今夜前来的官员多达数十位,但并无当朝二品以上重臣,也未见太多朝堂的中流砥柱......” 话刚说到一半,皇帝陛下回眸冷望。 “如此,就足见朕治国无方了!” 常礼连忙做礼请罪,再不敢出声。 足足数息过后。 皇帝陛下才神色平和,哪怕明知常礼之言有安慰的意思,心里却也有几分欣慰,至少事实如此,大玄还不至于沦落到满朝贪腐。 他的儿子,也不全是鼠目寸光的谋财之辈。 眼看一场闹剧快要终结,心中烦闷的皇帝陛下也懒得再留,在众宾客还沉浸于夺宝之际,带着面具踏出了天香楼。 独身步行,唯有常礼紧随。 月色笼罩下的京都长街静谧,四周除了密卫身影,再无寻常百姓,远处还回荡着天香楼的狂热高呼。 皇帝陛下久违地行走在京都夜街,烦闷的心久久无法平静。 脑海中,浮现了秦风的身影。 第482章 这个逆子果然要谋反 今夜,他亲眼目睹了官员丑态和几个儿子的肤浅,也如愿见到了世家撕破脸皮,震怒难平,却也颇有收获。 最在意的,莫过于今夜洛家的年轻家主破釜沉舟! 不得不说。 这一招实在狠厉非常,就算是他这位当今天下,也完全出乎了预料,当时也感到了万般惊异! 百余水晶瓶,尽数贱卖! 要放弃如此庞大的财富,是何等的狠辣计策,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设想的举动! 还有那水晶瓶...... 若非亲眼得见,皇帝陛下也不敢相信,如此罕见的宝物,竟然能有上百之数,就那般现于世人面前! 分明是一堆星光璀璨的宝物,震动的无人不为之心颤,莫名间,却令人生出几分如睹顽石的卑贱感。 荒诞回荡心田,历经无数风雨的帝王也思绪翻飞。 所有的疑惑和震动,终究还是如同心头所料,全部地归于一个人的身上,那就是从未露面的幕后之主。 他最不待见的小儿子,秦风! 无论世家还是官员,甚至是几个儿子,都沉浸在今夜的喜怒之中,为惊人的洛家之举搅扰这心神。 皇帝陛下也有几分心境起伏,却是看得透彻无比。 这看似是一场疯狂的意气之举,实则却是胜负明显的搏命妙计,洛家做出这种举动,六大族收获的水晶瓶必将价值一落千丈! 其余所有来宾,也不过是收获了水晶瓶。 而唯一的赢家,就是他的小儿子秦风啊! 世家想要垄断所有水晶瓶来得到巨额财富,却是万万想不到,被这一手鱼死网破弄得满盘皆输! 至少几百万两,换得了价值五千两的一堆水晶瓶! “哼......” 想到这里,皇帝陛下忍不住轻笑冷哼。 向来操控财力和无数势力的世家,也会落得如此局面,实在大快人心,这种国之暗疾,反被盘剥了几百万两,简直就是万民庆贺的美事! 不过前行百丈,皇帝陛下就看透了不少内幕,不由得为这种手笔赞叹。 而想到今夜的洛家之举。 不仅仅博得了美名,又在无意间令朝中贪腐暴露出来,皇帝陛下哪怕心中怒火还无法平复,却也为之暗呼痛快! 一群贪官污吏,大多都和世家脱不开干系,明日获罪交出重宝,可谓是一举两得! 回想着所有经过...... 皇帝陛下忽然停步,嘴角微微上翘。 “妙啊。” 待到明日戬除贪腐,水晶瓶便落于朕手! 如此看来...... 秦风这一招,不仅仅分裂了世家,盘剥了六族巨额财富,还间接有功于社稷,真是一石三鸟的妙计啊! 短短数息,皇帝陛下想通了其中要害,突然间对于秦风这个逆子有些欣赏,加上几位糟心皇子的比对,竟是让皇帝更为在意。 可一想到了那惊人的财富尽归秦风,连洛家也这般破釜沉舟相助,刚刚生出的一丝欣慰,顷刻就变为了惊疑! 眯眼抚须,皇帝陛下对于这个愈发表露出惊人才华的儿子心中忌惮起来! 这逆子...... 聚集如此财富,甚至能够拉拢洛家不顾一切相助,难道是为了谋反?! 猜想浮现心头。 皇帝陛下刚刚消散的怒火闪过眼眸,心里掩去的杀机也在同时逸散! 多年不曾有的怒意,惊得常礼浑身一僵。 就在此时。 一道黑影自远处走来,几乎听不见脚步声,在皇帝陛下的惊疑注目下,恭敬做礼禀报着惊人之言! “启禀陛下,凉州都督张之栋,凉州刺史薛青云于今夜再访苏府,已然过了一个时辰,还未见离开!” 这话一响起,皇帝陛下登时怒色浮现! “大胆!” 常礼和做礼之人齐齐躬身静候,不敢抬头,如临万钧雷霆! 皇帝怒声注目,语气已然变得冰冷起来。 “除了这两人,苏府可还有其他异动?!” 黑影如实禀报语气慎重。 “启禀陛下。” “苏府未见有其他异动,只有几辆马车载着木箱静候门前,邻院邺城军士严守,四周防范严密,罗网也难近前探查。” 果然! 这逆子谋得惊人财富,连夜就要派人运出,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,必是为了打造兵器,将来起兵谋反! 此言一出,皇帝陛下心中的猜想完全落实,眼眸中已是杀机浮现! “罗网影卫!” 沉声之令响起,四周黑影齐出,迅捷的身影齐齐半跪做礼静候于圣驾之前,若非月色流动,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! 这就是罗网唯一的武力分部,也是胜过了大内禁军和锦衣龙骑的绝对战力,唯有皇帝外出,才会被动用护卫。 但,从不曾主动被陛下御令! 此刻听闻陛下严令,常礼和做礼黑影都齐齐心中一颤。 皇帝陛下果然下达了足以引起大玄剧变的御令! “罗网影卫,即刻暗中包围整个苏府,没有朕的御令,任何人不得出入!” 惊人之言响起,一场腥风血雨几乎就在眼前! 黑影瞬间消散。 皇帝陛下也已然迈步而出,低沉出言冷意十足。 “随朕前去苏府,看看这逆子要如何谋逆!” 一语而出。 大步前行的皇帝陛下直往苏府而去,两位高手护卫,紧张的局势一触即发,大玄唯一的亲王已然大祸临头! ...... 苏府。 客厅之中满座亲友,除了秦风和苏家之人,还有凉州都督张之栋,凉州刺史薛青云,言谈间满是激动和振奋之色! 哪怕已然得知了真相,也目睹过了惊人的财富,众人仍难平复那份狂喜,两位凉州官员接连做礼,神色郑重地动容谢恩。 “殿下高义!末将代凉州守军拜谢殿下!” “微臣,替凉州烈属和数万百姓,拜谢殿下大恩!” 秦风起身相扶,微笑的面容里如常。 “两位无需如此。” “凉州乃是本王封地,此事不过理所应当,治下军民皆为本王子民,何需言谢。” 两位官员动容起身,望着北凉王不禁眼眶湿润。 看着三人真挚礼谢,在场之人无不欣慰。 苏颜霜悄颜微红,美眸流转倾慕,王勋和左凌一脸敬佩,甚至就连老元帅苏震方,也忍不住抚须点头,眼中的叹服和赞赏,在此刻毫无吝啬。 这个女婿,实在是无人能出其右的俊才。 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啊。 就在这种皆大欢喜的时刻。 突然传响冷意凛然的悠长柔声! “陛下驾到~~~~~~” 第483章 皇帝问罪 悠长通传突然响起,透着几分冷意。 秦风等人惊得起身,还未来得及看清彼此眼中惊疑,就见几道人影踏入院中,为首的皇帝陛下龙行虎步而来,只是身着素服,威严的面容散发着超乎寻常的冷冽。 这一撇而去,众人皆惊。 以秦风和苏震方为首,即刻踏出大厅,齐齐做礼拜见。 “参见陛下!” “草民参见陛下。” “微臣参见陛下!” “民女参见陛下!” ...... 众人齐齐做礼,皇帝陛下垂眸而望,一眼看到凉州官员在此,面容冷峻更甚,方才府门前的几辆载重马车记忆犹新,心中的猜测已然完全落实。 在这等人赃并获之际,皇帝陛下却是并未即刻发作,平和应声。 “无需多礼。” 秦风等人齐齐谢恩而起,苏震方侧身相迎。 皇帝陛下在常礼和黑衣斗笠之人的陪同下,负手稳步踏入大厅,为出一言,已然令在场众人感到了莫大的压力,张之栋等人根本不敢抬头。 直到陛下落座客厅,忐忑的众人还神色拘谨。 陛下突然到访,还是穿着素服,经由两人陪同,这种情形实在太过罕见,也太过突然,身为人臣的他们丝毫不敢托大。 静候香茶奉上的数息间,空气中都酝酿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氛围。 秦风和苏震方分列左右而坐。 悄声对视,也毫无头绪。 见到香茶奉上,陛下迟迟未开口,苏震方含笑做礼。 “陛下驾临,草民有失远迎,还望陛下恕罪。” 闻声,皇帝陛下才露出笑容。 无论有如何的不满和猜疑,他对于苏震方这位大玄军神还是充满了敬重,或者说是某些忌惮,这份淡化多年的忌惮,始终挥之不去,而且在今夜变得无比浓烈! “苏老言重了。” “朕近来政务繁忙,久不曾与苏老对弈,故而趁着微服私访前来叨扰,秦风近来居于府中,想必也让苏老烦扰吧。” 平淡的话语有几分亲近之意,苏震方却是并不相信。 以他的经验和了解,皇帝陛下日理万机,自登基以来就忙于政务,很少有什么闲心叙旧,这种场面话,也不过是说说而已。 但既然是皇帝开口,苏震方也不得不给点面子接住。 “陛下言重了。” “北凉王殿下和小女早有婚约,暂住府中并无大碍,老夫和北凉王也相谈甚欢,何来烦扰之说。” 皇帝和苏震方言谈平和,其余人根本听不出什么端倪,也不知道今夜皇帝前来是何打算,却是愈发觉得气氛有些古怪。 那份平和,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,不由得让众人心中紧绷,原本面对圣驾的忐忑,几乎成倍攀升。 王勋等人根本不敢出声! 在他们的悄然注目下,皇帝陛下神色平静非常,静望着苏震方欣慰的微笑自然流露,好似旧友重逢。 实则,皇帝陛下已然看出了好多异端,惊得心里一沉! 苏震方是何等人物。 这位名震天下的领军神人,才来不曾和谁“相谈甚欢”,这种平淡之言,已然是极高的赞誉,连萧任也从未被如此评价。 秦风当得起么......? 显然并不能! 恐怕他们已经商议好了,要囤积大量金银,借着凉州之祸得来的民心打造兵器,就此起兵谋逆吧?! 真是一对好丈婿啊!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,方才秦风的那声“陛下”还在耳畔,多年来的隔阂在此刻变得尤为扎心,怒火已经开始酝酿。 轻轻点头,就此向着秦风注目而去。 “朕听闻,你近来卖出水晶瓶得利颇丰,可有此事?” 嘶....... 此言一出,在场众人的心里都猛然一惊! 包括苏震方在内,无一人敢于出言,凉州的两位官员直接惊得心里一纠,极其不妙的预感变得愈发强烈,惊疑和紧张浮现面容。 原来,陛下今夜前来竟是为了此事?! 北凉王殿下近来的一切,都被陛下看在了眼里! 连旁人都这般紧张,身为幕后之主的秦风,在此刻直面皇帝的问话,更是心头清楚,父子两人四目相对,那眼眸里隐含的锐利目光,瞬间就让他心中发凉。 皇帝终究是皇帝。 他的皇帝老子,也不愧是大玄有史以来的霸者,京都的风吹草动果然看得真切,甚至已经对他这个儿子产生了巨大的怀疑! 既然已经被皇帝得知,他也没什么隐瞒的。 缓缓做礼如实禀报。 “启禀陛下,确有此事。” 陛下? 还“确有此事”?! 短短一言,直接听得皇帝陛下眼眸冷冽了几分! 这个逆子! 悖逆如常也就罢了,到了这种关头,居然毫不隐瞒,真是有恃无恐到了极点! 自秦霄登基以来。 这位霸主将政权紧握手中,铲除了无数乱党奸臣,安内之后又南征北战,却是从未见过这等猖狂之人。 偏偏还是他的儿子! 面对这种态度,皇帝陛下已然怒火浮现眼眸,笑着沉声问话而出! “呵呵......” “你倒是供认不讳!” “如此说来,你是承认自己以水晶瓶之名广积财富,待到运抵凉州,将来就要起兵谋反了?” “朕突然前来,可是坏了你的大事?!” 哗! 笑问之声传出,在场众人齐齐惊得脸色大变而起! 哪怕皇帝陛下没有怒喝,那笑意里散发出的惊人威势,也令众人无法安坐,听清陛下金口玉言,更是吓得心神颤动! 谋逆! 这等大罪,经由陛下问话而出,便是有了杀身之祸啊! 压抑多时的异常氛围,一瞬间炸开在了所有人的心头,无论苏颜霜还是凉州众臣,都惊得齐齐做礼告罪,急切满布面容! “殿下绝无谋逆之意,还望陛下明鉴!” “定是有人诬陷陛下,求陛下明察!” “求陛下明察啊!” 急切之声刚刚响起,皇帝陛下眼中的冷意更浓,那忠心耿耿的众官员,宛如看到了另一朝臣子! 双眸微撇,逸散出一丝不可抗拒的威势,惊得众人不敢再言! 唯有苏震方。 在这大祸降临之际,起身做礼沉声抱拳。 “陛下。” “北凉王绝无谋逆之意,若有人谣言污蔑,也在情理之中,其中缘由还望陛下明鉴!” 这一次。 皇帝陛下没有应声。 敛财无数...... 连夜会见凉州众官。 这都是他亲眼目睹的真相,怎么可能是谣言! 无视老元帅的起身做礼,皇帝陛下冰冷的眼眸只是盯着神色严肃的秦风,失望和怒火交织,连语气都冷漠到了极点! “你,还有何话说?” 第484章 朕错了 望着皇帝淡漠的眼眸,秦风苦涩轻笑。 他近来的所为确是有些太过张扬,就算是在幕后行事,在情势复杂的京都,也难免被人主意,皇帝得知这些,也并非什么离奇的事。 仅凭这种动作,就扣上了一定谋逆的罪名,看那架势甚至要问罪诛杀自己,果决得非常人能想。 最是无情帝王家...... 这话真是一点不假! 所谓的皇室荣耀,他从来就没放在心里,也没有过任何多余的奢望。 亲眼目睹着这种毫无亲情的皇帝老子,早就认清事实的秦风再度出声,也懒得顾及什么礼节,静立直面冷笑出言! “我不过是想为凉州军民做点事,陛下若要问罪,我无话可说,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” 嗯?! 皇帝听了这话,直接怒火攻心! 猛拍桌案而起,咬牙的冷峻神色已然浮现了多年未有的杀意! “逆子!” “朕看你是罪责难辨!” “常礼,速速将这他拿下!” 沉声暴喝响起,整个大厅如雷霆席卷,众人都被惊得大脑发懵,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! 常礼就算心中纠结,也不敢违逆圣意,即刻就应声踏步! 这一瞬! 苏颜霜根本不顾所有,直接起身紧抓着秦风的臂弯,神色坚决无比,王勋更是咬着牙拦在当前,直面掌印大监! 电光火石已然剑拔弩张! 皇帝被这种大胆之举激怒,却是不能不顾及苏颜霜,下意识地瞥向了厅中挺立的苏震方。 眼见老元帅似乎并无异动,又有黑衣密卫与身后静立。 皇帝陛下暗暗舒了一口气。 就在这种分神之际,面前的凉州官员都紧张踏前,也不管不顾地接连做礼,拦在身前齐齐告罪! “陛下息怒!殿下此举确是为了凉州军民!” “陛下息怒,微臣愿以人头担保,殿下所说绝无虚言啊!” ...... 张之栋和薛青云顶雷急奏,皇帝看得眼里一愣。 也不知是忌惮是苏老元帅和门外的黑甲玄骑,还是真的被两位重臣的急切感染,皇帝陛下望着两人万般急切出声,心里竟是有了几分诧异。 鬼面神将毕竟年轻,难免一心只顾忠义热血,不会想到太多后果,违逆圣意的冲动也情有可原。 可这两人...... 这两人都是多年为官的重臣,还是主理凉州军政的封疆大吏,行事精明深知为官之道,此刻不顾情形此言,自然知道后果。 冲撞圣驾已是大罪,再加上欺君,绝非一死而已! 望着满场众人都偏向秦风,甚至不顾后果接连相护,皇帝陛下不由得正视了几分,原本几乎落实的谋逆,好似有了几分可疑之处。 至少,若真是谋反,在场的官员面对这生死抉择的时刻,根本无须多言,老元帅也不可能坐视不理! 惊疑之际。 静立多时的老元帅也再度缓缓做礼,眼中竟是有了几分复杂的神色。 “陛下......” “草民不知您是从何得知此事,但北凉王殿下所为,确是为了凉州军民,卖出水晶瓶所得的财物,只是为了重振凉州,接济数万烈属!” “此事千真万确,还望陛下明鉴!” 闻声,皇帝的怒色里浮现几分惊疑。 望了一眼做礼的老元帅,而后再度盯向了两位凉州官员,双目精芒闪动,似乎想要看出一丝异端。 “真如老帅所言?” 张之栋和薛青云即刻做礼,声音坚定无比! “启禀陛下,确是如此!若有半句虚言,微臣愿以死谢罪!” “启禀陛下!如有虚言,末将甘愿一死!” 这...... 再度听到两位重臣这般坚毅出言,皇帝陛下目露犹豫了起来。 环视众人。 不论是苏老,还是凉州官员,甚至是苏颜霜,都万分坚定地目露坦然,若说有一丝异色,唯有在这种紧张局面下的惊慌而已。 难道,朕真的误会了? 目光停在身前的鬼面神将,皇帝神色严正问话出声。 “王将军,真是如此?!” 神经紧绷的王勋被突然一问,一开口却发不出声音,蠕动了下嗓子,才急切地抱拳做礼,为了殿下辩护出声。 王勋不过是个年轻人,原本也就是小城的守将,只有一腔忠义诚挚,哪会懂得太多的大事和君臣之礼。 下意识急切的话语里,不由得流露出了几分的憋屈! “禀陛下!” “此事确如苏元帅和两位大人所言,殿下只是为了凉州军民,当日殿下就曾将府中库银散尽,也只能接济安抚了邺城军民而已,哪怕远在京都,也时常耿耿于怀。” “当日庆关血战,无数兄弟马革裹尸,甚至有很多人连全尸都没保住,末将当日也没敢想能活下来,更不敢当鬼面神将的名号,真正的英雄,是......是那些长眠的兄弟!” “殿下很早说过,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,那些英雄为了凉州长眠美名永传,亲人和寻常百姓不能再流泪了,殿下不过是尽些心意,想让百姓们早日重振。” “末将是个粗人,没读过几日书,不知如何说清此事,可邺城的兄弟们还等着殿下回去,所有人都等着殿下大婚,求陛下明鉴......” “求......求陛下明鉴!” 说到最后,王勋眼含热泪躬身抱拳,万般言语只是化为了恳求之声,无奈和憋屈溢于言表。 前一刻死命阻拦五大监之首而不改色,此时却是双眼发红泪光闪烁! 男儿有泪不轻弹。 足可见,这是到了何等悲凉急切的境地! 望着这种情形,众人都为之动容,薛青云和张之栋尤为感同身受,当日的绝望和悲凉涌上心头,也齐齐做礼肃穆出声! “求陛下明鉴!” “求陛下明鉴!” 接连响起的声音,终于是让皇帝陛下怒色消散。 苏老那般的杀神,没必要在生死之际扯谎,凉州重臣也不会冒着欺君之罪的风险出言,鬼面神将更不可能轻易动情。 朕,错了? 悄声环视着在场众人,皇帝陛下神色呆滞。 缓缓落座。 无法出言。 悄望着众臣做礼的动容神色,这位俯瞰苍生的九五之尊竟是有些心里发慌,听闻过王勋的话语,没有朝堂重臣的翘舌之辩,不过是如实道来的寻常话语,却是直击他的心神! 第485章 真相曝光 众人齐齐请罪,皇帝被戳中了心中往事,数日前的愧疚悄然回荡。 庆关血战...... 这是皇帝陛下的心中倒刺! 当日的庆关,沦为了背水一战的绝境,和他这位帝王的决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,固然有为了大局的考量,却是实实在在的绝情之策! 此刻听到神将讲述,皇帝陛下心中的愧疚更浓。 他作为天下之主,为了国之大计暂弃一州之地,而眼前臣子,有人浴血奋战力保疆土,有人费尽心血济民救世。 这一切,都是为他这个帝王的失策善后啊! 偏偏做出如此伟业的人,竟是被他当成了谋逆的反贼? 甚至还当着老帅的面问罪? 他这个皇帝,还有何面目自称九五之尊! 想到这里。 呆坐的皇帝瞬间感到了巨大的愧疚,奈何身为大玄之主,却在此刻喉间灌铅,连一句致歉之言也无法道出! 就在突然的沉寂之刻,门外响起急促脚步声! 一名黑甲玄骑风尘仆仆而来! 干练的脚步声响起于院落。 所有人都被突然的异动惊得注目,皇帝陛下也是如此,静看之下,那黑甲玄骑身穿素衣,步履动作也难掩军旅干练,一身风尘似是远道而来。 更引人注目的,是来人极为急切的步伐,好似有无比重要的事要复命! 直到立于门前。 见到满堂起身而立,皇帝陛下也静坐主位,这名黑甲玄骑才目露犹豫,先行做礼拜见。 “参见陛下!” 这种异动,令陛下有些在意。 黑甲玄骑罕见出动,随着当年老帅辞官,此后只是作为苏府家将,上一次的出动,还是为了凉州之战,难道又有什么大事? 近来忙于祖龍秘宝,皇帝很少在意其他,一时有了兴趣,也顺带揭过心头尴尬。 轻轻挥手。 示意众人齐声,皇帝陛下就此望向了苏震方,语气平和了数倍,难得地调笑开口问询。 “苏老,可是有事瞒着朕.......?” 苏震方和众人还紧张于刚才的危机,见到黑甲玄骑风尘归来,心里有所预料,已然猜到是前几日的调查有了结果。 原本,苏震方是不愿将这种皇家的明争暗斗放于台面之上,自从多年前辞官,他就已经看透了很多事。 奈何陛下已经开口,未免再生误会,也出于接话的必要,他只能做礼相应。 “确有一件大事。” 随即下令出声。 “进来禀报!” 话音一落,皇帝陛下和尴尬的众人都目露不同程度的好奇,紧盯向了踏入大厅的黑甲玄骑。 只见那人双手抱拳做礼,毫不犹豫地朗声禀报! “启禀陛下,元帅!” “末将奉命去往嘉州查询,经由查访得知,敬香太监小春子归乡不久就已病故,当年下毒之事就此断了线索!” 这话一响起,众人都心里一沉。 皇帝陛下也惊得目露诧异,方才的细微尴尬神色,瞬间就被巨大的好奇取代,忍不住地沉声望向苏震方。 “苏老,这小春子是何人?下毒之说又是关乎何事?” 哪怕只是初闻,见到黑甲玄骑出动调查一个归乡太监,皇帝陛下就感到了其不寻常,已然有了不安的猜测。 在这般问话下。 所有人也变得更为紧张了起来,还未彻底放松的心弦再度紧绷,毕竟关乎皇家秘事,没人能做到淡然处之! 苏震方望了一眼秦风,见到女婿凝重静立,就打定主意要为女婿出头,当场开口出声! “启禀陛下。” “此事说来话长,当年北凉王殿下突然疯症发作,并非是有暗疾在身,而是被人暗中下毒,致使神智迷失,险些命丧凉州!” 话音刚落,皇帝直接惊怒起身! “下毒!?” 怒声的惊问里,散发着丝毫不逊方才的威势,惊得在场众人不敢出言,静候的神色却是坚定非常。 环视一眼众人。 再看那依旧挺立的小儿子,皇帝陛下眼眸都有了微微的震荡,惊疑之际,神色严肃了数倍有余,直直望向了秦风! 可皇帝看到小儿子淡漠的眼神,不免有几分尴尬,目光一转,留在了鬼面神将王勋的身上。 “确有此事?!” 王勋凝重做礼应声道:“启禀陛下,此事千真万确,当日是鬼医老爷诊断过后亲口所言,末将以人头担保!” 这话一开口,皇帝心中已然一片杂乱。 鬼医罗季之名,他早就耳闻,能让这种人诊断定论,那便是无可辩驳的真相,又有老帅和鬼面神将接连出声,绝不可能有虚假...... 没想到。 居然有此真相! 就算皇帝曾经不待见秦风这个儿子,心里也对其才华从未否认,当日突发疯症,确有一丝惋惜,但从未想到,这份天意弄人的背后,竟会是毒害?! 冷面静坐多时。 皇帝陛下的惊疑和怒火都开始交织心间,就算亲耳听闻,也有极大的震动无法抹平,心中虽然已经确信了几分,仍有一丝不甘。 沉吟之际再度出声! “罗季可在苏府?!” 苏震方闻声脸色一冷,向着门外卫士出声。 不久。 面带微红的罗老头踏入大厅,踉跄的脚步有些虚浮,浑身还带着明显的奇异酒香,人倒是还算清楚。 看上去颇有几分不修边幅的隐士模样。 皇帝陛下即刻沉声问话! “罗先生,你可敢确信秦风中毒之事?”帝王之威震慑全场,也让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,目光紧盯罗季。 面对满场目光,罗季懒散微笑,象征性地做礼应声。 “陛下说笑了,老夫一生行医,还不至胡言乱语!” “陛下若是不信,可找齐药物,命人亲身一试,这种毒虽是罕见,老夫当场调制也不是什么难事!” 丝毫不给面子的反怼,直接惊得众人提心吊胆! 那可是当今陛下啊! 普天之下,敢于这么直面陛下出言的,实在没几个人,甚至多数的坟头草都几尺高了,罗先生这胆子大得也是没谁啊! 悄声窥望而去,果然见到皇帝陛下脸色铁青。 此刻。 皇帝陛下再无问话之意,僵坐在大椅之上,心中猜疑完全落实,唯有罕见的震怒,交织在了面容里! 就算不满罗季的态度,却是无颜发作出来。 丑闻! 皇子被人下毒,实在是一件丑闻! 自从秦风中毒,这长久以来的种种异端,都在心头有了答案,原来他竟是一直误会了秦风,这个儿子一直有着天大的冤屈! 第486章 一切都是四皇子所为 难怪...... 这个儿子数月脱胎换骨,所作所为都极其果决,再度返京相见,甚至令他这个父亲都感到了说不出的陌生和隔阂感,血脉的亲近几乎不见。 唯有一种陌生感! 就好像,这个北凉王不是他的儿子一般。 原来这一切的缘由所在,就是当初儿子的中毒被害。 突然遇害几乎丧命...... 从一位声名鹊起的天骄皇裔,沦落到了边塞小城,凶手却是逍遥法外,他这个父亲也浑然不知,这事儿换在任何人身上,都是无法释怀的血仇! 任何人,都必被冲天的怨恨所绕啊! 诸多波折之的凉州血战,想必已经让这份悲愤达到了极点。 就是如此之多的劫难相加,秦风没有谋逆之心,已经是万分的难得,甚至保全了凉州之土,还想尽办法安抚凉州军民...... 倒是他这个一国之君,竟然听闻了些许风声,就前来问罪? 身为帝王,这便是不察的昏庸之相。 作为人父,更是无法辩驳的过失! 后知后觉,皇帝陛下心中的异样豁然开释,瞬间就被无法言说的懊悔和自责淹没,缓缓起身凝望,看到众人眼里忧色,只觉得喉间一堵! 目光移至秦风,见到那严肃静立的傲然模样,已是心中杂乱非常。 这一刻。 他感受到了登基数年来,都从未有过的自责,再无往日的九五之尊威势,对于凉州军民的愧疚,也在瞬间浓郁了数倍。 咬牙凝望,当着一干臣子面道出轻声之言。 “摆驾回宫。” 临行之际,转头向着秦风而望,也向着众人扫过了平和目光。 “改日,朕定在宫中设宴。” “众爱卿无需相送。” 轻声一语,皇帝陛下就此大步离去。 常礼和另一人连忙紧随,很有眼色地悄声相随,连通传摆驾之声也未发出,君臣三人就此消失于夜色里,与来时的惊人威势截然相反。 那突然离去的背影里,好似充满了落寞,和一位名动四海的霸主,是那般的不相符,惊得在场众人久久难以回神。 苏震方也感慨远望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 “呼......” 哪怕语气很是平和,甚至隐晦得常人无法听懂,苏震方却是明白,这种盛意的真挚邀请,对于陛下来说,已然是开了先河,算是莫大的歉意了...... 这在登基以来的二十多年里,是从未有过的,以当今陛下的霸道,哪怕曾经偶有过失,也绝不可能低头。 感慨落座,苏震方震动的眼里渐渐有了笑意,向着秦风和众人定论出声,安抚着方才波动的悲愤之心。 “不出数日,陛下定会查清此事,绝对会给北凉王殿下一个交代。” 此言一出。 震动的众人才反应过来,惊疑的面容里浮现了笑意,渐渐随着目睹惊人全程的震动迸发而出,欢笑声连连响起。 大厅里。 有劫后余生的放松,有难以忘怀的震动感慨,还有同行协力的赞叹,真情顷刻尽数流露,忠心护住的王勋被夸上了天,热闹的氛围里满是期待。 只有苏颜霜,渐渐回神和老父对视,而后落座身旁向着秦风悄声问话出声,独有的家人亲近流露眼中。 “殿下,如今死无对证,您心中可有猜疑之人?” 问话引得众人沉声。 王勋闻声而望,思虑之下浮现一个嚣张身影,也做礼相问。 “殿下,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四皇子干的......?” ...... 皇宫。 负手迈步的皇帝陛下大步前行,身后两人紧随多时而入。 再度回到皇宫,走着踏过千万遍的雕廊,今日的皇帝陛下脸色尤为复杂,几乎已经到了可见喜怒的地步。 对于这位陛下,如此的情形是极其罕见的。 而他身后的常礼和黑衣之人,也惊得极为慎重,颔首紧随却又不敢太过接近,始终保持着些许距离,紧张非常。 护卫前行多时,皇帝陛下突然停步,两人也是心里一惊。 “即刻严查此事,动用一切力量,就算死无对证,掘地三尺也必须找出线索!” 黑影连忙应命,消失于夜色之中。 四周再无卫士。 唯有常礼静候。 静立多时,皇帝陛下才好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,对于这种氛围感到了熟悉,可当他看着华灯满布的楼台殿宇,独自立于长廊之中,今日却是有了几分明显的陌生感。 多年来,他从未有今日的心境起伏。 秦风...... 心中呢喃,愧疚和感慨交织,这个当年不被他在意的小儿子,如今实在非常出色,既有识人之明,也有为国为民的仁义之心。 无论是当日的凉州出战,还是近来的奇谋敛财,都展露出了无可比拟的谋略,除了领兵之能,几乎比他当年还要优秀...... 这样的儿子,实在令人欣慰,尤其是身在皇室之中。 可恰恰就是因为这种才能,生于皇室也是一种莫大的危机,自古帝位之争凶险非常,手足相残之事也不足为奇。 如此惨事,终究还是发生在了大玄皇家。 脑海中闪过秦风的傲立身影,皇帝陛下眼中浮现了浓郁的愧色,在无人旁立的夜色中也难掩藏。 同时也有怒色浮现眉梢,显然已经怒不可遏! 秦风这般出众的儿子,直到今日才被他真正的看在眼里,长久以来,险些因他的成见和失察命丧,这是一件莫大的过错,几乎酿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。 而令他失察,致使父子隔阂宛如鸿沟的下毒之人,阴险歹毒尤为可恨! 为争帝位...... 明争暗斗很是寻常,皇帝陛下甚至乐得见闻,也想看出到底哪个儿子出众,但却是绝对不能容忍,兄弟相残之事发生! 而这种下毒的狠招,不仅仅是手足相残的狠辣而已。 当日秦风被赐婚,苏家千金的安危只能寄托于这桩婚事。 他为了安抚苏老,才应下一切,偏偏下毒之人挑在这种节点,铤而走险的背后充满着急不可耐的味道,既要断绝秦风和苏家的关系,还想借此机会离间君臣,令老帅心灰意冷,为了一己私欲,做到如此地步,其心歹毒无比,已然枉顾大玄国土安危! 更令人震怒的是,这一招甚至还在此后,将他这个皇帝也算计在内,使得父子隔阂,造成了他今日的失察! 偏偏做到这一切的人,八成是为了他的某个儿子,若不是为了某位皇子的帝位之路,也不至于做出这等事! 既害了兄弟,还坑了老子。 捎带着,还将得不到的苏家助力化为了虚无! 此人真是心如蛇蝎! 到底是哪个皇子所为......? 第487章 怒往东玄宫 皇帝陛下心中惊疑不定,儿子们的身影都在脑海浮现。 可无论怎么猜疑,都很那将如此之事和某人联系起来。 这一手下毒...... 一招三管齐下全无顾忌,这种狠辣的心机,就算是事后回想,也气得脸色铁青怒火升腾! 在了解秦风的出众之际,他竟是察觉到了,还有一位极有城府的儿子,令这种欣慰之后的愧疚,化为了冲天的怒火! 没想到啊。 皇城里还有这一号人物,杀弟害父无所不用其极。 常年忙于政务,他从未过多注意眼皮之下的皇宫,直到今日才发觉,熟悉的一草一木里,有着极其可怕的杀机,比起当年他年轻时不逊分毫! 他真是小看了这群儿子! 微微眯着眼眸,紧握起负于身后的双手,皇帝陛下眼里的冷意如冰! “常礼!” 寒意骇人的声音刚刚响起,常礼就惊得连忙俯首,脸色苍白地告罪应声,根本不敢在今日出言评议! “陛下恕罪!” “奴才毫不知情啊!” 侧眸一撇,看着常礼慌乱无比的告罪,皇帝陛下轻轻呼了口气,也就不再为难这个多年的忠仆。 这种骇人的斗争,牵扯的后果不是臣子能够负担,也不是谁都敢于出言猜测的。 连他这个皇帝都无法平静,何况是个奴才呢? 皇帝再无出言。 却是就此转身,背道向东,远离本该前往的天枢殿,直直向着众皇子所居的东玄宫而去! 他要重新认识一下,到底是哪个儿子这般了得! ...... 永安宫。 门窗紧闭的寝宫再无旁人,太监一脸呆滞地死守在门口,全然顾不上为今夜丰收的水晶瓶欢喜,已经陷入了万分的恐慌之中,双股战战脸色苍白,汗水湿透了后背。 他不知道殿下终究遇到了何事,从宫门背着殿下赶回皇城,从未听到丝毫声音,只是回想着四皇子殿下双手的冰冷,就知必是惊天大事! 门内。 四皇子已是双眼空洞,瘫坐在地上一脸呆滞! 文贵妃苦口婆心安抚了半天,也不见有丝毫动作,就连眼眸都没抬一下,渐渐有了怒火,向着疼爱万分的儿子训诫出声! “震儿......不过是损坏了一个水晶瓶而已,这几十万两虽多,但你尚有另外两个,何至于此啊......?” “震儿?” “身为皇子,岂能将目光全放于财利之上,为了一件宝物,就失魂落魄至此,你太让母妃失望了!” “如此下去,你岂能力压众皇子成就大事?!” 或许是罕见的训诫太过扎心,也可能是成就大事的字眼出动了秦震,那一脸呆滞的面容终于是缓缓抬起。 望着急切的母妃眼中露出关切,秦震嘴唇微微发颤。 不等文贵妃缓解神色问询。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大玄皇子,突然之间泪崩。 “吧嗒。” 随着几滴热泪滚落,四皇子泪流如雨,简直就像洪水开闸,不过几息的功夫,俊朗的面容已然涕泪纵横,嚎啕之声撕裂心扉! “母妃......” “母妃!” “啊啊啊啊......!” 揪心的哭声炸响,满载期望的儿子提泪交织,文贵妃心里一纠,虽说有几分心疼,呆滞之际却也怒火更甚! 冷面起身,一把将手中锦帕丢了过去,眼眸里狠厉更浓! “震儿......” “你,你如此失态,岂是大玄皇子该有的风度!此事若是传到陛下耳中,可如何是好!?” 压低的骂声响起,秦震哭声却是更惨,直接被触动了心头的绝望,任何话语都听不进去,那模样哪里还有点曾经上阵的英武,分明像是个孩子! 事出古怪,文贵妃终于也忍不住心软,惊疑之下墩身相扶,红着眼眶不断地相劝。 可她的安抚之声还未开口,就听到惊雷般的震动之言! “母妃......母妃!” “父皇都知道了,父皇什么都知道了,孩儿在天香楼见过父皇了,全完了,什么都完了!!” 哗! 文贵妃被这话惊得脸色瞬间苍白,眼里的泪花都掩不住那份震动! 相扶的动作就此僵住。 这一瞬间,莫大的绝望凝聚在姿色尚存的面容,就算妆容精致保养得当,却是好似突然失效,已经无法掩盖猛然浮现的眼角细纹! “怎么会......” 如遭雷击的文贵妃脸色大变,惊慌比起儿子还要明显,急切地问话而出,听清儿子哽咽地几句讲述,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。 娘俩瘫坐,不分前后目露绝望。 可这位贵妃终究不是寻常角色,在这种揪心的哭声里,竟是咬着牙起身,紧握着白皙十指来回踱步,硬生生抗住了四皇子都无法面对的绝望! 来回踱步数息,文贵妃只觉得心乱如麻,忍不住望向儿子的惨哭面容,只觉得肝肠寸断! 前程大好的儿子,突然被陛下撞破所为,又惹上了忤逆皇命的危机,眼看一切尽毁,如何不能让人心痛! 她为了成就贵妃之位,历经了无数争斗,终于才有了秦震这个儿子,将所有希望倾注栽培,不知花了多少心血! 除了生死诀别。 为人父母,最心痛莫过于此! 感受着巨大的悲痛和绝望,文贵妃的眼眸变得通红,却是好似想到了什么,狠色突然浮现。 忍着万般惊慌,连忙急声出言! “震儿......震儿!” 连声悄唤,秦震却是无动于衷,满眼的热泪无法制止,已然哭成了泪人,有了万事休矣的念头! 文贵妃眼中狠色更浓,顾不得大家闺秀的身份,也放下了母亲的柔弱,直接轻抬脚尖侧踢而去! “还不起身?!” 这从未有过的一踢和狠色,才惊得秦震愣神抬头。 见到母妃神色严厉,并未有太多的慌乱,秦震懵懂而望,一时哭声暂置,挂着泪珠悲痛相问。 “母妃......可是嫌弃皇儿不堪大用......?” 文贵妃的神情稍稍缓和几分,悄声落座严正出声。 “你且起身!” “此事还未到无可挽回的地步,我自有妙计,及时补救想必还有一线生机!” 见到母妃如此出言,秦震的心头如大旱得遇甘霖,难以置信的缓缓起身,连忙擦去满脸涕泪,近前附耳做礼。 一下子,好似抓紧了救命稻草! “陛下已然得知此事过往,你就不可再诡辩,为今之计,只有如实向陛下请罪,写下血书诚心悔过!” “如此,方有一线生机!” 可听到她母妃的妙策,秦震眼里的一丝希望却是暗淡了下来。 “这......这真能令父皇网开一面?” 文贵妃目露精明笑意,看着儿子的忐忑面容悄声出言。 “你父皇是九五之尊,一生阅人无数,以你的那点心机,绝不可能瞒过他的双眸,但若是动之以情,说不定就有一线生机。” “别看的你父皇威震天下,但实则是个顾念旧情的嘴硬心软之人,若你能写下血书先去请罪,为人父者岂会没有恻隐之心?” “若是军国大事,我并不懂,但这种事,为娘绝不会看错!” 听了这话,秦震终于有感到了几分希望。 “原来是这样,儿臣这就修书!” 连忙点头应声,很是乖巧地依计行事,哪怕听闻必须咬破手指,着实有些太过狠辣,也没有太多犹豫,就此闷头于桌案上忍痛疾书! 于此同时。 东玄宫的大厅里却是欢笑阵阵,诸位皇子齐坐观赏珍宝,眼里各有欣羡和赞叹,二皇子和五皇子一脸得意,冒着风险收获巨大,狂喜抹平了先前的种种不甘。 就在这种欢喜时刻,脚步声响起于院落之中。 还在不断靠近而来。 众位皇子闻声而望,各异的神色浮现面容,多有对不曾现身老四的不屑,可当他们看到来人负手稳步踏入,却是惊得眼里一愣。 随即看清来人,万般慌乱齐现! 父皇竟然深夜前来了...... 好巧不巧,就在宝物归来的今夜! 第488章 万般失望的陛下 “儿臣参见父皇!” “儿臣参见父皇!” “儿臣参见父皇!” 惊异的皇子们齐齐做礼,满眼唯有震动。 前一刻还沉浸于奇宝中的赞叹和得意,在看到皇帝陛下素衣前来的瞬间,就被莫大的惊慌替代。 无论是沉稳忠厚的大皇子,还是最为得意的五皇子,都只敢躬身俯首做礼,如临大祸! 在一干皇子的做礼静候下。 皇帝并未出言,踏入大厅冷眼前行,无视四个儿子的忐忑模样,就此落座于大椅之上,望着桌上静放的几个水晶瓶,眼眸里怒火升腾。 足足沉寂了数息,才冷笑着轻声出言。 “都免礼吧。” 众皇子闻声谢恩,却是不敢抬头。 尤其是二皇子和五皇子,紧张的脸色很不自然,敬畏的眼里躲闪非常,立于大厅都浑身发颤。 直到一声冷问响起。 “朕今夜前来,可是搅了你们鉴宝的兴致?” 嘭! 两位皇子直接吓得猛然跪伏,发颤的身子几乎贴在了地上,万般的惊疑瞬间化为了懊悔,已然不敢辩驳。 父皇果然是知道了天香楼之事,这才在夜里前来! 完了...... 一语落定,呼吸急促的两位皇子脸色苍白无比,收获重宝的喜悦反转为了莫大的悔恨,肠子都快青了! 今夜的天香楼收益极大,仅凭一个水晶瓶,或许就可得利数十万两,但在此刻已经被父皇得知,一切就都完了! 望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儿子,皇帝陛下的眼里冷意更浓。 “怎么?” “现在一个个都成了哑巴?你们在天香楼得宝之时,可是力压了无数权贵,皇子风范尽显,很是得意啊。” 这话一开口。 不仅仅是两位认罪的皇子吓得面如土色,就连颔首静候厅中的其余两位,也脸色惊得难堪,身子更低了几分。 他们的父皇,果然是知晓一切! 如此的丑事,在极大的利益驱使之下才暗自为之,老二和老五都有着自己的盘算,此刻听闻父皇道来,当场就吓得连连求饶! “父皇恕罪!父皇恕罪啊!儿臣知错了!” “父皇恕罪!儿臣一时迷了心窍,儿臣愿将一切交付国库,还望父皇开恩啊!” 皇帝垂眸而望。 两个儿子叩首在面前求饶,极尽慌乱之色,不仅没有令他神色缓和,反倒更为恼怒,两人为小利而舍命,到了如今悔改求饶,也只是迫于情势而已,如此目光短浅之人,竟是他的儿子,实在是莫大的悲哀! 盛怒之下,皇帝已然不愿再多看一眼! 只是冷眼望向大皇子,语气冰冷地问话而出:“老四在何处?” 轻声一言如泰山压顶。 两位皇子即刻收敛了急切求饶声,万不敢打断父皇之言,压力瞬间都凝聚于大皇子的身上,好似乌云盖顶! 面对着如此盛怒,大皇子哪里敢隐瞒。 连忙做礼应答。 “启......启禀父皇,四皇弟未曾归来......” 还未回宫? 皇帝陛下听得目露疑惑,打量了几息,见到老大如常躬身,料定绝无虚言,心中猜疑之际怒火更胜! 这个混账! 在天香楼得宝已过了两个时辰,也见过自己,理应知晓犯了大错,竟还敢深夜未归,胆子大得不是一星半点! 缓缓起身,皇帝垂眸撇向众皇子! “朕每日忙于国事,以为尔等该知分寸。” “万不曾想,你们倒是悠哉非常啊!身为皇子,深夜不知苦研政务学业,一个个私自出宫!” “到了今日,竟是不顾皇子身份出入烟花之地,于一干臣子争抢宝物,豪掷千万金银,我大玄的富庶至此?!” “你们眼里,可还有朕?!可还有天下千万贫寒子民?!” 沉声传响,大厅落针可闻! 二皇子和五皇子惊得已经浑身发麻,顾不得湿透的后背,大皇子和三皇子也目露惶恐,齐齐跪伏不敢应声! 他们的父皇,罕见有如此怒火。 如此的言辞已是从未有过的严厉,经由陛下之口而出,后果已是不堪设想,甚至连他们的皇子身份,也在回荡于大厅的怒火中摇摇欲坠! 就在一片死一般的沉寂里。 几位皇子惊得呼吸都小心翼翼,苍白的面容几乎一般无二,全程不敢抬头,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。 门外,却是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。 “父皇......?” “父皇!儿臣知罪了!!!” 轻声惊疑之言,转眼变为了悲痛惨呼。 跪伏于地四皇子终于归来,万般懊悔地爬进大厅,可谓是声泪俱下,言辞之中满是悲痛之意。 若有任何臣子在场,都无法想象曾经傲气十足的四皇子殿下会有如此神态。 但就是这般悲凉,方才可见悔过之心! 与之一比,其余皇子的敬畏告罪,倒是像走个过场,显得那般平淡,几乎就在开口之际,已有了天壤之别。 老二和老五心中压力倍增,忐忑的眼眸已然紧闭! 然而。 皇帝陛下脸色依然缓和,只是万般冷漠地望着老四跪伏哀嚎而入,就好像已经心如钢铁,冷漠得没有丝毫情感! 得不到任何回应,秦震心头急切不已,泪流满面之际连连叩首! “嘭!嘭!嘭!” 连地板都有明显的颤动,狠厉的告罪惊得几位皇子心里发颤,他们万想不到,还有这种举动,一下子神色更为慌乱! 秦震足足叩首数息,仍难平复哽咽之声,万般懊悔地从袖中拿出白缎,高举头顶悲切出声! “父皇......!” “儿臣鬼迷心窍,愧对父皇多年期望,今日万分愧恨,不敢求父皇原谅,唯有写下这份血书忏悔!” 血......血血血血书?! 惊人之言响起,跪伏的其余皇子都听得眼眸一滞! 这太狠了吧! 原本就有的认罪差距,在这一刻简直是被撕裂成了鸿沟,和老四的认罪相比,他们简直太过儿戏! 要如此下去...... 仅是一想后果,老二和老五就惊得万般忐忑,本就绝望的心几乎坠入了冰窖,硬是悄声抬眸,瞥向那血色刺眼的白缎! 这一眼望去,两人就感到了望尘莫及的悲凉。 甚至连他们的父皇,也在此刻收敛了几分威势,在两人无比沉重的静候下,就此缓缓接过白缎。 凝望多时。 看着血色的满篇字迹,皇帝陛下脸色一沉,在看到老四手指上的血疤,身为人父只感到心里一纠,怒火也好像稍有平息。 可当他看到老四的双手,在此刻因过于激动用力,青筋暴起于手背,好似如曾经般不甘又惊恐...... 皇帝瞬间清醒! 第489章 罪己诏 身为帝王的识人之明,早已超脱了寻常亲情的困扰,以老四的性情,是绝不可能拉下脸这般告罪的,也不可能想到。 这是告罪求饶么? 这是利用人心的苦肉计! 面对这种连他都敢算计的狠辣心思,皇帝陛下再不想看什么血书,就此丢在一边冷眼问话而出! “你为何此刻才回东玄宫!?” 秦震刚感到氛围缓和,心中为母妃的妙计赞叹,突然惊闻问声,心里再度紧绷。 忐忑出言不敢隐瞒。 “启......启禀父皇,儿臣深知犯了大错,不敢面见父皇,愧对父皇和母后的期望,万分愧疚之下,就去往了母妃的寝宫请罪......” 请罪? 理应是求救才对吧。 紧张的话语响起,皇帝陛下眼里的冷意更浓。 别的妃嫔他都安心,唯独文贵妃,多次动用女人的小心思,是不觉不可能就此旁观儿子闯下大祸的。 秦震是皇子,也是文贵妃的心头肉。 能想到这种血书请罪的不会是别人了...... 哪怕老四言语遮掩,说得有几分像模像样,皇帝陛下被怒火包围,早就将寻常的私情放在了一旁,已然看透了真相。 望着儿子惊疑紧张诡辩,心中唯有无法言说的失望。 没想到。 他的几个儿子,多为庸碌之辈,就连先前有点功绩的老四,本以为能成就武王之位,至少做到保家卫国。 到头来,也不过是被妇人教唆的棋子而已。 不出意料的话,近来老四的多次献宝,也和文贵妃分不开干系吧。 遇事就知心机暗斗,整日所想便是争宠,堂堂皇子在一个妇人的教导之下,眼见就沦落为了满心妒意的小人。 这种品性和眼界,岂能成就大事? 恐怕连率军打仗都难做到! 万般失望齐齐涌上心头,伏地认错的三个儿子令陛下愈发烦躁,那种绝对的失望,比起恨铁不成钢还有过之而无不及。 此刻,他甚至不愿再多看几人一眼。 唯有想起秦风...... 就算有几分心中倒刺之感和愧疚交织,尚有欣慰和满意,再看老大和老三,也多少还能令皇帝有几分表面的安慰。 只是今夜看着这几个儿子,他愈发觉得有些陌生。 就连这份淡淡的欣慰,也变得无法确信,一想到秦风因毒流离边塞,无论是皇帝的威严,还是为人父的慈爱,都在心中纠葛起来。 瞥了一眼几人。 皇帝陛下的面容深沉无比,就此挥袖而去! “明日朝堂,你们自行请罪,以免辱没了皇家声名!” 沉声之言落下,几人一脸苍白。 直到脚步声远去。 三位皇子也不敢起身,缓缓抬头已是冷汗淋漓,就算有万般的急切和不甘,也被父皇的那句淡漠之言彻底压下。 他们,都完了。 冰冷的现实超出了想象,几位皇子都感到了帝王家的无情,哪怕不知父皇为何如此绝情,秦震和另外两人再也不敢多言。 甚至于大皇子,都神色凝重僵坐。 直到清晨...... 暗淡的天色笼罩皇城。 百官已然行走于天玄殿外,今日的朝会即将开始,谈笑的官员里多是神色振奋之辈,那脸上难以自制的笑容,连寒风都难以阻止。 望着四周激动的接头接耳模样,身着官服的赵阜通轻叹长气。 奈何老父还是那般沉稳,不见喜怒稳步前行,也从未将这些官员收获重宝的喜悦放在眼里,身为人子的他就算心中羡慕,也只能悄然相随。 待到百官齐至天玄殿静候。 官员中的悄议声有些难以压抑,往日低调儒雅的翰林院学士,也忍不住含笑出言,引得身边官员侧目。 “刘大人,恭喜啊。” “哎~张大人过谦了,您也不遑多让,同喜同喜!” “还是魏国公收获良多,下官已有耳闻啊!” “哈哈哈!” “诸位,慎言!” ...... 官员们三五成群热议出声,声音不自觉地就提高了几分,脸上也带着无法抑制的喜色,像极了他们常骂的得意忘形。 姜太渊等位重臣回眸微撇,这才收敛了数倍。 整个朝堂,却是已经笼罩在莫名的喜色之中,心知肚明的百官并未说破,却也都对昨夜盛会清楚不过,眼里的各色神色无法消散。 倒是前列的几位皇子,分外的冷静和沉稳,看得不少官员目露赞叹,隐隐生出崇敬之心。 直到,悠长的通传声震响天玄殿! “陛下驾到!!!!!!” 百官急忙收敛神色,噤声分列左右,齐齐躬身静候,待到陛下落座九阶龙椅,齐齐拜见之声作响,大殿满是威严肃穆! “微臣参见陛下!” “儿臣参见陛下!” 皇帝陛下俯瞰百官做礼,眼眸淡漠又威严十足,瞥见个别人面带春风,甚至于昨夜就已经见过,怒火渐渐升腾于心间。 “众爱卿平身!” 沉声一言,令大殿之中逸散着不同寻常的威势,透出的丝丝凉意胜过冬日寒风,惊醒了不少沉浸在喜色中的官员。 百官严正起身恭候。 还未有人如常奏议出列,皇帝陛下竟是再度出言。 “众爱卿,今日朝会,朕有一件大事宣告天下!” 震响的话语里威严非凡,同时又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,惊得不少人更为清醒,为官者的谨慎都浮现面容,全场寂静无声。 无论姜太渊、萧任、赵文璟这般国之重臣,还是方才一脸喜色的寻常官员,都在此刻颔首严肃静候。 在这种特殊的严正氛围里,几位皇子已然惊得脸色发白,好似将要面对生平最大的考验! 皇帝陛下却是缓缓起身,并未先行降罪问话,神色坚定地环视百官。 随即道出朗声之言。 “今日。朕要颁下罪己诏,向天下谢罪!” 语落瞬间。 百官惊异抬头,从未想过的话语直接在朝堂引起了轩然大波! “陛下!万万不可啊!” “陛下,臣惶恐!” “陛下成就伟业,万民安居,岂可降下罪己诏!” “陛下!” 惊异的官员手持笏板接连出列,急切的进言此起彼伏,无论文臣武将,都在此刻面带惶恐,惊得几乎脸色大变! 第490章 满朝惊慌 来朝历代以来,罪己诏都是帝王的禁忌,唯有三种极为严峻的情形,不得已才会降下诏书认罪。 其一,便是君臣错位;其二,为天灾巨祸万民流离;其三,便是政权危机! 这三种情形任一都是无可换回的大难。 颁下罪己诏,就等同于自认过错,于天下万民面前承认自己无能,但凡帝王颁下罪己诏,必会史官记载,最为一个巨大的过失永留史册。 任何一位帝王,都不愿自己的生涯有如此污点,故而是不得以为之的下策! 惊闻当今陛下要颁下罪己诏...... 几乎所有官员都被吓得脸色大变,在百官心中,这位承继先帝江山的陛下,多年来勤政爱民,开创了前人未有的霸业,绝不可能有如此过错! 哪怕真有,身为臣子也不能淡然坐视啊! 突然听闻这等惊人之事,紧急的百官已然乱做一团,诸多重臣齐齐出列,稳如宰相赵文璟,也沉声进言相劝! “陛下,此事万万不可啊!” 姜太渊和萧任也是目露震动,严正出列进言! “还望陛下收回诏书!” 可无论百官如何进言,端坐龙椅的皇帝陛下神色毫不动摇,坚定俯瞰着一团乱象,好似愈发坚定,多年罕见的肃穆充斥着面容。 轻轻抬头,百官不敢出声。 皇帝的目光扫过了满朝官员,眼中的感慨愈发浓烈,竟是起身立于龙案之前,无比坚定地朗声出言。 “众爱卿。” “凉州血战至今已有两月,固然将士勇猛守土卫国,但伤亡惨烈,死伤数万!这一切,皆因朕之过错。” “自今日起,朕要颁下罪己诏,从此铭记这般过错,今后不再享用肉食,三年用度皆捐与凉州烈属,牢记凉州军民忠烈!” “此事朕意已决,众卿无需多言!” 沉重的话语传响,满朝官员震动。 凝望着立于九阶的陛下,在此刻目露愧色,于众官面前坦然认错,虽说与以往的霸道之风截然不同,却是令人感到了一种罕见的动容。 身为帝王,能做到如此地步,不以北伐之功而喜,时刻惦念凉州军民,甚至于今日降下罪己诏,这已是堪比圣贤的品行啊! 震动。 满朝震动! 哪怕有万般惊疑,文武官员都在此刻感触极深,齐齐拜服不敢再言,眼中的崇敬更胜从前! “陛下英明,臣惶恐之至!” 在这般罕见的大义面前,无论官员们心中有何私心,都被巨大的震动所淹没,同时也渐渐目露愧色,人臣的愧疚充斥在崇敬之中! 一片拜服,百官落泪。 望着这种罕见的情景,皇帝陛下的心头才有了几分安慰,再度落座于龙椅之上,平和俯瞰而去。 “众卿家,凉州伤亡惨烈,尤以庆关急需重建,众卿家可愿出资相助?” 陛下都已经开口...... 无论真心与否,所有官员都齐齐应声,有姜太渊这般责无旁贷的大义老臣,也有某些神色犹豫的附和之辈。 但这一切,都逃不过皇帝陛下的双眸。 看似满意的点头抚须之际,就含笑再开金口。 “众卿家为国为民,朕心甚慰。” “只是,如此捐赠之事本朝罕有,众卿家也家境悬殊,朕以为,当量力而行,若是家境殷实者,可酌情多捐。” 此言一出,满心欢喜的不少官员连连赞叹拜服,圣明仁义之类的话语从未断绝。 只有极少的官员,如赵阜通这样精明的存在,才渐渐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,以皇帝陛下的作风,雷厉风行下令才是常态...... 今日仁德宽厚非常,甚至这般通情达理,似乎少了往日的霸者之风? 狐疑的官员们还在低头沉思。 目露笑意的皇帝已然满意点头,向着接连应声的爱卿们注目而去。 “既是如此,就再好不过。” “朕知晓,诸位爱卿之有家境殷实者,今俸国难,正是精忠报国之际,每人捐银万两,交付北凉王!” 万两......? 突然的话语惊得近半官员双眼发直! 一万两银子?! 这种数额,就是当朝一品大员,寻常一生的俸禄加在一起,也未必能攒得出来啊,陛下这是通情达理么? 怎么感觉,像是强令勒索......? 家境清贫的官员被惊得一脸懵逼,倒是没有太多切实感受,毕竟这种财富对他们而言有些遥远,倒是富户听得心惊肉跳,不由得目露急切。 陛下金口玉言,那便是圣旨! 这谁敢违逆? 可一万两的银子,实在是太多了啊! 这满朝文武都要捐一万两,岂不是有足足一百多万白银,如此数额就是发起一场大战都足够了,凉州烈属和百姓若是得了这笔财富,岂不个个成了富户!? 难不成,陛下这是有意为北凉王敛财? 父子联手坑百官?! 不应该啊...... 种种惊疑涌上心头,殿中百官面面相觑,哪怕不敢应声,也在此刻尽显慌乱和挣扎。 就在朝堂困惑之际。 掌印大监常礼已然迈步俯瞰,将早就备好的纸张取出长袖,于九阶之上朗声诵读! “魏国公,刘巡!” “翰林院学士陆沐擎!” “礼部尚书,宋雨亭!” ...... 当朝官员的名讳接连响起,充斥着一种强人所难的霸道,更像是陛下以往的作风,引得官员们心中憋屈。 哪有帝王逼捐的道理! 可陛下都已经降下罪己诏,他们又岂敢忤逆圣意? 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! 真是为官艰难啊! 刚开始,官员们眼里还有几分无奈。 随着这份名单继续念下去,接连被点名的人引发了关注,彼此间的目光里浮现了诧异和惊疑,突然天玄殿开始萦绕着一种紧张的气氛。 这些熟悉的名字中,绝大多数都在前一刻笑谈! 他们无一例外,都是在昨夜收获重宝的人,甚至是出现在天香楼的大胜贵客,引得了众人的欣羡,那份春风得意,直到方才还无法平息! 其中最为明显的,莫过于礼部尚书宋雨亭。 此刻的宋尚书惊得脸色发白,只觉得一切都被看透,立于朝堂宛如直面头顶烈日,冷汗渗出双鬓,却是万不敢抬头! 身为六部尚书之一,他的举动自然被很多人关注,尤其还是在点头之后。 那份惊骇,就在悄然中传遍了众官的心间! 越来越多的人被点名...... 越来越多的人目露惊慌。 甚至开始变为了如临大难的惶恐! “扑通!” 一道点名声落下,户部侍郎张从惊得两腿一软,竟是跪伏在了地上! 这一跪。 清楚地传响在所有人的耳中。 暗喜得宝的官员心里防线开始坍塌,掩耳盗铃的得宝之事,已然成为了极其愚蠢的罪行,在朝堂之中落实! 百官惊慌,提心吊胆之人静候,只觉度日如年! 压抑无比的氛围,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明显,就连几位皇子,也出现在了名单之中,彻彻底底地震惊了满朝官员! 望着一个个身影跪伏..... 早有耳闻的重臣神色复杂,僵立的赵阜通已然惊得一阵后怕,整个人如遭雷击! 第491章 晴天惊雷 满朝悄然,百官自危! 望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被点名出列,惊魂难安地立于大殿之中,赵阜通已然看得心惊肉跳,后怕如潮水般来袭! 这一刻,他终于明白了曾经有多么危险,也才懂得了父亲的睿智! 若是当初...... 他稍有贪念前去天香楼,今日出列的便是他自己啊! 仅是旁观感受着无比惊骇的压抑,赵阜通就已经吓得冷汗直冒,他实在无法想象,若是自己直面圣上的怒火,该会是何等情形! 悄然颔首,冷汗已经渗出了两鬓! 点名声还在继续,整个朝堂已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,先前有何等的春风得意,此刻就有加倍的寒意凛然! 为首僵立的宋雨亭已然心悬一线,万般的懊悔都聚集于心间,这静候着陛下开口的每一息,都是一种痛彻神魂的煎熬。 他现在真是肠子都青了! 当初若是没有被贪念蛊惑,没有被愚蠢的弟弟说动,或者根本没有听进夫人的耳旁风,他绝不会做出这种蠢事啊! 直到此刻,他才回想到当初有多么的愚蠢! 京都乃是天子脚下。 这自古就有的俗言,竟是被他忘得一干二净,这么多年的官场磨砺,全都混到了狗身上! 咬牙僵立,宋雨亭已然万念俱灰! 身后众人更是吓得浑身发颤,甚至有人已经惊得摊到在地,一时的侥幸终究铸成了大错,后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。 这一刻,扑面的帝王之威高悬头顶,所有人才惊醒于美梦之中,却是悔之晚矣! “钦天监监判,陆学书!” 最后一个名讳落下,常礼收起手中字条。 瞬间。 百官悬着的心都快到了嗓子眼。 此时此刻,若还有人能镇定神色恭候,就只有几位一品重臣了! 皇帝陛下垂眸而望。 殿下文武大臣分立,人影却是稀疏过半,多数身影都已然立于大殿正中瑟瑟发抖,就连几位皇子,也在前列僵立宛如傀儡! 满朝文武,贪腐之数竟如此之多,连皇子也不顾皇室声名,一个小小的水晶瓶,竟是炸出了朝堂丑态!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,如何不让陛下震怒! 此刻垂眸而望。 皇帝陛下眼中唯有淡漠。 “你们都是朕的臣子,是大玄的脊梁,是千万百姓的期望,近半官员富庶非常,朕心甚慰啊。” “看来,我大玄已然国富民丰了!” 此言一出。 百官齐齐跪伏,噤若寒蝉! 望着满朝文武的傀儡模样,皇帝陛下眼中怒火交织,却也知法不责众,他无法做到杀尽贪腐的狠戾,也无法辨别到底谁是贪官,谁人家境殷实。 此案若是纠察下去,就连罗网也得牵扯数月之久...... 就此冷望。 “尔等既然如此富庶,又是我朝脊梁,那就向凉州军民捐赠财物,想必绝无异议吧?” 此言一出,皇子们齐齐高呼,出列官员连连附和出声,冷汗湿透了官服! “臣等万死!” “臣等万死!” “臣等万死!” 面对这种急切的认罪,皇帝陛下也丝毫没有异动,只是愈发失望地看向了前列皇子,随即冷声下令。 “二皇子,四皇子,五皇子。” “你们三人自明年起,就前往南越为政,望造福百姓,其余官员,当好自为之!” 一语过后,皇帝挥袖而去。 落针可闻的天玄殿里,唯有那悠长如旧的退朝声回荡心间,附拜的皇子和官员却是久久不敢起身,彻底地心灰意冷。 朝会散去,今日格外冷清。 人人自危的震动,在无声中传散在百官心间,这场悄然的清洗,不仅仅是点出了贪腐官员,也将几位皇子彻底断绝了前路。 面如石灰的皇子失魂离去,忐忑万分的官员也只能悄然请罪降职,这场以身作则展开的威慑,惊骇了满朝的官员。 青帝的霸道之名,在所有人心头被唤醒。 大玄朝堂,已然在一夜之间改头换面! 正午。 京都各处贴出皇榜公告天下,罪己诏一经颁布,万民震动才士惊骇,帝王的高义引得无数赞叹,凉州军民的忠烈也被争相传颂。 还未等炸裂消息传开,五百两的水晶瓶被天香楼摆出贱卖,整个京都都彻底混动,世家之人恨得口吐鲜血,却是再无人敢于出面。 数百万两,在一夜之间化为了废土,唯有天香楼赚得盆满钵满,这等手段闻所未闻,无人不为之惊叹,奇异的水晶瓶出处也成了热议的谜题! 一片惊天热议,不出半日就传遍了京都。 无论男女老少,都被接连的惊天消息震动,彻底惊骇于水晶瓶的声名,更为得见北凉军为荣,北凉王之名已然传遍了大街小巷! 万般敬畏的苏府,也在悄然间超过了全盛时声望。 不到黄昏时分,更是聚集了数位巨头,有张之栋这样的一品大员,也有洛临风般的世家权贵,还有姜太渊这位文道大宗师! 借着腊八的机会,同时前来恭贺。 所有人都清楚,这场异变的背后,只有一位大胜之人,那便是北凉铁军之主,如今声名显赫的大玄北凉王秦风! 可当满堂贵客齐聚,大玄军神苏震方也一脸震动惊喜之际,这位聚集了各方巨头的年轻王爷,却是和副将不见了踪影。 望着满堂的贵客,还有满厅的金银财物,苏震方等得有些焦急,也唯有这位军神老丈人,能在此刻不耐烦问话而出! “秦风去了何处?” 面对父亲的急问,苏颜霜也是一头雾水,只能如实应答。 “父亲,殿下好像在邻院,忙活了一下午也不见归来。” 这话一响起。 众人都耐着性子静候,眼里有了好奇之色,就连军神苏震方,也难得地忍住了暴脾气。 没办法,这个宝贝女婿,做事很难揣摩,八成又在鼓捣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,凉州的陌刀几乎改变了对敌格局,之前的水晶瓶更是搅得京都天翻地覆...... 如今哪怕是他,也得掂量掂量,派人前去会不会搅扰了大事! 就在众人好奇静候间。 突然一声炸响传出,如春雷作响,惊得所有人齐齐外出。 “嘭!” 那雷声实在太过突然,又好似近在咫尺,无论军将常人,都被惊得立于院中仰望,却是不见丝毫阴云,唯有万般诧异浮现面容。 晴天惊雷,真是奇了怪了。 面面相觑的众人不明所以,对视间却是有了心中猜疑,还未等有人出言相问,就听到一阵欢笑和惊呼传出。 看着一脸激动的王勋踏入院落,心中的猜测几乎涌出眼眸! “该不会?!” 第492章 难道是仙术 老元帅还未问出话来,王勋就已经激动出言! “苏元帅!” “姜太傅也在?!” “诶?还有张都督和洛家主!怎么都在?!方才可是惊动了你们?!” 这一串话语道出,再配合上那喜形于色的表情,众人立马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,惊得齐齐上前。 可无论他们怎么问,王勋这个憨货竟是守口如瓶! “苏元帅,这事儿我可不敢擅自传出啊,殿下可是有过交代,此物非比寻常,胜过任何宝物,对于天下都有着极大的意义,绝不能擅自泄露!” “殿下可是说了,这个惊喜要在年夜才放出一部分,各位还请静候!” 半遮半掩的话语开口,所有人都惊得愣住了。 即便王勋没有明说,在场的人是何等精明,一下子就猜到,方才的雷声必和秦风脱不开干系! 能引动天雷...... 难不成是仙术?! 嘶! 石化的众人惊得彻底无声,只能将一切期望留在了大年夜里! 哪怕是老元帅,得知了如此惊人的事情,也良久愣神在了原地,实在无法想象操控惊雷是何等的技艺,三观都被震得稀碎! 就算王勋直言殿下外出,命他前来带足钱财再追随而去,众人也摆出了一副死等模样,就此静候于苏府大厅。 一片震撼之中,惊疑的各方大佬都陷入了呆滞。 面对着操控惊雷的神迹,区区钱财和所谓的声名,好似已经无足轻重,就连苏震方,也发觉他根本看不懂这个女婿了...... 直到深夜。 久候的一干人还未离去,院中终于有了动静。 见到秦风大步踏入。 不仅仅是苏颜霜急切外出,就连一向稳重如山的姜太渊、苏震方和罗季三大老头,也架不住满心地好奇追了出去。 刚刚归来的秦风,直接被围得水泄不通,硬生生地堵在了客厅门口! 面对着一干激动的眼神。 秦风也知今日必须得透露点消息,就此向着王勋示意。 “你去咱们邺城军士住的小院里,取些运回的硝石来,顺便也将今日试验的那个酒罐取来。” 王勋即刻激动应声而去。 众人见此情形,才忍住了好奇,让开道路迎着秦风入屋,望着这位殿下浑身灰尘,不禁满眼好奇。 就连苏颜霜,也有了超出任何时候的期待。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。 王勋就抱着一个小布袋走进客厅,手里还拿着碎成小块的酒罐残渣,小心翼翼地放在大厅正中,而后连忙躲在了一旁! 见那情形,苏震方再也忍不住好奇,急忙闻声而出。 “这袋中是何物,这些碎片又是何意?” 面对未来老丈人和在场亲友的问话,秦风斟酌之下出言解释。 “此物名为硝石,可用于制作某种神奇的东西,此物用途广泛,一旦大量使用,威力可开山裂石!” “那破碎的酒罐,就是用了毫末此物试验的结果。” 开山裂石?! 这种惊人言论传开,众人都惊得色变,回想着今日听到的惊雷之声,由不得不信,如同苏震方这般的几名武将,更是眼热好奇,凑近细看起来! 望着碎成渣滓的酒罐,几人齐齐色变,震动的评议声难以停息! “竟有如此威力!” “堪比重锤啊!” “毫末之量就能使得酒罐破碎至此,若是用上百十斤,开山裂石未必不能!” “果真如此,一扫蛮夷也非难事啊!” ...... 惊叹声连连作响,其余人也听得心惊肉跳。 不得不说,内外看门道真是一点儿不假,就算老丈人和张之栋等人从未见过炸药,仅仅听闻讲述,就已经联想到了用于军事的可怕潜力,甚至还分析的颇有方向,实在不愧当世名帅猛将。 观摩了破碎酒罐良久,几人又对硝石布袋颇有兴致。 但终归忌惮于开山裂石的威力,都不敢太近细看,也不敢动手一试,倒是王勋已经有了点经验,小心地拿出硝石,放置于众人面前。 白花花的模样很是眼熟,映入眼帘就引得众人上前围观,那场面颇为有趣,有充满了慎重。 苏颜霜身为女子,到底还是心思细腻眼里入微,看了几息就回首悄声问询。 “殿下,此物很像食盐,当真能用于制作那般神物?” 此言一出,即刻获得了不少认同的点头。 连姜太渊也露出沉思之色,抚须细看目露狐疑。 “不错。” “此物确是很像食盐,老夫也难以想象,如此寻常之物,竟能有惊雷之势......” 面对着一干质疑,王勋都有些感同身受,忍着笑意静立一旁,他之前也和众人相差无几,直到见识酒罐炸裂,心中才有了永生难忘的忌惮! 更有大胆的,如黑甲玄骑左凌,竟是不知死活以身试法,用手指沾了粉末放进嘴里,想要确认到底是不是盐。 可在众人的好奇下,左凌刚刚将手指放入嘴里,就脸色涨红地啐向门外,颇为尴尬! “呸......呸!” “此物苦涩难当,绝非是盐!” 众人这才相信,眼里却是好奇更浓。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盘问,秦风已然决定不再多说。 一来炸药这种东西根本不是简单能解释清楚的,以当代的科技水平,是绝对超纲出头了,只能白费口水而已。 二来,炸药也太过影响重大,一旦泄露配方后果不堪设想,这种毁灭性的东西,必须紧握在自己手中,任何人都不能告知,哪怕在场众人都能信得过,也必须有这份稳妥! 以他如今的地位权势,除了皇帝,谁也不用忌惮。 但若是此事流传到了皇宫,倒也无妨,用于大玄实则是一件利好之事,有皇帝保驾护航也是个不错的选择。 这次水晶瓶的凑巧,已经有了成熟的经验。 笑着回应几声,秦风就此卖了个关子。 “诸位无须急躁,此物不仅威力极大,也能用于诸多方面,年夜还请静望夜空,必有绝妙之景。” 听着这话,众人也只得压下好奇,将一切的期待都留在了年夜。 再度落座。 秦风才问向了众人来意,得知了京都的热议和轰动,心里却是从无丝毫意外,他得到的炸药制法,就是从脑海中异变的金色图纸凝聚而来。 经由数次的经验总结,能得到新技艺就代表着民望的扩大,这一次金色地图几乎由西北扩张到了整个北方,连京都也被点亮,轰动也就理所当然了。 直到看见姜太渊递来的礼单。 几十万两的白银和诸多熟悉的名字,实在无法忽视,无论是这笔财富,还是这些人背后驱动的力量,都出乎了秦风的预料。 整个苏府今夜的来宾,也都为之震动! 姜太渊严正出声道:“北凉王殿下,今日朝堂之上,陛下不仅颁下罪己诏,还威慑了诸多官员和皇子,只为凉州军民,其中的苦心,还望您铭记啊。” 此言一出,满场来宾和苏家父女都神色震动。 秦风也感慨点头。 “多谢陛下。” 无论如何看待,能做到这般的高义和为民之心,甚至不惜颁下罪己诏,权术和王者之风都令人赞叹。 人无完人,皇帝确实不算一个好父亲,却是一位了不起的帝王,能为天下百姓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了。 第493章 紫星异象 短短半月。 京都传响了北凉王之名,一片欢腾热议里,年味也变得越来越浓,大年三十的长街上,到处可见欢喜百姓。 夜色落下,处处张灯结彩,过年的喜庆更为浓郁,哪怕是在暗流涌动的皇宫,今夜也变得温情非常。 大殿中。 皇帝独坐龙椅,皇后陪坐一侧。 其余皇子尽数相陪,满桌珍馐美食,就连一脸悲凉的三位皇子,也努力维持着笑容,想要在这难得的团圆之夜,留下几分不错的印象。 奈何终究是皇室,言谈举止都有严苛的礼节,罕见能与陛下一同用膳的年夜,也多少有着明显的距离感。 唯有外人欧阳晴,还能做到如常平静。 举杯动筷,都温文尔雅,面不改色的淡然全程如一,好似只是寻常酒宴一般,还是心中毫无他物,不为任何事物所动。 或许也正是这一点,让这位孤家寡人被皇帝格外看中,以往的年夜都会相邀,也能给皇子们机会,破例依次卜算。 直到多时寒暄闲聊之后,皇帝的问话缓缓响起,这份压抑的心情才被打破。 “欧阳先生。” “几位皇子你都已经卜算过命程,不知先生可否告知,谁有帝王之相,今夜闲聊百无禁忌,先生但讲无妨。” 此言一出,不仅仅是六位皇子神色各异抬头,就连皇后娘娘也暗中紧握了青葱十指,美眸紧盯而去,好似想从那妖孽的面容里看出心头所望。 在数道目光聚集下。 欧阳晴缓缓起身做礼,目光从六皇子秦炯开始打量,就好像真的毫无顾忌般直言出声。 “启禀陛下。” “六皇子殿下命格稳健,聪慧机灵,若是生于寻常人家,前途非凡,可惜并无浓郁紫气萦绕,恐非帝王之材。” 闻声这话,早就因水晶瓶过错被罚的老六暗淡低头。 欧阳晴的批言,多年前他也曾当面模糊听闻,此刻再度直白道来,心里的凉意更为浓郁,那一丝幻想彻底泯灭。 其余皇子却是毫无异色,就好像从未听闻一般,眼眸却是不自觉地关注而去。 就在欧阳晴望向五皇子的时候。 大开的殿门外传来一声震响。 惊异的响动引得众人注目,皇帝陛下也望向殿外,严正问话出声。 “何事?!” 殿外的常礼急切赶来,惊异难平地禀报出声! “启......启禀陛下!” “京都东城有赤色星辰升起夜空,突然又消失不见!” 星辰升空?! 这话一响起,不仅仅是皇帝和众皇子惊异皱眉,就连精通天象的欧阳晴也微微侧目,眼里第一次流露出诧异。 流星陨落并不罕见...... 可这星辰升空,是何道理?! 众人的惊疑还未平复,就又有震响依稀传来,禁卫再度于殿门前禀报! “启禀陛下!” “东城有姿色星辰升起于夜空!” 这一次,皇帝也已经无法安坐! 即刻严令出声! “速速派人查探!” 严令传下,皇帝已然起身外出,立于大殿门前凝望夜空,久候多时,却是不见再有异象。身后的皇子和皇后,也看得一脸惊疑难以平复。 紫色...... 这含义深远的颜色,自古以来都是极为尊贵的象征,星辰升空的异象在前,更让这份异色充满了吸引力。 这一刻,年夜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。 连欧阳晴,都已经淡眉微皱,掐算多时目露疑惑,再无了往日的淡然。 直到急切赶来的禁卫再度禀报! “启禀陛下!” “已然查明,那升空星辰都是从苏府附近传出,此后再无动静!” 苏府?! 这近来声名炸裂的所在,不仅仅只是老帅的威压光环龙罩,还关乎着牵动所有人心神的另一人,那就是北凉王秦风。 今夜的异象,又和这个小儿子有关。 从未听闻的古怪之事传出,皇帝陛下忍不住心跳加速,哪怕是在众多皇子面前,也沉声望向了欧阳晴。 “欧阳先生,秦风的命格如何?可有帝王之相?” 这一次,欧阳晴也目露犹豫。 无奈出言,彻底惊呆了所有人。 “启禀陛下,北凉王的命格早有变动,自凉州相遇之时,微臣就已经无法看出。” 这话一响起,皇子们神色各异的呆立原地。 皇后娘娘也目露不安,却是不敢擅自出言,就凭欧阳晴的这句话,在如此微妙的夜里,已然注定会令不少人失眠! 然而皇帝陛下却是眼中精芒浮现。 欧阳晴都看不透...... 这其中是何道理并不重要! 今夜的紫星升空,八成就是帝王之相的预兆! 沉吟多时,皇帝向着常礼附耳出言,再度回到大殿安坐,宴饮叙谈无比畅快,眼中的期待浓郁了数倍。 与此同时。 苏府大院中的一干人呆滞僵立,惊艳的神态久久不能平复,方才那升空的奇异光芒如同星辰,死死地刻印在了每个人的脑海中。 紧靠着秦风,苏颜霜美眸流转,脸上满是笑意,却不禁为再度暗淡的夜空而惋惜出言。 “这烟花真如其名,虽是绝美,却如烟般无形易散,可惜只有那一瞬,若是永留夜空该有多好......” 这话一开口,王勋等人连连赞同点头,眼里满是遗憾! “小姐所言正是啊!” “哎!可惜只有这两枚!” “如此奇景,能在今夜得见,也是人生一大美事,正是托了大小姐的福啊!” “哈哈哈!” ...... 众人的惋惜和赞叹交织响起。 苏颜霜虽是将门虎女,在一干军将的调侃下也不禁面带红晕,即便心中殿下为了她才费力打造这等异宝,也美得不可方物,却也难掩女儿家的羞怯。 倒是老元帅,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煞风景哀叹! “嗨,这等宝物竟是用作了年夜赏景,实在可惜!若是当年沙场能有此宝,老夫必能横扫天下!” 这话一响起,众人都被逗乐了。 可玩笑归玩笑,那绝美的奇异之景也惊得众人激动难平,听到老帅的话,更是对将来此物的作为充满了期待。 就在这种满场欢笑期待中,年夜的喜庆更为浓郁,幸福扎根在了不少人的心里,好似一切都有了新的开始。 门外,却是传来了常礼的阴柔之声! “陛下口谕~~~~~~” 这话一响起,众人即刻收敛神色恭候,秦风和老丈人悄声对视,也有种无奈浮现眼中,八成是被皇帝看到,得进宫一趟解释了! 可当他听清了常礼稳步踏入的柔声,整个人却是愣在了原地。 “陛下口谕,三日后云山祭天,北凉王殿下务必同行!” 云山祭天? 这算是个什么事,居然还比烟花奇景让皇帝更重视...... 第494章 新时代即将到来 翌日正午。 苏府大厅里,张之栋和薛青云震动难平,哪怕隔了一夜,也为昨夜所见的紫星异象惊叹,帝王之相的隐晦话语层出不穷,惹得秦风和王勋无奈苦笑。 震动多时,才好像想起心中大事,接连出言。 “殿下,初三祭天之事,今年不仅提前了数日,还在罕有听闻的云山举办,四品以上官员皆往,想必也是陛下为了凉州死去的忠烈,向上苍祈福......” “嗯,微臣深以为然。” 老丈人也浮现点头,颇为感慨地评议出声。 “该是如此。” “陛下大义,秦风你也该适当收敛几分了,此事能有这般结果,已是异数。” 听闻几位年长之人的接连话语,秦风微微点头。 他并非无理取闹之人,皇帝眼望着自己和洛家敛财,还甘愿让步,就连世家近来也低调了很多,吃了暗亏又不发作,想必其中是有了皇帝的敲打,到了这一步确实是不错的收获。 至少,在物质层面给了凉州军民一点安慰。 现实何其残酷艰难,要想就此一举改变现状,绝非是那么容易的事。 沉吟之际。 秦风点头致谢,却是注意到了王勋一直少言寡语,自从昨夜的惊叹之后就罕有惊异,有些古怪的模样。 顺口调笑问话道:“王勋,你可是有什么心事?难道是不舍得就此收手么?” 王勋闻声抬头。 眼里流露出几分复杂,挤出笑容应声。 “殿下说笑了......” “属下是......是因为姐姐早已离京,为了生计回到江南经商,没有看到那般美景,心里有些惋惜。” 这话一响起,秦风也微微点头。 好不容易相认,却因为现实缘由就此分离,这种事总归是有些难受的,轻笑安慰几句,就在将心中古怪揭过。 就在几人闲谈之际,常礼踏入了大院,一声宫服步履无声,若非身后数位卫士抬进来数口大箱,常人根本无法注意。 见到这般动静。 众人悄声对视,以秦风为首就此起身而望。 待到走出门外,常礼笑盈盈地做礼通报。 “北凉王殿下有礼。” “奴才奉陛下御令,将众官捐赠与凉州的财物送来,这几十万两都在此处,还请殿下过目。” 说着,做礼的常公公近前了几分,悄声禀报出声。 “殿下记挂的小春子之事,今日也有了眉目,可惜小春子的上司也已经病故,还请殿下安心,陛下传令,彻查此事。” “还请殿下勿要忧虑,不出数日定有结果!” 望着这态度微妙的模样,在场众人都为之惊异。 待到常礼就此告退。 看着院中十几口大箱子满载金银,那份明显的隆恩令众人感怀,哪怕收起财物,再度落座于大厅,薛青云都无法回过神来。 感慨之际,由不得脸色涨红。 “恭喜殿下!” “得陛下如此隆恩,当朝皇子再无他人,想必陛下也看到了昨夜紫星,殿下的前途不可限量啊!” 张之栋就更为直接! “哈哈哈,依末将看来,这储君之位必归殿下所有!”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,说起话来也就少了些顾忌,掏心窝子的赞叹和欢喜传出,一时间笑声阵阵,众人眼里都有了期待。 在所有人心里,这就是天命所归! 唯有喝酒的罗老头,似乎对权势并不感兴趣,只是出于行医者的本心感慨摇头。 “权财又如何。” “秦风这小子,吃了多少苦才有了今日,依老头子看也不划算,别的不说,就算是福大命大,当初也不知为何解了奇毒,可心脉受损已成定局。” “那毒异香细微,只是难在察觉,却是不难解,半个时辰之内配药都不是难事,御医若是知晓中了此毒,都应该能配药治愈,但错过了时辰,他受损已经无法挽回,至少这辈子难成武道大宗师。” 这话一响起,众人眼里都有惋惜之意。 王勋听得尤为可惜。 “可惜了,若是早些遇到罗老爷,殿下说不定武艺更强,当初在庆关......” 这话才对了罗老头的脾气,直接骂出了声! “何止可惜啊!” “皇帝老儿也真是糊涂了,竟然让一个好苗子中毒,若是当年没有这档子事,以秦风的天资,至少也是武道大宗师,就是天下第一剑客柳召南,也未必能及!” 王勋直接听得惊了。 柳召南的声名,比起宿狂还要响亮,但却是神秘无比,就是如此,那一手软件的凶名天下皆知,人称清风拂柳剑! 殿下,居然有这等天资?! 经由罗老托亲口所说,王勋这才感受到了那份巨大的惋惜,刚刚平复了几分的苏镇南,也是怒火酝酿。 冷冷地紧握这双拳,暴脾气涌上了眼眸! “混账!” “如此歹毒之人,若是让老夫抓到,哪怕就是皇子,也要向陛下讨个说法!” 震声传响,在场之人皆心中怒火交织。 秦风倒是看开了很多。 笑着安抚出声。 “无妨。” “既然事已至此,此事也无需太过纠结,我此生的志向又不是当个大将军,报仇固然重要,但若是常年纠葛这点损失,那也得不偿失。” 众人闻声才接连点头,暗叹这份长远的眼界。 可旁人无法得知,秦风已经得到了火药的配置,新的时代将要到来,到那时将会引发整个大玄的变革,至少凉州的军力会攀升到俯瞰世界的地步。 在绝对的科技力量面前,刀剑这种冷兵器和所谓的武力,终究成为历史。 不过,这件事倒也提醒了秦风。 那种奇毒防不胜防,几乎难以察觉,他当年就是在无声无息间昏迷,绝不能有丝毫的大意,至于看似断了的线索,也绝非无迹可寻,别人难以查到雪楠木的来由,结识了妮卡尔的他,未必做不到。 只要将来有机会再见妮卡尔,这条线索必然能有收获。 沉吟数息。 秦风早就捋清了一切,向着罗季请教了一番奇毒,而后忙于科技的研制之中,在这种改变时代的力量下,他比起以往时刻还要慎重。 在邻院忙碌到了深夜,也未有任何人能获准打搅。 转眼已是正月初三。 皇城门前仪仗非凡,锦衣龙骑吸引了远处的无数目光,策马静候的百官也神色肃穆,而所有视线的焦点,都不约而同地落于前列。 几位皇子固然引人注目,但今日的群臣目光,都锁死在了北凉王秦风的身上! 传闻的紫星异象愈发神秘。 不过短短两日,几乎所有官员都得知的此事,哪怕有人未曾有幸亲眼目睹,仅仅听闻之后,也对近来风光无限的北凉王正视了数倍。 或者说,眼中有了几分敬畏。 即便是接连受挫的宋雨亭,已然失去了一生的家财,在今日也未敢流露出一丝怨毒,悄然注目的神态很是紧张。 而在前列其余皇子,同样目露忌惮! 一片肃穆静候中。 万般的复杂心思都在悄然流转,今日的秦风锁死了各种目光,在紫星传闻的加持下,隐隐有了储君之相。 就在这种猜疑和妒火之中,礼官朗声宣言! “吉时已到!” 前列开道的锦衣龙骑就要闻声策马,长龙中段却是响起了常礼的声音。 “且慢。” “陛下口谕,宣......北凉王秦风同乘龙车!” 嘶! 悠长柔声回荡,寂静无比的皇城门前满目震动! 第495章 龙玺的秘密 同乘龙车...... 这种殊遇,自从数位皇子成年之后,就从未有一人享受,哪怕是当年军功盖世的苏震方,也才有过一次而已! 这一声通传,令无数人的猜想坐死,也惊得皇子和众官彻底没了声息。 在无数复杂的目光下。 秦风目露意外。 但皇令已出,此去云山至少要几个时辰,坐在车里好过策马风霜,他也就翻身下马,就此走向龙撵。 那一刻。 几位皇子的脸色难堪到了极点! 眼看秦风脱下狼皮锦缎大氅,就要抬腿登上龙撵,车旁锦衣龙骑却是伸手相拦,而后做礼出言! “殿下且慢。” “容末将搜身一探,此为御前之礼,还望殿下恕罪。” 话倒是没错,程序也该如此。 可秦风却是有些尴尬,顾及到腰间的宝物,一时对这种忠于职守过度的做法,心中竟是生出了几分狐疑。 名义上来说,也是儿子见老子,用不着这么提防吧? 这卫士,今日怎么这么认真...... 眼看僵持之际,皇子和百官都忍不住悄声凝望,有人嫉恨,有人猜疑,也有秦震那般妒火中烧。 可在下一刻。 龙撵之中竟是传出了陛下的大度之言。 “罢了,容他就此登车。” 唰! 这话一响起,就连个别忌惮不敢凝望的官员,如宋雨亭这般谨慎万分之辈,都惊得眼眸震动! 除了几位大员还能泰然静候,看不出心头所想,哪怕是宰相之子赵文璟,都在此刻惊得脸色大变。 陛下此言,是何等的信任和恩泽啊! 若说独乘龙撵是一种殊遇,此刻无需搜身就同乘车马,就是绝对的信任和看重,几乎等同于告知天下,秦风便是将来的储君! “咔咔!” 经历这一刻,四皇子秦震直接气得咬牙握拳,却是不敢有丝毫异色,万般的憋屈,胜过身旁所有兄弟! 感受着不断凝聚而来的异色目光,秦风的心头也是有几分诧异。 但,他只能就此上车。 待到落座龙撵之中,与皇帝陛下从未有过地咫尺对坐,车撵开动,长龙也向着云山出发,各种惊疑终于是被车马声湮没。 倒是落在车中,享受着炭火香茶的秦风,感到了几分不自在,在他的记忆里,皇帝老子向来多疑,今日实在太过古怪。 接过常礼恭敬奉上的茶杯。 秦风愈发感到事情蹊跷,突然的厚爱让他有些受宠若惊。 皇帝陛下却是神色平和,甚至带有几分平和的笑意,多年来第一次父子独处,好像多出了无限的耐心和温和。 车外风雪冷冽,车中温和如春。 品茗多时,皇帝陛下竟是率先开口注目而来。 “秦风。你可知,朕今日为何要去云山祭天?” 这问得离谱至极...... 奈何是皇帝出口,秦风也只能配合着气氛注目应声。 “为了向上苍祈福?” 皇帝闻声轻笑,眼中渐渐闪烁着精芒。 “非也。” “朕此行云山,只为了祖龍秘宝,盛世将启,一个新的时代就要到来!” 新的时代要到来,这件事秦风很是清楚,毕竟他就是将要立于时代潮流尖头的人,也注定要改变一切。 但这祖龍秘宝是什么东西? 看着儿子终于露出疑惑之色,皇帝眼里的得意浮现,将手旁的锦盒放于桌上,压低声音注目而来! “这一切,多亏了你。” “传国龙玺之中,有着祖龍秘宝的藏宝之图,月前已被朕堪颇,今日去往云山,百官以为是祭天,但实则是为了开启秘宝!” 说着,皇帝陛下眼中精芒闪动,将锦盒缓缓打开,尺余的龙玺现于眼前,已然浮现着淡淡的血色图样,细微至极。 看着那种异变,秦风惊得不轻。 同时,凝望之际眼中渐渐浮现了惊疑,将心头的震动压下。 “没想到,传国龙玺之中竟有如此秘密......” “可若是有祖龍秘宝,为何这件事从未听闻,这千百年来,也不曾有一位帝王取出,是否有些古怪?” 皇帝闻声轻笑,却是满意点头。 “哈哈哈......” “不错。你能转瞬之间想到这里,心思缜密确是了得,堪比朕当年!但你却是小看了祖龍!” “此宝是经由先秦巧匠打造,且不说流失多年,就是以热血浇铸现图之法,也非常人能够得知,若是已经被人浇血,必会留下血印,二十年难以消散。” “朕得到此物,一眼就见无任何血色,方才浇血现图,而后经由兵部数位官员秘密对比三日三夜,大概确认了宝图所指便是秦岭,足足动用了罗网近万眼线,这才勘察得知,图中山峦就是云山!” “如此的人力,绝非任何帝王都能付出,我大玄苦心经营历代的罗网,其中人才济济,也不可能是前朝能比,此图绝无问题!” “此事再无他人得知,今日祭天过后,你就随朕将当年的六国财富取出,将来开创一个盛世王朝!” 听闻着皇帝有些激动的讲述,秦风悄然注目,望见龙玺上的血饮确实已经沁入,但总是觉得这事儿有些离奇。 霸秦固然强大,也有无数能工巧匠,但这龙玺传承千百年,从来没人探查得到财宝,简直就像是一般。 奈何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,他也想看看霸秦秘宝,也不想突然搅扰了皇帝的兴致,就能做礼应声。 “恭喜陛下。” 这声话语响起,皇帝的脸色并不太好,但笑意还是留在脸上,语重心长地笑望而来。 “秦风。” “朕知道,多年来朕有愧于你,你必会怀恨在心,但你终究是朕的儿子,是大玄的皇子,心中要以家国社稷为重!” “这些儿子之中,你是最为出众的一个,除了武力不比朕当年,一切都青出于蓝,朕相信你将来能守住大玄盛世,能开创新的时代!” “今日过后,待到朕得到霸秦财富,一举平定匈奴,就将皇位传于你,你有帝王之相,万不可令朕失望,定要开创盛世,令百姓富足天下安定!” “我大玄,要传承万万年!” 动容之言里霸气不减,此刻的秦风也听得心中感慨。 诚然。 皇帝不是个好老子,也一直令他隔阂明显,也没什么亲情可言,但这个皇帝,确实是个合格的君王。 款款做礼,秦风颔首应声。 见此情形,皇帝陛下龙颜大悦,本心欢喜的内心更为振奋,待到车撵停步,听闻常礼通报,就此揭开龙纹车帘。 云山脚下。 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河谷,山林之前早早搭设了祭坛,香案归置严整,三牲五畜齐备,礼官宫仆静候,百官皇子静候,周遭满是锦衣龙骑! 在数百人注目下。 身着龙袍头戴十二冕旒,大步行走于绒毯之上,在两侧百官的拜服之中,独自走上祭坛,礼官宣读祭文,四大监齐出静候坛下。 从未有过的严正阵仗,无人敢于擅自出言,一众华服皇子和官员皆目露肃穆,初次置身这等盛会的王勋,已然紧张到了极点,不住地暗暗握着双拳! 第496章 贼人现身 祭坛之上。 繁琐的程序不失威严肃穆,百官注目下的皇帝陛下豪情朗言。 “众爱卿。” “今日云山祭天,为我大玄子民祷告上苍,幸得皇天庇佑,祖龍秘宝即将现世,众卿同行见证,自此留名史册,我大玄国祚延续万载,盛世自今日开启!” 本就肃穆庄严的祭天大典,在这话响起过后更为惊人,几乎所有皇子和在场的官员都惊得左右悄望。 皇帝陛下却是已经大步走下祭坛。 众官目露震动,祖龍秘宝还在耳畔回荡,也万般激动急切相随,热议声已然难以制止,激动之色处处可见。 锦衣龙骑开道,就此向着山上而去。 秦风和王勋自然身在前列,紧随着皇帝的脚步沉稳相随,在一片热议之中,心里也对祖龍秘宝充满了期待和好奇。 当君臣百余人行至山腰。 竟是一片开阔平地,大量的泥土被挖掘到一边,山墙之下有一地道,宽约丈余,台阶整齐却是暗不见底,哪怕不知年月,仍保留着极为完善,不曾经受风雨侵袭,干净的石阶连个脚印都看不见。 一眼而望,那手笔不俗的地道,历经千年深藏低下,此刻终见天日,霸秦当年恐怖的国力可窥一角。 皇帝陛下傲立俯瞰,眼里已有热烈期待。 身后的秦风,以及众位皇子和重臣,都看得连连惊叹,无人想到这无名小山半腰,竟然还有如此隐秘的地道! 看那黝黑不见底的架势,似乎其中别有洞天。 大元帅萧任抱拳上前,激动做礼恭敬出言:“启禀陛下,末将愿率众前去一探,为陛下开路!” 皇帝陛下当即应允。 萧任做礼应命,手执火把先行而入,几位武将也不遑多让,依次紧随踏入地道,在君臣激动的紧盯下,火光渐渐暗淡在了深处,未知的地道紧抓着所有人的心神,也带来了巨大的紧张和期待。 直到传出呼唤之声。 皇帝陛下迫不及待而入,四大监紧步相随。 秦风和王勋也手持火把,于几位皇子和诸多官员相继踏入,幽深的阶梯不断向下,足足走过了百余阶,那股几乎让人窒息的幽闭变得豁然开朗! 眼前。 一片宽阔的平坦甬道映入视线,足足有十余丈之宽,好似一座小小的宫殿,甬道两旁静立百余持戟卫士塑像,肃穆庄严的神情过了千百年还栩栩如生,置身其中,仿佛可见当年霸秦风采! 皇帝陛下立于殿门之前,惊艳的双眸止不住颤动。 高约丈余的巨大石门,浮雕盘龙,就此沉寂于深山千百年之中,此刻静立门前,连这位大玄天子也禁不住心潮澎湃。 “此门之后,必是祖龍秘宝!” 身后众位皇子和官员闻声近前,眼里的激动已经无法遏制,热议声不断响起,仿佛就要见证无比匹敌的财富和瑰宝! 可极其尴尬的是,那石门宛若泰山般矗立眼前,任由着喧闹的皇子和权贵们仰望,诸位武将用足了气力,也岿然不动! 即便是四大监齐齐出手,也是分毫未移,连个缝隙都看不到! 常礼愧疚躬身禀报。 “启禀陛下,此门至少重达万斤,非人力能开启,奴才无能......” 萧任也是来了脾气,当即狠厉做礼! “陛下!” “带末将召集军士,我大玄将士勇猛无敌,区区一道石门,岂能挡住千百人!” 这话一响起。 秦风就听得眉头皱起。 眼前石门巨大,众人此刻已在山体内部,就算火把燃起,足以说明有着通风的缝隙,可若是千百人挤在小小的甬道里,绝非是什么好事! 未等他出言。 皇帝陛下已经悄然查看,终于发现了门前暗格里的凹陷机关,将手中龙玺稳稳放入,巨大的轰动声即刻传出,石门缓缓打开! “轰~~~~~~” 轰鸣回荡地道,所有人都被狂喜淹没。 在这般轰鸣震响中,外界的一切都早已被遗忘,也不可能被听见。 在期待和紧张交织的数十眼眸里,眼前的高大石门缓缓开启,映入眼帘的石室极为典雅,四周灯盏竟是自动点亮,布局颇有上古之风。 而更让人激动的,则是那满满堆放的几十口铁箱,就算已经落满灰尘,也胜过金山银山! 望见那一幕。 皇帝陛 “祖龍秘宝!” “这里果然就是祖龍秘宝所在之地!” 这一刻,除了感染风寒的姜太渊未至,朝中数得上的大员,以及所有皇子,都惊得满脸涨红,就连淡然如水的欧阳晴,也在此刻双眸紧盯! 祖龍秘宝! 这汇聚了无数想象的传说之物,在此刻亲眼得见,超脱了任何的神迹,也代表着无法想象的权财! 就在这种梦想时刻,秦风和王勋都禁不住呼吸急促,眼中带有不同程度的期盼。 皇帝陛下将要踏步而入。 瞬间,却又有了超脱常人的冷静,悄声望向了一旁脸色涨红的萧任。 “萧爱卿,速速前去一探究竟!” 萧任也知陛下是何意。 但,他身为大玄的南帅,此刻就是报效朝堂尽忠的关键时刻,曾经面对千军万马而不改色的坚毅再现面容,即刻做礼应命! 身旁诸将同样如是! 几人接连而入,右手抽出腰间宝剑,慎重走向铁箱堆放的墙根,静候数息不见动静,这才小心打开了铁箱。 可看到其中的东西,萧任和众将都愣神在了原地! 望着铁箱僵立。 大元帅萧任一动不动,身旁众将皆是如此,几人悄然对视,满眼惊疑之色,身后传来陛下的沉声急问! “如何?!” 萧任不敢应答,连忙再度打开一个铁箱,脸色变得有些煞白。 迟疑之际回首做礼,竟是不敢直言。 “启禀陛下......” “此间静室并无机关,还请陛下......还请陛下过目!” 古怪的应声听得众人狐疑。 悄望而去,萧任也众将回首躬身做礼,一直不敢抬头,言语里的慌乱和犹豫却是真切,令在场皇子和重臣目露诧异。 皇帝陛下也脸色一沉。 当即龙行虎步大踏而入,四大监和众臣同样紧随,秦风与王勋也充满了好奇,不过几息之余,几十号人就立于铁箱堆之前。 可当亲眼望见了打开的几口铁箱,皇帝陛下眼里的狂喜一下子愣住。 那惊疑的神色就像被浇了盆冷水! 身后的所有人,更是看得两眼呆滞,前一刻还激动热烈的氛围,一下子变得万般古怪,就好像见鬼了一般! 无人敢于出言。 皇帝陛下已然怒火浮出双眸! 他亲自打开了一个铁箱,脸色变得更为难看! 顿时。 皇帝陛下怒声下令! “怎会如此?!” “速速将所有铁箱打开!全部都打开!” 严令之声怒火升腾,所有武将和官员,包括诸多皇子,都紧张地动作起来,巨大的铁箱很是沉重,经由好一阵忙活,终于全部打开在了眼前。 望着毫无异色的近百口铁箱,皇帝陛下满面怒火! 一扫而去。 突然疯狂地亲自动手,将一个个铁箱里的东西翻阅起来,那铁青的面容,看得其余人感同身受,无比压抑的氛围沉寂不已。 “哗啦啦!哗啦啦!” 眼看地上已经掉满了竹简和帛书,皇帝陛下也累得满头大汗,怒火却是无法平息,回望悄立的众臣,质问嘶吼! “混账!混账!” “为何会是这般?!祖龍秘宝怎会是这些东西?!” 这话几乎敲打在了每个人的心头。 颔首僵立的数十臣子,眼里的紧张愈发浓厚,惊骇却是相差无几,稳如深沉的宰相赵文璟,都已经满眼的费解。 皇帝陛下大步踏来,沉声怒吼着质问! “宰相大人,你学识渊博,可知祖龍秘宝为何会是如此?!六国财富尽归咸阳,而后为何不在此处?!” 赵文璟被问得连忙躬身。 “陛下息怒......” 没有多一个字,回禀之言只有劝解之意,谨慎的语气里满是歉意,他深知陛下已然盛怒,此刻说什么都是错的! 宰相能做到如此,其余人却是已经心惊胆战。 只是感受着那一扫而过的惊怒视线,目光所及之处人人俯首,几位皇子从未见过陛下这般怒火,已然吓得魂不附体! 皇帝惊疑地打量着所有人,似乎想要找出异端。 就在这种万分压抑的时候。 甬道竟是回响着胆大包天的叫骂之声,直直传入了门内的静室,嚣张跋扈的语气里,极尽畅快! “哈哈哈哈......” “秦霄!今日就是你的死期!” 第497章 到底谁是鬼面神将 直呼陛下名讳! 这等大胆之言响起,百官惊怒而望,皇子齐齐回首,众武将已然持剑静候,眼中浮现惊疑。 竟会有人进入这处地宫?! 各异的怒色紧盯下,数道身影自甬道缓缓走出,皆蒙面持刀,明亮的火把超过百数,凶悍的眼神和笑声不断回荡。 皇帝眯眼凝望,怒火更甚。 南帅萧任挺身持剑怒斥! “大胆狂徒,竟敢冲撞圣驾犯上作乱!” 这话一响起,一干人的笑声更浓! “哈哈哈......” 未等怒火升腾的武将们持剑踏步,突然一阵淡淡的异香传出,所有人瞬间浑身发软,一个个地倒了下去。 那种熟悉的感觉,连秦风也心里一沉! 正是他当年中毒时的症状! 文臣武将倒地一边,身旁的王勋也努力相扶,却还是栽倒在地,眼前无论皇子大臣,抑或是紧紧护卫的四大监这般高手,全都摊到在了地上! 咬牙切齿的众人目露惊骇。 眼前的黑影却是越来越多,一个映照着火把的大光头很是显眼,就此踏出了人群,静候数息,才有一位蒙面的锦缎身形负手踏出。 满眼信心地踏过了甬道,率领着百余人堵死在静室之前。 只是望着那个大光头。 秦风的不妙预感就能为浓烈,眼中的怒火也难以自制升腾而起! 公输绝! 这个当日在外族阵营里鬼祟相随的乱党,此刻竟是立在了不远处! 这一刻。 秦风已经预料到了来人,也知晓了为何总会觉得秘宝之事有些古怪。 直到那领头之人摘皇帝陛下就算软倒在了四大监身旁,也远望着怒目相对! “你是何人?竟敢谋逆作乱?!” 笑意温和的中年富态男人笑意更浓,回荡的震响声里是那般的畅快! “我是何人......?” “我是何人?” “哈哈哈哈哈哈!” “秦霄!你找了我这么多年,死到临头竟不知我是谁?!看来是上苍有眼,你这个糊涂皇帝也终于活到头了,该是我复国之日!” 复国?! 皇帝眼眸一滞冷声脱口! “你是前朝余孽?!” 这话一响起,领头男子笑容更为灿烂,身后的黑影也笑得猖狂无比! 在这般刺耳的笑声里。 所有的臣子都震惊得脸色大变,万万想不到前朝皇裔会在此处,也不明白他们为何浑身瘫软,却是明白此刻万分危急! 纵然凶险不已,还是有不少忠臣良将护在身前,挣扎着怕了过去,挡住皇帝陛下! “陛下!” “尔等乱党,难道不怕诛灭九族?!” “怎么如此?!” “我等誓死护卫殿下周全!” 望着这一幕,皇帝陛下复杂的神色感慨不已,却是突然趁着身子四处回望,好似在找什么人,眼中的杀意和惊疑交织! 直到看见静坐一侧的欧阳晴,还是如常般淡定。 皇帝陛下眼眸颤动。 猛地沉呵出声! “你为何要勾结乱党欺瞒于朕!?朕自问绝无半点亏待!” 欧阳晴缓缓起身,平静的眼眸毫无半点波澜。 “陛下确是恩重如山。” “但,我欧阳晴想要的,不仅仅是让阴阳家步入朝堂,而是独尊阴阳家,陛下多年来始终看重儒家,在下也无计可施。” “有生之年,唯有此法而已,还请陛下见谅。” 淡漠一语,欧阳晴就此走向静室一角,眼里不见半点愧色。 这一刻。 皇帝陛下眼中羞怒和惋惜交织,紧盯了数息,也没有想到曾经的左膀右臂会暗中勾结乱党。 回想着过往。 原来都是局! 多年探查无果的余孽,突然在卜算之后有了下落,甚至得到了传国龙玺,一切确实顺利,若不是他见到了真正的龙玺,也不敢相信。 可恰恰就是因为毫无问题的龙玺,让皇帝放松了最后的警惕! 远望着慢步走来的领头男子。 皇帝陛下突然眼里流露出笑意,也不知是作何想,沉声称赞了起来。 “为了今日,你们真是煞费苦心。” “能做到这种地步,不惜以传国龙玺为饵,你确实是个人物,这份狠厉和手段,也堪称人中俊杰了。” 这一语传出。 领头男子和身旁的公输仇也不禁愣神。 停步而望,看着摊在地上,始终不改帝王之色的秦霄,敢于在此刻淡然出言,这份气度却是不愧大玄青帝之名。 然而胜券在握,领头男子也毫不示弱的大笑赞叹,多年的蛰伏在此刻化为了最畅快的笑声。 “哈哈哈哈......” “秦霄,你确是一代霸主。多谢夸赞,此后我必会将你风光大葬,也算对得你的这番赞赏。” “明年今日,朕定会替你上香!” “动手!” 话音一落。 光头公输绝带入踏步,长刀在火把和灯盏的映照下寒意逼人,密集的脚步声仿佛死亡的鼓点,激动不少官员脸色惨白,却是无力逃避! 就连六皇子秦炯,也在这种生死关头没了聪明劲,吓得泪光闪动! 回望四周。 武将皆已倒地,四大监这样的绝顶高手好像也无气力,急切的眼眸竟是看不见丝毫希望,直到望见王勋还能蹲坐搀扶秦风,似乎未受影响...... 到底不愧是鬼面神将! 希望瞬间点亮心头,六皇子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切呼救! “王将军......?” “王将军!王将军!速速救驾,将这群贼人诛杀,父皇定会重赏与你的!” 这一哽咽的呼唤,惊醒了浑身瘫软的众人。 挣扎的数道目光齐聚。 同时,也让心境波澜的秦风闻声缓缓抬头,看着王勋躲闪的目光和眼里的愧色,一切的谜题就此揭开。 难怪方才感受到了王勋的手劲...... 难怪数次觉得唐家充满了疑点。 难怪近来王勋有些心神不宁! 看着出生入死的手下此刻目露犹豫,甚至不敢转头对视,秦风已经知道了一切,也在心里将所有的古怪联系起来。 王勋,就是前朝皇裔。 可其余官员和皇子并不知情,还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投了过来,以秦震为首激动急呼,万般期待地祈求出声! “王将军!” “王将军,快快诛杀这群乱党!” “对!有鬼面神将在此,十万匈奴也不在话下,尔等乱党还不束手就擒!” ...... 刺耳的话语不断响起,皇帝陛下也带着期待注目。 王勋却是已经不敢抬头,脸色涨红无比,看得众人渐渐露出诧异,急切的秦震几乎用尽气力,扯着嗓门喊出声来! “王将军!此等危机时刻,何故畏惧不前,这些乱党绝非您的敌手啊!” 可无论众人如何激动,王勋始终万般低沉。 皇子们愣住了。 秦震感到了无比的心寒。 皇帝陛下也看得眼眸冷冽,猜疑之色于眼底渐渐浮现。 直到公输绝笑吟吟环望众人。 突然停步,远远向着半蹲的王勋恭敬做礼,眼中阴狠浮现。 “少主。” “此乃绝佳机会,还望少主勿要犹豫,鬼面神将不可留,还请少主当机立断!” 满场君臣震动万分,惊异之际却是又愣住了。 王勋竟是乱党?! 他不是鬼面神将......? 到底谁是鬼面神将,为何王勋居然是乱党?! 第498章 幕后黑手 惊异的神色,几乎在同时迸发出了所有人的眼球,当他们看到那立在数丈外的黑衣人个个目露忌惮,目光汇聚于秦风身上...... 瞬间,万丈波涛涌现了所有人的心头! 秦风不是乱党。 他才是真正的鬼面神将啊! 秦震如遭雷击! “不......不可能......” 他绝不相信! 他绝不相信,从未被他看在眼里的废物老七,居然会是鬼面神将,会是那般连舅舅都望尘莫及的绝世帅才! 这种危难之际,才得知了真相,秦震却是愈发难以接受! 过往一幕幕闪过脑海...... 他突然生出了莫大的羞怒,又有了无法言说的卑微,竟是将生死都暂置一旁,无法接受这个事实! 根本无法相信,那心心念念的遥远身影,居然就是秦风?! 其余皇子和大臣,也在此刻惊得没了声响。 努力搀扶着老夫的赵阜通,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了,父亲的眼里是何等的毒辣,曾经孝顺听从父亲教诲,是如何庆幸的一件事。 难怪早在数日前,父亲就叮嘱过他,绝不可小觑北凉王! 原来。 这位一手玩弄世家的殿下,不仅仅是有些城府和谋略,还是军略武力冠绝天下的鬼面神将! 如此人物,他日必登临帝位,无论是否名正言顺,甚至无需陛下应允,这是难以回转的必然! 此刻身份曝光。 不仅仅是群臣为之震动,皇帝陛下也双眸精芒乍现,曾经以为不足的小儿子,原来早就全方面地超越了他! 那位连老帅都惊叹的鬼面神将,原来就是秦风! 难怪。 难怪老帅对这个女婿如此重视,甚至派出了黑甲玄骑探查中毒的真相,如此俊才,真是天降大玄的瑰宝! 临危之际,皇帝陛下终于才发现了儿子的出众。 这一刻,真是无味陈杂。 “呼......” 一生霸道的青帝秦霄,也禁不住流露出复杂笑意,轻叹了一口气,就此向着公输绝静望而去! “且慢。” 这一声响起。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陛下吸引,除了秦震一脸呆滞,就连静立的一干乱党也闻声而望,领头之人笑问出声。 “呵呵,你可是有遗言?” 面对居高临下的远远俯瞰,皇帝陛下经由四大监努力搀扶,勉强坐直了身子,好似看透了一切般认命微笑。 “不错。” “朕有一事不明,若无差错,此毒应是当年秦风所中的奇毒,你们能有这种毒,必然和当年的凶手有勾结。” “不知是谁这般了得,有如此谋略,利用了你们,甚至不惜以始皇秘宝为饵,下了这一盘大棋?” 皇帝陛下淡问出声,在场臣子更为震动。 北凉王居然中毒过?! 难道...... 难道当年北凉王的疯症,和这毒有关?! 在场的都是朝中大员,心思何其缜密,惊人的猜想很快就浮现脑海,其中的凶险听得所有人脸色惊疑,而听到今日之毒如出一撤,就更感到背后发凉! 这个人实在可怕...... 以奇毒害得声名鹊起的七皇子秦风流落边塞,而后有谋划良久,不惜和乱党勾结,以始皇秘宝引诱陛下,这一手惊天死局,无论心机胆略,都超出了常人的想象。 就算是赵文璟和萧任,也在此刻听得目露颤动! 一片沉寂! 只有那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,惊得所有人心中波涛汹涌。 “父皇过誉了,儿臣还是第一次得此赞誉。” 唰! 众人闻声惊望,看着缓缓起身的大皇子温厚做礼,眼里的惊骇几乎都快迸出,不少人看得瞠目结舌! 这位性情温厚的大皇子,可谓是皇子之中的德行典范,此刻温文起身做礼,气度言辞并无差别,却是惊呆了所有人。 躬身于群臣之中。 所有皇子已然呆滞,第一次发觉大皇子是这般的陌生,那份温文尔雅,好似冬日寒风,凉透了所有人的心底。 万般惊骇之中。 皇帝陛下都在此刻脸色苍白了几分,盯着做礼的大儿子数息,才咬着牙沉声问话,语气明显地有几分悲凉。 “为何是你......” “朕,怀疑过老四,怀疑过老二,却是从未怀疑过你!” “你为何要给秦风下毒,差点害得他命丧黄泉,而后使得我们父子隔阂,甚至不惜勾结这群乱党,这是引狼入室!” 沉声的冷问响起,所有皇子都惊怒注目,群臣也神色凝重到了极点。 可面对着无数目光。 大皇子缓缓起身,平和的面容里竟是没有半点波澜,唯有一种有些得意的笑容,让那份温厚变得更加陌生起来。 “父皇。” “我已近而立之年,您却从未有立储君之意,自古立长,我以为会是如此,但您实在太有耐心了,我等不了啊。” “三十年,足足三十年的皇子身份,儿臣实在等不及了,哪怕是与人勾结,半个大玄也好过一地之王,您说呢?” 寒心之言缓缓响起,皇帝陛下的眼神无比复杂。 最后凝望着曾经记忆里沉稳的大儿子,那份失落和怒火,渐渐变为了无奈,而后化作了惊疑沉声而问。 “你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。” “你们在东玄宫里,一举一动都被朕看在眼里,尤其是你,一直表现得万般温顺谦厚,朕最为在意,你绝无可能有机会私通乱党!” 话语落下,一干皇子的脸色更为苍白。 生来病弱面容白皙的三皇子,倒是显得很是寻常,甚至有几分气力的模样,在此刻柔弱起身,乖巧地立于大皇子身后。 “父皇。” “自然是有我帮大哥啊。” “今日您死到临头,儿臣也就不敢隐瞒了,这些事基本都是儿臣外出所为,我这副病恹恹的架势,您怎会看在眼里呢?” 这一刻,望着两个儿子起身做礼,皇帝陛下惊得脸色铁青! 真相是那么的扎心。 就算当年也曾经历过争权,他却是从没想到,会有如此阴险的两个儿子勾结,向后露出了獠牙,要置生父与死地! 淡望着其余脸色苍白的儿子,这种悲凉感愈发浓厚。 足足七位皇子。 曾经多为天资不俗的皇室俊才,后来却渐渐泯然众人,让他犹豫难决,直到此刻,他才得知,最不待见的小儿子,是当初民间呼声那般的帝王之才。 倒是这两个懂事的,偏偏是绵里针! 盛怒交织着悲凉回荡。 皇帝陛下突然大笑,那无尽的悲凉让他万般懊悔,却也在此刻下定了决心! “呵呵呵......” “好,真不愧是朕的儿子!” 一语而落。 前一刻还瘫软的皇帝陛下,竟是在四大监的搀扶中猛然起身,爆发出了睥睨天下的气势,与方才的有气无力判若两人! 第499章 时代变了 瞬间。 大皇子和三皇子惊疑后退,其余众人也看得一脸惊骇,眼中却是爆发出了希望! 负手垂眸。 皇帝陛下高大的身形散发着无限威势,毫无半点中毒迹象,大皇子和三皇子惊疑而望,目露狐疑,却是有些忌惮地退后,与乱党静立门前! 在万般惊骇的目光里。 皇帝陛下冷眸而望,看着一群黑衣乱党,如睹土鸡瓦狗! “速速将这群乱贼拿下,格杀勿论一个不留!” 严令一出。 四大监有三位应命而出,凛然之意爆发,踏步而出杀意浮现! 这一刻。 全场皆惊! 所有人都才知道,皇帝陛下和四大监都未中毒,一切都只是示弱诱敌而已! 大皇子已经有些惊慌。 哪怕面临刀兵相见的最后阶段,那份留在心神中的生来恐惧,还是在望见父亲挺立凝望时暴露出来。 “为......为什么......” 皇帝冷眸而望。 “你想问为什么计划如此严密,却还是被朕防范?” “你太小看你的父皇了!” “朕登基数年,开创了如今的天下格局,所经历的波澜岂是你能理解,些许下毒的阴招,朕岂会没有防范之心?” 沉声之言震响,大皇子惊得连连退步。 突然间。 那露出惊恐的面容里,猛地一僵,难以置信地低头而望,心口竟然已经透出了刀尖,血色滴落! 一击致命直向要害! 太狠了...... 莫说大皇子本人万般惊骇,还未反应过来就毙命倒地,连摊在地上的臣子们,还有对立的乱党们,都在此刻僵住。 望着那白皙的青年缓缓用锦帕匕首,皇帝陛下眼中的悲恨已然达到了极限! “孽畜!” 多年孱弱的三皇子,竟在此刻麻木无比的微笑注目,将锦帕丢在一旁,毫无异色地笑着应声。 “父皇言重了。” “大哥雄才大略,儿臣不过是私下相辅而已,不过有这样的好哥哥,终究不是一件好事,儿臣也怕等得太久啊。” 那抹笑容令人不含而栗! 曾经病恹恹的三皇子虽然柔弱,却是令人心中同情,此刻这位皇子,却是好像又着魔般的病态,由外表渗入了心底。 不得不说,这位比大皇子狠厉太多,也让人更为忌惮。 就连身后静望的唐运德,也看得眼中微微发颤! 干脆地丢下锦帕,三皇子眼中阴翳浮现,笑容里有几分赞叹,却也镇定地令人费解! “父皇果然了得。” “四大监在前,这群废物确实不是敌手,但父皇今日是决计走不出去的。” 话音落下。 一道黑影戴着斗笠走出了人群,稳稳地向着皇帝走来。 看到那抹身影的一瞬。 皇帝陛下脸色阴沉无比,身旁的四大监都有些忌惮,包括常礼在内,齐齐拦在身前。 悄然起身的秦风也目露凝重,惊呆了忐忑的王勋! 殿下...... 殿下居然也没有中毒? 是罗老爷的功劳?! 这尼玛是什么父子,一个个的心机到了如此地步,真假难辨也就罢了,生死之际竟然还装得那么像! 这就是皇家吗...... 自然地惊叹而望,王勋似乎忘记了立场,悄声震颤。 “殿......殿下?” 秦风却是目不恻视,紧盯着出现的黑影,即便他的起身惊得对方不少人惊讶,却好像并无太过慌乱,好似有了绝对的信心。 在众人紧张的注目,这一战决定了一切的输赢! 黑影只是沉默地踏步,毫无半点声响,直到抽出腰间的柔剑,狭长的剑芒如叶飘摇,偶尔才能看见一丝寒芒! 这一瞬,王勋也惊得眼眸喉咙一僵。 “清风拂柳......柳召南!” 那种自然的紧张失声,已然道明了王勋的立场,秦风却是顾不得欣慰,沉声点头注目,不敢有丝毫大意。 “不错。” “柳召南,也就是掌剑大监,我也只见过一面,如果没猜错,他就是罗网的首领,此刻已然叛变!” 一言一答,就算身份不同,两人好似从未有任何改变。 而当柳召南的名讳响起。 在场的武将也已经惊得心悬一线,甚至顾不得望向秦风的惊骇,双眼死死地回望这眼前五人场景! 传闻中的天下武道巅峰,皇城五大监齐至,竟是在这种互相残杀的局面之下! 唰! 一声破风,剑芒乍现。 五道身影瞬间交织,剑光乍现的寒意,足以令任何人色变,电光火石之间,已然分出了胜负! 即便勾结乱党谋逆,这种登峰造极的剑术,也超过了其余四位,哪怕常礼,也不过数个回合就中剑被踢翻在地! 内伤加身不过一瞬! 一力战四人竟是逼得节节败退,眨眼已然遍体鳞伤! 柳召南无愧于天下第一剑。 就在这种万事休矣的关头,皇帝陛下也终于流出了悲凉,他想过无数可能,却是没有料到这种局面,也没有想到最为信任的人有两位背叛! 眼看大势已去。 秦风却是挡在了四大监的身后。 看着这个“逆子”挺身而出,这一刻的皇帝心中动容万千,终究有了一丝安慰,却也看开了许多,就此轻声出言。 “秦风,以你的身手,若是趁乱逃离,还有......” 话未说完,秦风轻笑伸手打断。 这种执拗,真的像极了他年轻的模样,皇帝陛下愈发的欢喜,却也在这种生死关头感到无比的惋惜。 眼看四大监已然落败。 柳召南单手持剑慢步而来,血液在灯盏的映照下不断低落,那缕寒芒也已变为了血色! 大势已定。 三皇子目露笑意而望。 身后的唐运德也终于放下心来,看到儿子犹豫不决,忍不住厉声催促! “勋儿!” “还不速速退离,大事面前不可犹豫!” 大光头公输绝也含笑劝解。 “少主,您是皇裔,当明辨是非啊!” 王勋听到这话。 咬着牙抬头而望,看着一片摊到的臣子,看见地上的血色和无力再战的四大监,好似重回当日庆关的惨烈。 猛地望向门前。 那无比陌生的生父目露狠厉,刺眼的光头公输绝笑意阴狠,一道道黑影手持兵刃冷望,记忆中的悲愤不断涌现。 曾经,庆关之战,无数兄弟就是被这群人害死! 他到了今日,也无法忘怀那些断臂拼死的军士,根本无法忘记邺城的兄弟长眠,也绝不可能揭过曾经死战的绝望! 万般挣扎在心头激荡。 王勋看着殿下挺身护在皇帝身前,就好像望见了那一日直冲十万匈奴的情形! 顿时。 咬牙的王勋怒喝出声! “我不是什么皇裔!” “我是个孤儿,没有坑杀兄弟同胞的亲人!” “我是王勋!是邺城北凉王府参将王勋!!!!!!” 震喝随着热泪喷薄而出,万般的纠葛好似瞬间清明! 王勋不管不顾地拦在了秦风身前,哪怕要直面当今天下第一高手! 异变突生。 满场的君臣和乱党,在此刻不分你我目露震惊! 就连持剑而来的柳召南,也在这一刻停下了沉稳的步伐,虽然斗笠遮面看不出神情,停顿的动作却也说明了心头的震动。 只有秦风,看着这个铁憨憨拦在身前,心中暖意奔涌,并没有太多的诧异。 不过。 他却是轻轻拍着王勋的肩,沉声劝阻了这种蠢事。 “退下吧。” 离奇的是,王勋根本不为所动,伸开的双臂宛如钢铁! 这种危难之际的忠心,虽说不是第一次见到,但能在所谓亲情血脉和大义面前挺身选择,却是实实在在地震撼了每一个人,也震得秦风收回了手臂。 轻声呼气,只是问出了心中的唯一疑惑。 “你是何时见到他们的。” “唐映蓉,可曾从我们这里打探消息?” 这话一开口,王勋才急切回头。 “是......是在去往永夜阁的那天。” “姐姐她从不知情,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而已,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殿下的事!” 听到这个答案,秦风释然一笑。 一切都清楚了。 也正是因为唐映蓉被人利用,或多或少扰乱了他的视线,才无法确信唐家的身份,唐运德连女儿都利用了。 眼看着柳召南受到老三示意,再度踏步而来。 秦风微笑出言。 “让开吧。” 第500章 这盛世如梦【大结局】 王勋却是万般坚持,已然抱有了必死之心! “不!” “殿下!曾经庆关之战,您带着兄弟们硬杀出一条血路,独自冲向了十万大军,这一次,就让属下斗胆站在您身前!” 秦风听得心中动荡。 在场的所有人,也为这份情谊和忠心震动。 唐运德已然气得怒火攻心! 甚至等不及柳召南动手,先行抽出了长刀,眼看就要下令! 就在这种时刻。 秦风也没有再出言,只是微笑着轻轻拍肩。 那一抹笑意,胜过了千言万语,曾经的默契涌上心头,王勋惊得神色一愣,但就是下意识地相信了殿下,就此让开! “嗖!” 持剑的柳召南疾冲而来,所有目光都锁在了这一瞬! 秦风却是依旧不闪不避。 在众人各异的注目下,于腰间拿出一个铁棍,直直指向了柳召南,那动作破绽百出,看起来更像是吓傻了一般! 三皇子都忍不住嗤笑而望。 在天下第一剑客面前,拿出一个铁棍相指,能有什么用!? 就算是暗器。 岂能伤得了以快著称的清风拂柳剑?! 哪怕是柳召南本人,也只是眼中浮现了诧异,转瞬就化为了不屑,以全力冲杀而去,信心的光芒从未有过丝毫动摇! 这是他御剑一生的自信! 就在各异的注目中。 突然一声震响传出! “嘭!” 宛如春雷之声震动所有人浑身一颤,那个铁棍居然发出一丝烟雾,柳召南瞬间浑身一僵,而后就此倒地不起! “啪嗒......” 神秘的黑斗笠也随着滚落,死不瞑目的面容里万分惊异,唯有眉心的恐怖血洞触目惊心! 静! 死一般的寂静! 瞠目结舌的百余人与两侧静望,却是无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,一片空白的脑海里,只有那声从未听过的春雷炸响!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了得的暗器...... 这是仙术?! 万般的惊骇之中,包括皇帝陛下在内,所有人陷入了石化之中,就连胜券在握的阴狠三皇子,也突然僵面而立,根本反应不过来! “时代变了。” 一句淡然之音响起,秦风已经装填好了砂子,持枪指向了三皇子。 “嘭!!!” 再度震响。 方才令人颤栗的阴狠黑手也应声倒地,所有人惊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,望着两人瞬息毙命,无法理解的仙术在瞬间摧毁了所有人的三观! 无论是君臣,还是唐运德等一干乱党,止不住地万般惊慌。 那小小的铁棍,已然胜过了神话之中的仙器! 未知的惶恐瞬间炸裂! 四大监到底还是武道高手,就算心中震动万分,也强撑着气力起身,同时地道外响起阵阵械斗声,乱党已然彻底慌乱! 眼看局势大变,四大监扛着重伤果决出手,如入无人之境,公输绝就此身亡,唐运德重伤,望着一片狼藉,皇帝满目感慨,断了的龙脉也看得欧阳晴神色呆滞,已被身旁武将擒拿。 浑噩之际,皇帝向着唐运德问秘宝下落,唐运德大笑,这就是始皇秘宝,皇帝一片失落,重臣也万般沉寂。 看着上古各国文字,秦风这才恍然,当年焚书坑儒之事,实为谣传! “父皇,祖龍为了一统天下不得以禁止了各国文字,却是并未将各家典籍焚毁,传闻祖龍焚书坑儒,杀得不过是妖异术士,想必这才是真相,也是阴阳家始终不得登上台面的缘由之一!” 此言一出,皇帝也如闻晨钟暮鼓,望向秦风手中的铁棍,沧桑的眼眸里满是感慨,儿子接连作乱,还有科技的巨大冲击,终于是让这位帝王感到了疲惫。 “时代变了......” 他明白,盛世已经到来。 皇帝沉声下令! “自今日起,秦风为皇太子,待大婚之后传位!” 众人得到了陛下御赐的解药,终于有了气力起身,百官在此刻已然万般惊叹做礼,几位皇子也终于低头应声。 “陛下圣明!” “父皇圣明......” ...... 二月初二。 太子秦风登基大婚,皇后苏颜霜母仪天下,改元新盛,大赦天下普天同庆,同年设立科学院,王勋护驾有功擅于科技,官至科学院长,当朝一品,波斯、吐蕃先后建交。 新盛二年,世家遭遇水晶瓶再度冲击,市值三两的水晶瓶终成祸患,自此八大世家凋零,唯有洛家长盛不衰,奉帝命开半银行联通商会,皇恩福泽数代。 新盛三年,吐蕃起兵,被大玄火器镇压,自此西南高原尽归大玄之土,同年波斯公主妮卡尔下嫁,册封为宣妃。 新盛五年,科学院再度扩张,各州皆有分部,诸多发明相继问世,科举重设文理分考,大玄兴起科学狂潮,时下自行车盛行,权贵百姓皆万般赞叹,史官记载“太上皇与苏国丈垂钓镜湖,试骑自行车,一试不成,再而摔,三而竭,数次方可成行,太上皇欣喜之余大赞,此马甚烈,无愧神驹本性。” 转眼已到了新盛七年。 曾经的边远邺城已是盛都,往来商旅不计其数,阁楼殿宇如雨后春笋,远胜当年凉州城,城楼上的副统领孙二神态威严,被一干新兵万分崇敬做礼。 自当日殿下离去,一转眼已是七年啊。 世事大变,孙二也成熟了几分,却是架不住周遭小兄弟的万般热情,换值之际自豪讲述,好似回到了当年般满目荣耀,可总是改不了吹嘘的毛病! “呵呵......” “本统领可是亲眼见过陛下的,还有幸和陛下言谈过几句呢!当年我们初次面对千骑,陛下何等英武!你们这些后生哪里知晓,曾经我们邺城并无火器,就是如此,也毫无惧色,连唐小姐都曾相助守城呢!那一日可真是凶险万分啊,陛下一刀挥出,刀芒万丈......” “如今陛下已经登基数年,王将军也已是科学院长,咱不敢奢望再见,可咱相信陛下一定记得我们邺城的军民! “无论什么时候,我孙二都记得清清楚楚,这辈子真是值了!” 在下城楼的孙二说得兴起,身边新兵也听得满目激动,眼里满是羡慕,仿佛亲历那段荣耀岁月,时不时发出惊叹! 就在兴起之时。 孙二却是眼里一愣,立于城门内呆滞而望。 一干军士顺着目光望去。 那进城的女子正在接受盘问,摘却是更多了几分风韵,简直美得不可方物! “唐小姐?!” “您......您这么多年去了何处!?” 望着记忆中的大人物,副统领孙二目露敬畏和亲切,连忙上前做礼,惊得一干小弟满目呆滞,万不敢想竟是见到了故事中的大美人! 看着一干军士崇敬做礼。 唐映蓉微微一笑,成熟的美眸里多出了几分感慨,她虽然得到了当年的大赦,多年也只是忙于经商,借此忘记曾经的种种,却也是孤家寡人。 故地重游,万般的感慨也不知如何开口。 那位殿下,已是坐拥三十二州的当今天子,他的弟弟也已是了不得的人物,据说还娶了一位公主,此生注定相忘于江湖...... 命运无常。 就在一片惊叹中。 远处突然响起阵阵刺耳轰鸣! “滴~~~~~~!” 震响传出,门前呆立的各色人群都回眸而望,只见远处烟尘滚滚,一个巨大的铁盒子竟在飞奔而来! 惊人之象吓得众人色变,楼上军士也惊得紧握火枪! 可当他们看清铁盒子上的龙旗,还有在烟尘背后紧随的无数铁盒子,也是挂着大玄龙旗,顿时就惊得欢呼阵阵! 最引人注目的前列车上。 铁盒子上,后面身着龙袍的一人死死地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,连孙二都看得眼眸颤动,再望向前列站起挥手高呼的身影,还是当年模样。 “兄弟们!!” “姐姐!?姐姐!!!!!!” 那震响憨直的嗓门直破云霄,不仅孙二眼眶发红,周遭的不少老邺城军民已经热泪奔涌! “是王将军!!?” “真是王将军!还有殿下!” “殿下回来了?!殿下没有忘记我们邺城!!!” “你可真是老糊涂了!那是陛下和王科学院长!!!!!!” “赶紧传给城里的所有人,是陛下回来了!” 一片山呼海啸! 百姓们万般激动的冲出城外相迎,哪怕从未见过这般情景,也是已经满脸涨红狂奔相迎,整个邺城陷入了狂呼的海洋! 远望着挥手泪崩的王勋注目而来。 人海中呆立的唐映蓉也是美眸发愣,再望见那已经蓄起胡须的俊朗面容,只觉宛如隔世,破涕为笑热泪滚落。 这盛世如梦! 【全书完!感谢各位老铁支持!】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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